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浮雪 作者:花绮人(下)【完结】(16)

2019-06-14  作者|标签:花绮人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武侠

  他愣了许久,方想将白鱼捞起。

  僧人念道“阿弥陀佛”,而后起身,踩着木舟边缘大力一跺。

  解锋镝没防备,一头栽进了水里,蓑笠散去,寒冷刺骨,解锋镝在水中痛苦挣扎,僧人却静静站在木舟之上看着他,衣襟上的卍字和那张无悲无喜的面容一般扭曲。

  他是会水的,可这一刻不知为何,放弃了那份本能。

  他下意识想喊救命,嘴唇张开的瞬间却被蜂拥而上的湖水堵住,鼻孔、耳中、眼睛都是水,七窍无一处不疼,液体压迫着心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当时间的流逝被拉长,肢体的力量一点一点消失,那些在水里的光芒也被黑暗吞噬,他终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最后一刻,他放弃了挣扎。

  水面趋于平静。

  又好像有什么声响。

  模糊的意识稍稍收拢,解锋镝茫然看去。

  白鱼正推着他的大腿。

  解锋镝瞳眸一亮。

  白鱼疯狂地游到了他的脸颊边,那不盈一握的身体拼尽全力想躬起他的头颅,让他呼吸水面上的空气,可它只看他水面如花瓣般散开的光点,那力量便如杯水车薪,毫无用处。白鱼急了,若有似无地咬他一口,又锲而不舍地推着他,将他往木舟上推,那躯体是弱小不堪,x_ing子倒倔,撞晕了头还是不肯放弃。

  解锋镝默默看它挣扎,看到眼睛发酸,终于重拾那份本能。

  他蹬了蹬腿,往上游去,僧人盘坐在木舟上,解锋镝攀在舟身的动作不小,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波澜,待到一切沉静,僧人看向白鱼。

  它停在解锋镝的手上,累极了似的。

  僧人叹道:“它,为何要来?”

  解锋镝道:“它,想救我。”

  僧人再问:“它,为何救你?”

  解锋镝心中y-in霾尽去,喟然道:“它,想救我。”

  两句话一样,第一句却着重于“救”,第二句着重于“想”。

  僧人最后问:“可明白了?”

  解锋镝怔愣许久,声音忽然有些嘶哑:“前辈,素某明白了。”

  领袖者要压抑自己的感情,更加很难有爱情,爱慕滋生的占有何其疯狂?它美好诱人的味道让人食髓知味,会令人狂喜到忘乎所以,会让人活在昏庸无底线的信赖中无法自拔,它也会变成你极难战胜的弱点,更会成为领袖被人cao纵控制的傀儡线。

  而领袖是不能被人控制的,一个被人控制的领袖,会为其控制者无休止的私欲包裹,一个再英明的领袖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行差踏错,遭受惩罚的却是他守护的万千子民。

  那是欲望之一,爱不得。

  欲望,将会令所有人陷入罪恶的深渊,可实现欲望的感觉是那么甜蜜,又让人甘心在深渊里陷得更深。

  而要在欲望的深渊里保持自我,除了放弃这份爱慕外,只有一个方法——掌控。

  将欲望完全掌握自己手里,将弱点藏在足够坚实的盔甲之下,将爱慕牢牢栓在名为理想实为牢笼的柱子上。

  他无法舍弃爱慕,就在无意识间选择了掌控。

  可……这对被掌控的一方是何等不公平?

  难怪,佛者说他执迷。

  佛说:“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安静不起念。”

  若此有则彼有,若此生则彼生,若此无则彼无,若此灭则彼灭。

  珍惜当下,不拘泥于来日,随缘而行,莫让彼此的告别,痛苦万分。

  他不该执迷于最后的结果,他的执迷,让史艳文也受苦,让自己受苦。缘生缘灭,起落有时,他早该明白的,史艳文对他的情是真,他对史艳文的情是真,这美好的“真”存在于彼此心中,就不该让彼此为这“真”受累。

  “他来我且喜,他去由他去。”

  僧人点头,慢慢起身,行迹渐隐,站直身体的瞬间,法相俱空。

  解锋镝抚过鱼背,将之放生。

  造化灵秀,转虚入实。

  解锋镝睁开了眼。

  他正躺在那条“白鱼”怀中,肩上的力道很紧、很牢,心口再无痛楚,只是脸上还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脸上有泪,却不是他的泪,他才发现,那人双目发怔,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

  如珠似玉,他早见过的,也很久没再见过的。

  解锋镝正想说话。

  史艳文先开了口。

  “我原谅你。”

  解锋镝一怔。

  史艳文看着解锋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有的事,都原谅你。”

  解锋镝出神地看他许久,慢慢坐起身,那双环着肩膀的手就势滑落。

  精疲力竭的身体重拾生机,解锋镝张张嘴,胸腔里翻涌着无数情绪,可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他抱住史艳文,仿佛任何人都不能在此刻将他们分开。

  他说:“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史艳文手脚发麻,使不上力,只能靠在他肩上,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像是能解百毒的仙丹,将他心里的苦涩沉重都化开。

  ……

  史艳文想救他,可力量入体,伤势都好了,意识却始终没醒过来。

  他进不了他的心,也没办法将人拉进自己的幻境,只能一次又一次去努力。

  好不容易进去了,却发现自己成了一尾白鱼,而那个人,是沉睡不醒的渔翁。

  冰雪覆盖的世界,他不知第几次化成了白鱼,可那个身带斗笠的渔翁就是不肯睁眼看看他,只要他肯看他一眼,只要他愿意解开心识,他就可以唤醒他。

  第一次,他咬住鱼钩,拖着鱼竿往后退,鱼竿当真脱手而出,那人却如老僧入定,无声无息。

  解锋镝睡着了,他用尽全力从水面跃起,水花溅在解锋镝脸上,那人没醒。他又跃到那人身上,那人还是没醒,焦急又凶狠地用尾巴拍打试探,终究没将人唤醒,他也搁浅在他身上。

  窒息缺氧的感觉让他心脏紧缩,挣扎之力点点卸去,只能拽紧衣服回归现实。

  第二次,他没有去咬鱼钩,而是去咬他落在水面的衣角,可衣角太滑,他急得没了主意,便用头去撞小舟。

  很痛,木舟上的凸起碰到了他的眼睛,让他撞得头破血流,鲜血染红了湖水,又顺着流向消失。小舟渐渐有了动静,在湖面轻轻晃了晃,可舟上的人呢?还是没醒。

  第三次,他发了狠,拼尽全力朝着他脸上跳,他当真撞上了,可解锋镝只是皱皱眉。

  “只是皱皱眉”又如何?至少他有了反应。

  史艳文喜形于色,强撑起萎靡的精神,继续试探。

  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

  不知是多少遍了,史艳文搂住解锋镝的手不住打战,眼睛充了血一样胀痛,他疼得没办法,只能停下来休息,而时间已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才刚几个时辰,又好像过了一两天了。

  都不像。

  像好几年。

  你怎么能睡好几年?史艳文失神地想,他在荆棘山里睡了一年,一年是多少天?度日如年,素还真又过了多少年?

  不对,不对!

  一定有办法的……既然他不能唤醒他,那别人呢?

  比如一页书。

  佛者居住的幻境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那里不再是水榭楼台,而是时而如奔腾汹涌的惊涛骇浪,时而又如万丈悬崖,坠落无间,佛者于浪中莲台,稳若磐石。

  史艳文的闯入,让他有了反应。

  “前辈!”史艳文落在莲台下,被这多变的环境晃得目眩,几乎要昏死在这不受控制的环境中。他看见了佛者,他不动如山的眉目自然而然便能让人安心,那幻境再度回到了水榭楼台,可波涛依旧未止。

  佛者皱眉,自入莲台后,首次踏入凡尘。

  他扶起史艳文,为他薄弱的精神感到担忧:“你怎么了?”

  史艳文却摇头,他知道自己怎么了,却并不放在心上,他看着佛者,离佛者半臂距离,心内苦涩,勉强将事情说完。

  “前辈,艳文需要你的帮忙。”

  “你唤不醒他?”佛者垂眸,“你试过几次?”

  几次?他怎么有心情去记几次?

  史艳文囫囵急道:“前辈,此是小事,我先带你进去!”

  他急了,连“您”都变成了“你”。

  佛者一指点在他的眉心,道:“阿弥陀佛,你的精神若是不足,只怕唤不醒他,自己也会睡去。彼时外界若有危险,胡能阻挡?”

  史艳文愣了许久,脸颊抽了抽,强压起忧虑,回归内敛,他道:“前辈说的是,艳文不能让解锋镝受伤,便先调养,稍后再带前辈进去,如何?”

  “……好。”

  时过不久,史艳文带着僧人进了解锋镝的意识。

  渔翁还是那个渔翁,白鱼还是那条白鱼,佛者幻化成普通僧者,一掌拍向死寂的世界。

  渔翁惊醒,白鱼靠近,僧人也出现了。

  可解锋镝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渔翁,他请他靠近,他问他为何不来,可他怎么靠近呢?两人之间就像有了一层看不见阻隔,他根本无法接触他,这本该是他最期待的状况,可如今却没有一点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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