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后来，我就拿着我弟的身份证离家出走，然后上了军校。”叶修似乎是笑了笑，“我弟才叫叶秋。他小时候一直想参军，估计要是他活着，也不反对我这么干吧。”
“嗯。”周泽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简单地回应。他想象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深夜离开家，决心用死去的亲人的名字去结束一次还没有发生的战争……然后在那场战争中，他的生命中失去了越来越多的人。
这并不是能用语言表达的感受。
叶修感到周泽楷的精神屏障忽然展开了，像是温柔的水波，引导着他，试图包裹他的精神领域。他没有拒绝，而是跟随着这种引导，让周泽楷对他进行了安抚。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啊，他想，叶秋又不是刚死。但如果拒绝的话，难受的大概是周泽楷——事实上，现在的周泽楷远比他伤感多了。
于是他又回到了那片雪地中，温柔的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仿佛要填满他心中的所有沟壑。清凉的雪花抚慰着他的精神领域中的每一个角落，将一切疲乏、犹豫和狂躁都涤荡干净——每一片晶莹的雪都是一个轻柔的吻。
我在这里。雪发出絮絮的低语，我会永远、永远地守护着你。从此以后，你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失去和离别，因为我绝不允许你再感到悲伤。
我爱你。
雪野渐渐退却，叶修再次回到暮春的Cao原，深蓝色的明静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满月。
这是周泽楷第一次对他进行精神安抚。对于自己向导精神力的强大程度，叶修早就有个大概的认知，但他还是有些惊诧，周泽楷居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在刚才的一瞬，他几乎完全忘却了外在的世界，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周泽楷带给他的安宁感。直到现在，他从周泽楷的精神领域中脱离出来，那股纯粹的宁静和幸福感还残存在胸口。
“给我状态调整得这么好，不怕回去的时候再晕机啊？”仍然没有回头，叶修带着笑意问他。
周泽楷靠在湖岸边微微喘息着，方才对叶修的精神安抚，他几乎是倾尽全力。
“……喜欢‘鹞’？”隔了很久，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战斗机？”叶修想了想，“当时开它，主要是没有F-35，后来有了全被微Cao抢了，条件艰苦啊，就凑合着开。不过想想也挺巧的……‘鹞’，就是我啊。”
周泽楷想了一会，才明白叶修的意思：“精神动物……是鹞？”
“对。”叶修点头，“和你那只长得挺像。”
周泽楷有点惊讶，有点遗憾，又感到有些沮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叶修的精神向导呢。他的雀鹰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叶修的手臂上，也曾在长夜中勇敢地冲入叶修的梦境……可叶修的精神向导，却从来没有为他出现过。
“……想看。”他小声说。
“出来过啊。”叶修像是明白他的想法，解释道，“不过你没看见。”
“？！”周泽楷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张大了眼睛看着叶修的背影。
“我住院那次。”叶修说，“你走的时候，冲出来狂追了你的直升机八百米。”
喜悦瞬间满溢了胸口，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叶修笑出声来：“这么高兴啊？早知道就放出来，天天围着你飞得了。”
精神向导不是召唤兽，没人能控制它们何时出现或消失。然而他们的出现，多半还是和爱情有关……
周泽楷听见自己的心正激烈地跳动着。
他爱我。
他爱我。
他爱我……
明明早就确定了这一点，明明早就将两个人的精神结合在一起，但是还不够……每一天，那种隐约的不安都挥之不去，想要再确定、想要更确定……
想要确定他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
想要让他对自己爱得更深、更激烈，就如同自己爱他一般不能自拔。
“叶修……”周泽楷轻轻地叫了一声，撤下了自己对信息素的掩饰。
第24章 番外10
凉爽而清新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叶修的背几乎一瞬间就绷紧了。
对于哨兵而言，向导特有的信息素味道，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烈的吸引。尤其是当他与这个向导结合之后，这种吸引就更加致命……因为他知道，这种味道，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叶修。”周泽楷又叫了一声，在湖水中站直了身体，对着叶修伸出了手。
被呼唤的人终于转过了身，他慢慢地走过来，神色稍有些不自然。在他面前，英俊的青年赤裸着站在清冽的湖水中，那场景仿佛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冷冽的香气更浓了些，像是某种召唤。叶修把手放在周泽楷伸出的手中，目光却停留在他的脸上。月光下，青年微微地垂下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美好得像一个梦，以至于你常会有种错觉，仿佛他会被惊醒而消失。于是，在他面前你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变得顾虑重重……你怕梦境破碎，你怕白日来临，你怕他改变、怕他受伤，你突然开始担忧一切不可知的未来。
而你终究无法抗拒自己的内心。
你爱他。
你想要他。
两个人的手心交叠着，强烈的悸动和渴望在胸口跳动着，又在紧密结合的精神领域中找到了共鸣。因为相爱孕育出欲望，又因为欲望而感到焦灼躁动……周泽楷抬起头，沉默地望着叶修，漆黑的眼瞳里散落着被剪碎的月光。
“小周……”叶修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仿佛在诉说一个秘密。
周泽楷的手猛地用力，叶修整个人就被他拉进了湖中，月光下四散的水花莹莹地闪着光。及腰的湖水中，两个人s-hi淋淋地牵着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望着。
手心里传来彼此的热度。
他们慢慢地靠近，几乎就要拥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月夜中突然响起了笛声。
“老板娘，”罗辑一脸纠结地问，“你真的觉得，让人在这种时候吹笛子，能促进两个人的感情进展？”
“谁要促进他们的感情进展啊？”陈果嗤之以鼻，“他们的感情已经不用再进展了。”
一直在角落里没出声的莫凡，此时居然默默点头。
“可是，就算你是想促进他们两个的r_ou_体进展……”方锐咳嗽了一声，“那也不用大费周章，还从文工团空运一个吹笛子的过去吧？”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苏沐橙力挺陈果，“重要的是氛围。”
陈果一脸“女神我就知道你懂我”的表情，唐柔在旁边默默微笑。
“你以为他们两个这么久还没结合，真的是因为没机会？就叶修那种人，没机会也能创造机会！”陈果继续对众人施予爱的教育，“重要的就是一直没有那种氛围嘛。”
“哪种氛围？”包子问，“要不要我出手？”
“不要！”众人一起说道。
“反正你想象一下那种场面。”陈果示意大家安静，“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然后你说‘小周我们结合吧’，于是小周就老老实实地脱衣服，一边脱一边用特别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你。你什么感想？”
“血脉偾张？”方锐很积极地抢答。
“向导自重。”苏沐橙很不客气地示意他闭嘴。
“一帆，你说。”陈果拍了拍这位低着头满脸通红的哨兵。
“嗯……对象是他的话，大概，会很有罪恶感吧。”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乔一帆的脸更红了，“而且，会觉得对他有龌龊想法的自己……真是太禽兽了！”
“你看，”陈果很满意他的回答，“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小周那孩子，怎么说呢，好是挺好的。可是一旦纯良过头了，就会变得……”
“x_ing感绝缘啊。”唐柔帮她补完。
“就算是这样，”罗辑推推眼镜，“那这和吹笛子有什么关系？”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人都是有破坏欲的。纯洁的东西你会想去守护它，但当它纯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反而会想去玷污它！”
“老板娘你想玷污谁？”包子很严肃地问，“你表情太恐怖了！”
“总之，要给他们营造出一种朦胧浪漫又圣洁的氛围来！在这种氛围下，小周就算再不开窍，我相信叶修也一定会开窍的！”
苏沐橙很认同地点点头。
“月光、湖水、Cao原都有啦，今晚是满月，七星湖又是晴天，气氛应该不错。”苏沐橙复核了一遍气象数据，满意地合上了电脑，“所以现在少的就是……”
“音乐！”涉及到她的本行，唐柔多少有点兴奋，“本来这个氛围的话，钢琴弹奏德彪西的作品是最合适的……可是深夜的Cao原突然传来钢琴声，会显得有点奇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