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替身 作者:初禾【完结】(30)

2019-06-20  作者|标签:初禾

  李筱手臂搭着文筠原先穿的大衣,解围道:“我们部门有规定,收到奢侈品要上缴,批复的过程很麻烦。这件羊绒外套已经算奢侈品了,柯少,你就算送给文筠,也可能被扣下来。”

  柯劲惊讶:“还有这种事?”

  李筱笑:“对啊,奇葩规定。”

  荀慕生从李筱处接过大衣,周到而殷勤地帮文筠穿上,回头朝众人道:“我们先走了。”

  文筠心里乱糟糟的,转身跟孙经理等人道别,忽然想起自己的羽绒服在李筱车上,朝李筱一看,却见李筱递来一个眼神。

  那意思是让他走。

  车里开着暖气,使人昏昏欲睡。文筠靠在副驾,没多久眼皮就开始打架。

  荀慕生偷偷看了他几眼,温声问:“困了吗?”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因为疲劳而发软:“想去哪里吃宵夜?抱歉啊,我早上出门没注意电量,到了这边才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荀慕生听着,心口如有暖流涌过——文筠正在向他解释,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今天我请你吧。”文筠又道:“算是道歉。”

  荀慕生唇角微弯,心里说我才不要你道歉。

  车又向前开了一会儿,文筠耐不住疲惫,睡着了。

  荀慕生将车停在路边,借着灯光仔细端详。

  片刻,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在文筠额头浅浅一啄。

  欲望从眼中倾泻,恨不得就此将这沉睡的人拆吃入腹。

第26章

  文筠睡眠浅,别说是在车中小憩,就是深夜在家熟睡,有任何细小响动也会惊醒。

  荀慕生注视他的时候,他已经似有所感地醒来,明白身边的男人正看着自己,甚至猜到了对方接下去会做什么,但在那难说是漫长还是短暂的沉默里,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装睡。

  空气仿佛越来越重,像夏季暴雨降临之前的压顶黑云。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睫毛不颤抖,连呼吸的频率也毫无变化,唯有心跳在默默加速,脸颊也隐隐发烫。

  好在灯光是暖色调的,将将遮掩着他脸上的微红。

  寻常人装睡不是一件易事,但他狙击手出身,尚在军营时,每天都会进行最严苛的呼吸稳定x_ing训练与潜伏训练。

  当年的绝活如今用来装睡,任谁都难以发现其中蹊跷。

  他在心底叹息。

  荀慕生俯身而下时,他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额头上,像一阵风拂过,很快消弭无踪。

  显然,荀慕生比他更紧张。

  他看似无知无觉地沉睡,强迫自己不去想,也不去感受,直到几分钟后,那道灼人的目光移开,车重新启动,才慢慢呼出一口气。

  较之之前,车行驶得更加缓慢,荀慕生大约是担心吵醒他,开得越发小心。

  他觉得额头上那块被吻过的地方热得快要融化掉,风一样的触感具化成了疯狂生长的荆棘,从那里刺破他的血r_ou_,蔓向他周身,在他筋骨上穿梭缠绕,最终将他紧紧包裹。

  如同一个巨大的茧。

  他快要窒息。

  一个声音在嘶吼——你为什么装睡?

  答案显而易见。

  他并不糊涂。

  迟玉已经离开很久,他无法将一个举止与迟玉有三分相似的人推开。荀慕生是他在倾盆大雨中捡到的蓑衣,寒冬腊月里拾到的火种,他舍不得那庇护与温度。

  即便明白这大约是饮鸩止渴,伤己伤人。

  荀慕生不是迟玉,他比谁都更清楚。但荀慕生一次次出现,慢慢侵占着他空荡荡的生活,时而说出让他怀念的话,轻而易举地cao纵着他的情绪。

  旁人说他没脾气、懦弱,被说了难听的话也不敢反驳。正因为此,最初的背后恶言逐渐成了当面嘲讽。

  他并非不敢反击,只是心若死水,多数时候懒得理会。

  荀慕生是唯一一个让死水起波澜的人。

  他的一叶扁舟在荀慕生搅起的风浪中沉浮,竟然不愿意再回到风平浪静的港湾。

  多么可笑,又多么荒唐。

  荀慕生所说的宵夜既非深夜大排档,也不是五星级酒店的午夜特供。

  养尊处优的男人提前叫来家里的厨娘,在自己平时鲜少居住的公寓里做了一桌养胃的菜。

  车停稳当,荀慕生偏头看文筠。

  文筠还是那个姿势,大约是累得狠了,一看就睡得极沉。

  荀慕生看了一会儿,既舍不得叫醒文筠,又舍不得让文筠在睡梦里饿肚子,踌躇片刻,居然打算将文筠抱上楼去。

  肩背被小心托住时,文筠“醒”了。

  荀慕生温和地笑:“醒了?上去吃个饭吧。”

  文筠从车里下来,略有诧异:“这里是?”

  “泉悦城,我偶尔过来住。”

  明白荀慕生所说的宵夜其实是家宴后,文筠不安地皱了皱眉。

  荀慕生只得解释道:“我只是想带你来吃个饭。你累了一天,没吃晚饭,这都半夜了,随便在外面吃点东西解决的话,会伤胃。上次你答应过我,我们从朋友做起。既然我们是朋友,你到我家里吃个便饭,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他说得那么诚恳,文筠耳根发烫,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龌龊的小人。

  “走吧。”荀慕生向前伸出手。

  泉悦城是市里的高档小区之一,荀慕生很少过来住,屋里干净整洁,却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厨娘将瓦罐熬的竹笋j-i汤摆在木垫上,拿起大衣道:“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荀慕生将厨娘送到门口,嘱咐路上小心,文筠坐在餐桌边,既忐忑,又感到几分心安。

  已经很久没在“家里”面对如此大一桌热气腾腾的食物了。

  他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家人又痴又瞎,根本不认识他这外孙。逢年过节,单位在酒店包席,桌上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但酒店不是“家”。

  家里始终冷清。外公还在时,他劳神费力做过年夜饭,但外公一口都没吃。后来他便懒得再做。这几年独自租住在莲安小区,有时也炒个菜,但炒完就在厨房站着吃了,从不端去客厅的餐桌。

  如今坐在荀慕生家的餐桌边,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精致的餐具,一时有些恍惚。

  送走厨娘,荀慕生撩起衣袖,盛起一碗j-i汤,“先喝碗汤吧,暖胃。”

  “谢谢。”文筠刚一接过,荀慕生又拿起另一个碗舀蟹黄豆腐。

  文筠局促道:“我自己来。”

  荀慕生挑起眉,“这是给我自己舀的。”

  文筠尴尬地收回目光,“嗯,你也吃。”

  荀慕生心里痒得不行,恨不得在文筠头上呼噜一把,堪堪忍住,将装着蟹黄豆腐的瓷碗放在他手边,笑道:“怎么这么好骗啊?这就是给你舀的。”

  文筠眼睫动了动,“谢,谢谢。”

  “别跟我客气。”荀慕生捞起一勺竹笋添在文筠的汤碗里,“来,多吃点。”

  文筠确实饿了,荀家厨娘的手艺又实在好,加上荀慕生不断舀这夹那,半小时之后,一桌菜所剩无几。

  文筠起身要收拾碗筷,荀慕生不让,“我来。”

  “我来吧。”文筠摇头,蹩脚地找理由:“我吃多了,活动一下。”

  荀慕生忍俊不禁,“吃多了是不是要打嗝?”

  文筠不解。

  他是有点撑,但暂时还不想打嗝。

  荀慕生笑:“没事,你打嗝也很帅。”

  文筠耳根烧得厉害,快步走进厨房,一个碗还没洗完,荀慕生就跟了进来:“还是我来吧,我是主,你是客。没有客人洗碗的道理。”

  文筠想争辩,手中的碗已被抢走。

  但荀慕生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做菜也不会洗碗,那碗刚一拿到手里,还没抹两下,就摔到了池子里。

  所幸没有摔坏。

  荀慕生脸上挂不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手滑,手滑……”

  文筠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下来,唇角往上一勾,叹气道:“还是我来吧,你是主,我是客,你准备了饭菜,理应我洗碗擦桌。”

  荀慕生担心再摔碗,暴露自己连基础家务都不会做的缺点,只好妥协站在一旁,看文筠麻利地洗碗。

  看着看着,心又痒起来。

  想就这样与文筠生活在一起。

  不一定能同时下班,他有应酬,文筠亦时常加班,但深夜归家,起码有一人在餐桌边等待。

  他想,文筠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从未想过与那些像文筠的人一起生活,不愿意将他们从灯红酒绿处带入自己的私人领域,却迫不及待地将文筠领进来,盼着马上与文筠过上最平常的生活。

  文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他着迷。

  17岁的文筠像一幅青春期的海报,在他的墙上挂了13年,却终是近在咫尺而遥不可及。

  31岁的文筠像他终于成真的美梦,伸手可及,没了灼灼光辉,却更加轻易地撩动着他的心弦。

  收拾妥当,已是凌晨2点。文筠执意要回家,荀慕生并未勉强,开车将他送到莲安小区,在他推开车门前,突然牵住他的左手,按捺了一夜的情潮终于冲坡岸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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