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 作者:月半丁丁酱/化京【完结】(21)

2019-06-12  作者|标签:月半丁丁酱 化京

  祝乐辞惶惶不安地思考着。分明是冷得要人命的天气,他的额上却冒了汗。

  然而那第一个声音却始终没有来。

  可能过了好几分钟,半个小时,一个世纪,他才听到闷沉沉的“哐”的一声。他惊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了跌坐在地上,扶住旁边的沙发背,勉勉强强站好,才后知后觉地分辨出来,那好像是人摔倒时、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祝乐辞颤抖着走近了门一步,想去看一眼猫眼,却没有这个勇气。

  外面久久没有动静。他用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神经质地掐得自己快要吐出来了才松开,干呕两下,哆嗦着声音道:“你不要来找我……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祝乐辞听他实在没有回音,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两手一抹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溢了几滴眼泪,气得赶紧抹净。

  他又掐了自己一把,把这当做给自己打气,说:“同喻,你放过我吧。”他重复一遍,“我不会让你进来的!”

  所有的一切就仿佛在对空气放空话。祝乐辞找了个棍子,掂在手里,又站了好一会儿,甚至怀疑刚才看到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过去确认,但一靠近门,又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退回来。他强行小声念道:“不管他了。”回到沙发上,蜷坐着,把毯子捡起来重新裹着自己,拿出手机,却什么也看不下去。

  在门外的声音过去了整整三十分钟之后,祝乐辞手脚冰凉,不安到了极致。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不停地胡思乱想着,半点也没法集中注意力。

  最后他还是下了沙发,缓慢地往门这边挪,注意着不发出半点声音。他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外面却一个站着的人也没有,他松了口气,刚想往回走,两步后又撤回来,犹豫不决,手指冻得似乎有“咔吱”的响声。

  他试探x_ing地打开了一点门,往里面拉,刚开了三十度左右,他听见另一声闷响。

  方同喻原本头靠着门,现在门被拉开了,便磕到地上。

  祝乐辞嘴唇发白,踌躇地蹲下去。这样冷的天,方同喻的外套却单薄得很,好像连一点风都挡不住,根本没有御寒功能。他双目紧闭,面无血色,磕破的地方已经流了血,又结成暗色的痂,丑陋地盘踞在额上。

  他的衣领翻开一点儿,露出了底下的病号服。祝乐辞愣了许久,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伸手碰碰他的脸,怀疑自己碰到的是一具尸体。

  “怎么会……”他蠕动嘴唇,无意识地念,“为什么要这样来找我……”

  祝乐辞跪在地上,过了许久,胆怯地去抱他身子,艰难地把他支撑了起来。放在以前,自己是绝对架不动方同喻的,但这人现在消瘦得太狠,他只要用点力,也可以做到。

  他把方同喻架到了沙发上,进房间抱了几床被子出来,盖在方同喻身上。他茫然地坐了许久,才惊觉室内太冷,他刚才忘记要关门。

  

【第三十二章】

  

  这个春节本不该是这样的。

   和方同喻共处一室,几个月前的那些事就克制不住地刺向脑海。祝乐辞思维迟钝,关了门又坐下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方同喻是从医院跑出来的,那他应该给柏赢打电话,让柏赢将人领走。

  ……方同喻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祝乐辞心中惴惴,胡思乱想,手里握着手机,那个电话却不敢拨出去。他没有存柏赢的手机号码,但早已对这串数字熟记于心,手动打到一半,指头便不能自已地哆嗦。

  他害怕和柏赢通话。但是不找柏赢的话,他能怎么办?

  祝乐辞看向沙发上躺着的人。对方的嘴唇几乎是白紫色,虚弱得好像要死了,额上的血痂惊心怵目。他缓缓地伸出手,碰到了那块硬硬的东西,稍一接触,又立刻缩回来。

  他打了120的急救电话,说明情况时都有些口齿不清。害怕会吵醒方同喻,他还特地走到房间里去,把门关得死紧。打完电话,他才从房间里谨慎地放轻脚步出去,调高空调的温度,弄了s-hi热的毛巾,给方同喻擦拭脸上的灰尘。

  哪怕进入了温暖的室内,身上盖着这么多被子,他面上的疲乏却没有丝毫缓解。许久过后,祝乐辞将凉下来的毛巾拿开,他嘴唇微微蠕动,挤出了梦呓般的一句:“乐辞……”

  祝乐辞手里的毛巾掉到地上,手臂僵硬在半空中。

  “别叫我了……”他痛苦地垂下头来,将脸埋进掌心之中,“这让我怎么办呢……”

  他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既是害怕、恐慌,又是见着了方同喻变成这模样之后的无措与困惑。他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施舍一个客厅让方同喻躺着,已经是十分懦弱没用的行为。但他一站起来,走了没两步,身边的人如同惊醒了一般,呼气吸气声音顿时大了数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祝乐辞喉咙吞咽,加快脚步,沙发上的人立刻坐了起来,想来追他,又摔在了地上。

  这次有被子垫在底下,几乎不疼,也没什么声音。祝乐辞仍是听得心惊胆战,听他道:“别走。”

  “我帮你叫了救护车……”祝乐辞努力地说,“等会就来了。”

  方同喻喉咙干涩无比,声音都是嘶哑的:“我不去。”

  祝乐辞低着头:“你……你要去。”

  他瘦削的肩膀往里缩着,每对着方同喻说一个字,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他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嘴拙,两只手绞在一块了,拼命地说:“我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好好地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方同喻没有回话。他听着身后地上的声音扑腾,被子被掀开,那人吃力地爬起来。脚步声一往他那儿接近了一步,他就浑身发麻,大脑皮层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差点就要跪下来。

  祝乐辞的指甲抠破了自己的手指皮肤,两眼的睫毛不断扇着,呼吸渐渐深重。

  方同喻站到了他背后,沉默着。他僵立许久,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方同喻也跟着走了一步。

  他一下子崩溃了,两眼发红,呼吸急促地用力摇头,想往前跑,却被方同喻抓住手腕。皮肤相接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转过来,另一只手想把方同喻的手从自己腕上掰下来,被方同喻再次抓住。他咬紧了牙,胸口闷疼,快要呼吸不上,哀求地抬了头,却看见方同喻眼神沉郁,动也不动地钉死在自己身上。

  “你放过我不行吗?”他酸涩地问道,“都成了这样了,你不可能再让我像以前一样对你……”

  方同喻的嗓音犹如生锈了的铁丝摩擦地面:“你不用做什么,我也不会求你怎样。”他用力地吸气,好似说话对他来说是十分费劲的事,“……你可以把我扔出去,但我不会走的。”

  祝乐辞浑浑噩噩地看着他,目光几乎失了焦距,即将有泪水涌出来。他微微地张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可能有半分钟,他的目光又渐渐凝起来,喃喃道:“你流鼻血了。”

  红色的粘稠液体从鼻腔里微微爬了一点儿出来,在那张白得毫无人气的脸上,十分刺目。

  方同喻似是有些恼怒,眉头皱了皱,扭开了脸。祝乐辞手足无措,睁大了眼睛,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把手往回抽,方同喻还执拗地不肯松手,他一下子就失了控制力,用力一挣,竟然直接将对方的手甩开了。祝乐辞后退两步,握着自己的手腕,又看看方同喻的,几乎是自顾自地念:“你怎么了?”

  “没什么。”方同喻回答。

  他转身,步伐缓慢,走到桌边抽了两张纸,捂住自己的鼻子。

  方才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他神情灰败,走路时甚至有摇摇欲坠的感觉,仿佛一个不慎,就会往一边侧倒去,再也爬不起来。

  祝乐辞心里空荡荡的,眨了两下眼睛,拔腿就向自己房间跑去。方同喻没再来拦他,方才被甩开了手,就知道自己不再有拦的力气了。

  他死死地关上了房门,再顾不得许多,咬得自己嘴唇快出血了,拨通了柏赢的电话。

  每年过年时,柏赢总会被召回家中,应付那大家族特有的一大帮亲戚。祝乐辞这是个新号码,他见着陌生,此时又忙着,便没接。

  祝乐辞目光闪烁,只好又给他发了个短信:

  “同喻到底怎么了?”

  这次柏赢倒是飞快地回拨了,无比震惊地问:“是乐辞吗?!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祝乐辞本以为自己会难受,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被其他的东西占满了,乱糟糟的,只回答道:“他来找我了……”

  柏赢那边似乎是摔了个东西,“哐啷”一声。背景的噪杂人声急速远去,变得安静,柏赢的声音便显得更加焦急:“他怎么会……该死的!”

  “他,是不是在住院?”

  “……是。”柏赢懊恼又抱歉地说,“我本来让人看着他的,他本来不应该能走掉的……乐辞,你先把他留着,不要让他出事,我马上准备过去……”

  祝乐辞垂着眼,打断道:“他生了什么病?”

  对面的声音立刻卡壳。

  祝乐辞轻轻地说:“告诉我吧。”

  脚步声又一次响起,到了他的门外,伫立不动。祝乐辞盯着门,听手机对面的人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许久,最后才回答:“白血病,和他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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