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 作者:贤三【完结】(12)

2019-06-11  作者|标签:贤三

  他揉揉眼睛,没看错,革命同志确实在打现实的一架。朱进找到了昨夜调笑他的同x_ing恋,一把揪住他开始痛揍,拳拳到r_ou_,没打几回合变成了群架,三两人加入战斗围殴朱进一人,毫无章法几下之后又反被朱进揍。有人连裤子都没穿好,露着蔫儿了的鸟连滚带爬,既猥琐又可笑。这犹如情色滑稽戏的一幕对程祝诺而言代却完全变了味道,它表着新奇、野蛮、刺激,朱进下三滥的打架背影在他眼里宛如成了哥lun布的新大陆,好似赌徒的天堂,撒野的本能。他被连带着四肢百骸也沸腾起来,要跃跃欲试加入这一场“战斗”中去!

  当朱进揍完人带着一身热气回到程祝诺身边时,程祝诺满眼写满了崇拜,甜甜地喊了他一声:“哥!”

  妈的,还得再去打一架。朱进快哭了。

  “你真厉害。”

  朱进挠挠脑袋。

  “你吃过饭了么?我请你吃饭吧。”

  “吃过了。”他讲完又后悔,自己也太实诚了,说句还没吃哥跟你一起共度良宵能有多难?

  “那你教我打架吧。”

  “嗯?”朱进回过神来,“不行。”把你打坏了还不得心疼死我。“咱们先出去。”他望了下刚刚自己打架的地方,拉起程祝诺的手就往公园外头走。娘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牵上心上人的小手,朱进心里头到恍惚起来。程祝诺有点不习惯,但是,这是革命的牵手,解构阶级的牵手,他反手捏紧邻朱进的手掌,讲:“我以后多来饭店寻你。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讨教。”

  花花世界,全是危险。上海滩一个大染缸,多少青年丢失了方向。朱进已经在心里念经:真汉子就该经受住考验!拉个手心里能有什么邪念?

  “阿哥,你怎么不讲话?”

  真汉子差点没绷住,真想讲一句“回老家当我媳妇儿吧”,确实非常危险。“我送你回家。”

  “好。”程祝诺看人行道上的人有点多了,面皮薄,将手抽了出来。他在心底还是不愿意被人瞧见自己同衣衫不整的农民工在一起,遑论亲热牵手。他抬头看了眼朱进。此人生得很不文明,浓眉大眼,满脸胡茬,连喉结上都有。身上很结实,皮肤黝黑,同城里人很不一样。那种不一样不但是体型,还有一种残酷的无拘无束的进攻x_ing,在朱进结实的肌r_ou_里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种野蛮天x_ing人人都有,但对程祝诺来说,是必须要去压抑的,是低级,粗俗,违法乱纪。他心跳又快了起来,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天大的坏事情。

  朱进扭头问他:“你家住哪儿?”话音未落,他就眼瞅着程祝诺跟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一溜烟逃走了。

  “哥!”

  我睁开眼睛,开始摸身边的眼镜慌乱带上。

  “哥,你去床上睡吧。”丁予涵关切地看着我,“他应该没事了。”

  朱进此刻正昏睡在石门一路的家里。晚上他不知喝了哪种酒,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那一刻我甚至担心他就这么死了。我直接让司机把他送到这里,并喊起了睡眼惺忪的丁予涵帮忙。待两人把他伺候赶紧抗到了床上,我也已j.īng_疲力尽。

  “我回去了。”

  “就在这睡吧。你刚刚累得都靠在床头直接睡着了,要回也是我回去。”丁予涵望了眼朱进,起身拿外套。他在家只穿了套粉红睡衣,被我喊起来后胡乱拿了件衣服往身上一遮就跑出来了,看着可爱。我不禁问他:“衣服谁替你买的?”

  “干嘛?”

  “怎么看都不像是你自己挑的。”我双臂j_iao叉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过来,瞅得他心里发毛,表情僵硬。“你头发也染了,眉毛也修得好好的,脸上那么光……是不是还和曹亚荣不三不四?”

  “没有!”丁予涵矢口否认,“我就是天生爱漂亮,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你就装吧。”我懒得同他争辩,近r.ì接二连三的变故令我心力j_iao瘁,“阿进下周出差,回来以后喊你去海边散心,就我们几个,外加毛叔叔他们。”

  “不去。”

  “大明他爹你都不要见了?”

  丁予涵艰难地将目光投向别处,讲:“我不想接触你们圈子。”说罢灰溜溜跑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又听他喊,“哥!这个饮水机怎么用?”我无奈走出去,替他倒了茶水,两人也不知怎么地一起坐在沙发上闲聊了起来,j.īng_神得很。

  “今天在方老家的舞会上认识了不少人。很多人在八卦阿进,我猜是有人嫉妒,故意灌的他。”

  “为什么?”

  我轻笑一声:“方小姐那么喜欢朱进,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了。”

  “大哥不等诺诺了?”

  “他们两个说到底不过是萍水相逢。”我不禁反问了他一句,“你说怎么等?”

  “感情的事情说不好的。”丁予涵捧着茶静静地凝视着蒸腾的热气,极力想维持一种平淡的叙事语调,而他闪烁的眼神令我感受到他话语背后一触即发的情绪,正好比上一次他在福源里的失态那般。与我不同,丁予涵的生活中丝毫没有任何怀旧的意思,我与朱进留恋的一C_ào一木无法打动到他,我不知道他郁郁寡欢的原因到底是在妙巴黎被客人羞辱的过往,还是他那位藏着掖着的神秘老板。

  “真的不再唱歌了?”

  “真的不唱了。”

  我想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笼中的金丝雀,只能唱给一位主人听了。

  朱进上班的脸色令妙巴黎所有员工都战战兢兢。我装得没事一样,时不时跟他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他沉着脸对我说:“并不好笑。”这是整个笑话中令人发笑的部分。

  我推开门的时候他正在摆弄一张黑胶唱片,封面是百老汇歌剧的风格式样,色彩鲜艳,映衬着他苍白的面色。他的窗户开着,正巧让季ch.un最后喧闹的景色挤了进来,蝴蝶深深浅浅地围绕着鲜艳的扶桑花追逐起舞,旁边是浅黛色的洋桔梗,花瓣如少女的裙装层层叠叠,在yá-ng光下透明如纱。看远些能发现两株玉兰树,粉色的玉兰花瓣在枝头乖顺地垂下,捧起一盏风,惹来了几只蜜蜂。而朱进躲开了最后的ch.un光,如一只漆黑的蜘蛛静静地蛰伏在房间角落,不知是在享受寂寞,还是盘算着不为人知的y-in谋。

  “阿进,消防批下来了。”

  “嗯。”

  “工作室那里正在和音乐学院联系,看能不能找一些学生当志愿者。”他最近正在忙一场小型公益爵士音乐节,热衷赔钱生意。我没来得及张口问他打算,就听到有人敲门,老沈忽然一脸迷惑地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

  “老板……”他关上门,走上前来,“我给文化部材料都提j_iao了,一直在等信,就刚刚不知怎么的接到了个消息,说是有个领导想要见你。”

  我与朱进面面相觑。

  “谁?在哪儿见?”

  “不知道……他给我留了个地址,喊您三点到。”

  “好的,给我吧。”朱进没有多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他今r.ì没有着正装,甚至只穿了条浅色的短裤,像是打算在傍晚之前去打场高尔夫的模样。我问他:“你要不要换身衣服?”他看了看表,讲:“本来约了方小姐。没事,你陪我一起去。”

  “我?”

  在见到那位“领导”之前,我自诩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人,各色人等都接触不少,然而这位张先生的派头着实令我大开眼界,进他会议室之前竟我和朱进竟然被做了安全检查,想必他也是“经历过某些场面”了。推开门,有个男人背对着我们坐在那里悠闲地抽着烟,只露出一个脑袋。

  “张先生?”朱进喊了声。

  男人回过头来,看着他缓缓地吐了一口烟。他的脸庞在烟雾的笼罩下显得隐隐约约,只剩一双眼睛露着清晰又锐利的光。“朱老板,幸会。”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立刻将对面照进来的yá-ng光遮住了一半,地面上清晰地显出了黑白二色的色块,露出不明所以的意味。“朱老板,我们之前见过。”

  “哦?”朱进挑了挑眉。

  “在方老家里。我是他朋友。”

  “啊,幸会幸会。”

  我见着这个情形识相地说了句:“老板,我在外头等您。”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同时在脑海中搜索那晚这位张先生的身影。不甚新派的办公楼被一些微妙的气味包裹,在yá-ng光的照耀下,我能轻易地看见空气中飘动的灰尘,眼前的这幅乱象与那晚的酒会j_iao叠,很遗憾我并没有回忆起那位张先生,倒是一直想到方小姐。

  我尤记得她第一次知道程祝诺是个男孩时满脸僵硬的样子,不出所料,她对此事的反应不是痛恨,而是好奇。我讲:“你可一定要保密。” 她说:“要保密好的呀,那你仔细告诉我全部的事体。”她摇曳的眸光一派天真烂漫,满足了我对于浪漫主义的所有幻想。在这样的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方小姐仍旧对伤感的爱情故事抱有情感——如果允许我用更直白的比喻——就像是幼稚的少女对未来夫婿的俗气期待。那是一种非常高贵的情感,纯真如少女峰峰顶的白雪,毫无防备,一览无遗,却也不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原以为她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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