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 作者:无敌国外患者【完结】(7)

2019-06-16  作者|标签:无敌国外患者

  他直接伸手夺过汤盅,翻腕仰头,一饮而尽。

  汤盅放下,拭了拭嘴:“还行。”

  高棣心头大震!

  调换参汤的事只有他和吴玉莲知情,冯陵意就算手眼通天,也决计无从得知。那他方才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知道参汤有毒,他想帮我挡?

  即使赔上一条命,也在所不惜!

  高棣几乎慌乱起来,他早已把冯陵意划进了无情无义不可深交的一类,现在却发现从未看透过这个人。他想到冯陵意空耗五年,想到昨天冯陵意看他的眼神,他伸出手,想摸他的脸颊。

  ——他还知道多少?他凭什么帮我?

  押这么重的注,所图必不在小,他究竟想要什么?

  一念及此,高棣眼神不由飘向冯陵意。冯陵意还是老样子,平平淡淡的,高棣早就比他高了,却还被他牵小孩一样牵着,在雪地里咯吱咯吱走。不管到底图什么,他愿意舍命救我应当不假,此人心思深沉,若能乘势收服,该是多大的助力?

  高棣心砰砰跳。往东殿这条路很僻静,他左右看看无人,攥了攥冯陵意的手。

  对方放慢了步子。

  高棣说:“老师,其实我这些年是装傻的。”

  冯陵意不吃惊。他眼皮都没抬。

  饵还不够。

  高棣横下心:“我那份参汤没毒。方才父皇说身子不适让我们先回去,因为他的有毒。我把两份参汤掉了包。”

  冯陵意眉头微动。

  高棣扑通跪下。他膝行几步,爬到冯陵意脚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抬起脸,眼泪已经下来了。

  他说:“学生一时糊涂,求老师救我。”

  高棣当然是假哭。

  对什么人用什么招,高棣觉得冯陵意心软。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他死,对于这种人,装也要装出十二分的诚恳与凄惨,才能换来对方的死心塌地。

  昨夜的积雪还未扫净,高棣就直挺挺跪在雪里,讲这些年的郁气难申。他没添油加醋,也不避讳自己丑恶之处,冯陵意不蠢,瞒是瞒不过的。况且错也不在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视人如君父,人视他为仇雠,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但不知为什么,亲口说出最决绝的那步棋时,他还是哽住了。

  “学生糊涂。”高棣分不清这一刻的忏悔是真心还是演戏,他死死咬着嘴唇,声音颤得厉害。

  他又重复了一遍:“学生糊涂。”

  但高棣没想到,冯陵意这人真够油盐不进。

  他声泪俱下,将原委和盘托出,冯陵意眉头都不皱一下。听他说完了,冯陵意点点头说声“知道了”,抬腿就要走,仿佛赶紧把高棣送回去才是正经事。知道了?我弑君的秘密都讲了,你就甩下这仨字?高棣打定主意今天必须让他划下道来,扑过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冯陵意一迈步,把他带倒了,狼狈地摔在地上。

  高棣还没这么死皮赖脸地求过人,脸上烧得火辣辣的,却仍不肯松手,带着哭腔喊了声:“老师!”

  冯陵意停下了,一脸漠然。

  高棣匆匆爬过去抱住他,但这回不是哀求。冯陵意腰间一凉,被什么锐器抵住了:“老师,我完了你也好过不了。”

  图穷匕见。刚刚还哭着忏悔的弑父者已经失去耐x_ing,露出了獠牙:“老师,您今天要是不肯指点学生,就别走了。”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凶狠。

  冯陵意终于舍得低一低头。

  “你想……杀我?”

  高棣道:“学生不愿伤您。”

  言下之意,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还不是你逼我。

  冯陵意就那么瞧着他。不管高棣是哭,还是抽出刀,他表情就没变过,永远是让人心生恐惧的泰然自若。

  明明自己才是持刀威胁的一方,高棣却从心底生出寒意。

  扫了一眼刀,冯陵意弯腰凑到高棣耳边,说了句什么。

  就一句话。

  高棣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垂下了握着刀的手。

  他听见冯陵意说:

  “你先搞清楚高欢回国做什么。”

  高欢回国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和我抢皇位吗?因为他要抢皇位,所以父皇要废掉我,所以端王要站队,所以我下毒弑父,高棣从来没质疑过这个逻辑,直到冯陵意一针见血地点出盲区。

  他忘了,高欢回国其实有另一种可能。

  一种更加合理的可能。

  他是回来探病的。

  或者说,缙国放他回来,只允许他探病。

  羌缙是宿敌,傻子登基天下大乱才符合缙国的利益。既然当年选质子时弃高棣不用,今天又怎么可能派一个聪明人回来和傻子争皇位?这道理本来再简单不过了,只可惜他被“高欢”两个字吓住,竟到现在才想到!

  高棣面色灰败,背后冷汗涔涔。

  冯陵意冷冷瞧着他,又补了一句:“事已至此,你不想想吴玉莲为何彻夜未归,竟先考虑如何招揽我。”

  “——果然糊涂。”

第六章 。

  端王府。

  “哎哟,奢侈腐化呢这儿?”来人很高,身形劲瘦,腰间斜c-h-a一把刀,作军官打扮,但袖子高高卷到胳膊肘,领子随意地敞着,又显得懒散。他迈着长腿进门,笑眯眯四下打量,“小锦j-i你窝修得这么漂亮,等谁呢啊?”

  和玉粉团团圆脸,天生的笑眼弯弯,一见他立刻眉开眼笑:“你管,你要来下蛋啊?”

  顾文章一屁股坐他边上,摸摸屁股底下软绵绵的狐皮,幸福得脸都皱起来:“舒服,太舒服了,羡慕王妃。”

  “别叫他王妃,他不爱听。”

  “那叫啥?周狗不是你的专属爱称吗,我哪敢叫啊。”顾文章斜和玉一眼,熟练地怼他,“还‘他不爱听’,知道疼人了?他见你一面可不容易,今儿可别作了啊,别又哭又打的叫我来拉架,我不拉,听见没?”

  和玉又羞又乐,使劲儿捶他:“没完了你,笑到明年啊?”

  顾文章笑嘻嘻地躲:“还打我,跟你说我最不爱拉架,里外不是人,妈的我刚拉开你俩掉屁股就和好了,老子还气着呢!”和玉乐得不行,笑倒在榻上:“怎样,你眼红啊?”

  顾文章“切”一声,从果盘里捡两个果子,扔给和玉一个,自己叼一个。和玉躺在榻上啃,踢顾文章:“哎,爷爷怎么又乐意让他找我了?”

  “你家周狗办差得力呗,今天进宫了,英俊潇洒,特别长脸。”

  和玉又乐开花了,接着踢他:“是吗?快点给我讲讲,怎么潇洒了?”

  “自己问他去。”和玉还踢,顾文章嘶嘶吸着气:“世子爷您打情骂俏手够重的啊,踹得贼疼,你让他自己跟你吹牛逼多好啊。”

  和玉娇羞脸:“我想听两遍嘛。”

  顾文章“噫”了一声,满脸受不了:“我的妈呀……我走了,待不下去了,这果挺甜的我再揣一个。”站起来拍拍被和玉踢脏的地方,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我来干嘛了,一会周容来你跟他说一声,这两天你俩都少出门。”

  和玉道:“怎么了?”

  “外头乱。前朝都快闹翻天了,你不知道吗?”顾文章本来还想解释两句,瞟见和玉一脸懵懂,叹口气,“得了,你俩好好腻歪吧,天塌下来有我这扛刀的顶呢。”

  顾文章没发现自己居然有预言家的天分。下了夜他领着手下去喝杯小酒,刚好就撞见了来买醉的和玉。外头还飘着雪,小世子就穿了件单衣,坐那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本来喜庆的小圆脸整个伤心到变形。顾文章叹口气,脱了外衣给他披上,和玉用力吸吸鼻子,还是有点瓮声瓮气:“我又作了。”

  他可怜巴巴地道:“我把他作生气了。”

  顾文章道:“依属下见,您二位只要打照面,就没一回不吵的。”

  “这回不一样。”和玉抽搭着抬头,他哭得眼睛通红,双眼皮都快肿没了,鼻尖也是红的。“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俩真完了。”

  顾文章兴致缺缺,从小碟里夹了粒花生米:“这次又怎么了?”

  “我把他骑硬了。”

  筷子一松,花生米滚落在桌上。

  黄昏。

  开心果儿一样的和玉坐在他那漂漂亮亮的窝里,非常不开心。

  爷爷终于同意他和周狗见面,他乐坏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窝收拾得干净舒服,一切都好,就等周狗来找他了。

  但他空等一个下午。眼看已是薄暮,周狗仍然没来。

  和玉从兴奋等到焦灼,再等到失望。周容可能有事,他这么自我安慰,可前后派了几波人过去查探,返回的消息都是周容好端端在家坐着哪。睡了一觉,浇浇花,练练字,悠哉的很,就是不想见他。

  和玉就很委屈了。你知不知道我想死你了,我有的是话想跟你讲,你知不知道爷爷只给咱俩半天时间亲热?顾文章说你为了见我一面办差那么卖力,那你倒是来找我啊!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倒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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