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有涯 作者:云镜【完结】(38)

2019-01-26  作者|标签:云镜 重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回到孟府,还不到深夜,孟时涯练了一会儿拳脚刀剑,简单擦了擦脸,便独自去了花园角落的九曲桥。水池当中的凉亭被月光笼罩着,一池浅水波光粼粼,月色朦胧柔美,平添几分愁绪。

  他倚着栏杆坐了,抬头凝望半空中的圆月。

  这是自在通州大营里养成的习惯。那时他总想着这轮圆月之下站着林长照,心里便渐渐�ch-ou��下来。如今圆月照耀之下他与长照相隔不远,却觉得遥不可及。

  孟承业慢慢踱步过来,问了一句接风宴上的事,嘱托他帮李瑛可以,但绝不能替李恒求情。孟时涯知道李云重素来痛恨世家子弟冥顽不灵草菅人命,自然不会为李恒而去惹恼一国之君。

  “明见那孩子……三番两次遭难,委实叫人心疼。好在兰烟对他关照颇多,如今也算大好,只等着殿试。你……不必牵挂。”

  孟时涯闻言苦笑:“孩儿明白。”

  孟承业眼里多了分欣喜,随后又为之怅然,拍了拍他肩膀,劝慰道:“姻缘天定,强求不得……你看开些。”

  孟时涯哑然失笑,点头应了。

  孟承业这才放心离开。

  父子二人,这一晚才算有了些父子间相处的意思。

  孟时涯答应归答应,内心忧虑伤感到底难以排解,坐在凉亭中默默发呆,直到深夜起了冷风,还不知道回去休息。

  赵嬷嬷挑着灯笼来寻,知他提前回京城是为了林长照,而林长照这些时日与贺之照走得近,自家少爷怕是没什么希望,劝他回去休息他也是睡不着,索性把披风给他拿来,将灯笼放在石桌上,陪他坐着说些闲话。

  “我记得三年前,你落水醒来,闹着要找明见……”嬷嬷叹息,“怎么到了如今,情意越深,反而越发畏手畏脚呢?”

  想起重生于世那一日,自己发疯的模样,竟已经过去三年之久,孟时涯顿时心生感慨。

  都说眨眼之间,恍若隔世。他这般隔了一世,却好像眨眼之间。

  岁月匆匆,时不我待。本该奋力一争,正如赵嬷嬷话外之意,奈何他舍不得。

  “嬷嬷,明见他心有所属了。”孟时涯叹息。

  赵嬷嬷挑眉道:“怎么?他是嫁了人么?他对那人说了非君不嫁么?”

  不等孟时涯回答,赵嬷嬷又急道:“我老婆子可没听说贺大人要娶男妻——别的不说,平日他来咱们孟府做客,是常常带着林公子,可也不见他眼里对林公子有几分深情,不过是疼爱林公子身世可怜,才华不浅罢了……”

  赵嬷嬷老了几岁,不免啰嗦,说了好半天,都只为叫孟时涯大胆一点儿,去跟林长照说出心里话,把他早早娶进孟府,省得这般牵肠挂肚。

  夜风凄冷,孟时涯在风中打了个寒颤,想到今日宴会上林长照低垂的眼帘,和那一筷子也不曾动过的桃花醉鱼,最终还是长长叹息一声——

  “嬷嬷,我舍不得……舍不得叫他那般难堪。”

  做人家的男妻,终究是要被瞧不起的,就算能为官做宰,青史也难留名。长照恋着贺之照,他再去纠缠长照,世人只会�c-h-a��出身贫寒的长照,而不是出身世家的贺之照,和他孟时涯。

  尤其是,他不愿自己的纠缠给长照带去一丝一毫的不快。

  他宁可默默守着长照,帮他留在贺之照的身边。

  宣文三年春,连续多日科考结束,殿试上林长照一举夺魁,李瑛做了榜眼,陆元秦成了探花郎,昔日同窗好友,一朝扬名天下知。

  而孟时涯也如愿以偿,成了武状元。

  琼林宴上,文武状元并列跪在御花园中,叩见当年陛下李云重。

  李云重格外高兴,不但赐御酒一杯,而且亲手递到他们二人手里,并对他们说——“宣文盛世,自你二人并列文武为始。愿尔等尽心尽力,为我大周福祚绵延,携手共进。”

  年轻的帝王,笑吟吟地将林长照的手,放在孟时涯的手中。

  手指相触,微热的血脉流动,仿佛能察觉到彼此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松开时,那种心悸的感觉犹在。

  孟时涯凝视林长照�ch-ou��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些奇怪,可究竟如何奇怪,他却也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将在大周朝堂之上扬名立威。他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这个时刻便是起始。

  私情

  殿试已过,圣旨颁下,孟时涯以折冲都尉的身份荣登武状元,是以授职右卫将军,负责皇宫安危,随王伴驾;林长照以一甲头名状元,授职中书侍郎;李瑛以榜眼之名,自请入国子监做了主簿;陆元秦探花加身,被封做谏议大夫……其余交好的国子监同窗,如阮青山、周泰平,都在一甲之中,分派各州郡主事。

  时值春末夏初,天气暖和起来,得了功名的学子纷纷赴任,分离之际多宴请。新入学的国子监学子也常常拿了拜帖请教,似孟时涯、林长照、李瑛、徐绍这般的“邺安四公子”,不胜其烦,最终还是李瑛想了个主意,相约一同回国子监叩谢诸位恩师,也与新的学子交谈几句,省得他们日日叨扰。

  于是五月初五端午佳节,他们这几个昔日名声传遍国子监的得意门生,一同回到了旧地,先是叩谢祭酒大人、馆丞和主簿大人们,又与新入国子监的学子谈笑风生,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

  只是临近黄昏,也不见前任国子监祭酒贺大人前来。

  徐绍暗中问过林长照,林长照也不知,只猜想或许还在宫里。

  他们本是偷个空闲,聚在竹涛院竹林中的竹亭下闻琴饮茶。弹琴的是孟时涯,他听见徐绍与林长照的对话,瞧林长照神情寥落,心中诧异,以为贺之照与他起了争执,二人闹了别扭,不觉指间出错,弹错了几个音。

  林长照发觉琴声有误,抬头看了看,孟时涯一脸关切落入他眼帘。

  只是无甚话可讲。

  孟府来人,说是孟太傅患了风寒,孟时涯和徐绍跟着匆匆离去,连瑶琴都忘了带走。

  竹亭里,只剩下林长照和李瑛。

  林长照徘徊在木桌旁,手抚琴�j-i,却不坐下弹奏。

  李瑛知他心中有事,便忍不住开导一番。

  “贺大人近来常常入宫,可是朝中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的。”

  “哦。”李瑛点头,笑了笑,目光落在林长照脸上,“其实太子尚小,贺大人以太子太傅的身份,眼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可忙的。陛下日日召见,看来是对他格外宠信。”

  林长照终于正眼看向李瑛,欲言又止,勉强一笑。

  李瑛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将心中猜测透露给林长照:“陛下待贺大人,实在与众不同。其实似陛下那般常常摆驾贺府,已经有违皇室祖制,对贺大人而言,荣宠太过了些……”

  林长照张了张嘴,小声道:“那是因为……贺大人隐忍多年,为辅助陛下登基劳苦功高……”

  林长照面色难堪,李瑛便不再讲下去,改口说起入夏后李府的桃林将盛产甜桃,然后提到了少年时李云重也曾造访平南王府的桃林,对那些甜桃喜欢得要紧,却因牙痛不敢多吃,然后说起贺之照恰好也在,还分了半个桃子给李云重。

  说完这番话,李瑛叹了口气,平平淡淡地提起那片桃林被兄长李恒祸害,只剩下四五株……他似说家常话一般地提起往事,林长照却听得胆颤心惊。

  古有分桃断袖,世人皆知的典故。李瑛特意提起这段往事,所指为何?

  入夜后,林长照满怀疑虑回了贺府。

  他所租的那座小院前不久翻新房顶青瓦,是以直到如今他还借住贺府。看门的小厮给他行了礼,林长照问起贺之照,小厮说贺大人早就回来了,还带了位客人,许是在花厅喝茶。

  林长照在贺府时日已久,下人们待他就像对待主人一般,任由他走动。他来到花厅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见了礼,笑着说该开饭了,轻盈地走远去备饭。

  花厅里隐约传出说话声,一个正是贺之照,另一个听起来很是熟悉,只是林长照一时没想起是谁。他想着或许是新得了功名前来谢恩的同僚,便要扣门进去见一见。

  抬手时,房内忽然传出茶杯被摔碎的声响,紧跟着便是那来客的叫骂——

  “贺之照,你,你放肆!”

  林长照心中猛然一惊,顿时听明白了,这位来客正是大周的皇帝,李云重。

  不等林长照多想,贺之照的声音传了出来:“厉儿在生我的气吗?”

  “谁跟你置气?!你放开寡人……啊!你大胆!”

  “厉儿为何口是心非?你心里明明有我。昨日琼林宴上,你故意让孟时涯与长照手牵手,莫不是心里妒忌我与长照亲近,有意成全他二人,好叫我与长照疏远些?”

  “胡说八道……哼!一口一个长照,你待他,倒真是与别个不同。”

  “厉儿若不是吃醋,叫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定会娶他为男妻的。”

  “你敢——你,你尽管娶啊!寡人于你,没什么心意!”

  “你这话放在从前,我便信了,自前不久瞧见你偷偷落泪,冲近侍发火说要把长照除去功名,贬到通州去,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无情,只是明白得晚了些……呵呵,其实倒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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