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丁酱/化京【完结】(22)

2019-06-12  作者|标签:月半丁丁酱 化京

  

【第三十三章】

  

  方同喻从医院仓促离开,连身上的外套都是柏赢留在医院里的,坐了一天的车,没有半点儿进食,能够找到祝乐辞这儿来纯属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他的生命力衰败了大半,然而那股执念还支使着他的身体。

  祝乐辞在房间里躲了许久,方同喻就坐在房间门外等着。他浑身发冷,过了一会儿又发热,时而低低地咳嗽两声,尽力压抑着,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孱弱。

  祝乐辞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尽力想充耳不闻,但却做不到。一种莫名的心痛像锁链般绞着他的心,几乎要将那r_ou_做成的心绞碎,门外那人的声音牵着锁链的尽头,每一个发声都是一次施力,让他越发难以忍受。

  在他心中,方同喻可以是疯狂的,可以是令人畏惧的,但唯独不能是……弱小的。

  褪尽了光环,离他不再遥远,不再俯视于他。

  如同抓着最后一根稻Cao的溺水者一样,追着他不放。

  祝乐辞几近窒息,心中充满了酸涩苦楚。他把电话挂掉了,柏赢急切的保证也断于半途——他听不下去。

  他们一里一外地坐着,直到救护车快来了,祝乐辞才不得不出去开门。方同喻靠着墙,气息沉郁,面色苍白地看他一眼,身体一动不动。

  祝乐辞沙哑地说:“你去医院吧……”他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明天柏赢来了,你……你就跟他走吧。如果只是要看我的话,你现在也看到了……”

  方同喻不予回话。

  他明明是不请自来的,他才是伤害了自己那么多次的人。但祝乐辞面对着他,语气近乎于低声下气:“同喻……不要任x_ing了好吗?你回去好好治病,好好地活下去,我们……不要再见面,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我也不恨你……”

  方同喻神情冷静,再看,其中却又似乎带着些许自嘲。

  “不用了,我本来就不打算活下去。”他道,“恨我吧,乐辞。”

  他的手撑了撑地板,费力地站起来,身体靠着墙,头颅微仰着喘喘气,又看向祝乐辞。祝乐辞的眼中已经找不到主意了,与母亲长得极像的那双细眉微微拧着,脸朝着他,没生病,脸庞却也是消瘦的,神情显出忧愁和悲哀。

  一看到这样的神色,方同喻马上就像魔怔了,心中震了一震。他用尽所有力气,站直身子,绷起脸,向祝乐辞走了一步。

  祝乐辞恍恍惚惚地后退,他又向前。他大脑晕眩,有些许缺氧,面上反而还维持着惯x_ing的冷淡,走到了祝乐辞的面前,微微伏向身前,两只手臂抱住了祝乐辞。

  这个人一下子就跟被冰冻了一样,四肢僵直,片刻后,又像是冷极了一般,哆哆嗦嗦。

  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站都快站不住,身体几乎是倚靠在祝乐辞身上,开了口,在祝乐辞耳边说:“恨我吧。”

  “恨我迁怒,恨我自私,恨我折磨你,恨我不放过你。”

  说话的气息如同游魂的低语,自数着罪名:“恨我从不把你当作无辜之人看待,恨我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你。恨我没在你刚出生时就杀了你,恨我在快死的时候还心有不甘……”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飘进了耳朵里,祝乐辞侧脸,看他将头埋在自己肩上。他的黑发已经没了光泽,仔细一看,似乎也比从前少了许多,白到几乎透明的耳朵不被遮掩,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还可以看见里面的脉络。

  纤细的、血红的,明明还活着的脉络。

  祝乐辞嘴唇轻微地开合了几下:“……我不恨你。”

  方同喻自觉可悲。

  祝乐辞的手抵上了他的胸膛,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呼吸了两口气,语气不再像先前一样飘忽:“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方同喻道:“在我毁了你的一切之后,你还不恨我?”

  祝乐辞颤抖起来。

  方同喻的手抚上他的脸,刻意放轻了语气,显得如同拙劣的引诱:“我强j-ian了你,那么多次,你也不恨我?”

  他的头抬起来,眼神深不见底,唇边噙着一抹笑容。他的笑淡淡的,干涩的嘴唇靠近了祝乐辞的,过了几秒钟,微微地落下去,给了一个浅浅的吻。

  这个吻的本意是激怒与戏弄,祝乐辞却更多地感受到了绝望。

  他仿佛喉咙被掐紧,许久了,才呓语般地说了一声“不”。下一刻,空气中猛然炸起“啪!”的一声,客厅内的灯骤然熄灭,室内被黑暗侵蚀笼罩。他的心口一下子揪紧,吓得睁大眼睛,身上的人瞬间没了力气,跟尸体一样,软倒在他身上。

  祝乐辞不得不抱住他,慌得仓皇无措,喊了两声“同喻”,又下意识用手去探方同喻的脉搏。

  它尚且跳动着。

  祝乐辞这才卸了劲,连带着身上的人,一起瘫坐在地上。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救护车姗姗来迟,医护人员连问了好几句,他才勉强挤出声音来,让方同喻躺下,爬起来去开门。

  医护人员打起灯光,手脚麻利地把方同喻放上担架,询问他是否陪同离开。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灭了的灯,垂下眼帘,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微不可闻地回答道:“嗯。”

  

【第三十四章】

  

  家里的灯灭了,祝乐辞才想起来之前蒋岸说的,那个房子里死过一个人。他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之前也一直安全得很,这下方同喻突然晕了,他的心才提起来,只好跟着去了医院。

  除夕夜晚的医院比平时少了许多人,只有值班的急诊医生和护士。祝乐辞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结结巴巴地和医生说了说他的情况,但因为医院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回家过年了,检查没能做成,只先让他住院躺一晚,打个葡萄糖。

  病房里还有住院的其他病人,亲人陪在床边,陪着说说话吃点东西,有说有笑的,病房里竟然还算热闹。

  病人家属见这个时候来了新的人,不免好奇地探过头来,看他们面容相似,便问:“年轻人,这是你哥哥啊?”

  祝乐辞坐在床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回答说:“是……是我朋友。”

  “那你们长得这么像,真巧啊!”

  他局促地“嗯”了两声,手机恰巧响起来,他便找到借口,跑到病房外面去接。

  柏赢又打了电话过来,他心里也乱乱的,等对面说了两句话才回过神。柏赢担心地问:“乐辞,你没事吧?”

  “……没事。”祝乐辞说。

  “对不起,我没能看住他。”柏赢道,“我之前一直把他关在医院里,他不肯治疗,我就逼他治……我以为他已经想开了,没想到会在这种时间跑去找你……”

  祝乐辞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y-in影,不知道该说什么,相对沉默了很久 ,柏赢又问问方同喻的情况,他照实回答。

  “我……我照顾他一个晚上,”祝乐辞道,“你明天把他带走吧。”

  柏赢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只出口了“你可不可以……”这几个字,便停住,又吞回肚子里。祝乐辞等不到他把话补全,就挂了电话,在医院的墙边靠着站了几分钟,才进到病房里去。

  久违地和柏赢说话,却不如想象中一般难受。

  就好像……他已经彻底把这个人放下了。

  经历过在这之上数倍的疼痛,再回头来看看,柏赢给的伤害,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祝乐辞勉强笑了笑。他在方同喻的身边坐着,观察这个人的病容,看了两眼,忽觉双目刺痛,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是黑的,反光,映出他的脸庞。

  明明他们在x_ing格和天赋上没有半点相近,偏偏外貌就是这样的相似。

  来源于同一个母亲的基因铸就了他们的身体,来源于同一个母亲的血液现在也流淌在他们的血脉中。

  祝乐辞掩住脸,艰难地呼吸了两口气。他站起来,迟疑地走出病房,到了护士站又望而却步,折返,再再次走回来。

  护士看他纠结半天,问道:“有什么事吗?”

  祝乐辞眼神游移,终于问道:“请问……你们这儿能做骨髓配型吗?”

  护士顿时了然,点点头,答道:“等明天白天血液科上班了,你办办手续,你和你哥哥签个字,就可以做了。”

  “哥哥”两个字让他浑身一震,但又无法反驳,只能够点点头,道谢后,又回到病房中。

  

  祝乐辞一直到了半夜一两点才睡,因为换了个新环境,陪护的床又窄又小,他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早上又是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方同喻仍然闭着双眼,但气色比昨晚半死不活的样子好了不少。祝乐辞挺想在他醒来之前走掉,逃避和他的对话,但又挂心着骨髓配型的事,犹豫之间,还是先起了床,收拾好自己,就去先准备骨髓配型的手续。

  他跑上跑下,咨询了不少问题,最终拿来了要签字的文件。走进病房时,心里还在思考着如何和方同喻沟通,没想到一进去,方同喻却已经醒了。

  一与那双眼睛对上,原先的主意顿时都成了空,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转过身。

  方同喻沙哑地说了声:“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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