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 作者:贤三【完结】(26)

2019-06-11  作者|标签:贤三

  那时候,曹亚荣三月份刚走,妙巴黎五月份就涉黄被公安盯上,朱进简直是祸从天降,每r.ì焦头烂额。毛先生为何会出手相救?我想真相可能就是丁予涵那r.ì在海滩上情绪失控对他大打出手的原因,并且我不相信朱进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三人到底是如何从向权贵屈辱地下跪,流泪,逐渐地向上流动,直到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权贵”,并安然地享受着财富给我们带来的便利?我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只记得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错,没有一步错。

  “我都忘了我们最初来上海是为了什么。”

  “为了发财。”

  “现在发了。但是我没有任何感觉。”

  朱进看了我一眼,没有讲话。

  “你在想什么?”

  “想死。”

  “被方小姐听到了,你就真的要死了。”我刻意地开个玩笑,将朱进说的那两个字冲刷得干干净净,“婚期定了没?要不要跟老家说一声?”

  朱进宛如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笑着反问我:“我们这种人还能有老家?”

  我垂下眼帘,又问他:“既然你没有在找诺诺的下落,那和方小姐还有那必要么?”

  “我觉得是没有必要了。”

  我也不知道他此刻那句是真,那句是假。他悲伤的神情巧妙地融进了这酒馆的孤独之内,我分不清他是同我一样无处将孤寂安放,还是内心的孔洞已经烂到将整颗心脏蛀空,再也放不了世间的悲欣。我问他对未来的打算,问他愿不愿意就此收手,我们兄弟三人带着赚来的钱离开上海这个福祸之地重新开始。朱进微微蹙起眉,眼光闪烁,我能透过眼神看到他内心那片汹涌的海。我猜想他一定是动了心的。但是那位侍应好巧不巧在他要回答的时候上了酒。朱进要讲的话被打断了,他没说出口的愿望我再也没机会听见,有的时候你错过了某一个瞬间,那便是永远的告别。命运比谁都薄情,不愿意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那晚我们的角色对调了一番,我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是他将我送回了家伺候躺下。一沾上床我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迅速投身于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不知今夕何夕。

  程祝诺看着姓张的不讲话。他死死拽着衣角,气得眼睛通红。早上他爸说要去外地考察一个礼拜,老妈跟保姆都不会开车,他安排朋友接送。谁能想,好巧不巧,安排的竟然是这位!

  “诺诺,上车呀。”姓张的笑眯眯等他,很笃定。

  程祝诺看他这副样子头也不回直接走人,姓张的喊:“喂,认识回家的路伐?此地虹口区哦!”“不要你管!”程祝诺回头瞪他。张老板一下子有点好笑,怎么许久不见,小朋友完全变了个样子?他讲:“你走回去天都黑了。”“我坐车!”“你妈要是看到你自己回去的会怎么想?快点上车。”张老板忍不住探出半个身子,“你们家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程祝诺听了这个仿佛被捏到痛处。程家可以说是和他们姓张的有长期合作关系,听方妈说老爸特别希望两家结成亲家,那个姓张的没同意。

  “来吧。”

  程祝诺低头,认命般走回去坐上了他的车。

  姓张的看他一眼,边开车边说:“很久不去你家了,诺诺跟张叔叔不亲了。”

  程祝诺坐在那里,面色铁青,不响。

  “你爸爸跟你说去出差了是吧?”他转动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讲,“他其实是去r.ì本玩女人了。我安排的。”果然,话音刚落他就看见旁边的男孩一脸惊诧看着自己。

  “r.ì本艺伎见过伐?面孔雪白,浑身雪白,你要她唱啥她唱啥,别看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脱起来倒是很方便……”

  程祝诺暗暗握紧拳头,看车窗外面,强迫自己不要去听这些 y- ín 词浪语。他爸那么爱妈妈,怎么会去r.ì本玩女人?姆妈讲,他们如果不相爱怎么会有自己?

  “诺诺,女人玩过伐?”张老板瞄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你年纪也不小了,张叔叔也可以为你安排一下。”

  车窗外景色疯狂往后倒退,连成模糊的一片。ch.un光将街景染得红红绿绿,刺痛程祝诺的眼睛,男人的气息甚至令他隐隐有些头疼。他忍住不讲话,不听,不看,不想。

  张老板见程祝诺不为所动,熟门熟路将一只手搭上他的腿,正如他这几年一直做的一样:“你叔叔从来没有越界吧?”话里意思似乎是埋怨这男孩不识好歹。不出意料,程祝诺听了这句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满脸通红。他想呵斥些什么,但看到这张看惯了的脸他又没有底气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没勇气说一句“滚开”不是么?在这个男人眼里自己是不是天生的贱胚?

  “你放心,我要动你早动你了。你张叔叔不喜欢年纪太大的。”

  是的。这个男人的神情清清楚楚告诉自己,他程祝诺就是一个贱胚。他在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摸进了自己的小卧室,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把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孩逼到墙角,逼他脱下衣裤任其亵玩,用甜言蜜语哄骗他,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如果不是这个男人陪伴了他几乎整个青ch.un期,他程祝诺可能不会是如今这副畏缩怯懦的模样。他就像个奴才,一个被呵斥惯了的奴才,敢怒不敢言任一个男人在用他童贞的身体为所欲为。

  张老板看身边小朋友生气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诺诺啊,我还要接送你一个礼拜,给叔叔一个好脸色好吧?”他的手逐渐钻进男孩腿间,如冰冷的蛇扭动,“叔叔还是很喜欢你的。”

  程祝诺瞪着这个男人的侧脸,终于明白了他对于爱如此困顿痛苦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他一直故作轻松,一直试图诱骗自己他没有受伤,他没有与成年人 y- ín d_àng欢爱,男人对他说过的“欢喜”是自己无罪的最好证明。程祝诺眼眶一点点泛红,那么多年来,他骗着自己无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下贱地罪大恶极,而如今,他脑子一下子清楚了,像忽然参悟了真理。

  正是这个男人的丑陋的x_ing器在他身上打了个永久的烙印,他被残酷地剥夺了爱的能力。

  “哪能哭了?觉得不够啊?”男人一首开车,一手附在他的下身使劲揉捏。

  这一次,程祝诺再也隐忍不下去了,他呼吸越来越重,眼眶越来越酸涩,他再也受不了了。“滚!”胸腔爆发出绝望又无助的呐喊,刺穿鼓膜,刺穿头颅,刺穿他血淋淋的心脏。“滚!”他嚎叫着将身边男人一把推开。方向盘瞬间失控,巨大的刹车声盘旋在整条马路,他一刹那觉得自己五脏六腑被狠狠地摔出了胸腔,头晕目眩,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一片血红。

  车外头所有路人惊呼尖叫。

  程祝诺使劲眨了眨眼,觉得脸上有温热的血液流下。他后知后觉愣愣地看向四周,看向男人,男人倒在安全气囊上,一动不动。他眼神失焦了。画面迅速褪成黑白,好似在做梦。迷迷糊糊、懵懵懂懂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杀人了。

  夜里,阿平和朱进不上班,兄弟三人难得有时间在一起喝酒。

  朱进兴致高涨,五点种不到就去菜场买了最新鲜的菜,经过鳝鱼摊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跟老板讨了点黄鳝骨头。他一手拎鱼r_ou_一手拎蔬菜,回家经过三号里朝房东太太家窗口望了望。“衡衡!”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果然见到了一只小京巴狗脑袋。“汪!”衡衡见到朱进没命了,三两下跑下楼,直冲朱进……手里的鱼r_ou_袋袋而去。朱进笑咪咪把鱼骨头留给他,突然有种时过境迁重获新生的感觉。他那会儿就靠着绑票这只小狗拿到了第一笔钱,有了本金去做碟片生意。一切似乎还得从衡衡说起了。

  阿平小丁了洗菜让朱进烧,两人结伴出去买酒,回来的时候小方桌已经被摆满,油焖笋、油面筋塞r_ou_、炒青菜、当中一盆菠菜豆腐汤,朱进上次烧的也是这几个菜。小丁眉开眼笑,跑到底楼灶批间喊朱进:“哥,快好了吧?我们酒买来了。”

  “好了好了,你帮我把这碗红烧r_ou_端上去,我擦完灶台就上来。”

  “好嘞!”

  一样的良辰一样的月亮,一样的亭子间一样的三兄弟。毛大明不在,朱进没烧茭白炒虾。朱进端起酒杯朝他们二人敬上:“今晚难得我们都有时间。”

  “干干干。”“干。”三人碰了个杯。平益温柔笑笑,看了眼曾经毛大明的位置。

  “我今天有个事情要跟你们说……”“哥,哥!”朱进还没讲完就被丁予涵打断。小丁急不可耐跳出来讲,“我有个事情憋一天了,我先说!”

  “好好你说。”

  “嘿嘿。”丁予涵得意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照片往桌上拍,“你们瞧。”

  “哟。”那两人立刻凑一会儿朝着照片爆笑,“不得了不得了,丁予涵成大明星了!”那照片是小丁的艺术照,他画了妆,穿着时尚的衣服站在背景墙前摆明星姿势,看着非常模有样。小丁摸摸脸皮连连谦虚:“还可以还可以,我一个人不行,公司说准备把我包装成HOT那样的组合歌手,现在谈了三个人,还在安排。”

  “哇,他娘的,你厉害了!”平益忍不住给了丁予涵一拳,“怎么怎么厉害?太他娘顺了你哈哈。”“走运……嘿嘿,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签约了,然后公司就说培养我了。”朱进忍不闷闷直笑,高兴之余又有些惭愧,这两r.ì只关心着程祝诺和自己,竟忽略了兄弟那么多。说实在的他根本不晓得小丁与阿平这几r.ì到底在做些什么,做得如何了。他清了清嗓子,讲:“我今天去了歌厅,有个歌厅老板打算提携……”朱进话没讲完丁予涵又吵吵上了:“哥,哥,哥,我想起来了!我还没说完!我那公司正在黄河路上看中个场子,也准备建个歌厅,到时候我们组合会在那儿驻场开唱。老板说成功的话我们能一炮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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