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山河问颜 作者:破阵令/令行景止/沧风醉月(上)【完结】(61)

2019-06-14  作者|标签:破阵令 令行景止 沧风醉月

  再过几日便是年关,宣州城中的医馆其实关得差不多了,但城里头得病的人却也不少,戚老的这一个医馆,可算是雪中送炭。

  他便是由此,于三月之期内,几乎掌握了大半宣州城里里外外的情报。

  他有预感,叶问颜的计划中,宣州是一个很重要的城池,单看他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都转移到了宣州便可知晓。

  老人说话算话,当年以助他报仇诈了叶问颜做他的徒弟,如今他羽翼渐丰,要手刃仇敌时,他自然得帮上一二。

  而他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理由。

  叶问颜注定要成为一代独步剑客,而剑客,是不能心怀芥蒂的。

  只有心中无我之人,方可成就无上剑道。

  ……

  这几日戚老一直在医馆和流风客栈处来回奔波。等到第六日后,戚老将叶问颜大x_u_e上的银针取下,又瞧了瞧他气色,方才放了他下床,容他自个儿继续折腾去了。

  老人出了客栈,在风雪中提着药箱回到了医馆。在医馆中方才坐定片刻,不多时便有一蓝衣女子入内来。戚老眼皮都没抬,点头示意她坐下,却见她身后有一人越出几步,抱拳笑道:“麻烦大夫瞧一瞧我身上的伤了。”

  这声音低沉醇厚,气息悠长,戚老一听便知是个练家子。刚挑眉去看阿舟,阿舟便已笑道:“这位是李公子。阿舟与公子路上偶遇,瞧他面色不佳,又因公子在寻医馆,阿舟这才自作主张带他过来前辈这里。”

  “老夫既是大夫,给人看病便是自然的,你不必因此自责。”戚老笑了笑,示意那男子坐定,一边号脉,一边装作漫不经心道,“不知公子名讳?”

  那男子看着戚老,低低道:“在下李君城。”

  戚老号着脉,微微皱眉:“听公子口音,不似宣州人士?”

  李君城笑道:“大夫连这个都听得出来。”

  “早些年去了不少地方,听的也便多了。”戚老拈了拈花白胡子,眉头却还是皱着。

  一旁看着的阿舟见此道:“前辈缘何频频皱眉?可是李公子有碍?”

  闻言,戚老放开李君城的手腕,又看了看对方眉间:“李公子确实负伤,但伤势尚佳。只是心病难医,医不好,就影响养伤。”

  李君城倒是怔了怔,随即道:“大夫果真高明。不过我现下来寻大夫,也是因为身上的伤痛得很了,实是无奈。”

  “哦?”戚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又道,“可否给老夫一观伤口?”

  李君城点点头,于是戚老带着他往内室走。到了内室,李君城脱去外衫,露出了还扎着的布条。戚老见着那布条,先是挑了挑眉,方才动手解了包扎,仔细看那伤口。

  一看那伤口,戚老心中又明白几分,嘴上却道:“李公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这伤口若是往下歪一寸,便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得了。”

  李君城奇道:“大夫此话如何说来?”

  戚老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老夫不才,却也曾医过这样的病人。”

  比划了一下,戚老又道:“看公子也是习武之人,那公子应该知晓:但凡招式,是必有‘势’的。‘势’有‘前势’‘后势’,前势破防御,后势断生机。公子这伤,看着倒像是那位叶姓剑客的手法,伤口又薄又短,看着十分利落。但这招式的‘后势’已深入肺腑,公子若不动武则罢,若动武,那肺腑里的创口必然增大,到时便无力回天矣!”

  李君城深深看他:“叶姓剑客?”

  戚老装糊涂:“啊,便是恶人谷的那个叶问颜……老夫胆子小,公子可不要说出去。”说着他替李君城换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他的伤口道,“这伤得好好养,短期内不能动武,切记切记。”

  他又开了张药方,交给李君城道:“老夫想起还有一个病人等着老夫上门去瞧,所以这些药材劳烦公子自个儿去取了。”

  李君城道:“不碍事的,多谢大夫了。”

  戚老满意地捋捋胡子,往外堂去了。李君城看了下自己身上重新包扎的伤口,穿衣的间隙又闻了闻空气中的药味,片刻后方才轻轻挑了挑眉。

  一个大夫,却对剑法如此熟知……

  说着自己胆小,却能张口直呼叶问颜的名姓……

  摇摇头,李君城收拾好自己。刚一出去,却见着阿舟面色紧张地瞧着戚老道:“他伤重?黄泉海竟如此凶险么?”

  黄泉海。

  李君城心中蓦地一个咯噔,来不及思考,话便已出口:“黄泉海?”

  听闻他的声音,二者都顿住,旋即回过头来,一个挑眉一个惊讶道:“李公子也知黄泉海?”

  听到阿舟的声音,李君城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李某也是道听途说。听闻这黄泉海y-in森奇诡,李某倒是很想去见识见识。”

  阿舟道:“那地方又没什么好的,平白去赌自己的x_ing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戚老倒是深深看他一眼,旋即对阿舟道:“舟娃儿,你且先回去罢。老夫那个徒儿约莫是要睡到子时才会醒,要见着他,估计得明日了。”

  阿舟看了看天色,皱眉道:“这么能睡?”

  戚老笑道:“他有多能折腾,自然就有多能睡。等子时他醒时,老夫会和他提一提的,只是他肯不肯见,便不是老夫能决定的了。”

  闻言,阿舟倒也没有多说,点点头道:“那明日午时,我便再来寻他,那会儿他总该醒了吧?”

  戚老只是捋着胡子,笑着应了,随即看着阿舟和李君城道别了一番后离去。

  阿舟已走,李君城却还是没有走的打算,见着戚老坐回案前,也就自己安静地坐到了一旁去。

  戚老停住研磨的手,抬头道:“李公子可还有什么不爽之处?”

  李君城摇头。

  “那缘何李公子还留在老夫这?”

  李君城道:“晚辈瞧着大夫眼熟,是以想请教大夫一些事情。”

  戚老一愣。

  其实李君城这话当真没说错,他的眼熟并非指面相相似的眼熟,而是指脸上的神韵相似——戚老素来的表情,和叶问颜的再是相像不过了。一个人的气质是很难短时间转变的,这么相像的神韵,说是眼前这老大夫和叶问颜没有什么关系,李君城是万万不会信的。

  “如此,但请李公子说来,老夫定然知无不言。”

  李君城却挑眉道:“大夫此话当真?”

  戚老不知他想问什么,却还是捋了捋花白胡子,道:“当真。”

  “那晚辈先失敬了……大夫将要上门去瞧的那位病人,可是姓叶?”

  戚老挑挑眉,却道:“主顾名姓不可随意透露,李公子这是在为难老夫啊。”

  李君城笑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他也没再抓着这个问题问,只问道:“我听大夫说,您那位病人是要睡到夜间子时才将醒来。但子时之时,却是人体温养脏器的好时候,若是那时候将病人叫起来,岂不是损了人身子骨?”

  戚老笑道:“温养是温养,若是那人病入膏肓,几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你说,我是叫还是不叫?”

  李君城面色骤变:“他竟伤重至此?”

  戚老瞧着他变了的神色,却装作没瞧见,叹一口气道:“老夫也想问问他如何将自己折腾成这样,可惜那人吐了一口血就昏过去了,老夫也未能知晓答案。”

  李君城眸色几变,最终却只是道:“那大夫为何不在旁照料?”

  戚老耸肩,他已是花甲之龄,此刻做起这个动作来却丝毫不滑稽:“本来是要回去的,奈何有人心病难医,老夫便想留下来瞧瞧。”

  闻言,李君城却是皱眉:“心病既然难医,大夫却为何不先去救那一条x_ing命?”

  戚老道:“哎呀呀,年轻人好大火气。”末了,老者又笑道,“小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叶问颜那小子当真是死不了的。他大事未竟,怎可能就在这倒下去?而老夫……只是瞧见了他又杀又救的人,一时好奇罢了。”

  果然是和叶问颜有渊源的。李君城皱眉,口上却道:“晚辈不知前辈之意。”

  连称呼都从大夫变成前辈了,还不打算承认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戚老笑道:“噢,不知就不知吧。没想到小子比叶小子还愚钝,是老夫眼不好,走神喽。”

  多说多错,李君城抿唇,却没有再回话。

  戚老依旧是笑着,看着李君城神色,从袖袋里取了一瓶药出来递给他:“公子心中郁结良久,怕是常常文火攻心。这安神醒脑的药,公子可先吃着,瞧瞧疗效。”说着他又收拾收拾,看了眼天色,又道,“唉该给叶小子煎一副新的药了。”

  拾起了药箱,又往流风客栈的方向去了,竟是不打算管李君城的模样。

  李君城当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吃了个闭门羹就打退堂鼓。待戚老离了医馆有小半会儿,李君城便也起身,手指摩挲着那瓶安神丸,目光在其上“流风”二字上停驻许久。

  手指将药瓶收紧,随即放进怀中。李君城出了医馆,也瞧了瞧天色,最终没入了黄昏时分的宣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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