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楼诚】故人长绝 作者:何惜一行书【完结】(57)

2019-06-08  作者|标签:何惜一行书

第六十一章 脱壳(上)

  明楼记得,阿诚刚刚从伏龙芝回到自己身边时,自己就对他说过,每个权利体系都有它独有的运作方式和成分组成,你要c-h-a足进去,就好比要在一个精密的仪器中楔进一颗突兀的钉子。

  然而不要做钉子,要做铁水,把自己揉碎了,熬化了,慢慢的渗进它的缝隙里,可利用的,给予一点血r_ou_去修补他,挡路的,用自己的灼热不动声色的消融他。最终,在这仪器的中央重新冷却,成型,取而代之成为它新的心脏。

  明楼俨然是上海经济界的心脏了。

  可心脏通百骸,来的时候他是毫无身份的铁水,走的时候,需要的却是突破整个体系的枝缠脉连。

  况且他渗透的不只一台机器,做的也不只是一颗心脏。撤离这两个字只不过是一串电码,两个汉字,于他而言却是一场举步维艰的脱逃。

  早上起床时无意间照镜子,明楼自己都不禁一愣。

  他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他像一个流落很久的行路者,苍白,困顿,精疲力尽,少年意气早就在眉间散去了,只留给他一些深重的思虑,和挂在眉梢的一点傲雪凌霜,仿佛穷途末路。明楼又一次的厌烦了,就如阿诚总有一百次的决心去赴死一样,他也总要有一百次的决心想要撂挑子——干脆的抢辆军用车,拿上枪支弹药,从城中央大马金刀的开过去,枪也响,笛也响,弹壳与血飞溅,一路杀出上海滩。吵吵闹闹,轰轰烈烈。

  老子他娘的不干了。

  可他不能。他还是要坐在自己堂皇的明公馆里,接着日本人的电话,看着伪政府的文件,在心里默默推算一个三全其美的办法。

  你是不是老了?明楼问自己。前几天上海发生枪击案,一个靠给日本人歌功颂德上位的报社副社长被当街s_h_è 杀。就发生在明楼送阿诚去北平的那天,他走过教堂,沿街一个转弯,迎面两个年轻人从二楼跳下来,丝毫不停顿,长腿一蜷一弹,人已经越过街面,像两只矫健的豹子翻飞过铁栏杆。

  身手真俊。明楼将探到腰间的手缩回来,看着那背影赞叹,往前十年,自己二十啷当岁的时候,也曾乘风踏雪,袖里藏刃,和搭档为了刺杀目标而在暗处奔走。

  后来呢?后来他少有了亲自动手的时候,曾经的搭档也都在记忆里模糊不清了,最后一个姑且算得上的,一年前消逝在丧钟声里。

  人总在别人的生死里来回走,老得快。

  伤春悲秋也没什么用,明楼坐在沙发上出了会儿神,把文件一合,摩挲了把脸,回房间去了。他不细想阿诚的事,因为一想就总有很多问题去担心,而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自己的撤离任务。

  想办法想办法,阿诚在延安等着他呢。

  北平也开始缓慢的进入春天。

  明台今天下午没有课,中午早早回去,路边有小贩挎着木盘子卖糖,小小一袋,没有任何花样的褐色糖粒,价格却很贵。明台迟疑了会儿,想到饭儿的笑脸,从布衫口袋掏出规规矩矩的一卷儿钱,抽出两张买下一兜糖。

  他手里还提着刚买的混合面,饭儿还小,明台在粮贩子那里买了些玉米面黍米面给孩子吃,自己却是吃不起的,只好用混合面凑合。除却胸口一块表,他身上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锦衣玉食一掷千金的小少爷仿佛是他记忆里的别人。

  进了出租屋的门,饭儿正拿着铅笔点报纸上的字,点一个,念一个,这是明台布置给他的功课。每天早上,明台去学校,饭儿去街口买报纸,然后一个人回来捧着报纸认字,等到晚上明台回来,就向他汇报自己这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事情。

  今天明台回来的早,饭儿正坐在小桌上背对他,稚嫩的童音传到他的耳朵里:

  “海——特——务——”遇到不会的字,这小子就噜噜两下忽略过去:

  “主——任——日——月——楼——遇——身——亡——目——”

  明台嘴角的笑容一僵,猛地丢下手中东西,大步过去抢过报纸,一张薄纸让他攥成褶皱的一团,他浑然不觉,只觉纸上的黑字刺伤自己的眼睛:

  【惊天大案:上海特务委员会主任明楼遇刺身亡,尸体面目全非】

  明台的心刚刚悬起来就又落下去。

  面目全非?

  他大哥纵使有无数的死法,也不可能面目全非。

  除非他不想有人认出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明台默念着这句话,把报纸重新放回桌上,拍了下饭儿的脑袋:

  “这里面哪有不认识的字?少偷工减料,换一个念,念完了吃糖。”

  “哎呀!有糖!”

  饭儿一下丢了报纸扑到明台的怀里去了。那报纸躺在破木头桌上,刚刚的那新闻被倒扣在了背面。

  一只手把报纸从桌上拿了起来。

  鹤澜抖了抖这报纸,将他垫在明诚的伤腿下面:

  “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总比沾了灰强,我们马上就进天津卫了,到时候想法子给你找药。”

  他们停在野地的一座城隍庙里,屋后有个烂到一半的死人,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人来,不过也不妨事,两个人在庙里凑合一晚上,权当和那位做个伴。

  “不能着急,我们买伤药会引起怀疑,先稳一稳。”

  是挺稳的,您老一条腿都要烂透了还在这儿运筹帷幄呢 。

  阿诚听不见鹤澜的腹诽,只是垂着眼睛想事情,目光漫无目的的落在腿下的报纸上。鹤澜就见明诚突然瞪大眼睛,来不及他阻拦,就一把将那纸从腿下扯出来,聚精会神的看着。

  看了看,那双瞪大的眼睛开始泛红,正当鹤澜以为他要哭的时候,明诚忽然又笑了两声,然后哈哈笑起来。

  完了,疯了。

  阿诚笑了半天,才想起来去看报纸的日期,这破报纸不知道是谁扔在这儿的,日期显示是两天前。

  大哥脱身了。

  阿诚靠在斑驳的墙上,闭着眼满足的长叹了口气。

  鹤澜等了一会儿,没有声息,去看时,明诚已经靠着墙睡着了,他睡得挺熟,应该是这几天的第一个好觉。

  这人遍体鳞伤,破破烂烂,甚至有点被极端迫害后的神经衰弱。但是现在,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此刻竟然是笑着的,好像这世界多么的善待他。

  TBC

第六十二章 脱壳(下)

  两天前。

  上海的码头上人头攒动,日本城防队在封锁现场,76号的人每一个脸色都像是锅底。记者们像苍蝇闻到了r_ou_腥味儿,群聚在码头上举着相机,然而面对着钢枪,谁也不敢擅动。

  特务委员会主任明楼,傍晚打出一个求救电话,紧接着在明公馆失踪,第二天被发现横尸码头,死状凄惨。

  自此,上海滩明氏望族中明镜一脉彻底湮灭,明家的产业归于堂兄明堂代为经营。

  上海经济界受到非常大的冲击,76号连夜调查,城防队和伪军在城里大肆搜捕。汉j-ian们更是人人自危,一时间好像又重回到了前年上海市长被杀时的情形。一连几天,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都是关于明楼的消息。

  上海的百姓们私下倒是挺高兴的,黄包车夫们没活拉的时候,也都要坐在一起把这事儿当个谈资:

  “要说这当汉j-ian,就是他娘的遭报应,那明楼是多大的官,为了讨好日本人连着把自己家里两个小的都弄死了,自己大姐也让人给杀了。最后呢,还不是没保住自己的命?”

  “就是的,要不怎么说老天爷终于开眼一回呢。”

  “唉,这样的人多死几个就好了......”

  天色将晚,明楼坐在码头的渔船上看落日,是条破旧的乌篷船,褐色油污撒发着经年浸泡的潮臭味。他戴了顶渔夫们常戴的尖头斗笠,捧着茶碗在小船蓬里摇摇晃晃,水也是摇晃的波纹,把金红色的波光摇得细碎。

  一场急雨刚过,落日的余晖割裂大团未散的浓云,与江面连成苍茫的一片金色裂纹,江风过处,缓慢的朝远方滚动。

  这风景辽阔而壮丽,倒映到明楼的眼睛里,他想:

  今天开始,我是我了。

  军统站方面,他给戴笠传了消息,如今不仅周佛海在找他,军统的人也在找他。他被释放后,就立刻向戴笠去了一封言辞尖锐的电报,上面质问戴关于吸收周佛海一事为何不与自己商量,并详细汇报了周佛海试图将自己置于死地,以至于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副官来保全自己的事情。

  当时戴笠给的答复非常官方,带着些息事宁人的态度,毕竟比起明楼,周佛海的身份对于军统更加方便有价值。他们也确实开始考虑调离明楼,但没等落实下来,就得到周佛海逼急了明楼,导致其擅自撤离的消息。

  一招金蝉脱壳,这个人蒸发了。

  在偌大个上海滩找一个人仿佛在海里捞一根针,然而谁也想不到,这根针就c-h-a在最显眼的地方。

  明楼看了半天江水,这条乌篷船真正的主人拎着鱼篓一脚踏上了船,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精瘦而黝黑,利索的从船篷里抱出渔网来,冲着明楼道:

  “今遭落雨喽,鱼不好打哦。”

  明楼帮他把渔网撒开,自己走到船尾解开拴住岸边的绳索,船就随着水波慢慢往江心飘:

  “早几年估计不好打,这两年鱼多,总能够您的收成。”

  “哟?”老人回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侬还晓得捕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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