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42)

2019-01-26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卫太师苦笑,望向卫秀道:“这许多年,你怕是受苦良多,今既祖孙相逢,再没有让你流落在外的道理。”

  他只说相逢,未言相认,言辞间留有余地,怕是还有打量。

  卫秀既不喜也不忧更遑论怒,只轻声道:“太师怕是认错人了。”

  她张口便是否认,态度明确,卫太师双眉一竖,威严顿显,可随即便似想到了什么,又和缓了容色,道:“你吃了这许多苦,心有怨言,也是有的。”。

  心有怨言?濮阳心下冷笑,老太师真是每句话都有深意。他苦寻多年,不忍孙儿流落在外,孙儿却是不体谅家中难处,心有怨言。真是不肖得很。

  卫太师转身,对濮阳深深一礼:“家事,不好外扬,请殿下容臣与卫先生独处。”

  濮阳自是不愿,奈何卫秀也道:“殿下请暂回避,我也好与老太师说明白了。”

  濮阳不得已,只得道:“也好,将话说开了便是。”说罢,竟就走了。

  卫太师见此,不由纳罕,濮阳殿下待卫秀竟宽容至此。

  濮阳未曾走远,慢悠悠地晃去了后面的竹林,春风一度,竹林间长出了不少嫩嫩的竹笋,清新、水灵,观之可爱。

  “尝鲜无不道春笋”,倒是可借此置一场笋宴,邀满城王孙公子,来此一会。

  濮阳行走林间,漫无边际的想到,可心中仍是惦记着卫秀那处。

  若是先生就此归了卫氏,倒是也好,卫氏势力不小,对她有益无害。只是卫太师的做派,着实令人不齿了些,看人有用,便想带回去,无用则弃之敝履,未免势力。

  在林中走了一圈,又按原路返回。

  初次见面,是说不了太久,亦说不得太深的。卫太师来此不过也只留个引子罢了,只怕并未想过能一蹴而就。

  濮阳见差不多了,便朝小院,徐徐行去。

  到了一看,太师果然也不在。

  卫秀仍处在原先那位置,仔细一观,便见她身前几上多了两盏茶,可见谈得渐入佳境。这是早有预料的,她们如今艰难,不可能会放过如此势大的卫氏。与其说是卫太师主动寻上门,这是《徙戎论》效用之一。

  卫秀令人将茶盏都撤了去,换新的来,抬头见濮阳闷闷不乐,不由好笑:“事情皆在掌控,殿下有何不喜?”

  濮阳坐了下来,道:“见你与太师虚与委蛇,看着难受。”

  卫秀闻此,便是一乐:“他是我祖父,我能归宗,可是求之不得。”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把一件假事,说得像真的似的。她都看出太师因何而来,濮阳就不信先生看不出来。回想那日车骑府,卫攸百般遮掩,就似卫秀见不得人似的,濮阳便气极了。

  “这与殿下是好事一桩,我归宗,亦是眼下做好的做法,殿下应当大局为上,何故难受?”卫秀温声细语,处处都为濮阳着想。

  她说的不错,濮阳深知:“确实是好事。”她说着,望向卫秀,无奈一笑,“可我也不想见你委屈自己。”

  她眼中便盛满了悲哀与心疼,有如实质,看得卫秀心口一痛,竟不敢直视她,她转头,望向别处,冷冷道:“殿下不忍见我委屈自己,可到头来,仍是要我委屈自己,这话,便不必再说了。”

  这些话就似化作了一阵尖针,统统扎进了濮阳的心中,引来阵阵尖锐难忍的痛意。她面色发白,点点头,歉然道:“是我失言了。”

  本是为摆脱这奇怪的局面而说的话,可听公主道歉,反倒让自己听着难受,卫秀觉得有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慌,她拧了下眉,正欲缓解气氛,便见濮阳站起身来:“我先告辞了。”

  她行色匆匆,像是逃一般的转身,走得飞快,可就算如此,她仍勉力维持着她身为公主的举止。

  水蓝的宫装飘逸,匆匆而至,匆匆而走。

  阿蓉捧了新茶上来,见庭中只剩了一人,不知多出那盏如何是好。

  卫秀将视线从院门收回,瞥她一眼,道:“都泼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了《徙戎论》是晋人所著,借用了这名字。

内容也差不多,就讲该把这些外族人迁出去了,不然要为祸天下的。被说中。可惜当时晋廷未用此言,导致五胡乱华,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当时,胡汉相融程度已挺深了。

我也是一知半解,都是一己之见,说错了勿喷。

  第42章

  卫太师登车归府,一入府门,便见三子站在门上等候。

  三子卫仪未曾出仕,在家侍奉父母,有孝顺之令名。

  卫太师共三子,长子逐出家门,接下去便是卫攸、卫仪。原本父母在,不分家,当四代同堂,只卫攸位至车骑,加开府仪同三司,碍于公务之便,方辟府独居。

  “阿爹回来了。”卫仪见卫太师回来,便上前迎候。

  “嗯。”卫太师应了一声,负手往里走去。卫仪转身,跟在父亲身后。

  “可确定了那便是侄儿”卫仪问道。

  卫太师神情一顿,点了下头,不见喜怒:“与他私下说了篇话,都对上了。”

  卫仪毕竟承欢父母膝下已久,对父亲了解甚深,见他如此,便知多半是满意的,他笑道:“见到便好,阿兄血脉流落在外,总不是道理,为人所知,难免要说咱们卫氏刻薄,容不下一个孩子。”

  卫太师叹了口气:“他未必稀罕。”方才与卫秀言谈之时,便看出他并不如何热衷回到家中来,不过,如此反倒让他放心,倘若他一开口,卫秀便急吼吼的答应,他便要觉得错估了卫秀。

  可话虽如此,想起了,总归还是心有抑抑。

  卫仪拧了下眉,小心问道:“莫非是心有怨恨?”

  卫太师冷笑,转头看了三子一眼,三子不知自己如何令父亲不喜,忙恭谨垂下头去。

  “问出这话,真是天真。若是你,流落在外二十余载,家中不闻不问,只当没你这个人,你怨是不怨?”

  自然是怨的。卫仪顾不上被父亲责备,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卫太师没说怨才好,若是受此不公,仍嬉笑讨好,也未免太没脾气了些,没脾气往往便意味庸人。可想到今日卫秀纹丝不动,他不知还要舍下这把老脸多少回,也委实笑不出来。

  “若非卫氏后继乏人……”卫太师喃喃自语。

  卫仪听此言,神色一暗,束手跟在后面,不发一语。

  卫氏后继无人,并非是说卫氏血脉断了,而是孙辈无一出彩者。子辈虽也平庸,但好歹还有卫攸,可撑起这一大家子。到再下一代,卫太师遍观满门,别说本宗,就是旁支都加起来,也未见一可当重担之人,吃喝倒无一人不精。

  一世家,每一代总要有一执牛耳者,能肩负重任,若是没有,只怕没落不远。

  世家为何受世人钦羡,因世出君子?非也,因世出高官显爵,稳稳立于朝堂,有权有势,方能源远流长,方能受人敬仰。

  卫太师一直在愁,此番见了卫秀,希望被点亮。

  不论卫秀认不认,他总是姓卫!

  还有,卫太师威严的双眸眯起,显出些老谋深算的j-ian诈来。卫秀居公主府,可见与濮阳殿下相交甚深,卫氏一直想谋拥立皇子之功,奈何没有那个眼力,现下好了,满朝上下,有谁能比濮阳殿下更知陛下心?又有何人能比她消息更灵通?

  待卫秀归宗,便令卫氏与濮阳殿下修好,到时,必能无往而不利。

  卫太师心中可为卫氏与濮阳公主搭桥的卫秀,正思索离府别居。

  “可是我令先生困扰?”濮阳低眉道。

  她与卫秀对坐,面上的神色一丝不差地落在卫秀眼中。这几日,公主仍旧每日都来,便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但卫秀以为,不可再如此,总耽于私情,如何再谋大事?

  卫秀冷着心肠,道:“我辅佐殿下,不想一时不察,竟做了媚主之人。若再赖在此处不走,我便无颜再见殿下。”

  濮阳神色变得煞白,她张唇,却不知如何再挽留,她面上渐渐浮现懊恼之色,抬头望向卫秀,卫秀岿然不动。

  濮阳突然看清,先生对她无一丝好感,兴许,她的真情,在先生眼中不过负担,她避之不及。

  沉默了一阵,濮阳情绪愈加低落,她没有轻易开口,仍在思索挽留之词,但卫秀已将话表明到这程度,再挽留似乎已都无用了。她从思索到惶急,望着卫秀,抿唇不语。

  卫秀脱口宽慰道:“你明知我非儿郎,何必……”说到此处,她便打住了话头,面上闪过一丝恼色,似是怨自己多言,口气生硬起来,“何必如此。”

  濮阳大惊失色,不知她怎么就知道了,转瞬,她又觉知道了也好,知道了她与先生间便当真坦诚相待了。她鼓起勇气,主动握住卫秀的手,卫秀下意识便是一挣,濮阳却半丝不肯放松:“我确实知道。可我爱慕你,只关乎是不是你,与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干系?”

  如此离经叛道之语,她却说的理直气壮,仿佛本来就该如此。卫秀若说不触动,那必是假的,从前段时日,对公主情意一直容忍,到方才脱口便宽慰她,卫秀知晓,她对公主,总不由自主,便存着一份心软。

  可她能冷酷,能y-in狠,却唯独,不可心软。

  卫秀欲将手从濮阳手中ch-ou出,濮阳牢牢拽着,将卫秀的手都拽红了,看着就疼,卫秀却似完全感觉不到一半,越加使力,仿佛不挣脱,便不罢休。终归,是濮阳心软,怕真伤了她,松开了手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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