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个人第一次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气急败坏吗？不对，总有些别有用心的感觉在里面。
季子轩呆了一呆，按捺住躁动的心跳，并没有回头多看他一眼。
倒是季悠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离开时甚至还冲艾云扬挥了挥手。
明明在听到那句“没有”时就应该死心了。可死心的同时竟还隐隐地夹杂着一丝期待。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他那片刻的迟疑吗？
真没出息。
艾云扬看着那块玉佩上的“季”字。
当初自己死缠烂打要来，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人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
当朝的王爷，皇上的弟弟。呵。说出来还真是吓死人呢！
艾云扬回过头去问任六，“小六子，你说这块玉能值多少钱？”
“啧，这玩意儿肯定价值连城啊！老大，咱们把它卖了吧？！”任六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就开始放光。
“卖？！我可没有这个打算。”艾云扬拍了任六脑袋一巴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来，咱们来商量商量怎么搞些银子来。”
两人关上门窃窃私语了一下午。
绿水寨归顺朝廷的事很快就在青山县传开了。
坊间流言说是皇帝微服出巡，一片赤诚终于打动了寨主艾云扬，这才同意归顺。但其间真正的原因，除了当时在场的人外，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知晓呢？
季铭熙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接受了当地官员的宴请，而后移驾到了知县的府邸处居住。
觥筹交错之间，却独独缺了季子轩的身影。推脱身体不舒服，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里。
季子轩想起那时他和艾云扬同乘一骑游历青山县的事情。
他记得的。
那人在他耳边说，“小季，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让你回家好不好？不只你一个人，得带上我。见到你的父母，就让他们把你许给我好了，以后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一起游遍天下怎么样？”
真的是很美好的想象。
可惜被自己亲手给摧毁了。
季悠然回来之时嘴里骂骂咧咧的，随后过来敲季子轩的门。
“说什么烧了他的林子要赔偿！开口就要一百万两啊！那艾云扬可真够流氓的！简直就是敲诈嘛！！！”
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就是故意讲给季子轩听的。
季子轩现在不愿听到艾云扬这三个字，也不管他要了一百万还是一千万，异常不耐地冲季悠然挥了挥手，“给他便是，不用知会我。”
“喂喂！你站在哪边的啊！一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哪能说给就给。”季悠然坐着喝茶，瞟着季子轩的一张死人脸，悠悠道了一句，“实在不行把你送过去抵债好了。”
哐当。茶杯粉身碎骨了。
“季悠然，好歹我也是你哥哥，说话时讲点分寸！”
“你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季悠然笑嘻嘻地拂开季子轩的手，重新倒了一杯茶，一本正经地朝着季子轩双手奉上，“好吧六哥，您消消气，这杯茶就算是我向您赔不是了，怎么样？”
季子轩也不知道他赔得究竟是哪门子的不是，反正闷不作声地一饮而尽了。
季悠然的劣根性就是喜欢看人笑话。
季子轩想着，也许他从头到尾都在好玩地看着自己吧。例如那张恶作剧般的纸条。
当时睁开眼睛看到大哥和小七时，季子轩还以为他是在做梦。
季悠然贱兮兮地捏着自己的耳朵问县城大牢好不好玩，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了过去。
如果说小七来这里或许是为了追查魔教下落的话，那么大哥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以私心地想那个答案是自己吗？
于是，不管那个人说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利用艾云扬对自己的喜欢来要挟那个人，听到他说出“起码我不会将剑架在你的脖子上”时，才恍然觉察到自己也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
“子轩不觉得应该也对我道个歉吗？”
季子轩茫然地看向小七，不知他意欲何为。
季悠然啧啧两声，“那颗十香丸，原本可是送来给我治病的，谁知道半路给人劫了去，最后居然落进了你的肚子里。你说，这笔账咱们应该怎么算？”
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了吧。
大哥到了现如今才出面，是因为总算觉得时机成熟了吗？
深思熟虑，果然是皇帝的作风。
季子轩笑了笑：“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何必跟我纠缠这种小事。”
季悠然跟着笑：“也是。祸害遗千年啊！”伸着懒腰走了出去，接下来的时日便没怎么见过他。
那一百万究竟有没有落到艾云扬手里季子轩自是不知道。
想着自己当初对他说出那般绝情的话，那人肯定不会再存有什么念想。与其一直这样烦扰下去，还不如早些作罢，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于是去问了大哥的行程。
季铭熙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将一顶用雪貂皮毛制成的帽子戴在季子轩头上，嘱咐他天冷莫要冻着，然后笑道，“小六儿想要早点回去的话，那我们明日就起程。”
这般好，季子轩突然就觉得承受不起。
看着季子轩匆匆离开的身影，季铭熙这才进了内室坐到了床边上。
床上鼓鼓囊囊地一团，那人裹着被子猛地翻了个身，打开他伸过去的手，“别吵！我很累，要睡觉！”
听这语气便是在闹脾气，明明刚才还笑脸相迎的。
季铭熙只能无奈地替他掖好了被子。
离开的时候倒是大张旗鼓。
当地官员备好了马匹和车辇，也免不了有护卫跟随。季子轩不愿意闷在马车里，便单骑一匹马跟在队伍后面。
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山清水秀的画面，风光果然极好。
“舍不得了吗？”季悠然调转了马头和他并骑，感叹道，“子轩，其实你挺傻的。艾云扬，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和他没关系。”
季子轩不明白小七话里隐藏着的一丝丝失望是什么意思，扬鞭跑到了前面去。
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大概真的很傻。
不过，都已经结束了。
待回到京师，大哥仍是他敬爱的大哥，小七也仍是那个爱看他笑话的季悠然。
而他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是曾经的那个自己。
第二十二章
京城与青山县之间的路途并不遥远。骑快马的话大概只需一天一夜的时间。但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速度怎么可能快得起来，偏生老天还不遂人愿，中途又给他们横生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