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 作者:少知艾柠(上)【完结】(3)

2019-06-13  作者|标签:少知艾柠

  我来不及说句不好意思,躲避的本能让我侧转身子。他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就这样用肩膀摩擦了我的胸膛走过去了。我逃也似的跨过门槛,穿过左右蠕动着的人群,立在了对面那家冰激凌店前。

  在我心有余悸的回头看那个人的背影,他像是个正苍老着的游魂飘进了那家店里面。突然之间,那家杂货店就好像一个原始的山洞,望不见底在哪里。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和玻璃反s_h_è 出的光线像是倾洒在洞口的月光,引诱着无知的小动物前去奉献它的生命。

  排队到我了。我掏钱买了两个冰激凌,然后站在旁边一块架起的石头上盯着地面,同时咬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冰冷的味道。姐姐很快就出来了,她买了两个铜铃铛。我的注意力被她用铃铛在眼前摇晃打散了。她见我回过神来,把铃铛放进书包里,然后小心地接过我手里的冰激凌,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着。

  “爸妈呢?”

  “兴许在前面吧。”我有点心不在焉的回答。

  姐姐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算了,待会儿打电话吧。你还剩下多少钱?”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的身后,吃完冰激凌后,感觉好了许多,我自然不会去在意,更不会去多想。而且,在进去其他店里没了那种感觉。

  2

  我和姐姐在一家休闲吧找到了父母,他们正坐在椅子上喝饮料。前面有个小台子,台子上有个青年抱着一把琴在弹唱一首歌。青年穿着一件长袖T恤,上面印了一个正方形的黑白图案。T恤外面是一件牛仔外套,下面是一条破洞牛仔裤。卖唱的青年坐在高脚凳上,嘴巴触在话筒上,眼睛微微睁开,深情的模样似乎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

  店家经过有意的布置,屋子里光线显得比较暗淡。昏昏沉沉的天气也是无精打采的,迎合这独特的氛围,勾起了父母多年前的回忆。

  看见我和姐姐进来后,妈妈招手让我们坐在旁边。我不会欣赏歌曲,我觉着好听就喜欢,觉着不好听就不喜欢。姐姐说我是凭着感觉走。姐姐听得歌很多,还没走进休闲吧就知道是谁的歌。

  她歪着头斜眼看着台上那个青年点评:“他没唱到位。虽然他的声音不错,但感觉缺少点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总好像有点距离的情绪在里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索x_ing就懒得开口了。这昏暗的天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我想到了人生这个绵长的题目。

  在休闲吧听了几首歌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家人出来没有带雨具,现在被困在了里面。父母埋怨对方忘了带雨伞,有点子着急,询问店主哪里有卖伞的。店主说了个方向后,就招呼那个台上卖唱的年轻人前去结账。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突然的绵悠悠的小雨,对于大多数游玩的人来说,却是早有准备。大家匆忙间从随行的包里拿出雨伞,撑开举在头上。只是原本就拥挤的道上此时更显得拥挤了,地面上溅起的水,伞沿滴下的雨珠儿总能往人身上蹿。这些冰凉的小东西似乎也知道温暖的地方更舒适。

  店里突然跑进来几个没带伞的游客,几个年轻人为了掩饰自己躲雨的目的,买了几杯饮料,打算坐在窗前等雨停。

  店里开始放上舒缓的轻音乐。

  卖唱的年轻人背起琴后走到我们面前说:“我可以带一个人去买伞,我的伞可以遮两个人。”

  父亲连忙笑脸相迎,道了几声谢,就叫我跟着去买伞。

  我正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心下想这场雨是扰了诸多人的兴致了,估摸着一段时间里,这条街上会清静片刻。我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出于礼貌,我应该叫他“大哥”或是“哥哥”。

  我虽然懂得礼貌,但叫不出来。也没有轻而易举就浮现出的微笑。

  当我站起身来时,惊讶地发现他比我高了一个头。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就像一个骄傲的人被一个更优秀的人打压了。我不得不仰头盯着他。

  他走到门口,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我从后面挤进他那方可以避雨的小天地里。

  那些飘荡着欢乐的游魂像是遇到了灼烈的阳光,顷刻就逃窜到别处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雨水。s-hi漉漉的石板路上是不是会长青苔?

  我俩在同一把伞下沉默着并肩行走。他似乎习惯x_ing的把伞往我这边倾斜,并在无意之中缩短了他左臂和我右臂的距离。我能感觉得出来我们的衣服接触在一起。

  他这种侵略x_ing的进攻让我内心有点抗拒。

  “小兄弟多大了啊?”他不止在行动上具有侵略x_ing,在言语上还具备着主动x_ing。

  “十四岁。”

  “上初中吗?”

  “嗯,是。”

  “叫什么名字啊?”似乎望着前面让他感到很尴尬,他总是扭头俯视我的右脸。

  “苏画屏。”对于这个名字我是有点难以启齿的。我脸上有点发烧,却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面怎么也逃避不开他投来的目光,很自然地就暴露无遗了。

  “苏画饼?”他很顺口的就笑出了声。他听错了。我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我想不到如何向他解释这个“饼”字是怎么来的。

  我决定适当的反抗一下。“是‘银烛秋光冷画屏’的‘画屏’,不是‘话饼’。”真是个简单之极的名字,母亲就因为她喜欢的一句诗,就枉顾我自小到大的难堪。因为总有人取笑我这是个女孩的名字,他们看我的眼神中就多了“你是个假小子”的韵味,再加上我瘦弱的身材,更是增添了那些无聊者内心的想法。

  “呵呵,有趣,有意思。那你姐姐是不是叫‘流萤’啊?”他本来还准备和我谈天。但我却伫足看见了那条脏河中的一条船儿,船头一个穿着奇形怪状的人在左右挥舞一根长长的竹篙,竹篙的顶端有个绿色的网兜。他很娴熟的捞着那些漂浮在河中的垃圾,矿泉水瓶、各种零食袋、塑料包装袋。

  许是我的突然停下,他没有防备到。自顾自地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我还在身后,他连忙疾步到我身旁,把伞举在我的头顶。

  “这是老李,负责打捞这条河里的垃圾。”他解释似的说着,跟着对河中那个忙碌的人吆喝了一声。“嗳,李大爷——”

  “哎,赵小哥呀。今儿收工回学校吗?”李大爷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皱巴巴的脸朝向岸边的我们。

  “是啊。下雨了,游客少了,老板就把我打发了。李大爷,您捞了多长了?”

  “一小半了,今天老王帮我,他在那头。赶巧,趁下雨,可以省点心。”

  我突然想起李大爷身上的奇怪装扮,应该是斗笠和蓑衣。

  “赵小哥下雨是没工作,我下雨可是工作忙不停啊。”李大爷嗬嗬嗬笑着。

  “那您忙着,我得回学校了。”

  “好好好。”

  “画饼,走吧?我回学校还有事情呢。”

  他把我送到一家小店门前,给我挥了挥手,撑着伞离开了。我立在屋檐下,看着他走上那座石桥,走下石桥,消失了他高大的身影。

  一层薄薄的轻烟笼在小河上,屋脊上。青黑的瓦片,简单的石桥,接受细雨的清洗,洗掉游客的脚印与气味儿。瓦檐上渐渐汇成了一条白晃晃的雨帘子,又一次坚持不懈的啪啪哒哒滴在石板上,那些凹个小洞的石板在有声有色的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雨里s-hi润的气息,增添了几分凉意。

  3

  晚上八点多回到宾馆住处。姐姐本来想再逛一会儿,然后去吃烧烤,但被父母口头教训了一番。磨磨蹭蹭到了九点钟,父母先洗澡睡下了。父亲选的是标准间,两张床,他和母亲睡一张,我和姐姐睡一张。就像在家里一样。虽然有点挤,但能将就将就。

  父亲是一个节省的人,家里的那套房子还是他们结婚时买下的。我不知道父母把钱节省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可能是他们以前经历了苦日子,所以害怕过手头没有钱的生活。他们要的是钱在一定数字上给心里的踏实感。

  “他们省着钱是为了供你上大学、娶媳妇用的。”姐姐一针见血的说法我不敢轻易苟同。

  “你没洗澡之前不准上床躺着。”姐姐从旅行箱里拿出内衣就去洗澡,进卫生间前还不忘警告我。

  等她浴室刚传来哗哗哗的水声,我就和衣躺在了床上。心里想着还有好些作业没有写,想着想着,困意就袭上了心头,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没多会儿我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摇晃我,我眯缝着眼睛看见姐姐跪在床上皱拢眉头盯着我。她身上散发出的沐浴液香味钻进我的鼻孔。她用手指了指卫生间,意思很明了。

  我乏力地爬起来,意识恍惚地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臂,想睡觉的欲望少了不少。等我胡乱简单地洗了个澡后,发现他们都已经睡熟了。房间里的大灯光被关灭了,只剩下一盏麻将桌旁的小灯还亮着。父亲的鼾声大作,抑扬顿挫的韵律十足。我关上小灯,借着从外面倾泻进来的华丽灯光,走到窗前,拉上帘子。然后十分小心的坐在床上,生怕惊醒了姐姐。接着掀开被子一角,屏住呼吸躺下,我又闻到了姐姐身上的香味,它们肆无忌惮的缭绕在我的鼻尖,经久不散。

  外面街道上传来不眠的机动车引擎声,屋子里深沉的夜色充斥着每个角落,夹杂着父亲连绵不绝的鼾声。我由平躺翻转了一下身,将左手臂曲在枕头上,脑袋压在上面。那透过窗帘的微弱光线使我看清了姐姐长长的睫毛,和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胸脯。她紧紧抿住的嘴唇像是一朵还没有开放的花苞,等待着天际破晓的那一刻绽放出瞬间惊人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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