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 作者:少知艾柠(上)【完结】(45)

2019-06-13  作者|标签:少知艾柠

  “小柘以后有做过吗?别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王大军坐在后门的木门槛上,乌黑的两只手掌上皲裂开几条口子,指头上还有几个冻疮;李希柘坐在靠门的一张木头椅子上。

  两个人的眼前正好是河滩,可以望见浅水清澈的河面上腾起的白雾,里面还有一些个小黑点在游移。早起的村民要去河对面哩。

  “那倒没有,后来经济拮据的时候又做过几次,每次都不顺利:手指没有被切着,炒的菜有时候夹着生,有时候太烂了,用电饭锅煮饭没有留意加的水,也将一锅饭煮糟下了。我想我是拿不住菜刀,反而手中的两把杀人的工刀挥舞着,能耀武扬威、洋洋自得。”不知是一碗糖j-i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兴致勃勃地谈论起自己的生活来了。

  “小柘是一个人生活吗?爸爸妈妈呢?”

  “我父母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李希柘平静地说道,心里没有潮起一点的悲伤痛苦。“我享受了两人十六年的爱和服侍,也知道满足,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想起父母的好来,念着他们给我做饭菜吃,给我钱花,给我洗衣服。说来有一件极其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我动手打了我的老子,还让我妈下跪了,跪在我的面前。”

  他吃完j-i蛋,抹了一下被糖渍沾得黏糊糊的嘴巴,掏出一支烟来点上。“初三那会儿,胸膛里有颗不愿安分的心,跟着班里几个同学逃课上网吧打游戏、滑旱冰、打桌球、抽烟喝酒,留着奇形怪状的长头发聚众斗殴打架,我被学校给予开除的惩罚。爸爸来领我时,二话不说,抽了我一巴掌,当时只感觉左脸火辣辣的疼啊,愣怔了一会儿,心中猛然腾起一股冲天怒火,扬起手也还打了我爸爸一巴掌。爸爸被这一巴掌打得蒙住了,一张辛勤沧桑的脸上染红了一大片,一个父亲被一个儿子打了一巴掌,在办公室众多老师面前,无论怎样都是抹不下这个面子的。我爸爸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说没有我这个儿子,叫我滚出去,我心想正好,当即摔门而去。等我连着上了几个通宵没钱后,回到家里,发现母亲红肿着眼睛,大抵是哭了好多次的缘故,看见我回来,也不打我骂我,只是抓住我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哭,爸爸在一旁默默地抽烟,我妈口中呜咽着让我去学校上课,以后别跟着那些混小子出去上网吧打游戏了。我被她的哭整得心烦,大声吼着我不愿意去读那些没用的书,我粗鲁地扒拉开她的手,准备回房间睡觉去。”说到此处,李希柘抖了一下,口中吐出的烟雾在眼前形成一片迷蒙蒙的白色。“这时,我妈突然跪在地板上,抓住我的手说‘我求求你,你就去上学吧,别再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了,妈妈求求你了’。少年的心肠咋那么硬呢。我回头看着妈妈跪在地上,眼泪鼻涕在她的脸上泛滥成河,顺着下巴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打s-hi了一片。爸爸也被妈妈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闷坐着不说话。我只是觉得厌恶之极,狠狠地甩开她紧紧抓着的双手,走进卧室关上门睡觉。两个人还是像以前那样,照常给我零花钱用,照常给我洗衣服做饭,却是再也不管我,我在学校外面野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回去上上课,班主任告诉我为了让我继续留在学校里,我爸爸跪下来求了一大片人,又交了两万块钱的红包才保住我留校继续读下去的资格。我愤愤地想着爸爸好懦弱,男儿膝下的黄金被他糟践了个干净。”

  村子里,河面上的雾少了很多,间或会在几家的房梁上缭绕着淡烟薄雾。“高一那年,警察和班主任在网吧里找到我,我正在打游戏,他们告诉我父母死在了工地上。这个消息并没有打扰到我玩游戏的心情,我的冷漠态度惹起了两个警察的愤怒,他们把我架出网吧,强行推着上了警车。那还是我第一次坐警车呢。我在工地上见着我的父亲,他是在铁架上不小心摔下来,几根钢筋正好将身体c-h-a得透彻,我妈和爸爸在同一个工地上做小工,看见我爸死后,也自杀了。我想母亲大概是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吧。父亲的死让我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得到了一笔钱。在他们下葬没多长时间,我依旧过着我行我素的糜烂生活,拿着那笔钱到处乱花,直到没多久组织的人找上我。”

  他自嘲似地笑了笑:“我年少是个坏孩子,如今还是个坏家伙,双手沾满鲜血,欠下几条人命。彻底绝望的父母,连梦都不给我托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坟在哪个地方。”说完,他继续沉默着吸烟。

  “你这不是叛逆,是大逆不道啊。”王大军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支烟杆,吧唧吧唧抽起了叶子烟来。

  “大叔你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还是一条老光棍啊?”李希柘笑着打诨,想要将自己从深沉的思绪里拉出来。

  “胡扯!我可是有婆娘的。”他扭过头,从口中拿下烟杆,撅起乌黑的嘴唇吐出一口清痰。“我婆娘嫌弃我没志向,赚不到钱,和我离婚了。她没过几年另外嫁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待她不错,可惜命薄得很,说没就没了,她就不再考虑结婚了,说是等娃娃把书念完了再考虑续弦的事儿。我一年里会有两次假去看望我的女儿,她现在上大学了,我心里可是为她感到骄傲。”

  吃过饭没多长时间,羊娃子来找到他。

  他跟着少年在村子里到处转悠玩乐,疯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一个没长大的男孩。让人知道,成熟与年龄无关,十八岁也只是法律上的成年。

  ☆、长三岁的保护

  1

  一个暖洋洋的周日上午,我站在晨起的太阳光里享受着、等待着。我已经作下了准备远离法律制裁的决定,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只能接着在路上行走。尤其是这一刻,周日里从没有在广阔的天地之间与晨曦有过这样亲昵的耳鬓厮磨,这突如而来的惊喜让我十分欢喜,十分惬意,也十分珍惜。

  在囚牢中怎么能舒畅自然地享用一丝一毫的光线?

  黑色的大众汽车停在路旁。我走上前刚打开车前门,司机便对我说道:“坐到后座去。”

  我不解他的用意,愣住了。

  “坐到后面去!”他加强了语气。

  呆了一瞬后,我明白地关上车门,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把书包摘下放在大腿上。

  “坐在我后面的这个座位上。”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再次以不容反驳的态度命令道。

  愣怔之后是表现在脸上的不耐和生气。我照做了。

  司机发动汽车后,像是在解释:“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有可能被监视着,所以得时刻注意,避免行车途中被拍到你上了我的车。”

  “今天带你去见我们的领袖。你应该值得庆幸,刚加入组织就能见到我们的领袖,给你说,组织里见过他的人不超过五个人,这将会是你加入我们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可以在心底里尽情地炫耀,但不能随便和你的朋友、同学或是家人拿此来吹牛。”

  他这是在告诫。我不屑于回应他口里的“最骄傲”,扭头看着车窗外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不愿意搭理他,心里默想起数学试卷上最后的一道数列大题。昨晚上我解出了前面两小问,难在了第三小问上,稍微想了会没有抓住任何的头绪便放弃了。

  司机以为我生他气,长者的尊严致使一个男人不轻易开口对小辈道歉,这是很常见的。可能还觉得他做得没有错,是我冤枉了他的好心实意。男人随即闭口沉默,只闷着头开车。车里正播放着一首不知道谁的歌,但听起来还不错。

  约莫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一栋市中心的豪华大酒店的楼前。我跟在男人的身后进了电梯上到九楼,在一间房号为9808的门前停下,他敲了敲门后便仰首挺胸,双手不自然地垂下在大腿的两侧,脸上挂上了认真严肃的神情,耐心地等待着。

  少顷,房门从里打开了。身旁的这位男士庄严地向里面的人行了一个注目礼,然后扭过身体对我说道:“进去吧。我在楼下的车里面等你,结束后把你送回去。”我没有问他,但脸上的疑问表露出来了。“你们要谈的是组织里的一等机密,我没有资格参与。”说完,他撩开双腿就走了。

  我左右看了看,然后迈步进去,并回身关上了门。

  “你好啊,少年。”

  眼前所见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子。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和那一头雪白闪亮的头发一点也不相衬;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盯住我上下扫描了一遍,然后就转移开视线;他穿裹着一件雪白的浴袍,裸着脚踩在软和的地毯上面。

  在浴袍领口开叉的地方,露出一块赭红色的纹身。它让我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一个善茬。惶惧由此先占领了我胸中镇定的三分土地。

  “你先坐一会儿吧,我去洗漱一下。你吃过早饭了吗?桌子上有早餐。”

  老头子这种强势的主人态度让我有点反感。我从没有与陌生人这么面对面单独在一起打过交道,眼前这个人光凭一身凌厉的气势就又让人产生了点点心悸。我希望接下来能像我解题时那般顺利,被人威胁的滋味很不好受,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匍匐在强权的脚下。无论怎么努力,我考试都拿不到满分。

  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后,我四处打量起房子来,里面的装修布局比我家里好上许多,但我没有普通人应该冒上心尖儿的自卑、嫉妒、羡慕等情绪,我丝毫不在意这些外在的粉饰,只要在我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缺钱就行,比如买一支笔芯的一块钱,我能随便掏出来;买一本书的三十块钱,我能向父母拿到手。

  在我刚坐下拿出试卷和Cao稿准备思考昨晚留下的那一道数列题目时,敲门声响起了,我抬起头听见浴室里的哗啦水声,在犹豫了两三秒后,起身开门。

  “徐海龙!”我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突然出现不仅仅使我感到惊讶惶惑还让我油然而生一阵惧怕慌乱。难道他也知道我杀人的事情吗?我的同班同学。

  2

  徐海龙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一个大蛀虫,让人十分厌恶、十分憎恨的一个差生、混蛋、垃圾。他上课时不听讲、睡觉、开小差;他的作业不按时交,每次收物理作业,他都会落下,偶尔一两次来了兴致抄完后就勉强听话似地交给我,还以一种很自豪的语气说“我今天交了作业啊”之类的话;他在自习课上吃零食,搞得一屋子都能闻到各种各样的气味儿;他在下课时与别班的垃圾男生们聚集在走廊里大声打闹嬉戏;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他经常躲在厕所里抽烟,硬是用漫天飘散的呛喉熏眼的烟雾笼罩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去厕所撒泡尿后全身带味儿而归。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5/56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