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欲望的枷锁 作者:少知艾柠(上)【完结】(29)

2019-06-13  作者|标签:少知艾柠

  “那怎么会呢!”

  四人闲谈起来,也是一方欢乐的小天地,尤其是对两个老人来说。只不过,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所以自顾自地站在土坝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极目远望对面的山。那条大黄狗可是精明得很,唯独对我留有戒心,时不时地抬起头乜斜我两眼。我很想扔颗小石头或者木枝过去,逗它玩玩,但又担心这个狗东西会以为我是在挑衅它,露出利齿来撕咬我。玩逗在相熟之后是增进友谊的行为,陌生时确实可能被误会成挑衅。

  妈妈问起两位老人最近有没有看到谁来给自家的父母挂坟烧钱。两位至少年逾古稀的老人老妇说的话有点含糊不清,可能与掉落的几颗牙齿有关。

  “嗯……前几天听见鞭炮响,是有看到一个人来给你父母挂坟烧香,但我们也不认识那个人,以前从来没见到过。那个男人还在坟前待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去你家的老屋看了一阵儿,最后就开车走了。看他的穿的衣服,像是个城里人。”

  接下来的话被淹没在鞭炮的吵闹声中。妈妈扭头看着来时的方向,我们都扭过头去看着来时的方向。一时之间,都默契地等待着鞭炮声的静止消失。

  “爸爸等得久了。”姐姐调笑了一句。妈妈平静地附和了一句。

  顷刻之后,鞭炮就响完了。被打断的话也接续不上,说明来意后,妈妈拿着老头递过来的一把割Cao刀就走了。姐姐说去看一下老屋。

  “婆婆他们种的红花生好吃。”流萤捏破壳,放到嘴巴前吸进里面躺着的红衣小胖子。

  “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种地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她将果壳随手扔在枯Cao丛里,“两老人种点地不仅是为了自己吃,更是为了他们的生活。”

  “生活?难道他们不应该好好享受晚年之福吗?”我想着为了那几块黄泥巴土地而劳累摧残自己老迈的身体值得不值得。

  “不不不,他们靠种地生活了一辈子,要是突然让他们闲出双手来反而会使他们不习惯。人家只是想找点事情干,不想坐在家里每日腐朽数时间而什么事情也没做。这是他们应有的生活,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这样活着才是一种享受。”啪的一声果壳裂开的脆响,她吸进最后一颗花生里的三粒红色果实,“每天努力而有意义地活着。像福贵一样活着!”

  难道不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吗?我沉思。

  “你讲的大道理可真多啊!”

  “它自己在而已。”

  5

  没人经营维护的家迟早会倾倒破败。

  坍塌的土砖白墙,腐烂的木头,生锈的铆钉,青黑的瓦片散落在各个地方。眼前所见的颓败之地,在十几年前,是一处家,是妈妈浓烈的亲情生养陪护的地方。我站在废墟之上,用脚稍微蹬了一下一堆倾斜的土砖泥墙,一下子便倒塌摔得粉碎。

  摔成一堆黄泥,深黄深黄的泥土。它们不小心沾染在了我洁白的新鞋上,是那样的显眼。

  我刻意避开的,还是免不了被泥沾在鞋上。

  新鞋上的黄泥被我从口袋里拿出的卫生纸擦干净了,但仍然留下一道浅浅的黄色痕迹。

  “你擦干净了鞋帮上的泥,鞋底的泥却也不得不带回到干净的家里。”姐姐举目四望,好像对这儿很感兴趣。“我们‘脚踏实地’,哪能不沾泥呀。”她站在另外一边,高深莫测地盯着屋子中间的一个小水坑。我看见清澈的水底下是鲜艳得发亮的黄泥,宛如一轮被后羿弯弓s_h_è 下的太阳掉落其中,沾染上了尘世的污秽。

  正是如此的,满眼所见,皆是黄泥。养育了华夏几千年的黄泥土。

  尾随来的大黄狗站在破败的屋子后面,扭过狗头深沉地瞧着我们这两位陌生的过客。先前那般恶狠狠地叫,忠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现在像是记住了我们身上的气味,只是一路尾随时刻警戒着。它应该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们的气味吧。

  我们站在一堆废土前面,黄狗藏起了凶恶尖利的獠牙,那张瓜子脸上怎么能读出是什么样的表情来。我可不能通过它的眼睛猜中它内心的想法。

  一个奇怪的念头却在我心头油然而生,我笑吟吟地问道:“‘狗眼看人低’是哪样的?”

  “你蹲下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姐姐嗤嗤地笑,好像特别开心。

  那位忠诚的家的守护神翘着尾巴,迈开小碎步,在泥地上踏出一朵朵梅花走开了。我不会擅自揣度它的想法,也不愿去猜测一条狗的思想。

  但今天是新年。它会为了新年而庆祝吗?

  再次从木栅栏的院子前返回经过时,狗没吠叫,老人们没发现我们俩。他们正拿起今天新年里的活计,缓慢而又粗笨又灵巧地各自忙碌着。

  我们的造访使得两人多了一项谈资,兴许会从母亲的父母年轻时候说起,一直对话交流到我和姐姐谈婚论嫁吧。好歹也能为他们解解闷,添点味,干坐着做事想必也会无聊,言谈举止里的光y-in岁月会过得更快,就像我在思考题目时。

  留恋似的回头看了眼土坝里的那两道像是蜷缩起的夏蝉老壳的身影,他们可不能脱掉旧壳钻出一个鲜活而有力的新生命出来。相反,会一个消失,接着另一个也消失。

  是的……走着走着,他们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背后。

  ☆、弥补的约会

  1

  他成功地将谷雨约了出来。

  上过一次当的猎物会变得更加的小心谨慎,何况是聪明而有智慧的人类呢。

  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十分钟时,不安和焦躁隐隐地蔓延上他期盼渴望的眼眉,难道又要重演上一次的情形吗?他绝对没有一颗坚强的心可以承受住两次来自于爱情的失望,女孩就是他生活的全部,这浓烈而揪心的情感呐,既让人在深夜的幻想里感到幸福,也使人因一句话、一个动作而独自徘徊在猜疑的世界中。

  听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滴答,他手脚业已开始麻木冰冷。每次楼梯上回响起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扭头凝视着,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的人呐,用脸孔在向他表明他们自己的身份,不是他要等待的那一位美丽的客人。

  只剩下三分钟,李希柘眼神黯淡地做好准备。

  噔、噔、蹬……他将注视着圆球形裂开的暗黄灯光的眼珠儿转向楼梯口处。饱满洁白的额头收进眼底,他没有认出拥有它的主人来,直到这位主人再上一步,骤然将那双剪水眼瞳、挺巧鼻梁、闭合而形成优美弧线的嘴唇以及整个装饰点染一起的面孔呈现在他的眸子里、他的视网膜上,李希柘左胸腔里用绳子拴住心尖而悬起来的一颗心着了地。

  这劫后余生的踏实感使得身体上能震颤的地方都在震颤,他高兴得像个拿到老师奖励的小孩子,脸上刹那间绽放出最纯真、最自然的笑容。他站起身来,笔直地站立着,仔仔细细地注视女孩儿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用优雅而从容的步伐激荡起悦耳清脆的调子,他将永远记住这个让他再次怦然心动的场景。

  李希柘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绅士为她拉开了椅子,似乎是爱情的魔力使得他做得这么到位,在这之前,这个青年只是因为看了几部电影,然后就在心中冥想勾勒了无数遍的动作,被老天眷顾而恰到好处。

  周围的客人可以看见座位上笑吟吟的年轻人在竭力保持着不协调的风度和别扭的姿态尽其所能地与对面漂亮的女士攀谈。谁都会理解,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男孩儿应该展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或许这当中也会夹杂着一两道妒羡的目光,但沉浸在幸福的汪洋中,可看不见遥远陆地上可怕的美杜莎。

  西餐厅里的灯光既不明亮又不昏暗,恰到好处地可以让李希柘看清对方的脸。他瞧着桌子对面的这个令他心醉神迷的女生,就像圭多看着他的公主多拉。他拳头大的心脏里此时竟然能同时充盈着感激、快乐和幸福,这可真奇怪,堪比佛利克索斯骑着金色的公羊飞过陆地和海洋。

  不是因为懒惰或者虚假,他将上次没有成功的计划拿出来利用到此刻,而没有白费当初的心思。当然,年轻人或许考虑过要重新拟定一份“约会计划”,但令他始终无法忘却的“第一次计划”影响到的思绪,这可是人之常情:我们总是在不经意之中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或者遗憾。

  规规矩矩地端坐着的姿势差点没像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他甚至不敢伸展一下桌子下面僵硬的双腿,那样将会不可避免的碰触到谷雨,也会被稍微敏感的人认为是在侵犯她的空间,或者更甚。由此,他不得不竭力控制住自己的不适感。

  谷雨打扮得十分精心别致,他拙劣的描述难以评论分毫女孩儿的美,一切由上天创造出来的完美尽收在他的眼底,对此,他便心满意足、感恩戴德。

  同时,他只暗自希望自己的衣服穿着、发型、举止言语没有出现丝毫的格格不入。若是在旁人的心里冒出“一朵鲜花c-h-a在牛粪上”这类念头,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配不上”三个字令多少海誓山盟的爱情变得凄惨怜悯,也将令多少自卑的人呐变得畏葸不前、畏首畏尾。

  因此,他在努力地表现出自己的自信。

  他们吃着牛排,喝着红酒,像电影里的英国贵族绅士与美丽小姐,在情调浪漫的餐厅里温声细语、谈情说爱。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经过一番挫折,话题来到了桌子上。李希柘用右手三根手指捏着高脚杯细细的杯脚,慢悠悠地啜了一小口深红色的葡萄酒,轻声问道。他不是酒精忠诚的伙伴,已有了些许的醉意。幸存的理智使他希望自己听到“像你一样”诸如此类的话。

  女孩儿十分娴熟地切下一小块牛排,用叉子叉住,然后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我喜欢高高瘦瘦,干净阳光的男孩子。”然后她将牛r_ou_送进口中,闭住双唇慢慢咀嚼着。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9/56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