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番外——愿云渐起【完结】(21)

2019-06-09  作者|标签:愿云渐起

“不盖被子吗?”那边,不知是脚跟还是脚尖轻轻碰一碰他,然后踢过来一茬被子。他兜住大半身子,小心地不使被窝里的热气散了,然后道:“脚冷的话,愿意搁我身上,也不打紧的。”

过了好一会儿,另外一头的人方才模模糊糊回了个“好”,大概有些睡意朦胧了。他却殊不知那人的脸颊边,泪已湿了薄枕。

七回:我本尘泥,愿君长安

第二天清晨,天只有一半亮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细小的嘈杂声传来。何韵一夜以打坐的姿势休息,睡得很不安稳,一点点声音便睁开酸涩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趴在窗户上的好奇脸庞,大多还很年轻,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使劲朝里看的样子,瞧到他醒来,絮语声更响,有几张脸不好意思的消失了,不多会儿又贴了回来继续看。

他反应了一下,觉得极有可能是昨天那个守夜的小僧人——净守干的。那孩子爱说话,还贼溜溜地说过“我知道你是他什么人”之类的话,他甚至可以想象,净守悄悄贴着墙根,用唇音跟他的师兄弟们传小道消息:“你们知道吗?昨天来了一个人,就是上次找净尘的那个。大半夜的上山,又是说话又是熬药,弄到大半夜,要好的不得了,这不是,连睡都睡在人家房里了呢!”这才有了今晨一群人围观的惊悚一幕。

他扭了扭脖子又动了动身子,一转头看到林阕闭着眼还在睡,大概是昨晚的药让他一夜好睡。心头一阵安慰,于是小心地离床下地。生怕外面的人吵到林阕安睡,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想到却引起一阵哗然。刚刚皱了眉想,不管是怎么惹来这许多人,方丈怎会不知?就听到有个人清了清嗓,沉稳地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呼啦一下子所有窗户边的脸全都消隐无踪,声音自然也安静了下来。正是一平大师没错。

何韵低头瞧了瞧,见林阕没有被吵到,松口气,轻手轻脚开了门出去。

一出门,见到方丈正持着佛珠若有所思站在院子中央,连忙礼了一礼。一平抬眼看他,也是一礼,道:“老衲正想找林施主一语。”

他心头一跳,不知大师会否跟那些年轻僧人一般相信那些说辞,又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一平说过:“他向老衲坦白一切……”,这么说,其实方丈一早便知道他们俩的事,心头更是不安起来,若是其他僧人有些误会便也罢了,倘若连方丈也一起误会林阕,那真是太糟了。

忐忑地跟着一平进了禅房坐下,那老僧见他神情严肃忧心忡忡,不禁问:“怎么?净尘他,情况很不好吗?”

何韵连忙摇摇头:“不是的,他喝了药,又能好好睡一觉,想必能好上许多。”

“那便好,还请何施主放松些。老衲连一句话也都不曾说,你却已紧张如此,是何故呀?”

他不好意思了:“大师所言极是,弟子受教。”

“其实啊,老衲今日再找你谈,本意是想劝你早做决断,比方说,带走净尘。”

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瞬间他居然没有明白意思:“您……您是说?”

“正是我所说的意思。当林施主第一日找上山时,我便明白,他不过躲避红尘。到见到你,我更加明白,他绝不可能勘破红尘,只因红尘便是他的世界,又怎能勘得破?”言谈间,连净尘这个法号也已经不称呼了。

何韵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坐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寺方丈,得道高僧啊!

一平看到他的神色,尽白的须眉笑得极是平静安详:“说实话,老衲在出家前,也曾深困情网,直到最终顿悟。也正是这些纠缠的因缘,方才成就了如今的我。老衲始终认为,只有真正历尽过世事,才能真正看破直到放下。”

大师温润的眼里,是一切沧桑皆过往的平和:“自然了,尘世间大多数人是不会想要看破的,如他,如你。我以主持的身份接纳他,是明白他心中的苦,欲给他个踏实的容身处;我以话语激你离开,是明白你的犹豫,欲使你更明白自己的内心。如今看你即已想得明白了,便去行动吧。”

一平已将所有事情讲得清清楚楚,他不禁佩服起大师的胸襟来,随后但听到那个“行动”二字,却又着实踟蹰。

“如何?可还有用得着老衲之处?”

“我……”想到林阕同自己的关系,仍是觉得一团乱,昨晚似乎如同梦一场,说到底,他们俩算是有什么进展吗?

一平看到他为难的样子,已经摸着胡须呵呵笑了起来:“何施主啊,以老衲这把年纪委实不该过多插手红尘事,更别提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情爱爱。不过啊,再容老衲猜测一句,你是否,从未明白地与林施主表明过心迹?”

“这……好似,的确未曾。”

“以老衲年轻时的经验而言,便与男女相恋,就算是林施主平时百般聪明伶俐,能一眼看穿人心,在自己碰上情网时也会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不能肯定对方真心,这便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了。”

何韵一时有恍然之感,呆坐良久才回过神,脸一红,低头道:“……多谢大师。”

后者只是淡笑,“去吧。”

待到他走出一平的禅房,天色已几乎全亮,今天天气甚好,云层破开,阳光照在身上都能感觉到温度。而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早课了。

何韵走到林阕的房门外敲了敲门,只听里面的人声音有些懊恼:“进来吧。”不禁微笑,推门而入。

后者已差不多穿戴整齐,正急急忙忙地穿着袜子,只是越急越成不了事,本来只是套进去的功夫,却由于布料被拉紧不是勾着脚趾就是扯不上去。他憋着笑意想要上前帮忙,后者更是恼火地转过身子拒绝他:“都是你,弄得我起晚了!我醒不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晓得叫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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