旷野 作者:叶软【完结】(8)

2019-06-20  作者|标签:叶软 边缘恋歌 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一切都收拾好了,他背着背包兴奋地坐在床上,双手攥着肩带,微微颤抖。

  该走了吗?不,爸爸说回来给我买冰木奉的,我要等等他。

  爸爸知道我走了后会难过吗?他会不会跟妈妈一样嫌弃我是个拖油瓶?那个女人终于可以放心了吧?我该走了。

  不,我要等属于我的那根冰木奉。顾北桥下定决心,放下书包,拿了二十块钱出来后把包藏在了衣柜里。他打算先去理发,等吃掉爸爸给自己买的冰木奉后再走。

  他下了楼,走进了小区里唯一的那家理发店。

  春天小区名字够土,这家理发店的名字也是俗气而简单,就叫王阿姨发廊。平时也就小区里的中老年人带着小孩过来,年轻人看不上这种简陋的小店,都到市中心那些门口立着三色柱的美发沙龙店去做头发。这个时候,店里也是冷冷清清的。

  王阿姨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招呼他,“桥桥啊,你自己来的吗?”

  顾北桥点了点头,看到理发店没有一个客人后找了张椅子坐下,“头发长了,阿姨帮我剪个头。”

  王阿姨见他说话十分正常,长得又白净俊俏,心里有几分喜欢。帮他洗了头,吹头发的功夫问他:“桥桥想剪什么发型?”

  顾北桥思考了一番,说:“要短的。”

  王阿姨在心里想了一套方案,手上一抖,将一张斗篷围在他脖颈间,得意地对镜子中的少年道:“行,阿姨肯定给你剪一个流行帅气的发型!”

  那双灵活的手时而拨弄着头发,时而拿起剪刀在他头上飞快的游走,等她拿着吹风机吹掉多余的散发,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声“好了”的时候,顾北桥睁开了眼。镜子中的少年皮肤实在过于苍白,黑色的头发更衬得他面如白玉,薄唇微红。头发较之之前短了许多,刘海被打薄了,刚好盖住他三分之二的额头,隐隐露出底下两道微扬的墨眉。

  王阿姨带着几分自豪看着他,“怎么样?阿姨手艺不错吧?”

  顾北桥只是觉得刘海短了,眼前亮了很多,点了点头。

  这时刚好有一对母女走进来,王阿姨招呼道:“萱萱妈来了?是谁要剪头啊?”

  萱萱妈看到顾北桥后,眼前一亮,问:“王姐,这谁家的孩子?没见过啊,长这么好。”

  王阿姨回头,“顾天择的儿子,顾北桥。”

  那个母亲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不是说是……”

  王阿姨忙瞥了顾北桥一眼,打断她道:“是萱萱要剪头吗?”

  萱萱妈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便不再吭声,只是把女儿推到离顾北桥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顾北桥付了钱便走了,背后隐隐传来萱萱妈的声音:“他到底是不是神经病啊?”

  “神经病也有发病期的……”

  顾北桥扁扁嘴离开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老梧桐仍在舒展着筋骨晒太阳,他坐在树下围起的花坛上,轻声说道:“我今晚就要走了,以后没人陪你了。不过我在一个地方见到一棵跟你一模一样的树,我觉得那就是你,我们到时候再见吧。”

  跟老梧桐告别完,他回到楼上,安静地等着顾天择回家。

  顾天择这一天忙的急头昏脑的,下了班也没忘记给顾北桥买冰棍,回到家看到顾北桥仍是安静地坐在窗边,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到他的头发,一乐,“桥桥,这个发型好看,王阿姨手艺真不错。”

  顾北桥罕见地回了他一笑,“爸爸我的冰棍呢?”

  “哎呀,忘了给你买了!”顾天择一拍脑袋皱着眉说。

  徐慧看着顾北桥撅起的嘴,摇头笑着说:“桥桥,你爸骗你呢,一下班就叫我提醒他别忘了给你买冰棍,你去翻他的口袋。”

  顾北桥噔噔噔的跑过去,果然在他口袋里找到一根盐水冰棍,撕掉包装就小口的舔了起来。

  凉凉的,咸咸的,爸爸买的就是好吃。

  一家三口平静的吃了晚饭,睡觉前,顾北桥想起了以前。他赤着脚走到主卧门口,听到里面轻快的说笑声还是忍住了,最后只小声地说了声:“爸爸晚安。”

  越到深夜,顾北桥越兴奋,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听到主卧里传来顾天择的鼾声,于是放心的回到房间换掉了睡衣,又在外面套了件外套。把小兔子小心翼翼的别到胸前,他拎着双肩包,在黑漆漆的夜里扭开门锁,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小房子。

  楼道里静悄悄的,顾北桥连触摸灯的开关都没打开,黑夜让他感到安心,他就摸着黑下了楼。

  月光很亮,老梧桐仿佛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色,四周灯火几乎全熄,这种远离人群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很是舒畅,几乎要转起圈来。

  但是一转眼看到了亮着的保安室,他一惊,立刻放缓了脚步。

  保安室里那个肥头大耳的保安正在呼呼大睡,压根没注意到这边有个偷偷出走的少年。

  顾北桥想到以前他对爸爸告自己的状,冷笑一声,弯腰躲到绿化带后,拾起一块够分量的石块往保卫室扔去,扔完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玻璃的破碎声和保安的叫骂声。

  顾北桥得意的笑着,跑出小区。夜里的凉风吹散了他所有的躁动,他觉得今晚的风是那么可爱,月亮是那么可爱,自己也是那么可爱。

  明天,就可以离它近一点了。

  明天,管他春天小区会有怎样的传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人看吗?真的没人看吗?真的没人看吗?

可以给作者留个评论吗?哭唧唧。。。

  ☆、第 7 章

  顾北桥在夜色中跑了很远,当他气喘吁吁的停下时,周围的建筑已经跟春天小区老式的楼房天差地别了。

  他按照计划先找到了一个公交站台,按照站台上写着的公交路线,找到了到市中心的‘秋心广场站’的那辆班次。顾北桥的记x_ing很好,小时候黄敏带他去姥姥家的时候他记得他们就是在秋心广场站转的公交,只要到时候找到浑身绿皮的4路公交车,他就能在半个小时后到达城北客运站,然后坐上开往临市的大巴,他就可以在一路向西的旅程中前进100公里。

  至于到了临市之后怎么办,顾北桥也想过。他可以到超市、小餐馆里找份临时工,或者去做平常人受不了的夜班活,反正他一到晚上精神就很亢奋,不大能睡着。再或者,他吃的少点,工资低也无数所谓,不包住宿就睡公园,总之离开了那个女鬼,他就能好好地活着。

  顾北桥卸下了双肩包,把胸前歪了的兔子摆正,坐在候车座椅上靠着彻夜长亮的站牌,眯着眼看着天空。

  月亮真亮。

  清晨六点,城市还未苏醒,整个站台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候着,第一辆公交终于亮着车灯缓缓驶来。

  顾北桥一夜未合眼,但也不觉得疲惫,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清来的车次,抖擞了精神掏出零钱上了车。

  司机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早就去上课啊?”

  顾北桥低着头,回了个嗯字,然后找了最后一排的一个靠窗座位坐下。公交车发动了,他把包搂在怀中,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

  路上渐渐的又上了许多人,大多人都坐在前排,嚷嚷闹闹的。越靠近市中心乘客越多,最终挤得整个车厢都摇摇晃晃起来。到了一站,后门开了又很快的合上,一个中年妇女从后排拼命穿过人群大声嚷着,“开门开门!”但人实在太多,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中。买菜的大妈互相闲聊着,其余人低头玩手机的玩手机,站着的皆是一脸冷漠地握着扶手看向窗外。中年妇女终于挤到了后门处,但车已经驶离站台,她骂了几句难听的话也只得无可奈何的站着了。

  顾北桥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游离在人群之外,灵魂似乎从自己的躯壳中脱离出来,正以空中一粒微尘的角度冷静地注视着这个车厢,俯瞰着每个人的声色。他突然想到,如果此刻他不是顾北桥,而是那个错过站台的中年女人,他会想些什么?急匆匆的赶早来,最后却错过下车的时间……那么角落里那个在偷笑的女孩呢?她为什么那么开心?她的生活总是这么快乐吗?还有那个夹着公文包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他不停地擦汗看手表,是什么事让他那么焦急?

  这粒微尘正肆无忌惮的钻进所有人的脑子中,妄图侵入他们的情感思想。而在别人看来,后排坐着的那个少年只是眯着眼,放空了目光,像是在沉思。

  顾北桥正觉得神奇,直到一声到站的提示音将他惊醒,他收回了自己安放在他人身上的那缕意识,抓住包灵活的挤下了车。

  秋心广场是本市最大的广场,位于市中心,高楼店铺云集,网布全市的公交车中途都无法避开它,在这里,想要要找到一辆去往城北车站的车的确不难,因此顾北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4路公交车。

  到了城北车站,顾北桥一时有些茫然,他逆着人流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许多人提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地与他擦肩而过。而他,独行在人海中,眼中却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那股莫名的汹涌冲动,手指紧攥着书包带,接着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进了售票厅。

  买了去西边临市的票,钱只剩下了一小半。顾北桥把钱包妥帖地放到双肩包的最里层,然后上了车。

  他的座位仍是后排靠窗,上车的时候发现旁边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脑袋上的鸭舌帽压得低低的,露出来的下巴上布满了冒着白尖的痘痘,嘴巴里一鼓一鼓的,正嚼着口香糖,耳朵上还戴着一颗闪闪发光的耳钉。见顾北桥站在旁边,下意识地问:“你坐里边?” 语气有些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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