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上——旷达【完结】(76)

2019-06-12  作者|标签:旷达

暂且独租了这么一间小房,余下工资用作生活支出,也不像当初那么拮据了。

薛适仍暗自感慨着姜南的多年辛勤,只听对方话锋一转,竟这样说道:“你现在还太小,不该接触这些的。你现在,就是应该好

好学习的阶段。”

言语脱口而出,是极为容易的。其实很多道理早是听烂了的,人人都明了,却又都做不到。身处于混沌之中,人听不得他人劝,

要么放纵心内欲念,要么一通胡闯,试图寻求些虚无缥缈的答案。

薛适不由得白眼一翻,继而甚没好气地反问道:“好好学习之后呢?等我到了二十七岁就能搞Gay了?”

“也不行啊。”姜南摇摇头,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道:“你还得结婚啊。男人都得结婚。等结了婚,有了孩子,家庭稳固了,再

考虑偷摸和男人接触的事儿吧。”

薛适脑中一派愤恨,忘了质问对方,忍不住斥责道:“同性恋凭什么和女人结婚啊!这不是把女人的一生幸福全毁了吗!”

姜南倒受得住,他仍是笑,躲着薛适的视线,嚅喏说道:“没办法啊。当今社会就是这样的。男人不结婚,不生孩子,就已经遭

人议论了。要是连喜欢同性这一点都被别人拆穿了,那就一辈子背上变态的名号了。对父母来说,生个变态儿子,这在亲戚朋友

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了……”

薛适听了,心内一凉,只觉浑身无力。令父母蒙羞乃最深重的不孝,这的确是同性恋扭转不来的巨大压力。薛适即使想争辩,也

再说不出什么了。他低头沉默一阵,继而随口问道:“这么说,你结婚了?”

“没。”姜南轻柔回复道。

薛适皱起眉毛,想着对方刚刚的义正言辞,不禁反问:“你没结婚,还说别人干什么?你父母不催你吗?”

片刻静默,引得薛适抬头望去。姜南倒是压低脑袋,将脸都埋在了膝盖之间。薛适以为对方是没听清,正要重问,只听姜南,没

气力地说了一句:

“我父母……都走了……”

轻柔的声响瞬时消散,它看似掠过了耳边,实则扎进了薛适心里,引起了阵阵激荡。薛适不由得深吸着凉气,虽努力克制,鼻腔

也仍是发出了声响。姜南沉静不语,薛适也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怎样安慰对方。

父母双双离世,看似没了压力,但这竟该是多么沉痛的心理负担。仿佛二老的在天之灵,时刻都关注着自己。与同性亲昵的龌龊

行为,无论怎么隐藏,也始终逃不过父母的双眼。更何况,在亲友看来,自己承接了父母的所有期许。若是因同性恋身份令父母

蒙羞,遭亲友议论,故去的二老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该是多么心酸啊。

当下,薛适并不能完全理解姜南每日承受的痛楚。在他心中,父母犹如两座险峻无比的大山,横立在自己觅求同性情结的道路上

,逾越分毫都是妄想。

仅是想象,自己对父母坦白的场景,薛适便会立时心悸,头晕不止。母亲定会病发,薛适疼惜,也更为恐惧。父亲脾气暴躁,必

然怒火攻心。父亲行事极端,会有些什么过激的言语举动,实在难以预料。

然而,薛适并不惶恐于父亲的诡辩羞辱,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母亲而已。

尴尬许久,薛适轻咳一声,继而冷笑,佯装轻松说道:“起码不用烦恼跟父母出柜的问题了吧,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好的……”

姜南霎时挺起脖子,本是一双柳叶细长眼,如今竟瞪得浑圆。惊恐、不解、恼怒攀于脸上,神情很是复杂。他下巴微颤,继而哆

嗦质问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薛适赶忙盯着角落,只觉脸颊发烫,又不知如何解释。

姜南叹了口气,用伤感的口吻,自言自语似的说:“你不知道失去父母是什么滋味……父母在的时候,我也很恐慌,完全不能想

象,自己结婚做戏,或是向父母出柜的情景……等人没了才知道,只要他们活着,什么难关都能挺过,什么事情,都还有个念想

……”

也不知姜南的话语会在何处结束,薛适受不住那伤怀的轰炸,赶忙躺下,拽过薄毯,面壁忍泪。

姜南也不再说,只将灯关上,贴在了薛适的身边。

黑暗中,二人各自沉默,僵持了许久。薛适闻着陌生床铺的味道,心中不断劝慰自己,母亲在家,正睡得安好。然而,想到母亲

的刹那,惨叫声却仍是无情侵入了他的大脑。

侧躺着的薛适,蜷成一团,又慌忙抓过姜南的手,牢牢贴在了胸口上。姜南顺势挪过,由背后搂上薛适,不知多久,二人才淡淡

地睡去了……

第42章:翻不过的城墙

那个假期,薛适与许多网友见了面,尤其是临近区域的那些个同志。少数条件不错的,或自己租房,或占着家里留下的居所,逍

遥过活。多数同志,皆是与他人合租,躲在一方小小的卧室中,尽力回避着旁人的视线。

薛适并未意识到,自己将心力都放在了那些独居男人的身上。纵情过后再看对方,若不嫌恶,薛适便留下过夜,免得回家睡觉再

遭受幻觉的折磨。就这样撑了些许日子,薛适见母亲的身体状况逐步恢复,心内便有所缓和,夜半醒来后,也不像初时那么恐慌

了。

那段时间接触的同志,大多都没给薛适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唯有一人,网名云朦,并不像其他男子一般殷勤,反倒令薛适在意了

许久。

那天下午,薛适出门时,天空笼着一层淡淡的阴云。会否下雨倒说不准,确不像往常那般燥热了,走在路上还算是惬意。

向南行了约莫十分钟,穿过车流熙攘的路口,便到了云朦所住的那一片居民楼。

薛适沿着栏杆外侧踱步,寻到入口后悄然拐进,遂按云朦先前的叮嘱,径直走进了手边那栋高楼。

电梯正对大门,几步便到。薛适站在狭小的过道之中,狠命跺了一下脚,头顶那根残弱的灯丝几番闪烁,并没什么光亮。他用指

节顶下按钮,即刻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那褪去了大半颜色的电梯门随之颠颤,而后才摇摇晃晃地勉强打开了。

电梯间小得可怜,竟还摆着一方厚重的木桌,连同伏在其后的中年妇女一道,又将空间占去了多半。

妇女的双手架在桌上,机械式地撺弄着未完的毛活,一双死鱼眼满含敌意,极其冰冷地盯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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