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番外——愿云渐起【完结】(20)

2019-06-09  作者|标签:愿云渐起

“没事没事!你的药看上去快要熬好了?”

何韵欣慰地点点头,将筷子伸进去搅了搅,再看了看,然后拿过方才洗净的碗,用打湿的抹布擒起药罐,小心地沥出药汁,最后用炉灰盖灭炭火。他拿起药碗小心地啜了一小口,很烫,舌尖立时被烫得麻麻,但仍能尝得出味道尚可,不算很苦,便端着碗踏出伙房。

快到后院的时候,他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净守,“你要一道去探望他?”委实不愿提起那法号,只得用“他”代替,殊不知这么个称谓听在有心人耳中又是另一种解读。

“不是不是,只是顺道,顺道,我继续去守门。”后者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离开了。

林阕的屋里仍是亮着暗暗的小油灯,他推门而入时,火苗一晃,那人原本闭着眼静静卧在床上,一听到声音立即睁眼看他。何韵微微笑了笑,合上门走上前。

眼睁睁看着一碗浓郁的黑色药汁递到眼下,林阕一闻到药味马上皱起了眉。

“才从伙房走到这儿的功夫便凉了这么多,现在刚好是入口的时候,再晚些就更不好喝了,来。”特地准备了调羹,他弯下腰舀了一勺。

林阕接过药碗撇开眼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坐下便是。”

屋里没有别处可以坐,他就着床沿坐下。本就窄窄一张单人床榻,他一坐上两人便挤在一处,倒显得有些亲密起来。就何韵而言,从前也是这般照顾月儿,并不以为意,更何况如今丝毫不排斥林阕,反而后者仿佛对自己这个提议有些懊恼,蹙着眉头喝干碗里的药,略一犹豫,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嘴唇,将碗一递,本意是想借何韵放碗的机会拉开两人的距离,后知后觉才发现房间实在太小,他弯一弯腰手一伸就可以够到那小桌子,哪里用得着离开床榻?

何韵其实将一切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刺痛,抿了抿唇,看到对方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药渍,还是忍不住道,“你嘴边……那,那个,不如我来帮你擦一下?”

后者连忙用手背用力抹了抹,看到他拿出帕子,有点尴尬地问:“还有么?”

他看到他已经抹干净的嘴角,点点头。

林阕微微垂下头,“那……那便擦一下吧。”

他伸手细致地为其擦拭着,可惜他的麻布帕子这么粗糙,尤显得配不上对方的唇似的……以前的林阕也曾试图这样,那时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其实可以满含柔情?如今一切颠倒,却再回不去那时岁月。不过短短一瞬,他心里的念头就已经转了好几转,难怪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柔肠百结。

有些不舍地放下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瞬间有个身躯已经投入他怀中!

林阕的手紧紧抱在他腰间,侧脸贴着他胸膛,身子不知怎么有些微微颤抖。他顿了一下,手触到怀中人披散的发丝上,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绕到那人背后,轻叹口气,形成一个完整而圆满的拥抱。

这一刻,说不欢喜都是骗人,他从没觉得如此完满过。

不自禁低下头,嘴唇刚好可以碰到对方头顶,再低一低头,将鼻尖轻轻没在那人发间,轻吸口气,小心地落下一吻,呢喃道:“阕儿……”

怀里的身躯又是一颤,手离开他的腰侧,他一怔跟着松手。

林阕的头仍是低着,他看不见他表情,事实上前额离他的胸口也只是几寸距离,只听到对方有些模糊的声音:“我……我只是方才感到有点冷……”

心口一凉,不知怎么开的口,声音很争气地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哦,是这样的啊,我……我明白了。你喝了药,一会儿便安心好好睡吧,我……到外面去和那净守小师父一道打个地铺便了,明天我再给你煎药……”

“不!我并不是因为冷……”林阕又倏然自我矛盾地打断他的话,慢慢抬起头,一双明眸含了满满一眶晶莹的泪,抬头的那一瞬有一颗悄然滑落脸颊。

他不知所措起来,“阕……阕儿……”

“我只是因为……想要抱一抱你。”说这话时脸转向一边,眼泪已经滑落到下颚,他抬手不及,只来得及在半途的时候将那颗泪接在掌心。想必刚刚还是滚烫的,落在他手心时已是温温凉凉,就像眼泪主人的热情,在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只剩余温。他紧紧地捏着这颗泪,紧紧紧紧捏着,仿佛要捏化在手里,仿佛,要融化它进自己心里。这一时,有千言万语,他试图张嘴,却无论如何一句也说不出!他恨死自己。

“你,别去打地铺了,外面冷,更何况山里,多强壮的身子也是扛不住的。”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林阕的嗓音里还有一丝软软的哭腔,语调却已正常,“若是不介意的话,”说着蜷了蜷脚,空出床榻尾部,“你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反正就在墙边,也不怕摔下去,还可以盖到一点被子。”

他还在发怔,看到对方询问的眼神,连忙点点头:“好。”突然觉得一颗心温热到隐隐发烫,竟想要——如刚才那般将人紧紧抱住,再不放开。他连忙收敛心神,脸却悄无声息地热了起来,这股热一路延伸至耳朵根,本来就乱七八糟的心跳愈发不可收拾,于是赶紧一起身到桌边一口气将油灯吹灭。

这样造成的后果是,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清了。他退了一步想摸索到床,脚下却踢到一个物什人整个一踉跄,手臂下意识在空中挥舞,这时另一只手及时接住他,道:“在这里!”他借助那力道稳住身子,终于挨到床沿。

“你方才是不是踢到我的鞋了?”林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惊,又放松下来,不着痕迹地退至床尾,含糊地回答:“嗯,大概是的。”然后褪下鞋在床上盘起腿,背后即是墙壁,凉凉的,他靠了上去,良久,兀自无法平息狂躁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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