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陆首席的手指 作者:公子优/科研人士【完结】(19)

2019-06-11  作者|标签:公子优 科研人士

  而地上,无数的透明碎片像从天空中落到地上摔碎的星河。

  立方体里的三角钢琴掉了出来,摔断了一根琴腿。

  摔坏的钢琴与琴凳躺在那堆碎片里,像是经历了某种浩劫。

  

  钟关白看不到男人脸上的表情,猜不透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觉得清醒之后头痛欲裂。

  “对不起。”他看着地上的碎片说。

  男人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穿好衣服,向门口走去。

  等钟关白套上衣服追出门的时候,男人已经不见了。

  

  

Chapter 15 【《L'emprisonnée》- Dark Sanctuary】

  

  第二天晚上演出前,整个乐团包了酒店的自助餐厅提前吃晚餐。

  钟关白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颗苹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啃。

  他正出神,结果听见头顶传来更大的啃苹果声。

  抬起头,是季文台。

  季大院长带着睥睨渺小生物的姿态看着钟关白,“哟,昨晚干嘛去啦?精神恍惚的。一会化妆把黑眼圈遮遮,眼袋比我的都大。”

  “……那是卧蚕。”钟关白反驳。

  “搞区分概念,治标不治本。”季文台把苹果核丢在钟关白桌上,拿起桌上的餐巾优雅地擦了擦手,“晚上还有《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我知道你能弹下来,我就一句话,别太自我。”

  钟关白看着那个苹果核一呆,温月安君子如玉,自己跟着没学半点好,反而把季文台这种随手乱丢东西的毛病学了个十足。

  钟关白有点不是滋味,那张被塞进男人口袋的糖纸,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晚上不会出乱子的。”他说。

  “光不出乱子就行了?你得学学陆早秋,精益求精……不过他也有毛病,太标准,不像人。算了,你就这样吧,一个团里总得有一个他那样的,一个你这样的。” 季文台把沾了苹果汁的餐巾丢在钟关白桌子上,走了。

  钟关白啃完苹果,拿着杯子去倒咖啡。

  陶宣正好也过来倒咖啡:“欸,季大老板跟你讲什么啊?”

  “说我纵欲过度,眼袋比他还大。”钟关白心不在焉地满嘴跑火车。

  陶宣故意笑得很猥琐:“那个法国小哥看起来就很……嘿嘿,是吧?”

  钟关白无语:“那就是个零号,估计还不如我。”

  陶宣一个直男,不知道为什么听这种八卦也跟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失望,“没成啊?我发现你可能有点水土不服,你上次约的那个好像也没成,就那个特别帅的中国小哥……”

  “可能是。”钟关白突然正经起来,“我难道很没有吸引力吗?”

  陶宣诚恳地说:“对我来说,是的。”

  钟关白:“滚。”

  陶宣端正态度,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钟关白有点说不出口。

  一个人如果从小就好看,那么他很难不自知。

  在这方面,钟关白到底是个凡人。

  难得碰上个人他特别有感觉,偏偏对方毫无反应,他里子没得到,面子过不去,说出来不高兴,想闭口不言又憋屈:“就是……唉,后来我在酒吧又遇到一个人。”

  陶宣兴致勃勃地看钟关白,就差摆一个doge脸。

  “我喝多了,有些细节想不起来,应该是个法国籍的亚裔吧。”钟关白的表情变得更正经了,“我觉得他很特别。就像……嗯,比如,你有没有某次弹琴的时候,突然感觉‘我练琴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弹给面前这个人听’?”

  陶宣一个激灵,感同身受道:“我有。”

  钟关白感觉自己遇到了知己,“说,什么时候。”

  陶宣严肃道:“第一次考级的时候。”

  钟关白:“……”

  陶宣:“还有第一次参加比赛。”

  钟关白:“你知道你为什么是候补吗。”

  陶宣:“……”

  钟关白:“这就是原因。”

  陶宣:“呵呵。”

  他“呵呵”完钟关白之后还觉得不够有杀伤力,于是明知故问:“哦,那你把人搞定没?”

  “……没有。”钟关白想着那张银面具,越想越难受,倒也没有难过得受不了,那更多的像是一种遗憾,比如错失了一件价值连城的非必需品,“我觉得,他可能是直男吧……对我没感觉。其实我后来想,不上床也没什么,能上床的那么多,何必呢,做朋友也好。”

  陶宣啧啧称奇,“这不像你啊。”

  钟关白端着咖啡往回走,“有些事,真的是,遇上方知有。”

  陶宣调侃:“那你以后就从良了,等那么个彩虹出现?”

  钟关白摇头失笑,“你当我是王宝钏啊。真遇上再说吧。我好歹是个正常男人。”

  他讲完这句话,看到几步外的陆早秋,于是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陆早秋眼神漠然,与他擦肩而过。

  

  钟关白再回想起陆早秋那个漠然的眼神,心就像那块透明立方体一样,碎成了无数片。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眼神他还见过一次。

  欧洲巡演结束以后,他们在北京演出。

  表演结束的时候,罗书北给他送玫瑰,陆早秋也是这样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空得好像什么都没有。

  那之后,就听说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因伤休学。

  陆大首席一直是风云人物,这样的新闻,钟关白一向直接当作江湖传说来听,并不关心。

  

  一年后,陆早秋再次归来,十指缠满了白色的细绷带。

  当时他看着陆早秋拆下绷带,几近完美无瑕的一双手上,手术缝合的疤横贯在十指指缝间,几乎可怖。

  他原本以为陆早秋做手术将十指指缝剪开,再缝合,只是为了追求更大的手指跨度,去弹更难的曲子,陆早秋却告诉他:“我不是想学钢琴。我只是,想感觉一下,你的世界。”

  对于这句话,那个时候的钟关白是当表白来听的。

  于是他认定他一定可以追到陆早秋,胜券在握。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那句话,与其说是表白,不如说是绝望。

  他不敢想象,陆早秋绝望地做完手术返校,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接受他的追求,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平静地告诉他:“我是ED。”

  钟关白,你简直该死。

  

  

  陆应如看着钟关白的表情变化,“想起来了么。”

  钟关白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对陆应如说:“抱歉。”

  陆应如冷然:“你对我道什么歉。”

  钟关白:“应如姐,我为接下来的事道歉。”他说完,抢先进了病房,把陆应如锁在门外。

  

  他轻轻朝陆早秋走过去。

  走了几步他才突然意识到,其实他是吵不到陆早秋的。

  陆早秋什么都听不到。

  钟关白在陆早秋背后站着,陆早秋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良久,陆早秋似乎有所感应,突然转过头,钟关白发怔的样子猝不及防撞进他眼里。

  钟关白看起来很落魄,浑身脏兮兮的,手臂上都是擦伤,刚才脸还没事,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却肿了一边。

  陆早秋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钟关白肿起来的脸。

  钟关白怕他担心,“我自己弄的。”说完他又后悔地闭上了嘴,拿手指了指自己,再用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两下。

  陆早秋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叫你出去,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种温柔的责备让钟关白心酸得不得了,他去桌上拿了纸笔,写道:“那我不出去行不行?陆首席,我不想出去。”写完又画了一个可怜的表情,才把纸举给陆早秋看。

  陆早秋看了钟关白很久,微微点了一下头。

  钟关白蹲下来,趴在陆早秋病床前。他有太多话想一次说清楚,但是偏偏陆早秋什么都听不到,于是想写给陆早秋看。

  陆早秋叹了口气,“不要动。听我说。”

  钟关白像听课的小学生一样撑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陆早秋。

  “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接受这件事。”陆早秋垂下眼帘,没有去看钟关白的眼睛,“所以,给我一点时间。”

  钟关白拼命点头,忍不住一直又快又急地重复:“会好的,会好的,医生没说不会好啊,肯定会好的,肯定会好的……”

  但是陆早秋听不见,他依旧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地上。他脸上没有显出情绪,睫毛却不受控制地轻轻扇动,隐隐透露着不安,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

  “在那之前……先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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