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里面 by 司马牛【完结】

2019-01-26  作者|标签:司马牛


1
我掏出钥匙,开门。
玄关多了一双陌生的球鞋,白色鞋面,略有些脏。
客厅乱扔着两条牛仔裤,羽绒服扔在了沙发上,毛衣在关着的浴室门口。
浴室传来水声,还有,隐约的**。
我退了出去,轻轻关上门,下楼。

天气很冷,雪却总是下不下来,飘着雨丝,越发显得阴冷肮脏。
我站在楼下,不一会儿就彻骨地冷起来。
走到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包烟,抽了一根,手指冻得僵硬,更不耐烦。
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响了七声,接了。
“你在干嘛呢?”我笑着说。
“呃……上厕所。”
至少地方是对的。
“我一会儿就回来,出去吃饭吧。”
“不是说明天回来?”
“怎么?晚上有约?”我把语气调整到似笑非笑的状态。
“哈,没有没有。好吧我在家等你。”
“嗯。”
实在是冷,我把手机塞进口袋,在旁边奶茶店买了一杯热奶茶暖手,又点了根烟。
四分钟后一个男孩子从我面前走过,黑色羽绒服,白球鞋牛仔裤,皮肤很白,略瘦,大概才十七八岁,眉眼……很像我。
我低着头笑起来。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神色微愠。
不管是男人还是男孩,做到一半被心急火燎地赶出来,心情都不会太愉快。我理解他。
我心情也不太愉快,毕竟在寒风中冻了二十分钟。
但看来还得再冻一阵。——留给你打扫战场的时间。

我看了看表,开始往家走。
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你,“我到楼下了,你下来吧。”
刚刚做了一场,难保留下点味道之类的,我不进去。我扯了扯嘴角,说不定你都没我想得周到。
车停在身边的时候,我正在发呆,你按了声喇叭,我开门,坐进去。
你笑着摸我的脸,“怎么?冻傻了?啧啧,鼻子都要结冰了……”说着一手调大车内暖气,一手按着我后脑勺就亲过来。
嘴里是清新的薄荷味,刚用过漱口水。
你咬了口我的下唇,又舔了舔,含含糊糊说:“让你别抽烟。”
我没说话,用力咬回去。
你哎呀呀地喊痛,笑着退回去,开车,一边还在抱怨,“小东西,下嘴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啊。”
我笑。我不小了,你也知道。
“想去哪儿吃?”
“随便吧。”我看着窗外,车窗上蒙着一层不知道是雾还是冰的东西,灰仆仆的。天快黑了。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你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瞟我一眼。
“没事啊。”我答得坦然,因知道你在紧张。
我一贯心不在焉,平常两人相对整天不发一言也很自然,何必没话找话。再关怀下去该露馅了,我想。
好在你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并不多问。
车里只剩暖气呼呼呼地响。
“就在这吃吧。”
“啊?”你笑,看着我手指的方向,还是点了头。

KFC里灯火通明,满当当的都是小朋友、家长、中学生。
两个西服大衣皮鞋的男人对坐着啃鸡翅,实在不太搭调。
“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也是在KFC吧。”我边啃边忆当年。
你伸过手自然而然地帮我擦擦嘴角,“是啊是啊,那时候你就不会啃骨头,现在一样不会。”
“我那时只吃无骨鸡柳。”
“是吗?”你愣了愣。
“嗯,后来无骨鸡柳不卖了,我们也不来了。”
你皱了皱眉,“我想想……啊,还真是多少年没来过了。”
我没说什么,一门心思地吃草莓圣代。隔壁桌坐着一对学生情侣,女孩子笑起来声音很脆,一直追问男生,“你喜欢我什么?喂,说嘛,告诉我啦。”男生很害羞的样子,一直吞吞吐吐。

所以说年轻人就是好,我就不敢问你这个问题,万一你说了实话,我该如何收尾?
我看着桌对面的你,五官依然俊朗,眼角却有了些微妙的纹理。
我想自己也是一样,过了三十之后,疲态和岁月在亮堂的灯光下渐渐无所遁形。而你一贯喜欢青春的、蓬勃的、弹力韧性都上佳的身体,就如当年的我,也如现在的别人。

“你笑什么?”你挑起一边眉毛看我。
我明明是不想笑的,看着你困惑的表情,却越发笑开了。
你摸了摸嘴角,又看了看我,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隔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各怀鬼胎。

2
吃完后出门,你把伞递给我,自己去开车。
走出去两步却又转过头抱怨说,“怎么搞得?手还冷得像冰一样。”
我笑着作势踹你,“废话,今天这么冷。快去快去!”
其实,当然,心冷透了,什么空调之类的,都暖不回来。
我站在街边,上下牙齿直打战,冷得快站不住脚。

回到家,我去洗澡,你盘腿坐在电脑前上网。
浴室很干净,没有不该有的东西,也没有不该有的味道。
这该叫熟能生巧?
洗澡的时候觉得自己腰线有些松弛,皮肤也大不如前。于是想起谁说的,岁月如飞刀,刀功还不好。
而今天在街边看见的那个少年,皮肤细密到那样的地步,水珠沿着身体一路滑落的弧度……一定很好看。谁会不喜欢呢?我也喜欢。
裹了浴袍出来,电话响了。我顺手接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
明显很惊吓的声音,是萧琰。我们的多年好友。这家伙这么多年也没学会做作骗人,单纯得很。连他都知道这件事了,显见得是只瞒着我一个,哈。
难怪他大半年都不太与我联络,原来是怕穿帮。
我一边笑着跟萧琰闲聊,一边瞟着你专注对着电脑的背影。
一页WORD看了七八分钟。——你肯费力骗我,并很紧张,我是不是该欣慰?
挂了电话,你回过头对我勾了勾手指。
“萧琰?”
“嗯。”
“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无非是——”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话还没说完就被你拉进怀里。
“想我了没?”你声音一低下来我就心痒难耐,这么些年来,算是……生理反应还是习惯成自然?
我偏过头去啃你的耳朵,薄薄的,舔几下就会红起来。“不想……啊……”
你低低地笑起来,肌肤厮磨的时候人容易变得迷糊,声音仿佛都是透过皮肤血骨直达肺腑,分外显得真挚。虽然,抱得越紧,越看不清表情。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肢体动作犹如弹奏最熟悉的钢琴曲,不需摸索,流畅之至。
算是优点还是缺陷呢?你一沿着我的脖子舔吻下去我就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会觉得欣喜还是丧失刺激。
我忍不住这样想。也忍不住还是沉浸在最熟悉的爱抚之中。
自然而然地接吻,自然而然地分开双腿跨坐在你腰间。稍稍摩擦几下,就受不了地背脊发麻,整个人都不受控地抖起来。
等到你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来,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哐地一声撞在了显示器上。
你又笑,抽出手来摸摸我的头,“疼不疼?嗯?”
我懒得搭理明显带着恶意的调笑,捧着你的脸,刻意地眯起眼笑,“疼了……你就不进来?”
这当然是挑衅。
你按低我的头狠狠地吻了过来,另一只手乱糟糟地润滑了一下,就顶了进来。
我闷哼一声,用力咬你舌尖,津液交缠间谁也顾不上喊疼。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舒服,我的后腰被死死卡在桌边,摩擦间顶得火辣辣的疼,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地滴下冰冷的水珠,脖子肩膀都冷透了,胸膛里面却因着兴奋一阵阵地生起火来。

一阵冰一阵热,仰着头觉得虚空,只好低了头抵在你肩膀,在摇晃间哭了出来。
“怎么了?不舒服?”你扶着我的腰,压抑着喘息问。
我只是摇着头,乱七八糟地哭出声来。
如果没有想起来就好了。
如果这时候,能够忘记你的声音如何温柔地拂过别人耳边,就好了。
这样或许可以专心感受你在里面,在我的身体里面,恍如这些年没有分开过,以后也不会分开。
“我要吃冰激淋。”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地伸手。
果然是年纪大了,刚洗完澡就在客厅里做了一次,虽然暖气开得够足,还是有些着凉的前兆,头一阵阵的痛。腰在桌子边上蹭得青了一片,还破了皮。
你没理我,继续翻找红花油。
“我要抽烟。”
终于找到了,你走过来掀开被子就往我腰上抹药。
其实没有必要,一点小伤而已。只是这样显得如此甜蜜,我也乐得趴着装病号,还伸腿踹你一脚,“喂,我要吃冰激淋。”
“大冬天的吃什么吃,老实睡觉。”
“那我要抽烟。”
你一掌拍在我屁股上,“小东西,别闹了啊,再闹我把你扔出去。”
我呼痛,翻过身来,“烟,冰激淋,你选一个,不然我今晚不睡了。”话说出口我有些后悔,拿自己去威胁别人,是太危险的事情。
好在你很配合,叹了口气,就去拿冰激淋了,临走还不忘狠狠捏了我一把。
家里的巨大的冰柜常年堆着满满的冰激淋,我爱吃,所以你一直记得买。其实我很担心终有一天它会空掉,好在今天还没有。
“一个甜筒,一个草莓圣代,还吃个冰激淋,你也不怕胖死。”
“这么多年都没胖死,说明老天它不长眼,我放心得很。”我吃得肆无忌惮。
睡觉的时候你还是如常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架在我的头顶,这样的契合亲密无比没有缝隙,但完全看不见彼此的脸。
多么适合同床异梦的姿势啊。我不由得这么想。

3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
出差如果调整时间,我次次记得提前通知你,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体贴的伴侣。

“我下星期可能要去北京。”
“干嘛?”我含着一口牙膏泡沫模模糊糊问。
“学习……”
我漱完口才接话,“去多久?”
“两个月。”
“哦。”我漫应了一声开始洗脸,一低下头后脑就挨了一掌。
“居然没反应……快,说会相思成病欲罢不能。”
我翻白眼,顺势一脚踹过去,“对对对,我相思死了你正好再找一个。”
“说什么哪?”你熟络地闪开,又恶狠狠地从后面压住我的脖子问:“会不会想我?说!”
“会。”我很诚恳。
你从背后抱住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蹭了蹭,很暖。

两个月其实不算太久,只有些不习惯,天天一个人吃饭睡觉。
出门一定要带钥匙。
每晚打一个电话,虽然其实没有什么话要说。
这样的距离我反而放下心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眼不见为净。不知道的,就可以假装不存在。下次被问到特长的时候,我一定得回答——擅长自欺欺人。

值班的时候有个病人跟你一个单位,我莫名其妙对一个陌生人感觉亲切,还破天荒地闲聊了几句。
转头就被小王臭了几句,我笑:“不跟美女搭讪还跟你搭讪不成,废话。”
爱屋及乌的心态其实很古怪,在路上看到跟你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也忍不住一再侧目。

“我下周五回来。”
“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嗯……你下了班开车过来,在长安路那个路口那儿等我吧。”
“好。”这就是男性情侣与家人的区别了,跟你同行的同事想必都有人光明正大地去机场接吧,我却只能等在绕了几个弯的路口。
虽然当了这么多年藏着掖着的地下党,每次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有些郁郁。
隔着千里距离你也感觉到了,笑着问:“想我了没?”
“整点儿有创意的。”
“那……我很想你。”你的声音很低,通过电波传过来,骚动耳边整个都痒了起来。
我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有完没完,挂了啊。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我想了想,上网去找了午粱温泉度假村的电话号码,订了个周末游的地方。

星期五。
天气很好。
我一直心不在焉,好在也没出什么大错。
好不容易下了班,回去开了车出来,等在了约好的路口。
夏天天黑得晚,阳光到了这时候还很强烈,晃得人眼晕,我摇下车窗,点了根烟。
没过多久你拎着行李下了出租车,看见我就挥了挥手,拖拖沓沓地跑过来。
冒着傻气的样子跟十几年前相比似乎也没多大差别,我不由得笑了。
把行李扔进后备箱,你拍了拍手,笑得又傻又灿烂地开门坐上车。一关上门就一手捏住我的下巴扭过脸来,“来给我看看,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我拍掉你另一只手:“光天化日的,往哪儿摸!”
你笑:“好好,流氓行为回家再说。”
我发动车子,顺口说:“今天不回家,我在午粱订了地方,咱们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大热天的去泡温泉?真有你的啊小东西。”
阳光映得我有点儿脸发烫,“啊……夏天温泉人不会太多吧。”
没回头也知道你在笑得一脸古怪。

到了度假村停车场,人果然不多,车零零散散停了一些,人影也没见半个。
我正要下车,手就被你扣住了。
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你拉得面对面,浓烈得化不开的亲吻。
唇舌交缠的感觉实在太过甜美,稍稍分开我又忍不住地亲了过去。
两人以外的世界瞬间仿佛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的味道,脊背发麻,额角直冒汗。
直到你忽然停住,抽开身。
我还有些压抑不住的喘,一侧脸看见一辆别克正面对着我们,里面坐着满车人。
“那两个女的是我同事。”你说。

4
两边的人都呆了一下,然后对方若无其事地转开车头,往更空旷的停车位开去。
我看着前面继续发呆。
过了一会儿,你说:“走吧。”
“去哪?”
你笑起来,虽然听着有点苦涩但毕竟还是笑着的,说:“来都来了,难不成还掉头回去?”
“你同事……”
“算了吧,看都看见了,再躲躲藏藏也没什么意思。”
我转头看你,你定定地看着挡风玻璃,笑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关车门的声音,脚步声,嘈嘈切切。
我回头,看见那车五个人从我们车后绕路,边走边整整齐齐地盯着这
儿看,还要假装自己只是“不经意地瞥了又瞥”。
“别看了。”你有点不耐烦,“用不了半小时,我们全单位的女人都得知道这事儿。”
我没说话。
你握住我的手,指间冰冷的全是汗。“奇怪,我爱你,关他们什么事?”
我只好苦笑了。
结果下车是下车了,温泉却没去泡。去了再遇见那些人还要若无其事地招呼寒暄,聊天奉承,双方尴尬,不如不见。
好在宾馆房间里也是接的温泉水,两个人在浴缸里躺着,也算是不愧于这趟温泉度假的名号了。
洗完澡后又看了会儿电视,房间里气压低得快要活活闷死,我尝试着逗你,连自己都笑不出来。
关了灯上床,刚刚躺好你就理所当然地抱了过来,没有亲吻也没有爱抚,只是把脸贴在我胸口。
郊区的晚上并不太热,房间里没有开空调,窗户大开着,有风进来的时候窗帘翻飞。外面泡温泉的人们还在嬉笑打闹,离得并不太远,偶尔能听见显得不太真实的笑声。

“哎,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在我以为你睡着了的时候,你忽然问。
“十七年,四个月。”
你捏了我一把,闷笑:“我还以为你连几天都记得。”
“今天是几号来着?”
“二十一。”
“那就是十七年四个月零……五天。”
“真的假的?”你撑起身子,借着窗外的光线盯着我。
“不然你说是多久?”我侧过脸去。
“呃……不知道。”
“那你不相信我记得?”
你停了一阵,说:“相信。”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趴下来睡好。

第二天早上结账回家。
这么无聊地窝在酒店房间烧钱还不如回去呆着。
进了门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你进进出出地把行李放回去。
“我周一辞职好了。”
“至于么?”
你笑,“我们那单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好,反正干着也没什么意思,趁早走人拉倒。”
“那……你决定辞就辞了吧。”
你进了房间,大声吼过来:“你说的啊,那我找不到工作可就赖死你了。”
“我养你啊——”我COS周星驰情真意切的呼喊。
却没有回音。
过了一会儿,你走出来,手里拎了个用过的安全套,“这是什么?”
“安全套。”
“我是说——这是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果我说是打手枪用的,你信不信?”
“我信。”你一直看着我,声音有些颤,像是哑在嗓子里了,想喊出来却发不出声。
“我不信。”我说,“今天是十七年四个月的第六天,我们分了吧。”

5
你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低着头揉了揉鼻子:“十七年,四个月,六天,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要分开。你是……认真的吧。”
我偏着头想了想,不确定你说的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为求保险,还是答了一句:“是。”
“为什么?”
我很觉可笑,也懒怠多说。
“那好吧。”你说,然后就经过我身边,头也不回地开门走出去。
“哎--”我其实想提醒你那个用过的套子还拿在手上,这么走出去实在有损市容,可惜话没出口就被关门声截断。
我看着关上的门,慢慢笑了起来。
房间里明明没有少什么摆设,却顿时变得空旷无比。
我打开冰柜,才想起来这两个月你不在家,以前买的冰激凌早就消耗光了。
以后都得自己买了啊,我想到这里觉得有些苦恼。

第二天萧琰打电话过来,说:“你们俩怎么了?”
我一边绕电话线一边笑:“分手了啊。他去你那儿了吧?这厮果然一点创意都没有。”
“呃……为什么?”萧琰这家伙永远都是小孩脾性,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好奇。
“他出差回来,发现家里有用过的套子。”
“啊?你也……”
我假装不经意地截住他的话,“在一起时间太久,看也看腻了。不如分了好。”
萧琰被我的冷淡态度噎得无话可说,沉默了一阵才说:“他打算去北京。”
“哦。”
“明天下午就走了。”
“哦。”
萧琰又停了一会儿,说:“三点的飞机,我不会去送他。……其实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的?”
“知道了。”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我给小王发了条短信勒令他明天替我请假,然后关机。
点了根烟,我深吸了一口。--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抽烟了,这总算是件幸事。
卧室的抽屉里放着我的病历本,大部分都是空白,只有三页写了零零散散几个日期。
第一页--2000年10月17。
然后是2005年6月24。
2007年1月14。
其实这三个日期不写在纸上我也记得,哈,你也知道,我对日期的记忆一向如此执拗。
这顽疾,持续七年,发作三次。次次使我痛彻心扉,今番终于该轮到你。
我对着病历本吐了口烟,顺手拿起打火机点燃了,扔进马桶。一阵轰响之后,灰烬集体消失。

那天上午我打电话给你,把语气调整到最镇定。
我说:“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整理好了,自己过来拿吧。”
“……好。”毕竟是成年人的感情,再割心挠肺也能显得不痛不痒。

门铃响时我有些想笑,这也是你的礼貌了,揣着钥匙也不开门。
果然是一天不见而恍如隔世的你。
“现金存款你都拿去,车子房子我会折算了以后还给你。”我想了想,问:“还有什么要算的?”
“没。”
“那好,你的东西都打包好了。衣服你自己带走,其他东西到时候留个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过去。”
“好。”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
“衣服在那里。”我指了指客厅一角。
你走过去,弯下腰握住行李箱的把手,僵住很久。
我慢慢走过去,近到几乎要从背后贴住你的距离,站住。
你说:“我--”
话没出口就被我捂住了嘴,用的是沾了药的白色手帕。
药效不错,你软软倒下,靠在我身上。
我抱住你,慢慢在地上放平,自己也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看了很久,才站起身把你拖到浴室,开了花洒,耐心地洗刷着这具我爱了十七年,四个月,零八天的躯体。

这样的时间足够我们了解彼此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皱褶,足够你在一次一次的爱欲中进入我的身体,只可惜依然不能触摸到心里面,最深处的**。
真是让人绝望的认知啊。我一边刷洗着昏迷状态变得沉重无比的你,一边思索你刚刚究竟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爱你?
--我恨你?
--我对不起你?
--我们重新开始?
好吧,你想不到我会对你用药,我也想不到你要对我说些什么。这样算是扯平,好么?
我把你擦干,又注射了一次药物。
再把白布床单撕成长条,密密将你绑好。为防万一,勒得很紧。
忙完这些已经下午三点,我出了一身大汗,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发了条短信给萧琰:我没有去送他。都结束了。
喝了杯冰水后,我费力地扛起一动不能动而还没清醒的你,打开冰柜,放了进去。
真是想不到,这个巨大的冰柜除了能安放你买的冰激凌,还能安放你。
我微笑着合上透明的柜门,俯瞰着你。
现在的你没有同事,没有朋友,没有人打扰。
这样多好,你可以永远都在里面。

GAME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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