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绮# #中篇# 奉君书 作者:葛生_yongan【完结】(18)

2019-06-15  作者|标签:葛生_yongan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霹雳

  他便是在这个美丽如画的时节被送到云王身边的,青涩的少年,眉清目秀,温文有礼,眼神里流露出些微的傲气的和显而易见的崇慕。他是谁安排的云王没有过问,有太多的人怀着各自的目的要在他身边安c-h-a眼线或者棋子,也有太多人想凭借君王恩宠,一朝得势,那些坑脏的意图他不屑理会。但他还是默认这少年留下了,任人给他安排下最好的宫室,锦衣玉食前呼后应地伺候着,甚至默许他出入自己的寝宫,免他见面行礼。人们私下里议论说,这个少年是云王的新欢。

  幸会

  仲春夜,云王在烛火荧荧的殿内读一卷兵书,书中某篇所述对他颇有醍醐灌顶的效果。召国是他东扩路上必拿的第一个大国,但战役自今年开春打响后始终进展不大。召国的边城易守难攻,主帅身经百战防御有方,彼方地利人和,颇难应对。云王曾多次聚集云国将领对此事进行商议也未能有谁提出绝对可行的突破策略来。其中虽有谋臣提出召国国君x_ing疑而猵狭,可行反间计,但云王终是惜才又行事光明之人,他必要真枪实战地拿下这座城,绝不愿行j-ian诡之术。是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面忙于民生政务,一面费心劳神思考战略,废寝忘食到终于可以从无边的痛楚里抽出一丝心神,转移注意到外界苦撑自己不至于彻底消魂落拓。

  此时他正看着的这卷书是在指月轩绮罗生的书架上无意中看到的古籍孤本,此书虽行文怪诞,叙述杂乱,但细读下来竟然有诸多令人惊叹的计谋战略。譬如今夜,这书便给了他突破难关的灵感——明绕道取他路转攻邻国,以掩护另一翼暗修河道,引五月洪汛,来个水淹边城。届时敌方民心不稳,军队要分兵抢险,一则可趁机攻城,二则可趁机招抚。此城应不难攻下,此后再对城池进行休整,对百姓进行安抚,亦可收获民心。

  云王在心中慢慢将此战推演成形,兵将布局,时间天气,粮Cao安排,如何招降,如何安抚降兵百姓等一应考虑周到后,他放下书卷,揉眉抬眼,看见那个同爱着白衣的少年正在不远处替他挑烛剪灯。

  听到这边的声响后少年转身向他看过来,眼中烛光闪烁,脸上的笑容恬淡而柔和。随即少年起身到一旁桌边倒了一盏安神茶来。

  “王,夜深了,早点歇着吧。”

  云王接过他递来的安神茶喝了两口,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只是没有他竟已逐渐习惯了的牡丹花香。

  云王喝完茶后也站起身来,走到外间取了件披风递给紧跟着他的少年道:“你也回去歇着吧,虽是暖春时节,夜里寒气仍重,小心不要受风着凉了。”他说这话的语气非常温柔而体贴,但眼神里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有温度的光芒。

  但对少年来说,这个高高在上的曾经他以为穷极一生也不可靠近的王能亲自为他取来披风,亲口给予他叮嘱与关怀,已足以令他受宠若惊。当他披上披风在云王的目送下走出殿门时他只觉得一切如梦似幻,而云王苍蓝的眼眸就是梦里的那片海,虽明知危险,却还是让人无法控制地愿将自己沉溺其中。

  春去夏来,云王已拿下了召国过半的领土,召国西南方与云国仅一水之隔的樊国主动降云,云王收编其军队,改国为郡,令在郡中划一城安置原樊国王族,许其继续祭祀宗庙。周遭弱国纷纷效仿樊国,数月后,云得小国之地逾十数。

  在云王风头愈盛之时,截然相反的是楚国九公子似已于世间彻底消失。连坊间都不再流传有关他的只字片语。人走茶凉,茶凉了就该倒掉,重新沏上热茶,喝着热茶的人哪里还会记得当初那杯茶的滋味是苦是甜无论毁誉,皆随时光流逝无痕了。而云王自己也不再在任何场合向任何人表现出他是否还记得绮罗生这个人。他只是继续加快着云国蚕食天下的步伐,越来越雷厉果决的做派,甚至越发不近人情的作风让敌人近臣愈加敬畏不已。

  唯独对那个少年,他是温和而耐心的。是以,不仅私下里流言蜚语传扬甚嚣,连少年自己也觉得他终将会取代那些曾经得意琦行千万宠爱于一身的人,比如越姬,比如楚九公子。

  外界仍旧纷扰不休,而指月轩似乎除了最公平而残酷的时间以外再不被任何人记起。安静无声的守候中,转眼又是一年秋风萧瑟。

  自从绮罗生走后,小九带着所剩无几的几个仆从,在指月轩中照顾着绮罗生留下的花卉Cao木,打理着他生前用过的每一件物什,他的刀,他的琴,他的茶盏……仿若外界遗忘了他们,他们也遗忘了外界。

  只是偶尔秋风起的时候,小九看着落满地的牡丹花叶,总会对着它们絮叨——

  “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的花Cao们都很想你,你不在时他们总是无精打采的。还有小九,小九还等着你带我回楚国去呢,云王虽然问过我是否要回楚国,可是不跟着你,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还有云王,他如今越来越厉害了,所有人都怕他,今年他又打下了好多地方,总有一日这整个天下都会是他的吧。那时候就再也没有楚国了。不过玉阳郡一直都在,越来越大,云王以前说过那里永远是你的封地。可是小九听说如今那个叫子衿的少年很得宠,也许以后云王就会忘了你,把封地许给他了。你还不赶快回来把云王和封地抢回来吗?公子……公子……小九真的很想你,你快回来吧……”

  指月轩外,逡巡在墙下而迟迟不曾入门的人隔墙听院内稚子无所顾忌地对空倾诉,空洞的心又逐渐浸满了酸楚,变得沉重。但他听后仍只是站着,不离去也不走进,就这样一直站到日沉天暮,寒鸦飞过,他才转身而去。夕阳下,被残辉拉长的背影看起来寂寥又孤绝,无人靠近,无可温暖。

  所有人都认为他忘了他,却无人得见,伊人夜夜入梦。其实,他根本放不下,也洒脱不了,说什么他年再遇,他苍发鬓白,他十八,那都是自欺欺人。他要见他,要抢回他,哪怕违背天道逆生转死,他也在所不惜。

  在云王于北方大肆开疆扩土之时,南方局势相对稳定,楚国虽已是一座孤岛,但地广物丰,生机仍存。

  与北云王宫的恢弘大气不同,南地楚宫更显精致典雅。这里春有兰畹可赏,夏可纵舟采莲,秋来木樨飘香、香橘满树,冬藏时节Cao木犹青。

  倘若云王南游一遭,他定能体会到是何等灵山秀水孕育了绮罗生那般钟灵毓秀的人。一直被北地中原视为蛮夷的南楚民族其实自有其灵动秀雅之气质,也自生其欣荣浪漫之文化。

  生养于此的人不可能不爱她,譬如绮罗生。曾有人鄙夷绮罗生乐不思楚,但未有几人听出他琴曲中暗诉的思乡,他也从不曾对人说过目放远天时他心中浮现的常是记忆中熟悉的山水人家。

  后皇嘉树,尚受命不迁南国土。更何况是人?

  在绮罗生为数不多的对未来的幻想中曾有过这样一个画面:极目楚天之下江清水明,他与意琦行于江上泛舟而游,他们琴歌相和,兴致浓时豪饮助兴,大日抛掷,不醉不休。那时可忘忧忘愁,唯不忘身边至爱挚友。

  但茫茫生死已,再无人得知那般良辰美景赏心事是何等快意与动人。

  时光倥偬,转眼时逾数载,楚地山水如故,而这个已有几百年厚重历史的国家却已逐渐走向式微。楚王宫的绚丽奢华或是这王朝最后的回光返照,但总有骄傲不甘的人要挽狂澜于既倒,为私或为公,誓兴旧家国。

  楚王室近三代君王都是平庸无为,甚至昏庸荒唐之辈,直至最近一代王族嫡系中终于出了个鹤立j-i群的楚三公子,其文治武功、谋略胆识皆出于人右。四年前楚三公子与越太子北云一行因行刺云王事败而被驱逐出境,蒙受了奇耻大辱后狼狈归国。但他仍得楚王重用,是以越加励精图治,加之其父因纵欲过度耗虚了身体,长年卧病,如今楚国大权几乎全掌控在他手中。早已名存实亡的天子东皇顺势派人策马送了皇室诏书至楚,赐封楚三公子侯爵之尊,是为——策梦侯。

  三年多来,策梦侯不仅于庙堂之上整治朝纲、清肃朝风,更是不惜花费重金招揽贤士,培养兵将,有才有能者无论贵贱尊卑都能得其重用。

  听闻如今楚国最得力的将军先时只是楚国的一位无名小卒,无意中得到了策梦侯的赏识,亲自荐其入伍参军,后屡立战功,为士所向披靡斩敌无数,为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短短一年时间便将两年前被云国掠夺的三城悉数夺回,并兼吞了越国数城,灭汉水以南小国七八,一时之间和北地不断扩张的云国形成了掎角之势,引发天下热议:南云北楚究竟哪方霸主将彻底收拾这个已然破碎的混乱江山,彻底取代毫无权威的东皇王朝从而一统天下?

  胜负分晓前一切未知。更无人料得日后时局竟是那般风云变化。而现下,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

  仲夏,云王宫中。

  “王,据探子来报,楚国那位将军已率领十万楚军欲渡过汉江,向晋国进发了。预计不过半月便能到达晋国南城之下。晋国国王已遣使者向王求援,来使不日将抵达鑫都。”

  云王接过侍卫长递上的情报,从头到尾阅览过后他抬眼道:“寡人让你打探的关于楚国那位将军的讯息,现在所知几何?”

  “回禀王,据消息回报,之前听闻的那些消息几乎悉数为真,楚国那位将军先时确属一介无名之卒,但此人武艺高强,x_ing格冷癖,行军用兵快狠准,常令敌军防不胜防。但不知是何缘故,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一直戴一张绘彩面具,战场上也从不衣甲,只着一袭红白武服,但因其身法变化莫测,迄今为止,未有敌手可近其身。因楚人称他江山快手,但他的敌人习惯称他江山刽子手。臣历数了他所统领的大小上百战,无一战败。此为战况汇总,请王过目。”

  云王接来绢帛随意翻阅了几页后思索半晌,微微冷笑道:“无名小卒?连我云国探子也查不清来历的人怎会出身简单?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衣甲,未战败?这个人,寡人倒是有兴趣会一会了。”

  “这次援助晋国,吾王要亲自领兵上阵?”侍卫长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但语气明显非常雀跃且充满期待。众人皆知,最令他痛快之事便是随王亲征,为王先锋,冲锋陷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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