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尹禾的手机响起，他一惊。
“谁呀？”陆晓问。
尹禾害怕拿出手机，屏幕上出现周申的名字，可陆晓一问，他只能硬着头皮把手伸进口袋。
还好，是习建宇。
“喂？”
“小禾。”
“怎么了？”尹禾示意陆晓边走边说。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有事想跟你聊聊。”习建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也正是这种平静，让尹禾觉得奇怪。
“当然没有问题了。”尹禾看了眼陆晓，陆晓使劲点头，“晚点我去找你吧？”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尹禾与陆晓分别后，进了路边一家咖啡厅等习建宇。
他在好奇习建宇那严肃的语气，可却也没有多想。
桌上的冰咖啡颜色淡得不像话，喝起来让人只能想起咖啡机里的豆沫儿。
手机又响了，尹禾拿起来，是邓辰。他正要按下接听键，电话那边就断了。
“搞什么……”
推开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冰咖啡的玻璃杯，尹禾不由得微微拧起了眉。
十分钟后习建宇到了，他站在尹禾桌前，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尹禾抬头看他：“你都知道了？”
习建宇没有点头，也没有开口。
“对不起，骗了你。”
“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习建宇的表情很严肃，“我道歉，为我十二年前没能遵守诺言。那些谎言，就当作是对我的惩罚。”
尹禾低头看着深灰色的桌面。
那一年出逃的夜晚，习建宇留下尹禾独自离开。
他承诺逃脱成功后会通知警察，会回来找自己。于是他们可以一起扫平那个可怕的团体，于是他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可以摆脱
控制与枷锁……
然而所有一切只是小孩幼稚的设想而已。
尽管如此，习建宇依然是他的心灵支柱，这么多年来，在他脆弱的时候，在他谁也不能依靠的时候，他就会顺着感觉，拾起那种
名叫依恋的情愫。
见尹禾不回话，习建宇继续说：“原谅我吧，从今以后，让我照顾你。”
回想起这一切，尹禾说不上释然：“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小宇哥这三个字对曾经的我来说，就意味着幸福。”
习建宇的心脏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手掌紧紧攒住。
“我们的童年，虽然很苦，但我不觉得寂寞。后来你走了，我一直一直想，你会回来的，我一定要等到你。凭着这个信念，再难
过也熬过来了。”尹禾静静看着他，“但当我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明白其中的不同。”
习建宇对他来说，是一个标记、一个不可替代的过去。让渴望被爱的他头一次体会到关怀和依赖。但那不意味着只要他和习建宇
在一起，就能再次获得那种幸福感。年月过去了，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再复制的。
龙凌云曾经问他是不是爱着习建宇，他没有办法回答。但至少他知道那不是同一种爱。不对习建宇说出真相，正是因为他希望习
建宇获得真正的爱，他也觉得邓辰可以给他这份真心。虽然放弃习建宇让他难受，就像恋兄情节一般。但此刻的他清清楚楚地知
道，自己爱着的人是谁。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早早的就爱上了龙凌云，比龙凌云爱上他的时候更早。或许在靠近龙凌云这个漩涡的时候，他就注定陷落了。
可他不信任感情，他会对龙凌云隐藏自己，努力克制着自己。因为他害怕失去一切时候，会把自己的心也丢掉。只可惜装作潇洒
的人其实是最不潇洒的，若不是真正失去一次，他不会明白自己的心。
尹禾猛的站起来，这一瞬间，他疯狂地想要见到龙凌云。
习建宇疑惑地看着他，他被浇灭的冲动，最终只变成了一声浅短的叹息。
尹禾听习建宇谈起了当年的事，慌忙奔跑的小宇掉下了海，却好像中彩票一样的幸运——他被人救起，被收养，被带离那座城市
。最后又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回来，寻找并且遇见那个“小禾”。
很讽刺。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确信，那苦难却深刻的童年经历，给了他们双方不可磨灭的依恋。那是谁也不能代替的羁绊，无论谁。
“小宇哥。”尹禾的声音忽然有点哑，“不要怪我。对我来说，你就是最亲的亲人。”
习建宇没能再说些什么。
“你多关心关心邓辰吧……”尹禾忍不住说，“他……也很辛苦。”
“嗯。”习建宇大力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我明白。”
习建宇说要送尹禾回去，尹禾拒绝了。
他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里，还来不及整理错综复杂的情绪，就觉察到了身后的视线。
是他太过灵敏，还是现在的跟踪者都不高明？
他出其不意地在一个转角处的大楼侧面隐藏起来，于是不久后一个青年的身影在他预料的视野里出现。看着青年焦急地四下张望
的样子，尹禾有些恶作剧得逞的自满。
“刘军彦派你来的吗？”尹禾靠着身后的石柱，大声问。
那人一惊，转过身来看见了尹禾。
“不，不是。”
“哦？”尹禾偏了偏脑袋。
“我没有恶意……”青年顿了顿，“我是想要保护你。”
“就凭你，为什么？”尹禾冷冷地看着他，指了指他腰间鼓起的部分，“是枪吧，你是警察。”
“我是警察没错，可是……”青年把鼓起的皮袋打开，袋里的居然是一个板砖大小的旧式手机，“没有经过允许，我们是不能随
便带枪出门的。”
尹禾有些忍俊不禁：“这年头居然还有人那么土把手机别在腰上。”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是碰巧在路上看见你了……”
“怎么称呼？”
“我叫程风。”
“程风程风，我是破浪。”尹禾笑着说。然而下一秒，一年前的对话在他脑里敲响了回忆的弦。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韩啸。
含笑……？啊、真巧，我叫九泉。
尹禾大力摇摇头，不想在这一秒沉浸在对韩啸的罪恶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