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杨古董店 作者:Arales【完结】(17)

2019-01-26  作者|标签:Arales

刚刚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并不是自己。孩子端详打量室内的目光穿过又经过,然後停在那坐在窗边放下书本的年轻男子身上。

与其说这是梦境,眼前的景象以及自己突兀又不被发现的状态,让李翔睿似乎明白了,这似是而非所该有的答案。

这是一个回忆的梦境。

在梦里看见的回忆,不晓得是属於店里的哪个东西。慕容礼总说要小心,虽然多少知道自己的体质以及常发生这样的事并不好,但李翔睿却无法阻止自己那种想看的心情。

慕容礼告诉他不要去同情,叶洛则笑笑的叫他量力而为。

他也不知道这种想法心情应该叫什麽。

男人与孩子的对话从遥远而清晰,李翔睿发现意识又有了困倦消融的感觉,这是器物对梦境的影响。李翔睿心想……究竟是怎样的际遇让这上面留下这样的记忆,想看到最後……也觉得,其实早就能想到结局,并不快乐。

* * * * * * * *

「少爷,您不舒服吗?」

听到声音,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失了神。那平日安静少言的孩子端著茶碗,侍立案侧,表情担心。

其实该称之为少年……那纤细的身形总让人用错了称呼。

「没事。清槐,你在这儿站多久了才叫我?」

「……一下子。」

父亲经商在外,母亲遵循著三从四德女规女戒,区区一个捡回来的瘦弱少年自然还是我作主。

木鬼,木怀,槐。

少年不想谈,我也不是非得要知道;给他起了个名字,留在庄里当书童,他也没什麽意见,仅是温顺的点点头。

林木间的鬼魂,无法看见的思绪,聚魂囚魄的树木。

眼前的少年让我有这感觉。聚形而成的鬼魂,心里好似留了些什麽在捡起他的那个夜晚那座林里。若说榕树阴而招魂,槐木就是聚鬼的树木,树不死不朽不毁,被聚集的鬼就无法离开。

明明是极阴极阴的树,纤细的叶子,夏秋随风轻颤的黄花映著树形却是极美的。

「下次,直接叫我就好,侍候我的没一个像你这般拘谨。」看他认真又小小困惑为难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给了他与鬼木近似的名字,却无法分辨他的本质与令人兴赏的美,是来自於木还是木中鬼魂。

瑭杨古董店 间章之一(2)

「下次,直接叫我就好,侍候我的没一个像你这般拘谨。」看他认真又小小困惑为难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给了他与鬼木近似的名字,却无法分辨他的本质与令人兴赏的美,是来自於木还是木中鬼魂。

「少爷是恩人。」

清槐说的又真又安静,他那对澄净粲然的眸子令人炫花了眼,总觉得,在望著他的时候常不知不觉闪了神。

死了的槐树是极好的木料,所以人们赏著聚鬼的树,待有朝一日伐木成材……那鬼呢?

「少爷?」

「没事,」扯扯嘴角让这孩子安心,窗外豔阳方炽。「兴许是热了点,替我打扇子吧。」

是了,现下是槐树的花季。

心想著晚上来赏花,打扇的风和屋角的冰也带走暑气,念起书来是专心许多,再抬头已是风转日斜,和该扇风的扇子早不知道停多久。

「呵……」睡得真沈。

拿了件挂子给他盖上,说实话我没有兄弟姊妹,带著这孩子在身边总觉得多了份亲近。

这麽灵秀的孩子,究竟为何在林间不断哭泣呢?

我没问,总觉得问人家伤心事不够厚道,也觉得这不是个来设计下套的绊子;眼前安安静静的少年,迟早会像最初的哭声般消失在眼前,这般预感莫名的强烈又不曾改变。

为什麽呢?好好一个人又不是烟做的,不会风一送便见不著影,不可能。

伸手摸著,入手温度凉凉的、慢慢才被熨出几分热意。睡了一下午的孩子惺忪转醒,接著受惊似地弹起身子,磕著椅子发出好大一声响,我看了都觉得疼。

「…呜……少爷,对不起……我睡著了……」

「哈哈,你呀,」忍不住摇头,「哪里撞到?」

孩子尽是摇头,缩成一团,我也只好算了。

「下去准备吧,要用晚餐了,顺便告诉厨房今晚不用准备宵夜,备一份下酒菜。」

「……咦?」含泪的眼睛困惑地望著,真是可爱的模样。「您今晚不念书了吗?」

「管那麽多。」

待亥时初,在後院一隅布了桌椅。本该点著风灯轻摇,清槐却置烛台取光、罩上琉璃罩,映得一片绮丽灿烂。

「这什麽时候买的?」

烛台不是家里原有的东西,烛火清亮的光芒也少见,这等品地的物件若是购进,我应该会记得的。

清槐听我问上便是一愣。

「……这原是小人身边的物件,後来身体好了,去林间寻回来的。」

「这样,」我点头,「那怎麽拿出来?你很珍惜吧?」

「……少爷是恩人。」清槐又垂下眼,「这烛清亮耐烧,些许风来也不怕熄灭,在外头用正好。」

不只是正好,槐树的花陆续地开著,衬著烛里飘出的隐约香氛,这夜景是当得上婉转风流、情致万千。月影虫鸣,如此景致让人更觉舒爽了几分。

「清槐,瞧,槐树开花了呐。」

顺著我的话抬头,那张小脸心思又不知飞哪去、怔怔地望著。

然那侧影不见惬意,唯有凄凉。

忽又浮现林间的那晚,与刻下无泪的模样何其彷佛。

* * * * * * * *

中秋一过,启程上京一事便再不能耽搁。先是搭船、再转陆路,两个仆从加马夫管事,路程虽远却也不致刻苦。每每从车中眺望,虽觉胸中满腔抱负,也不禁自省是否真能在高中之後为民为国……这一片霜凉刻苦,像我这样的公子哥儿,真能做得顺应情理吗?

也许是自负了,八字没一撇呢。

「少爷?」

「嗯?」我自思量发笑,清槐倒因此吓了一跳?「怎麽?」

「夜深,还是早点休息较好……都怪我上次落了东西,晚了一天的路。」

「说来还要谢谢你,」我笑了起来,清槐来了大半年,还是很客气生份,「若非因你晚了一天路,现下说不准也没机会赶路了。」

就一天路外的地方,有逃回来的人说遇见了流匪,又杀又抢;即使不该幸灾乐祸,但总会庆幸不是自己,也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跟上别的队伍、加顾镖师,走别的路绕过。

清槐表情难过地让我忍不住摸摸他。

「那我换个东西谢你,」我真诚的这麽说。「多谢你尽心服侍我,连珍视的烛与烛具都带上替我夜夜点著。说来你不欠我什麽、亦非家中长工,哪天要走了、有什麽困难,记得说一声,我会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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