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陆首席的手指 作者:公子优/科研人士【完结】(71)

2019-06-11  作者|标签:公子优 科研人士

  

  见到那身影的时候,钟关白就放慢了脚步,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自动接过陆早秋的小提琴盒,站在他面前,端详了好久,钟关白才磕磕巴巴地说:“告诉我结果——不,你点一下头,点一下头就行了。”已经默认没有别的结果,别的他一概不接受。

  陆早秋笑着点点头。

  钟关白很慢很慢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看着陆早秋的眼睛轻声说:“我想亲一下你的耳朵。”

  他的渴慕如此直白大胆,请求却又如此小心翼翼。那不止是普通的对于恋人疾病康复的喜悦,那更是一个音乐家对另一个音乐家的敬重与惺惺相惜,没有人会比钟关白更明白,如果陆早秋不康复意味着怎样的损失,康复又到底意味着怎样的失而复得。

  其实纵观着乐史星河,即便陨落一颗星辰也绝不掩其浩瀚壮阔,可是两颗星辰交相辉映时,若一颗星辰湮灭,与其并肩的另一颗颗星辰大约会觉得整条星河黯淡了一半。

  这一刻,他们在彼此眼中熠熠生辉,于是这世界也跟着如星河般灿烂起来。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晚风吹落了一片片金黄的银杏叶。

  陆早秋从钟关白头顶拂落一片叶子,然后应道:“好。”

  全然的纵容。

  钟关白正踮起脚,忽然听见一声:“陆老师好。”

  是一个跟陆早秋打招呼的学生。

  管弦系是大系,陆早秋又是全校知名的大教授,几乎没有学生不认得他,自陆早秋从办公室出来,这已经不知道是路上遇到的第几个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学生了。

  陆早秋对学生点一下头,说:“你好。”

  说完,便又看向钟关白,低声道:“要不要?”

  钟关白听了,心头一麻。

  刚才说的,还要不要?

  要是肯定要的,但是……

  钟关白极为不舍地摇了摇头,规矩万分地走到陆早秋身侧。

  自从他们从法国回来,他还没和陆早秋同时出现在学校里过。以前在法国的那两段视频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钟关白胆子相对比较大,只要没有媒体,他就忍不住去招惹陆早秋,常在学院里单方面做些让陆早秋看起来不那么符合“陆教授”身份的事,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被放到了明面上,他在媒体面前倒是敢胡说八道了,可是在学院里反而不敢做出有损陆早秋声誉的事来。

  钟关白一边一本正经地向前走着,一边非常不正经地说:“等到了琴房,你看我怎么……”说着声音便越来越低。

  陆早秋道:“怎么?”

  有学生经过,钟关白严肃道:“咳,看我怎么念诗给你听。”

  往钢琴系琴房走的一路都遇到不少跟陆早秋打招呼的学生,钟关白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说:“陆首席,我以前也没注意,现在突然发现这些学生都随你,打起招呼来也板着脸。”

  陆早秋低笑一声,刚好遇到下一个学生的时候,这个迷人的笑容还没有结束,就那么清浅地浮在嘴角,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那学生呆立两秒,脸上也渐渐化开一个喜悦的笑容。

  钟关白加快脚步向前走,等走到那学生应该听不到的距离,便十分不满地对陆早秋说:“我觉得刚才那学生太不正经了,他修你的课吗?这学期你最多给他一个C就行了,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陆早秋眼底带着笑意:“阿白,你想不想来修我的课?”

  钟关白仿佛受到某种特殊的约会邀请似的,惊喜道:“我觉得很荣幸。”

  陆早秋点点头,道:“照你平时与我打招呼的样子,到时候我便给你一个D。”

  钟关白:“……”

  钟先生又委屈又气愤地大步向前走,走了几步偷偷往后一看,发现陆早秋并没有上前挽留他,于是赶紧溜回去,走在陆早秋旁边,情真意切地说,“我想了想……其实D,D也不错……我恨不得不能毕业,天天在你这里重修。”

  

  走到琴房,钟关白跟做贼似的关了门,把陆早秋按在琴凳上,再跨坐到陆早秋腿上,说:“我要念诗了。”

  陆早秋刚说了一声“好”钟关白便凑上去,不断亲吻陆早秋的耳廓。

  他没有诗要念,亲吻本身就是诗。

  亲完耳朵,又忍不住亲吻嘴唇。唇齿相贴,呼吸交错好一阵,钟关白站起来,故意绕着陆早秋走了两圈,恶人先告状:“陆大首席,你在琴室乱来,违反校规了。”

  陆早秋十分配合地问:“那怎么办?”

  钟关白邪念顿生,又想不出具体怎么cao作,正苦恼之间陆早秋循循善诱道:“是不是该任人处罚?”

  “任人”二字极大地引诱了钟关白,他双目放光,击掌道:“正是!”

  陆早秋点点头,道:“好,阿白,现在我以学院教师的身份通知你,你违反校规了。”

  钟关白:“……”

  钟关白:“……那个,陆首席,我觉得我们占着琴房不用是不道德的,先不要说别的了,陆首席,你过来,我再给你讲讲刚才那个协奏曲的想法吧,我怕一会儿忘了……不不不你也不用这么过来,你坐到对面那个钢琴那里去,对对对,你看过我的总谱,我们可以试着一起改编一下solo部分。”

  真说到曲子,陆早秋便不再玩笑,坐到另一架钢琴边,说:“阿白,你先来。”

  钟关白将第一乐章的独奏钢琴拆作双钢琴的两部分,第一钢琴第二钢琴各弹一遍,陆早秋听了,便从小提琴盒里拿出琴来:“阿白,你弹第一钢琴。”

  钟关白立即明白了陆早秋的意思,等陆早秋调好琴弦便重新开始弹。

  两个小节后,小提琴声与钢琴声交汇在一起。

  陆早秋即兴改编了钟关白的第二钢琴,效果比钟关白预想的更好。尤其是第一乐章的发展部,小提琴的婉婉道来,将他作曲时的心情一一说尽。

  “让我想想。”钟关白闭上眼,久久回味刚才的合奏,然后在季大院长的琴房里找了一沓空白五线谱一支写谱笔,提笔就写,一连写了好多页。

  钟关白是太恣意的作曲家,规则是被他放在很下面的东西,而且他也不同于很多钢琴家,虽然他与当代的大多数钢琴家一样受正统教育学习钢琴,跟随温月安耳濡目染之下他当然尊敬钢琴,但温月安从来没有让他把乐器放在比音乐更高的位置。

  后来钟关白想,也许那是从贺先生、甚至贺老先生那里留下来的东西:音乐是最简单的,随时随地随心,哪怕只有一竹一叶。

  笔随心动,钟关白写,陆早秋站在他身后看。

  一开始还是写的双钢琴,写到第二主题时就变成了钢琴与小提琴,几乎没有人这样写过协奏曲,钟关白这是完完全全还原了贺玉楼与温月安代表的第一主题,还有他自己与陆早秋代表的第二主题。

  钟关白写完,把琴谱往陆早秋那边那架钢琴上一放,满眼满心都是期待地对陆早秋说:“再来。”

  陆早秋点一下头,两人这便分坐两架钢琴,眼神相触,琴声响起。

  钟关白自己作曲,曲谱自然烂熟于胸,不必看谱也不必看琴键,一心相合,眼神自然就落在了陆早秋身上。他看着陆早秋的睫毛微微低垂,视谱而奏,随着他一起用钢琴声讲出当年的故事……

  第二钢琴渐渐弱去,第一钢琴风格一转变得悠扬轻快,陆早秋站起来,拿起小提琴与琴弓,长长一弓拉出一声入人肺腑的颤音,恰如他第一次遇见如同阳光般的钟关白的时候,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的生活。

  整首曲子都在第一主题与第二主题间交错,于是双钢琴的形式与小提琴加钢琴的形式也跟着一起不断变换。

  陆早秋从钢琴凳上站起来,拿起小提琴,侧过下颚,再扬起琴弓的瞬间实在太过迷人,那从眉眼鼻梁再到嘴唇下巴喉结脖颈的侧影线条如此美好纯净,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姿势,仿佛他就是为了拉小提琴而生。而且大概是因为听力完全恢复的缘故,那种绝对的自信让他自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旁人不可能有的光华,如谪仙般遗世独立,钟关白从开头看到曲毕,还是觉得没有看够。

  其实,看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看够。

  “再来。”钟关白说。

  他想再看一遍这样的陆早秋。

  陆早秋先提了建议,拿起笔稍稍修改几处,再同钟关白合奏了第二遍。

  这一遍,钟关白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陆早秋身上,他修长美好的侧影,在琴弦上移动的指尖,随着动作而微微飘动的额发……

  “阿白,你在想什么。”陆早秋拎着琴与琴弓走到钟关白身边,“这遍弹得不如上一次好。”

  钟关白挨了批评,自知今天很不专业,只好解释道:“……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陆早秋点点头,说:“最近你有点透支身体了,回去休息。现在这版还有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不急在今晚。”

  钟关白才不是真的觉得累,他只是一时沉迷于陆早秋,虽然他一直沉迷,可是这次却沉迷得有点影响正常工作了:“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早秋,我想听你拉琴。”

  陆早秋道一声“好”便十分体贴地站在他面前拉起舒伯特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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