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抓我壮丁，老是乘您不在欺负我们。”
“让他接电话。”
“他进去了。我现在是壮丁，苦力——”贺拓瞟眼司机那边，低声调侃，“刘副教授的司机。”
李宽没接调皮话，沉默了。这不合时宜的停顿让贺拓七上八下。果然，李宽再开口，音调就变了，应该是捂着嘴说话：“你昨晚是怎么弄的？”
“是今天凌晨——”
“现在不是抠字眼的时候！昨天网络技术部才换了路由器密码，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调的日志？”
哐当！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贺拓？贺拓？”
“李老师，我在。”
“问你话！”
贺拓抬头看了看公安局高耸的办公大楼，想着如果大刘在里面也灵光一现想到路由器密码问题，直接报警最方便，都不用出动警车。
“贺拓，大刘那里你怎么说的？”
“他没问。”
“王主任呢？”
“没提。”
李宽长叹一声，嘶嘶气流声充满了沧桑无奈：“你打算怎么圆说？”
“我——”那些冷脸的警察，闪着寒铁冷光的手铐。想说句“老大罩我”，但坚持了一上午的伪装已撑到极限，再扔不出调皮话。
“有任何人问起，你就咬定是我告诉你的。昨晚你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这——”
“我是你头儿，有事你不找我还想找谁？有异心？”
“头儿！”
“我去跟王主任自首，请他打个掩护。”
“王主任？”
“修改密码必须他签字，而且昨天下午我看见大刘找过他，估计就是汇报更换密码系统。”李宽叹气，“你们都不是学生娃娃了，做些事还是没脑子，我口苦婆心说，自己屁股揩干净了才去管别人尿没尿裤子，你倒好……”
“对不起。”贺拓诚意道歉，又有点不放心，“如果王主任……”
“王主任心里明镜似的，估计就等我去开口求情。你今年秋天该评中级，这事要捅开了，你一辈子小助教。”李宽再叹口气，话音一转，骂道，“我说你麻利地回来啊，做贼心虚有木有？还敢大摇大摆呆公安局，真想吃免费盒饭？”
贺拓收了手机抹把脸，感觉心头轻松了不少，困意也就跟着冒出来了，连脊背都酸痛酸痛泛着疲乏，走回车边打招呼。
“两位师傅，他们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呢，我先回去了。”
“诶，刘老师他们……”
“我本来半路就该下车的，实在困不住了。现在也不能打电话，哥你帮代个信，我先打车回去。”
“要不你车里睡一觉？”
贺拓晃眼看见有警察从楼里出来往停车场走，心虚地连忙转身：“算了，回去踏实些，忙一通宵，一身臭汗。”
没走两步，手机又响了，是大刘。
“贺老师吗？麻烦你上来一趟，昨晚的事情是你处理的，警官要问你几句话。对，马上，有警官在下面接你，对，就跟着他。”
贺拓冲两位师傅笑笑，指指上面：“我去做个证。幸好没走。”边说话边给李宽按了个信息：“让我去做笔录。”
李宽的电话马上来了：“校长正召见王主任，我去学校等。”
“谢谢头儿，我进去了。”
进了六楼的会议厅，长圆型会议桌旁坐了两排人，靠门这边是四位锦城大学的，对面是七八位警察。昨晚的三位警察也在，都精神抖擞的样子，冲贺拓礼貌地点头。贺拓忙挺直腰杆，坐到大刘旁边。
大刘温和一笑，还没说话，校办主任先开口：“这位就是贺拓老师，XX大学的硕士高材生，我们最新引进的人才，前途无量，今天凌晨也是他第一时间协助处理，下面就让他来具体汇报。贺老师，协助警官把问题尽快解决，这几位是省公安厅的，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领导们都在，你详细汇报一下。昨晚你一直通宵维护网络安全，还检查了其他学生的电脑，没再查到什么吧？”
如此明显引导，双方显然已达成某种默契，贺拓了然，重点说了自己如何排查其他同学的计算机，已经消除了安全隐患等等。说完后想加上一句“其他学生没有参与这次黑客事件”，又怕画蛇添足，于是把话憋住，埋头喝水。
宣传部长适时插话夸了下本校学生的整体素质，又和大刘一起表示以后尽量杜绝此类问题发生，对方也哈拉哈拉，一团和气。
看看时间也到中午了，对方有人说：“蓝队，您看……”
所有人都看向省厅一位警察，贺拓也忙跟着行注目礼，那人留个平头，发色乌黑铮亮，前额明显一圈帽痕线，高鼻梁深眼窝，三十来岁年纪，坐得笔直。是个被人关注惯了的男人，自信从容。他果断开口，却是对着贺拓。
“贺老师是云南人？”
“对。”对方语气明明很温和，神情也轻松，却给贺拓张一种强力莫名的压迫感，压得他幽不起默，只能问什么答什么，多的话一句没有。
“祖籍哪里的？”
“春城。”
“民族？”
“……%￥&”
“嗯？”
“汉族。”
“你奶奶，我是说你家人，父母都是汉族？祖父母辈？”
“呃，我奶奶那辈就是汉族。”
贺拓强按下心底的不自在，不去想奶奶藏在床板下的那套民族服饰。他坚强地迎上对方的审视，心里调侃着恋爱宝典默默读秒。三秒，一见钟情；五秒，陌生人对视极限；六秒，不礼貌；七秒，耍流氓；八秒，认错人……
八秒半时那位蓝队先错开眼，扭头看看天色，然后站起来送客：“不早了，谢谢各位老师的辛苦工作和全力支持，我们将把情况上报相关单位。以后还会再麻烦贵校，谢谢您们的配合。”
02.欠人情
贺拓才回到寝室，教师邻居们就涌来八卦。
周末还活跃在青教楼的，都是形只影单的嫩青椒，道行甚浅，最多能在本科生面前装装样，私下里就无遮无拦了。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配合天气预报，单衣单裤趿拉着拖鞋，体育学院的最夸张，光膀子就来了。贺拓同屋是土木学院的高老师，昨晚也通宵做实验，刚回来补觉就被一屋子人肉味熏得连打两个喷嚏，待听说有这么新鲜好玩的事，觉也不睡了，泡了两包方便面边吃边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