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如刀 作者:Adrian Kliest/浅池王八(四)【完结】(9)

2019-06-14  作者|标签:AdrianKliest 浅池王八

  “哟!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要罚酒的!”洪英第一个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调,“哎?这是怎么回事!拔根荷叶也能弄得浑身s-hi透,叶先生,那湖里的龙王爷看你俊俏,要招你下去做女婿么?”

  众人哄堂大笑。叶锦城也笑了,他一面将那荷叶递出去,一面尴尬道:“天黑路滑,又喝了酒,不小心在水里摔了一跤。”

  (一四八)

  叶锦城本来下半身衣物都s-hi透了,此时被厅中热气一熏蒸,反而一阵阵地冷了起来。他对洪英说要去换衣服,洪英便点了点头招手叫人,不多时有狼牙军士过来,悄无声息地将叶锦城带到后面的客房去。他不是第一次宿在洪英这里了,这里的宴饮往往通宵达旦,宾客们经常在这里住宿,翌日才离去。那狼牙军士将叶锦城带到客房,虽然秋意还不算太深,但是这宅子周围空寂荒凉,显着比别处格外冷些,房间里已经笼上了炭火。叶锦城反手合上门,这才迟疑地走到炭火熏笼前面伸手去取暖。

  膝头有点痛了起来,叶锦城除下衣物,晾在熏笼旁边的架子上,又动手去柜子里翻找出干净的里衣穿好。他想了想,还是动手将外衫披在肩上,这才走到床榻旁边,半卧半坐地开始出神。心里那股气终究还是发泄不出,心慌的感觉也挥之不去——自从与陆明烛重逢,他就一直在这惊慌的泥淖里不可自拔。他很清楚,患得患失非大丈夫所为,可是仍然无法克服。差不多二十年来,他心里沉重的枷锁负担一直无法卸下,并且越来越重。就算眼下在洪英这里,对他来说其实算得上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他也总要分出一脉心神来,去思虑他长久以来的思虑。很多年以前白竹说过他这人心思太过繁杂沉重,容易伤及自身,可有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x_ing难移,道理他都明白,却怎样都做不到。

  热烘烘的酒意,或者是熏笼里蒸腾上来的炭气,渐渐将他引入一种昏昏沉沉的情思中。叶锦城翻了个身向里面侧躺着,重新开始想何予德交代的任务。先前无意中看到的那间屋子此时浮现在心里,他想了半天,也不晓得那里面是什么地方。近来这月余,他已经来过这宅子好多次了,虽然喝了酒还会恍惚迷路,但是几乎每处都看过,却唯独没见过之前那间屋子。大战在即,洪英手里一定是有城防图的,只是他不晓得,洪英是不是一定会把城防图放在这里,因为洪英在内城里也有住处,更在洛阳府有一席之地,图纸也许在别的地方,何予德叫他打探门路,简直就跟大海捞针一样难。更何况,他晓得洪英对自己没安好心,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什么像美貌少年一样的魅力可言,但是洪英那意思是明摆着的,连白痴都能看得出。如果自己不给他点甜头,他又怎么肯对自己彻底松开心防?这种事,其实他当年算是对陆明烛做过,现在思及此处,羞愧无比,直觉得因果循环,皆是报应。

  叶锦城越想越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时宴饮结束,众人各自去了客房,洪英才独个往里面去。先前叶锦城被带去哪里,他是知道的,此时径自就往这边来了。洪英挥退左右士兵,站在那里先听了一下动静,里头寂然无声,叶锦城先前喝了不少酒,大约是睡着了。他伸手试着推房门,没有闩上,心头不由得一阵窃喜。

  正对着门页摆着一架贵重的刺绣屏风,绕过去只见里面床榻锦帐半垂,熏笼在榻边燃烧着,炭火的气息和香饼燃烧的馥郁暗香一阵阵迁延,叶锦城穿着白色里衣睡在那里,脑后斜斜垫着一个软枕,本来束好的银白色长发已经有些散乱了,颧骨上却晕着两片红,杏色的外套还披在身上,上面银线绣着大丛的银杏叶,绣工精美,辉煌富丽,更衬得人格外好看。睡着了之后,那脸孔的确能看出点年纪了,但还是相当俊俏。

  洪英只觉得看不够,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去,将挡在叶锦城脸颊上的一些碎发拨开。叶锦城的脸颊柔软,还有点烫手,想是喝了酒的缘故。洪英摸了摸,只觉得脸颊触手细腻温润,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起来,那杭州府果然是风水宝地,养出来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年纪,看起来都相当不错。

  他忍不住又捻了两下。叶锦城似乎的确是醉意深沉,先来躺在那里任由他摸,半点反应都没有,此时洪英手重了一些,他似乎有点感知,却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呻吟了一声,用手去挠脸颊,好像以为是什么虫子蜇了一下。洪英看着满心蠢蠢欲动,又见叶锦城窄腰长腿,躺在那里格外好看,思及先前在宴会上自己借口找那被藏的山楂,上下将他摸了个遍,心里那股邪念不由得像虫子似的乱咬起来。这么想着,索x_ing脱了外套,挪上榻去,叶锦城全无知觉,任由他在那里折腾了好一阵。洪英的手摸到他肩头,小心翼翼将外衫卸了下去,这才抓着叶锦城的一只手,将他放平,伸手去摸他双腿中间。

  这时候叶锦城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吟,洪英到底是乘人之危做贼心虚,这一声对他来说如同惊雷,不由自主地吃了一吓,原本正在那里到处占便宜的手也停了下来。只见叶锦城两腮泛红,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声什么,合得紧紧的眼帘上银色长睫不住颤动了片刻,突地微微睁开一条缝,洪英还以为他醒了,不由得紧张起来——叶锦城好歹也是个习武的,并且一望即知底子相当不错,若是真发狠反抗起来,自己绝然占不到半点便宜的。

  可是叶锦城似乎并没有醒来。那半睁半合的眼睛,被榻边摇曳的烛火照着,好像落进了无数散碎的星芒,洪英一时看得傻了,倒是忘了动手。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叶锦城突然一翻身,猛地伸手把他搂住了。

  “……明烛。”他用一种甜蜜的语气低声自语,仿佛得到了什么叫他安心万分的法宝,“你回来啦……”

  他前面那两个字声音模糊不清,洪英全然没听到,只听见后半句,还以为是在叫自己,当下心里狂喜不已,还以为叶锦城对他也有意勾搭,刚要下手,叶锦城圈着他的手臂突然收紧,就像是死死抱住什么一撒手就要溜跑的东西。洪英措手不及,想要将手臂抽出来,却没想到叶锦城手上用力越来越大,那力气简直可怕,直将他勒得快要喘不上气来。洪英大惊失色,挣动一下却陡然发现简直像是蚍蜉撼树,全然没有半点作用。叶锦城瘦高个子,平日里气色还带着隐隐一点憔悴,举止又文雅,虽然知道他有武功傍身,可洪英心里总觉得他文文弱弱,看着不难下手,谁知道这人力气这么大——这藏剑山庄的弟子,果然还是不可小觑的。他尝试着想挣脱出来,叶锦城却越抱越紧,生怕他跑了似的,口中还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胡说些什么。洪英满头冷汗,只觉得一口气都要接不上来了,只好死命推他,心里不由得怕起来,只觉得叶锦城酒品不像往常,今晚格外吓人,发起疯来没轻没重。洪英还来不及挣扎,叶锦城已经翻身上来,出人意料地将他压得死死的。人说死人比一般的人要重,看来醉酒的人也是,洪英龇牙咧嘴地想着,连推了几下他却推不开,不由得冷汗热汗一齐就下来了。他是真个想勾搭叶锦城,却没料到这样的情状,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他要打叶锦城屁股的主意,反倒是他自己要危险了。

  “你——你别走啊……别留我一个人——”

  他好容易分辨出叶锦城断断续续嘟囔着的这几句话,先前的心情却也全没了,虽则他还误会是叶锦城真有心要勾搭自己,可也着实被这副阵仗吓到,此时只想快点脱身。那手臂将他抱得死紧,洪英连着扳了好几下才松脱开,连滚带爬地下榻大口喘气,叶锦城自然不依,一只手伸出来连着抓了几下,洪英没防备给他抓住一片衣摆,只听嗤地一声闷响,那布料直接就被整幅撕开了。叶锦城似乎犹有不甘,醉眼朦胧地从榻上抬起头来看着洪英,一只手张开往前面的虚空里抓了几下,大概是因为突然酒意又上涌,那手才无力地垂了下去。

  洪英被他弄得连喘气都费劲,直在那里抚着胸口平静了好久,当下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本来是想把叶锦城灌醉了好下手——叶锦城与他在许多事情上都要互相仰仗,就算他真趁其不备把人睡了,叶锦城清醒过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没料到这人喝多了酒弄出一副这么吓死人的模样,洪英心有余悸,转念一想,既然叶锦城真心有意勾搭上来,还是等下次清醒的时候再做也不迟,免得到头来吃亏的倒是自己,今日宅子里这么多宾客,万一有什么闲话传出去,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他这么打定了主意,心里虽然还是有点可惜,也只敢恋恋不舍地看了叶锦城一眼,旋即转身带门出去了。

  熏笼里的香饼半宿没添,在天光熹微的时候就渐渐烧完了,剩余的最后一缕幽微香气,反而比先前浓烈的气味更加清雅,余音绕梁般地勾引着人从沉酣梦中醒来。叶锦城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熟悉的锦帐纹样。他静静地盯着帐顶看了片刻,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四下环顾了一阵。他想起这里是洪英的宅邸,虽然之前也在这里留宿过,可洪英从来没有像昨晚那样在宴会上公然撩s_ao似的拿他寻开心。身上白色的里衣被他翻来覆去压着睡了一夜,似乎有些皱巴巴的,不过看起来倒并不像是有什么异常。叶锦城掀开衣襟自己检视了一番,身上的确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不过好像心里总有点不自在,仿佛昨晚确实发生过了点什么。这么一想不要紧,他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在榻上根本坐不住了,连忙翻身起来,连着敲门叫外面的狼牙兵士。

  不多时进来一个人,叶锦城吩咐他给自己拿热水来沐浴,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人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端倪,多少又放了点心。不多时热水就拿了来,叶锦城慌慌张张地脱掉衣服,又全身上下检视了一遍,只觉干爽如常,的确没有粘腻之感。就算是这样他仍旧不放心,又怔怔地靠着那浴桶,仔细体会了一下下身难以启齿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确是没有——可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多年以前跟唐天越从未逾越最后那道线,仅限于小心翼翼的青涩亲吻,后来也曾跟女子在一起过,再后来——和陆明烛,那些深深镌刻在记忆里的云雨之欢中,他从未做过承受的那一方,自然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感觉。

  叶锦城越想越慌,越想越怒,本来他在这方面虽不说阅人无数,也绝然不少,此时却像个青涩少年一般手足无措并且开始恼羞成怒了。匆匆沐洗完毕,他向兵士们询问,却得知洪英大早上就起来去洛阳府了。叶锦城无可奈何,只得收拾收拾走人。他总觉得不好,是因为就算身体没什么异样,可是他总觉得昨天半梦半醒之间跟什么人有过接触——他好像梦见了陆明烛,光亮如瀑的栗色卷发,白衣飘飘地站在他梦境尽头的桃花春雨里,隔着十七年的时光对他莞尔微笑。梦里他的心像是初次恋慕旁人的少年见到了心上人一般狂跳起来,他伸手想要抱住陆明烛,竟然真的触到了——可问题是,那不可能是陆明烛。他不知道是梦境给自己的错觉,还是昨晚上到底自己做了什么不妥的行为。可是他明白,就算洪英此时在场,他也不能质问洪英,万一一句话说错,全盘都搞砸,到时候何予德还不变着法儿地要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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