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上——旷达【完结】(14)

2019-06-12  作者|标签:旷达

惧。

年幼的薛适,对母亲所患疾病的了解,趋近于零。母亲病发时的凄厉叫声,仍牢牢震慑着他脆弱的神经。与母亲独处的时光,原

本美好至极。但当下的每时每刻,薛适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于是,亲人的陪伴,竟变成了难得的幸福。

更为可悲的,是薛勤胜仍整日沉溺于打牌赌博之中,他对于妻子的病痛,仿佛毫不在乎,儿子的恐慌,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大年初五,晚饭过后,一直留守文竹园的奶奶和三大爷,也终就准备告辞了。

傅雪萍已恢复大半,她帮婆婆收拾着东西,满口感谢。

薛适见三大爷披上了棉衣,表情瞬时暗淡下来。

亲戚们的关怀,薛适都看在眼里,很是感激。奶奶和三大爷,坚守阵地已有五天,其疲乏与操劳,薛适完全理解。只是,一想到

漆黑阴冷的夜晚,自己竟要与母亲独处,薛适便被那股袭上心头的恐惧,彻底击溃了。

自私也好,无助也罢,薛适即刻失去了控制,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我要三大爷!三大爷不许走!我要三大爷留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一股无奈。而憔悴的傅雪萍,则又尴尬许多。她劝诫儿子,但薛适就是不听,依旧扯着嗓子哭,气息都要

断了一般。

终于,三大爷服软了。他答应留下,慢慢脱掉了棉衣。薛适见状,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夜间,薛适忍受着三大爷的鼾声,久久不能入眠。想到方才自己的哭闹,薛适自己都觉得丢脸。但心头的恐惧,过于深切,薛适

别无他法,只能摆出软弱的姿态,从而博得他人的同情。

当下,小小的薛适,产生了强烈的怨念。他不明白,在如此需要男人撑腰的时刻,为何总是不见父亲的踪影。

幼年的薛适,面对强大的恐惧,除了软弱,无计可施……

第7章:只怕曾经拥有

春分时节,距傅雪萍上次病发已过了一段时日。薛适的精神渐渐恢复,临睡前的那份惶恐不安,也慢慢减弱了。

周二下午,课时较短。放学铃声刚一响起,薛适便即刻夺门而出,直直奔向了路天义所住的大杂院。

刚跑进大院,还没到路天义家门口,男孩暴躁的吵闹声便赫然冲进了双耳。

薛适推开门,只见路天义的脖子被一张白色餐布系得严严实实,唯一表露出的那颗脑袋,不停乱晃着,脸上各处,都沾满了头发

渣。

路天义的母亲缨子,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扳着路天义的脑袋,厉声呵斥道:“别他妈乱动!”

路天义怒视着母亲,扯着嗓子大喊:“你剪到我啦!”

缨子矢口否认,继续生硬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刃。薛适想笑不敢笑,直勾勾地盯着路天义,缓缓挪向沙发,坐了下来。

剪发过程就像是一次刑罚,好不容易结束后,路天义迅速挣脱了围在身上的餐布,任由头发渣四处抖落。

缨子恼怒地训斥着,路天义则不顾,赶忙跑向薛适身边,委屈地展示着自己的左耳。

薛适定睛一看,才发现路天义的耳朵确是被剪破了一个小口,那渗出的血印,慢慢晕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路天义捂着耳朵,一直用憎恶的眼神瞪着母亲。直到缨子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后,路天义的神情才瞬时软化,那一双凤眼,

即刻透出了饿狼般的凶光。

饺子的数量是足够的,但两个孩子仍顽皮地争抢着,各自都吃了许多。罢了,薛适和路天义鼓着肚子,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那些毫无生气的废弃物,在两个孩子的眼里,都是极富乐趣的设施。他们淌过沙堆,攀过木栅,经过一段长距离的巡回之后,俩

人心满意足,在无人的小胡同中缓缓踱步着。

太阳刚刚落山,路天义走在前面,手拿一根树枝,胡乱挥舞。

薛适跟在对方身后,乖乖地走。经过一扇半开着的窗户时,忽闻里面传来了熟悉的音律,一听便知,是电视剧《戏说乾隆》的主

题曲。

薛适跟着哼唱,路天义却突然转身,猛地拉起了薛适的双手。

路天义看着薛适,认真地说:“以后只有咱俩的时候,你不许叫我的名字了,你要换一个称呼!”

薛适莫名地盯着对方,疑惑地问:“换个称呼?那叫你什么啊?”

路天义眼睛眯缝着,透着坏样,说道:“你要叫我四爷。我呢,就叫你淮秀,或者秀秀。”

听罢,薛适便皱起了眉头。将路天义比作皇上,这还说得过去,反正皇上是男的,路天义也是男的,再加上那股霸气凌人的气势

,硬要联系起来,倒也能够想象。但赵雅芝饰演的程淮秀美艳动人,仿佛天仙下凡,若要让薛适将自己比作女生,那还真是无法

接受。

薛适盯着一脸贱样的路天义,冷淡回绝道:“我不喜欢。我才不叫淮秀呢……”

路天义见薛适不就范,便猛地抱了上来,一边撒娇一边胳肢。薛适最怕痒痒,无力还手,僻静的胡同内,两个男孩就这么互相嬉

闹着。

最后,他们达成协议,薛适叫路天义“爷”,路天义唤薛适“秀”。

薛适极不情愿地回应了路天义。对方听了,兴奋异常,再次抱住薛适,在那肥嘟嘟的脸颊上狠命一亲,留下了许多口水。

薛适用袖子抹净脸蛋,和路天义一道,推推搡搡地向前跑去。

接近大杂院时,路天义却突然停住了,他严肃地看着薛适,叮嘱说:“我们两个,在别人面前不能这样。只有咱们两个人时,才

能这样称呼对方。”

薛适点头答应,心里很是明白。

明明只是孩子而已。但这复杂的心思,却因何而生……

读了小学整整一年,直至享受到暑假的欢畅与悠闲,薛适才明白,什么叫最美好的时光。

几乎是每一天,薛适和路天义都粘在一起。路天义酷爱阳光,总拉着薛适外出,四处疯跑。其实,薛适是极不热爱户外运动的。

但只要跟路天义待在一起,那灼热的阳光,仿佛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就这样极度开心地傻玩傻闹着,一眨眼,便将暑假挥霍得所剩无几了。

开学前的第五天。

晚间,太阳刚刚落山。

薛适跟着路天义,跑到了商店街,俩人潜伏在一家迪厅的门口,仔细观察了过往的男男女女。少顷,两个孩子跑回无人的胡同,

跳着脚大声嬉笑,笑男人们喝醉的模样,笑舞小姐们春光毕露的高腰短裙。

当快要跑到大杂院时,路天义在一盏路灯下停住,他转身,两手插腰,开口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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