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典狱司 作者:江岸/江淮沿岸【完结】(10)

2019-06-14  作者|标签:江岸 江淮沿岸

套上短裤,裹着巾子抱他出来,散发着温热的身子紧贴着我,攥着我衣服前襟的一粒铜扣不撒手。从脸到身子全是瓷白肤色,白晃晃的小腿格外修长。

“为何要我纹?”他抬眼问我。你生是我张启山的死人,死是我张启山的活鬼。生死我都要了,不留些记号怎么行?

“好看。”我这么说道。见他皱眉,估计是怕疼,又复安慰道:“不会太疼,忍忍就好,我在自己身上试过。痛极了就停,改日再作,再说这图也不是几夭就能完成的。”

他执意要看我身上所纹何物,我只得脱了上衣,用手蘸了酒拍打大胳膊,不一会儿胳膊外侧便显出钢印似的一个圆圈,里面正楷一个“红”字。

他手指尖一点一点的靠近,直到冰凉的触感碰上气火旺盛的体温。怔怔地描摹了一遍纹痕,抬头木木的问道:

“二月……‘红’?”

我点点头,揽他入怀,只是不知应当说些什么。便任他那长眼睫刷子似的刮蹭胸膛,痒痒的。

二月红呵……我何时能告诉你,张启山早了了恨,那人命也早己不在乎,二月红,回来罢。

他不是那疤痕体质,趴在石板台上,背部除了蝴蝶骨突出再无瑕疵,光搰绵软,头发顺在一边,侧过头看我。我捏起他的下颌,横了只监狱常用的软木棍在他嘴边,叫他含了去,免得咬到舌头。

计划纹身从腰际开始,一花一藤的斜纹至另一侧的蝴蝶骨,绕过肩膀一直到靠近左胸口的地方,用整朵红莲作为收笔。

自己不知在多少人身上练习过割线,只为了能掌握到最好的角度,恰到好处的深度,和下针带来的痛楚,如何能降到最小。

不愿假于他人之手,说不清,只觉这是我要留得标志,亲手勾线上色再到完成,才算顺理成章。

我拍拍他的臀,明显感觉身下的人全身紧绷,示意他要开始了。画好线的轮廓,拓印的非常相似,深吸一口气,稳住手,下针。

“切忌勿太细,过浅,浑开。”医生在一旁不断指点,小心的运针,半刻不到便出了一身汗。二月红更是,冷汗一层一层,痛极皮肤上都起了—层小颗粒。

真是费神,可却觉着不出有多累,明明比处理军务还要耗人。听他咬着软木奉,一声一声的或轻轻呻吟,或鼻腔闷哼,无一不使人紧张振奋的。

小心下线,吸血药棉换了一块又一块,手心满满的全是汗。针尖挑破皮肤,提起来,总会晃一下眼睛,几番下来眼里明显充血,压住眉心缓了好一阵才算过劲。

从腰际到后背中央的一部分勾线完成,我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且不说他痛的快要虚脱,仅我这施针的人都累的不愿动弹。打起精神把他抱进怀里,小心不碰到背,问他:

“疼么?”

他点头,嘴唇都在颤,软木木奉将嘴角磨得发红。低头慢慢咬上他的下唇,伸出舌仔细的舔着细致柔软的嘴角?他环上我的脖子,冷汗出尽胳膊也是冰冰凉凉,抬起头配合着我。精神似乎有些异常,身子一直痉挛着,我不停顺着他的头发安慰,舌头将他的牙齿一个一个的舔过,将他那柔软的舌头吸进嘴巴里,然后再顶回去,搅拌着。

安慰似乎起了作用,舒服的呻吟从鼻腔和喉管传出来,嗯嗯啊啊分外好听,若不是念他后背的疼痛,真想在这儿要了他。

叮嘱他趴着睡,切勿沾了水,待医生收拾好器具,我也将他安置好,摸摸他的头发,心想今天辛苦了。

“走了,明日再来。”

他急忙双手握着我的手指吃力的坐起来,疼得不住倒吸凉气,紧握住不松开,问道:

“明日就来?”

看来真是刺疼了,他怕是自觉明日再来经受不住,我只是想尽快纹好,明日晚,足够了。

“明日晚上。快躺回去,莫要受了风。”

他松开手,抬头一直看着我,松了口气似的,慢慢趴回床上。

为何要松口气?出门点了烟解乏,不住的想着。

我走了就这么值得你放轻松?

罢,深吸一口烟,坐上车。

确实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日下午便接了医生驱车前去监狱,今晚有周应酬推脱不开,不愿耽误进程,纹身这神事情要速战速决才好,拖久了及而容易受风感染。

下通烟道的屋子还算暖和,只是到了夜里不再烧炭火会觉得更凉些。进门时他还在睡,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我,被子搭盖在腿上,露出整个白软的后背。可能是肩膀凉,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肩膀。绕到前面去,看样子睡得并不踏实,皱了眉,长眼睫侧面看起来一动一动,我摸摸他的头发,很快便醒过来。

含糊的不知说了句什么,坐起来,长长的腿刚好够不到地。趁他迷糊,我伸手托住他腿弯,避开后腰上的刺靑将他抱了起来。换作清醒时不知有多不愿意我动手动脚,这般温顺的模样还真是少有。

他寻死那段日子,我曾问过医生怎么才能把人变得麻木痴呆,听话温顺,当时一是觉得罪人不该死,二是认为若是他能活生生的留在我身边,即使是个痴儿我也认了。

终究没那样做而选择打了吗啡,末了却发现自己渴望的还是从前那无欲无求的二月红。庆幸没选了什么极端的方式,想到这里收紧了胳膊,死死将他箍在怀里。唉……二月红。

“怎么这么早便来了?”他倚在屏风上,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软软的有一点哑。胳膊勾住他的小腹,用纱布蘸了酒精帮他后背消毒,看不到脸也不知他是个什么神情,反问道:

“怎么?不兴得我来早?”

他摇摇头笑笑,说道:“随意。”

二月红的起床气一直很大,加上血糖低,往往不到自然醒是不会起来的。什么时候被我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啪!”手里装朱砂的玻璃瓶生生给捏了粉碎,赤红色的粉末簌簌的洒了一地。

“你怎么了?”他从床上支起上身回头看我。我低头看看手掌,握住揉搓了几下,怎么又走神了。放下针找出烟:“注意力不大集中罢了,我出去抽支烟。”

我一直不渴望有一天会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他们娶妻生子,打仗时可以带着家眷细软跑路,过个安定的晚年,也会有正常的情绪,愤怒,嫉妒,高兴……甚至是罪恶感。

我曾经为何会那般仇恨二月红?因为他毀了我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成为泡影,血液里的暴怒和施虐的因子被发掘,激发,己经影响到了正常生活……所有该有的情绪统统不见,只知疲乏和刺激。

可刚才那负罪感算什么?残留的朱砂渗进手上的划伤处,丝丝入扣的疼痛让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怎么了?”他披着我的大氅出现在我身后。我突然很想回头问问他对我究竞是个什么感情,虽然十有八九是不尽人意的回答,但我还是想听听,只要不听到“毫无感觉”便好。哪怕只有一点情绪,我们……我们就有救,或者说……我还有救。

“朱砂……弄进皮肤里,真的很疼。”我说道,可这不是我想问的。

她站到我面前,两只手牵起手掌低头看着,低着头我只能看到他的头顶。长头发相当有重量感的下垂,便托起一缕想好好看看。真是奇怪而尴尬的场面,他看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的发,该说点什么,张启山,该死的,快说点什么出来。

“这种朱砂……毒x_ing不大,所以不必担心会丧命。”

我说道,他纹身需要不少这东西,所以选了品质最好的,我不想让这些意外的东西把他毀了。

“去洗洗手,你没事便好。”他放开我的手转身离开,手心里的那缕头发踉着他的动作从我手里溜走。讲的不是我手里的毒,我在说你……握紧拳,我想叫住他解释清楚,只是他走得太快,全都来不及。

“若被这朱砂毒死了,会不会记恨我?”用酒拍打他的后背,待昨日的图案显现出来,我捏着针,找对线路,轻轻的挑破他背上的皮肤。

他咬着牙开始适应背部的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

“不会。”

“为何?”

他到吸一口凉气,忍着痛艰难的说道:

“毫无感觉……罢了。”

那一针一定扎深了,血珠很快滲出来,一颗接一颗的冒。

毫无感觉……哈,张启山,这下你真没救了。

亏得你还有分负罪感!

这样的想法迅速出现在脑海里,何必呢?何苦呢?各种念头纷纷涌至,下针的速度不由加快,像喝醉酒的杰作,酒精刺激的所有感官都疼到麻痹。

“张启山,下手慢些,”医生伸出手挡住我,我才发现针下的人己经痛至晕厥了。”“弄醒他,继续。”我抬头对审讯员说道。

“速度太快,会疼死他的,打雾都还没开始,你小心点”医生顿一顿,又说道:“针太深,注意轻重。”

不是毫无感觉么?这下可有了?

半个月后割线完成,准备打雾上色的前一晚他却受了风,高烧不退,纹身暂时停止。医生开了些x_ing子缓不与朱砂冲突的药,并叮嘱他好生歇患几日。

他从棉被下伸出胳膊,紧紧抓住我袖口的铜扣,问道:

“明日不再来了?”

“不了。”

原来仍旧这般不愿见我,碰巧生病,如此便遂了你那心愿罢。

我坐在办公桌前,推开战报……捷报也好,噩耗也罢,浓茶都压神不住的暴躁,无时无刻不再疯狂滋生。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了,需要去发泄一下。驱车去了监狱,别误会,那身子现在经不起我折腾,他身子骨可是越来越差了,大大不如从前,我能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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