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纯阳X万花]天子脚下 作者:般若兰宁(下)【完结】(46)

2019-06-14  作者|标签:般若兰宁

眼见他手忙脚乱到颠三倒四的地步,杨青月摇了摇头,向后倚到枕上:“不用了。”

“可……”杨逸飞犹不甘作罢,杨青月忽又道,“你之前说过带给我的玩意呢?拿出来看看罢!”

杨逸飞得了这声指示,立刻就连声应着,要跑去翻捡自己带回来的包袱。心中虽然明知杨青月是在转开话头,却偏偏毫无抗拒之力,早手快脚快取出了一件物什,捧回枕边。

那是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四面锦缎贴边,包裹得十分精细妥帖。杨逸飞神情雀跃的打开了,从中捧出一团双拳大的物件,通体润白成圆,如冰似绡。再细看,其上或雕或绣,宫殿楼阁,人物鸟兽,花Cao树木,无一不备无一不精,俱在九天云雾缥缈之间,乃是一座天宫华阙,当真极尽精致华美之能。

长歌门中虽说不少财货,一时倒也没见过这般器物。杨青月藉着杨逸飞的手碰触,指尖触感细润,并非一材一质所制。杨逸飞已得意道:“我随师父去洛阳,见到一位善做奇巧玩器的老匠人,手艺绝伦。那老丈本已收山颐养天年,我拼了师父的面子,又取了两段南海红玉髓予他,才央得老丈制了这一盏灯。用料无非琉璃水晶冰纨等物,但内中或燃膏烛,或置明珠,照得剔透,其上这些人鸟花兽便栩栩如生各有动静,实在可称巧夺天工。待灯制成,我才快马从洛阳赶回,还好并未错过了日子。”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悄如附耳私语:“此灯绘琢月宫风物,便名‘月光轮’,正与你名中之意贴切,实在是再适合不过,哥,你可喜欢?”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扣着的,不知何时取出的一枚明珠置入灯芯透格。顿时幽光生,风物动,剔透生辉,如捧月怀中。

杨青月眼中映着珠光灯光,同样一番光彩流溢,点头而笑:“逸飞,你当真费心不少。”

杨逸飞看着他只是摇头,半晌才闷声道:“若我有九天揽月的手段,哥你即便喜欢的是天上的明月,又有何不可得!”忽又自嘲般笑一声,“错了,哥,自打我小时心中,便见你如高霄皓月,无与伦比,何须再要玉轮争辉。我只恨自己无有通天彻地的手段,解不得你的苦楚与困顿,纵天下奇宝珍物唾手可得,也是无趣!”

“逸飞,某已很好。”杨青月合上眼,灯光隐去,心却洞明,“噩梦终会醒来,而你就是某的双眼双足,可以去走遍天下,交结豪雄,成就一番功业。这样很好,已是很好了……”

有些隐秘之思无需赘言,杨青月轻拍着弟弟的肩膊,便是心思相通之间的交托。杨逸飞只是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把定了杨青月的手,却一直牢牢不肯放开。

蜡泪成灰有时,珠月清光无尽。直到几前烛焰猛的一跳,随后熄了下去,杨青月藉怀中月轮之光转头,才看到杨逸飞已沉沉睡去了,连日奔波辛苦,到底还是疲累,他不忍再扰到他,轻挪手臂将月轮递出帐外,悄悄矮身躺下。熟睡中的杨逸飞顿时贴近了,双臂拢紧如怀至珍,不放不离。

另一床夹被没了用处,杨青月纵容着用自己惯盖的绫被覆住两人,四更已是将尽,却不扰一室好眠。

七月初的天气, y- ín 雨黄梅,连日不开,积得久了,整个身子似乎都裹了一层潮气,坠得人闷得慌。

只不过这般天气饮酒,酒气内郁外冲,那一股热辣火劲反倒似能逼出许多体内潮s-hi,推杯换盏间眼饧耳热,酒罢一身大汗,再去梳洗一回,饮两盏梅汤,倒是难得的畅意。因此,外出历练五年后得以名正言顺重返长歌门的杨逸飞对诸位同门为自己张罗的接风酒来者不拒,更兼着,与他同来长歌的师弟周宋更是豪爽脾气,酒到杯干,不消多久,少年人们已是打成一片,愈发得意。

午后还家已先拜见过父母长辈,如今席上大多都是同辈之交。虽说长歌之内诗礼门风,但亦崇任侠事,眼下人多少年,难得放纵,不由得喧嚣。喧嚣中,渐渐有人不胜酒力离席,亦有人直接退坐到一旁榻上,垂头掩面,已是昏昏欲睡。

杨逸飞的酒量倒是不差,登堂入室在李青莲门下,即便如女徒凤息颜这般,耳濡目染量也颇豪,更何况他这些年随亚师周墨在外,周旋商贾之中,更多磨练,豪饮之余,酒气蒸腾脏腑暖热,却还未上头,只是见席中人多已力不从心,干脆也挪下来些,凭几扶头斜倚。耳畔依然言笑欢腾,周宋酒量不在他之下,这时已又拉着打得火热的几人移去一旁,叫人搬了筹器来,重开酒令,一时竟也顾不上他了。

杨逸飞应酬半日,乐得清闲,混在一群东倒西歪的醉客之中,眯眼所看明明皆是欢喜热络情形,甚至片刻之前,自己也身在其中,但这一刻,几分空荡荡的失落感忽的自心底滋生。一经萌芽,愈长愈烈,竟成燎原。

他饮了这许多酒,到底还是有些混沌了。倚着几案愣了半晌,一时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丝抑郁出处,索x_ing振衣而起,还算平稳的出了轩堂。夜色正浓,堂外微雨已停,唯剩潮风扑面横吹,风中尚带着藕花清气,拂开几丝酒意。

这轩堂建在水畔,足下雕栏外,莲叶连田,风过成舞。一隙翠衣开处,天光映水,月轮凝碧,落入眼底。

杨逸飞忽的便似有些痴愣,弯下身去,拖长的袖摆一端浸入水波,雪白丝缎便也似染了些青碧颜色。他五指虚张又虚握了握,张了张嘴,一个字压在舌尖偏吐不出,憋了半晌,才挤出口舌间,却变作了另外一句疑问:“兄长呢?”

话问出口,陡然失笑。早在开席之前,因自己一时脱身不得,便叮嘱了门人前去怀仁斋相请。只是稍后那少年便来禀告,言说大少爷不喜喧闹,一口回了。当时听闻,尚有十二分的失落,不想才一顿酒的功夫,倒险些忘记了。

记忆唤起,杨逸飞忽的便有些急不可待。外出日久,兄弟二人许久未再见,此刻一经想念,那一点相见的念头顷刻间膨胀,再籍三分酒意,顿时无可压抑也不愿压抑。杨逸飞猛的转身,丢下满堂觥筹交错,快步向怀仁斋走去。

星月悬空,银光泄地,照见亭台楼阁水院花木一派琼楼玉宇颜色。此刻方定了初更,尚算不得深夜,路上三三两两,时常有人往来。长歌门人无有不识杨逸飞者,迎面遇见,少不得互礼寒暄几句。杨逸飞起初还捺着x_ing子相陪,但三番几次下来,心底那一点放肆恣意愈甚,再不耐烦,脚下一转,绕入一条极僻静的小路,走出十数步去,嘈杂人声顿歇,只剩了些虫鸣鸟叫风拂花叶。

这才舒出了一口气,杨逸飞沿小路继续向前。路尽头乃是一堵花墙,距离怀仁斋侧墙虽说不过一个山坡的距离,可无阶梯道路可攀,乃是一条“回头路”,但杨逸飞显见成竹在胸,四下里僻静,他便早将那一副衣冠端肃的模样抛开,随手卷了卷前襟袍角,不见如何动作,身如轻羽,已掠上山坡,又在几处凸起点脚借力,轻飘飘翻上了怀仁斋外墙墙头。这院子分作内外两层,内院乃是他们兄弟居所,外院却有门内弟子日常往来,如今更时未晚,他不好继续蹿房越脊过去,便觑准了一处Cao亭,亭后大簇修竹掩人视听,正可神不知鬼不觉落下身,再装模作样走回内院。

只是他主意盘算得妙,身形方展,下方Cao亭内,忽的传来说话声,竟是有人在内。杨逸飞一惊,硬生生收住了步子,重又蔽在茂盛竹枝之后。

Cao亭有顶,见不得内中情形,只能听到似是女孩子在抽抽噎噎说话,旁边还有个少年温言相劝。那少年的声音倒是略有一丝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杨逸飞倒也不放在心上,想来这五年中自己甚少时日在长歌门,不知多少新近弟子还未照过面,日后有的是时间再一一认识。只是如今自己背立在这一对少年男女暗处,倒像是要偷听人家说话,实在好不尴尬。好在怀仁斋的地形烂熟于心,不如趁着还未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绕路避开就是。这样想着,步履将动未动间,亭子内那女孩子像是被安抚住了,窸窸窣窣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带了丝委屈的开口:“大少爷怎的那般唬人,我再不敢去他那院子了!只怕今晚回去睡到半夜都要被魇到!”

少年便又是一通劝慰,末了才道:“羽瑶师妹,你往日里都只随着梅老先生在外院,怎的今天往里头去了?”

名唤羽瑶的女孩子似仍心有余悸,歇了下才道:“梅先生落了卷手札在内院阁子里,因一时走不开,便命我去取。我想着往日里少见大少爷出来走动,何况只是在院子里取一卷手札,哪那么巧就遇见了,谁想到……”说到这里瘪瘪嘴又要哭鼻子的样子,抽抽搭搭道,“才找到了手札一转身,就见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出来靠在正房门口,也不说话,垂着头一动不动站着。玉宸师兄你晓得,大少爷那头发总是半束不束的,一低头,前额两鬓的落下来,一张脸就遮了大半。我也不知他瞧见我没有,心下害怕,就想着快点出去了事。谁想到……大少爷忽的抬头冲我一笑……”回忆到半路,旧事重提,登时又“哇”的哭了起来。

叫玉宸的少年忙又手忙脚乱哄她,边道:“大少爷整日里多半浑浑噩噩的样子,冲你笑笑也不至于怕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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