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 作者:少知艾柠(上)【完结】(43)

2019-06-13  作者|标签:少知艾柠

  ☆、叛逆的年少

  1

  将近中午时分下了火车,顶着腊月明媚阳光里的冷风,在车站附近问了十几号人,终于坐上开往县城的大巴,晃晃悠悠颠簸了三个多小时后,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在村口下了车。傍晚时分,他最终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这么冷的天儿倒还没见到一抹半星的雪花子。远远眺望,可见一座灰墙青瓦的村落盘踞在面前可及之处,依稀可闻模糊的人声言语。

  他拖拽着箱子走入村子里,看见寒冬腊月里穿得厚厚的那种上个世纪出现在电视里的棉衣的农民们来来往往地穿梭,各自赶回各自正歪歪斜斜冒着炊烟的家里。

  眼前这座位于大山深处的小村落,让他感到好不惬意,当他看见零零星星绽放的寒梅时,心中突然想起初中时学的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不知这里的仲春是何模样,想必也赶得上桃花源了。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村旁一条小河□□着灰白的河滩,浅浅的活泛之水清清凉凉地流淌,光滑的鹅卵石铺成一片,在残余的夕阳底下冒光。

  他右手斜拉着行李箱,滚轮在凹凸不平溜光的石板路上摩擦出醒人耳目的声响,那些个背着背篓经过他身边的农妇、屋子里面已经坐在一起吃饭的一大家子人,或是已经吃完晚饭在小巷道里悠闲散步的老汉和嬉戏的小孩儿都带着新奇的目光望着他走过。

  “请问,你知道徐铁匠住在哪里吗?”他拦下一位年迈颤悠的老汉。

  老汉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吧唧开一张掉得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巴说道:“顺到这条路往下走,然后向右拐,拐进一条巷子后,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你就能找见了。”

  晦涩难懂的地方方言让李希柘愣了好一阵子,然后又仔细问了好几遍,最终听了个大概后,就拉起箱子继续深入。一路上又接连问了好几号人,被绕得七晕八素的,还是几个小孩子争着嚷着带他找到了地方。

  一座孤零零的简陋瓦房子伫立在豁然开朗的村尾,紧挨着一间茅Cao屋,屋前一块不大的土坝。一条瘦不拉几的土狗远远闻着他身上陌生的气味儿,开始吠叫。等他走近,一个花甲老头子正坐在屋檐下吃饭,他呵斥了几声吵闹的恶狗,向李希柘望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吃饭。

  见李希柘越走越近,那狗伸张着脖子,使劲朝他叫。他防备着凶狗,隔着一块土坝,扯开嗓子压下狗吠声问道:“请问你是徐铁匠吗?”

  老头子穿着一身脏黑粗布衣服,唇上颌下的胡须一半儿灰白一半儿青黑,一颗光亮的头颅上戴着一顶绒毛皮帽子,他呼啦喝了一口黏稠稠的稀饭,伸出舌头舔掉粘在胡须上的胖乎乎的米粒,也不回话,好像没听见似的。

  恶狗兀自叫喊个不停,李希柘厌极生怒,遂将行李箱放倒在地,从箱底拿出唐明皇长刀,抽出刀摆了个姿势对着狗挥砍了几下。

  “大黄,别叫!”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那种青春期里正自成熟的呵斥声。

  他转过身看见十几步远外一位少年顺着田埂正快步而来。

  少年唇上隐约可见一弯青色,脸上也长出了几颗标志着美好年龄的痘痘。他走近来,又接连呵斥了几句大黄狗,然后对着李希柘说道:“哥哥是来找徐老师傅的吗?你跟在我后面进去吧,大黄不会咬你的。”

  “我还从来没吃过狗r_ou_呢。”他将两把刀从箱子里拿出来,捏在手中。

  “哥哥的这两把刀也是徐师傅打的吧,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帮你拖箱子吧。”少年热心地从他手里接过箱子,在前面引路。

  那条黄狗呜呜呜叫着亲切地在少年面前摇尾巴。李希柘落后他三四步远,看见那张瓜子脸,好像觉得上面有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跟着徐师傅学手艺呢,当然知道了。”少年将另外一只手里提着的饭盒举起来,“徐师傅,我给你带菜来了。”

  “羊娃子,今天是什么菜啊?”老头子接过饭盒,眯眼笑道。

  “徐师傅,你看看就知道了。”

  离得更近之下,老头子的瘦让他大吃一惊,内心迷糊这个干瘪瘪的老头还有多少力气挥动铁锤铸刀,天晓得什么时候一声气儿没喘匀就驾鹤西去了。

  “哥哥,你是来刻刀名的吧?”

  “是啊。”他讶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竟然知道得这么多。

  “那你要刻什么名字呢?”

  “黑色的这把刻‘唐明皇’,白色的这把刻‘玉奴’。”

  “先给我吧。”羊娃子伸出手来。

  “给你?”

  “是啊,我一直在帮徐师傅,在造剑打铁上学了七七八八,不过徐师傅的独门绝技却学不走,所以,我也只能借徐师傅的铁铺子给村里的人家打打农具什么的,闲来无事的时候就随便给老师傅打打杂。”

  他看了一眼坐在矮板凳上吃饭的老头子,见他没有说话,便将两把刀放到了少年的手中。

  羊娃子一手拿着一把,去到旁边的铁铺子里。

  李希柘走到徐铁匠的近处,他蹲下来瞧见老头右脸颧骨上一条疤痕直直通向后方,那只耳朵也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坨糊里糊涂的r_ou_团儿。

  “我的这两把工刀就是你打造的吗?铸得可真不错,我很喜欢它们。组织里的所有刀剑都是你打造的吗?我看着那些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刀剑时,内心就会涌起一股子喜爱和敬佩,它们就像是在展览柜里的艺术品,夺目耀眼。”

  徐铁匠没有理会他的恭维,还在呼啦啦地喝着稀饭,从淡蓝色的瓷碗里夹出一块半肥半瘦的r_ou_,就着白乎乎的饭粒,送进口里。手中端着的那只白瓷碗缺了一道小口子,碗面也有点脏污不堪,影响人的食欲。浑身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羊娃子放好刀靠在门边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李希柘。你叫羊娃子是吗?”

  “那是我小名,我真名是颜琉。那哥哥的小名叫什么啊?”

  “我的小名?我没有小名,我妈就叫我希柘。”

  “我指的不是这个。”少年坐在木门槛上,隔着渐次笼罩上的昏黑说,“我见过好多像你这样来徐师傅这里刻刀名或者取刀的人,我听他们有的叫‘野猫’、‘猎人’、‘萤火虫’,前段时间还有个姐姐叫‘福利娜’,哎,我也没怎么听清,所以,我就问问你是不是也有这种小名。”

  “哦,他们都有小名啊,但我没有。我觉得用自己的名字就行了。”从羊娃子口里的话,他马上就意识到是组织里杀手的诨名。“你都见过他们吗?”

  “有些人见过,有些人戴着面具。而且有几个人比较凶,问他们话都不理我,我有点怕。”说到此处,这个十五六岁的羊娃子露出纯真的笑容,“刚才个见哥哥面善,看起来也只比我大几岁,就觉得你最亲切。不,还有那位姐姐也很亲切。”

  老铁匠终于吃完了饭,也不说话,径直起身回到屋里,舀了半碗稀饭出来,然后倒进屋角的狗窝旁边的一个石槽里。土狗呜呜叫着使劲儿摆着尾巴跟在主人的周围蹦跳,显得活力十足。一张狗脸伸进石槽里吭哧吭哧舔吃起来。

  “徐师傅,给我吧。”羊娃子从徐师傅手中接过碗,随即收拾了带来的饭盒,就进到屋子里去了涮洗了。

  2

  徐铁匠手指上粘着一些稀饭的水汤,他直接在裤子上蹭干净,去到旁边的铁匠铺子。李希柘赶紧跟上。

  “中国的唐刀你缠上日本□□式样的棉绳,真是丢脸!”徐铁匠从刀架上拿起其中一把刀,抽出那把准备取名为“唐明皇”的工刀,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脸上的不满意之色好像是故意做出给李希柘看得那么明显。

  李希柘心中有点怒气,这个死老头脾x_ing竟然如此古怪,对羊娃子一脸笑容,对他就这副模样,也难怪他住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地方里,大概连善良淳朴的村民们都容不得他,只能独身住在不近人情的村尾,只有羊娃子接受得了他。

  他又抽出玉奴,从上到下仔细瞧了一遍刀身,然后说道:“你的这两把刀是仿造的‘权力’与‘臣服’,我当时也是倾尽全部心力地打造出来。”

  铁匠的话里好像有些唏嘘叹息,不过李希柘并没去在意,心中已经被他搅起了一阵郁闷。

  “老是被你们这些小崽子打扰,烦得很,还浪费我的时间,要不是我与顾大哥之间的交情,哪会理你们。你五天后来取吧。”说完,他便放下刀,开始在里面忙碌起来。

  死老头的脾气成功地撩拨起了李希柘的怒火,前后不过五分钟就被下了逐客令,内心的骄傲被对方打了一巴掌,他也不言语,琢磨着是不是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千万别和徐铁匠计较。”王老大对他叮嘱过一句,于是他强行忍下了。

  “我住在哪里?”他原先打算在铁匠这儿将就几晚上,见此情形,怕是过不了今晚就得掀了他的破屋烂瓦。

  “村里有家暮云客栈。你叫羊娃子带你去找。”说完也不理李希柘,掀开一道布帘子,摸索进了漆黑的里屋。

  羊娃子将洗碗水倒在土坝的一边,对着李希柘说道:“你先等等我,我马上就好了。”

  天开始转变成浓黑,不远处的村里开始点亮起星星点点的橘色灯光,李希柘赌气似的没有进屋,站在外面缩起身子等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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