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攻击IP的路由信息很快找到网络节点和机器名，是个计科系大三的小孩。这边才分析完，保卫处值夜班的同志已经带着三位警察来到信技中心，其中有一位应该是网警，熟练地浏览完贺拓整理出的路由表，冲他敬个礼：“贺老师熟悉业务，辛苦了”。
警车悄咪咪开到学生宿舍楼下，叫醒管理员上楼开门，那屋住了四个孩子，三个在斗地主一个在看电影，看到警察都呆了。网警啥话也不说，看了看机器名和MAC地址，直接封机子拷人，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旁边寝室有通宵的学生拉开门探头探脑，被宿舍管理员吼了回去。
计科系的辅导员赶来时，贺拓还在晕着，检查了同宿舍另三个小孩的电脑，把黑客软件全删了，听辅导员给孩子们下封口令，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没站在教师的立场，安抚下受惊的孩子们。
回到教师宿舍，贺拓的心脏才恢复正常跳动，想想警察雷厉风行的气势，也不敢去教师群发布消息，与那小孩的辅导员Q了几句，倒头躺下，翻来覆去许久，感觉才迷糊了，手机又猛叫，是保卫处处长，要求他同去市公安局作证，只好挣扎着起床。
出发前学生处处长赶来交待“那个学生能保就保，别把学校扯进去。”贺拓当时就有点腻烦，昨晚那小孩小动物般惊恐的眼神梗得他难受，他很想愤青几句，被老马拉上了车。
老马是前保卫处长，已退居二线当调研，一脸资深政工的精明。眯着眼上下打量贺拓，似乎审查合格了，才开始分配角色和排练到市公安局后的应对——现在可好，白演练了。
贺拓走下桥后发现连自行车道都挤满了车，只好逆着人流慢慢挪。气象台说今年提前入夏，这几天将连续高温，贺拓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喘气，动啊动啊，到下一个路口转个弯就好了。正往阴影里钻，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四处巡视几遍，才发现大刘的307镶在内车道，于是左闪右避从几个车屁股和车头间挤过去。
“王头儿舍不得让研发部抛头露面，就拿我们丢过来甩过去。”大刘跟研发部主任李宽是同学，两人天天斗嘴，两个部门的人都见惯不怪。
“嘿，刘主任你又趁我们李头儿不在寒碜后辈！”
“我是眼红王主任宝贝研发部。你来面试时我就看中你，你想想现在高校进人都只要博士，你个小硕士费了我多少口舌？结果倒好，让李宽抢了去。”
贺拓热泪盈眶：“刘大恩人啊，我早想窜去网技部了。每天能进出红楼长点见识，免得上食堂还被人当学生，4块钱的肉菜只有三片肉，还有两片是筋筋。”
“嗯，吃饭问题是大问题，下次教代会我会帮你交个提案，让我们的青年教师吃上好饭也是吸引人才的一大关键。”
“感谢刘代表急群众所急想群众所想。说明选教代会代表时我背叛李头儿投您老一票是多么明智。”
“嘿，难道不是李宽自认不如帮我拉的票？”
“当然当然——”贺拓发现一不留神真背叛了李宽，忙想词补救，“主观上我心尖尖上的向日葵朝着您绽放，客观上李老师那股春风向着您刮。”
两人哈啦了一会儿，大刘正色问：“那个学生怎么回事？”
“官方怎么说？”
“校办来的消息，就说黑了外省一厅级网站，挂了幅艳照上去。你说他还晓得黑外省的，咋就不把蹄子印擦干净？现在好，省际纠纷。市公安局只怕搞不定，要闹到省里去。”
贺拓忙点头：“我们进去的时候他还在看电影，你说现在的孩子，都没点危机意识。”
大刘斜睨他：“你多大？”
“五年一个代沟。”
大刘忽然意识到：“他黑的是云南的，你老家啊！”
“所以说猿粪啊，碰上我查他路径——啊，通了，路通了，你快走。”
大刘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喊：“上车。”
贺拓跟着车跑：“啊？王头儿放我假了。”
“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去？”
“保卫处的老马已经准备好台词。”
“我跑去公安局现看剧本？别啰嗦，先上车把台词给我，你过了桥下车再打的回去。”
上了车却没法下车，大刘一直走内道，又赶着去追老马他们，根本没空停车。
贺拓干脆打个呵欠躺下：“刘老师，借您后座躺躺。”
“好在昨晚你通宵。”
“最英明是王主任，居然知道我在办公室。”
“你们研发部人最少桶装水用得最快，你以为王处不会算？”
“……”
与老马他们前后车进了市公安局，果然省公安厅来人了。锦城大学的校长办公室主任和宣传部部长已经先到，看到他们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少说话。
贺拓自动把自己扒拉进司机圈，就在停车场找个阴凉地儿猫着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校长专车的司机不多话，一直对周遭保持着警惕。贺拓想着如果校办主任忽然冲出来，司机会立马发动车子蹿过去，接上领导然后闯出公安局闯出锦城市闯出——也没多少地方可逃啊！想到无处可逃，就想到那倒霉孩子，学校不保他，肯定要劝退。差一年就毕业的，可惜了。
老马的司机拉拉贺拓：“贺老师，贺老师？”
这位司机也姓贺，贺拓在车上就认了他做哥，“哥？”
“是你学生？”
“啊？不是。”
“看你老紧张……”
我紧张吗？我哪里紧张了？贺拓顺着贺司机的眼神往下看，发现脚边一地扯碎的叶子，忙挪了挪，欲盖弥彰地把手里绞着的叶子从身后丢掉。“哈，干等得累，昨晚也没睡。”
校办司机抬了抬眼，严肃地问：“不是你教的？”
“怎么会？我都没给他们班上过课，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那学生，我不认识他，我——”手机铃声实时响起，是李宽打来的，贺拓也叫得没词了，乘机走一边接电话。
“头儿！”
“在哪？”
“公安局。”
“王主任不是叫你回来了？”
“半路碰上打劫的，一起拉公安局来了。”
李宽直接问：“大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