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三千场 by 沿街卖字(下)【完结】(4)

2019-06-08  作者|标签:

  以袁显思那性子,退烧了要不挣命跑去上班才是怪事。

  只盼他到家的时候袁显思还没来得及出门。

  估计是上天眷顾。袁显奕回到家里的时候袁显思非但没准备出门去上班,还自己煮了碗肉菜蛋俱全的混汤面条就着山东战友给他带的煎咸鱼对着电视里的军事新闻优哉游哉地吃早饭。从厨房到客厅都溢散着浓浓的家常饭菜的香味,袁显奕几乎是反射性地感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空荡了整整一夜的肠胃的哀鸣声格外明晰地传出来。

  “没吃饭?面条锅里还有,可能不够你吃。不然你先吃我的,我一会儿再煮点。”

  袁显奕就站在客厅门口,总觉得自己被人生欺骗了。

  “你怎么没去上班?”这状况明显不正常。

  “院里让我等下个礼拜残骸回收的人都回来了再去。到时候可能还得加班。”袁显思现在是中科院空间中心正经编制的参与人员,一切时间都得跟着发射试验还有基地建设的进程走。

  袁显奕表情又扭曲了片刻,才换回满脸的疲惫脱了外衣挤到沙发上去抢袁显思手里的筷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面条。袁显思吃饭的口味稍稍重了一点,配着咸鱼吃的面到了袁显奕嘴里就是刚刚好。面条蔬菜还有肉丁都煮得相当入味,再加上煎到色泽金黄的溏心鸡蛋,吃在饥肠辘辘的袁显奕嘴里,顿时只觉得什么燕窝鲍鱼山珍海味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看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袁显思就无奈摇头,转身进厨房再去加煮一碗。

  冲汤的功夫他回身来问一句:“你大夜班一个晚上就不记得吃点东西?看把你给饿的。”

  袁显奕吃得满足,听见这话大咧咧抬手抹了抹嘴角,又郁闷起来。他这一夜根本没时间吃东西——先是担心袁显思,而后收了那个患者紧接着上手术,刚下台子就被半夜巡房的护士拉去看某个重症病人的状况,还来不及喘口气那个患者癫痫就发作了,一下子折腾到天亮,他真是没心情也没食欲在医院弄点什么东西吃。

  一想到那个患者,他心情更加郁卒。

  袁显思煮好面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这一脸郁卒的可怜样。淅沥呼噜地吃着面条,袁显思盯着他,一直到整碗面连汤带水都吞吃入腹,袁显奕也还是那么个全世界都得罪他的表情。袁显思不由有点担心,摸摸他脑袋,“怎么了这是,犯错挨批了?”

  袁显奕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干脆赖成一坨粘他怀里,说话声音都软糯糯地带着鼻音,“我又要当被告了,我怎么这么郁闷呢,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我更悲摧的大夫了……”

  韩雷再怎么开导,他嘴上说的再怎么一套又一套,心里面的郁闷是根本半点也少不了的。从前他跟杨慧敏抱怨的结果就只有挨骂,跟任少昂抱怨总能换来任大少爷口口声声要灭患者全家,这回赖在袁显思怀里,他其实半点不靠谱的愿望都没有,就只是单纯想抱怨一下。

  岂料袁显思很把他这两句话当回事似的声音郑重表情严肃,“被告?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就好像淤积多年的废水终于找到了污水处理厂的注水口,袁显奕话匣子一开就一发不可收拾。从他进医院实习的第一起医疗纠纷说起,巨细靡遗地沿着时间顺序一直说到昨天晚上那场,感情真挚声泪俱下,说到最后袁显思干脆帮他摘了眼镜拿着纸巾擦脸上的泪水。

  他话里经常夹杂着不少的专业术语袁显思也听不太懂,不过是参照着之前对付姚峰的办法专拣自己能明白的部分听,总结起来无非是一句话——他摸摸袁显奕脑袋,“你受委屈了。”

  在肚子里憋了十好几年了的这堆废话终于一股脑儿讲出来,袁显奕觉得自己刚吃下去的面条都跟着废话一起烟消云散了。再看看袁显思肩膀上眼泪打湿的痕迹,他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晃晃悠悠要到厨房去找吃的,转了身才提醒袁显思去换件衣服。

  袁显思也不避讳,拿件干净上衣就在客厅里更换。

  拎着换下来的那件他还点着袁显奕脑门取笑,“你都多大的人了,一哭起来还跟水龙头似的。”

  袁显奕捏着个面包嘟囔,“我也就在你面前才哭。”

  这句话听起来自然很是受用,袁显思颇有点心满意足地拎着换下来的衬衫到卫生间手洗。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来就盖过客厅里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一直到手机响了半天袁显奕才发觉他根本听不见,拎着还在响个不停地小玩意送过去。

  “哥,你的电话……姚峰?这谁啊?”

  听见这名字袁显思一愣,旋即擦干手把手机接过来,随口答道:“一个战友……姚峰,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什么事?”他这句话问得平静,但是被袁显奕看着跟姚峰通电话,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中科院那帮老头子又压榨你?”

  “没有。”袁显思看看给他送完手机又回到沙发上去啃面包看电视啃得快要睡过去的袁显奕,下意识伸手把卫生间的门拉上,声音也压低不少,“我在家呢,显奕也在,你有事?”

  彼方姚峰坏笑两声,“原来你在我面前接别人电话也没这么小心过,现在搞这种把戏未免太假了……”不等袁显思反驳,他又继续问道:“我过阵子可能要去北京,你收留我吧。”

  “……我现在跟显奕住一起。”

  “我知道,你们俩要是没住一起,我为了避嫌还不敢去呢。你不是两居室嘛,另外一间借我住。”姚峰声音突然一变,颇有些伤感起来,“我可能把来福也带过去,以后就托付给你了。我还是按我父母计划,跟他们去加拿大。”

  “来福?”袁显思想起那条看起来很是精悍的德牧,想不明白姚峰这两句话之间的关联,但是这通电话又不能打得太久,于是没多考虑就松了口,“你来吧,到北京之前提前告诉我。”

  第三十四章

  挂了电话袁显思还惆怅了半天该怎么把这消息告诉弟弟,结果一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刚才还看电视吃面包的袁大夫此时瘫在沙发上睡成一条,明显是倦怠过度体力透支的模样,连又软又窄的沙发都成了他栖身的好地方。

  眼镜摘下来随手丢在小茶几上,跟两只脏碗半袋面包摆在一起。鞋子脱下来就甩在沙发底下,一只袜子躺在地板上而另外一只还有一半挂在袁显奕脚上。

  袁显思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过去推推他肩膀,“你去洗个脸漱漱口到床上睡。”酣睡中的袁显奕清梦被扰,相当不满意地哼哼几声,完全无意识地挥着手推开身边让他睡不踏实的罪魁祸首。看他困成这样袁显思也舍不得再多打扰,索性拿出条毯子来把他衣服裤子扒了个干净裹在毯子里任由他睡到地老天荒。

  沙发上睡不舒服,等他体力稍微恢复点自己有感知了自然会再摸回床上去。

  跟袁显奕提姚峰要来的事情就这么被岔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回家坐在一起吃个饭好好亲热的时间都没有,于是这件事情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似的搁置起来。

  中科院方面之前一轮的发射试验结束,大量的数据发回北京指挥中心,研究员那边开始二十四连轴转的分析整理,袁显思挂着个编外学员的名头跟苏语哲这帮学生一起打下手。经常是等着新的落地碎片等到后半夜,画曲线之类的笔记两三天就能写满一本。而袁显奕这边,本来患者一家都安安稳稳等着治病痊愈出院,结果不知哪里冒出来个亲戚朋友,在其三天两头的怂恿之下家属终于一纸诉状把袁显奕跟麻醉师带空总医院一起送上被告席。袁显奕本来就因为实习医生最近心理压力大工作上容易出错而要多操一份心,这次又加上应诉的诸多麻烦事情,每天能回家睡五六个小时都是奢求。

  明明住在一起却见不到面不闷郁闷,但是俩人见面时候总有一个在睡觉就郁闷了。

  经常是袁显奕加班到家的时候袁显思已经睡下,俩人都迷迷糊糊的顶多有一个晚安吻就各自倒头睡死,等袁显奕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人去床凉……这么维持了足有一个多礼拜,袁大夫脸色和心情终于一天天差下去。

  这天早班刚刚查房回来,就看韩雷跑了一趟院长办公室,之后把被起诉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叫到休息室,挨个拎去见律师。

  早就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袁显奕进小会议室的时候其实半点积极举证的兴趣都没有,看见在座的律师、韩雷和院长也只是无精打采地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空总这边的代理律师在同行里还算得上十分年轻,看见袁显奕这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摇头,摆出很是专业的架势,“袁大夫,具体的情况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我站在对方律师的角度,想先请问您一下,术前问话的时候你是不是确实向患者及其家属确认过患者本人没有癫痫病史。”

  对着律师这一脸严肃热血的模样袁显奕只觉得自己心情更差了几分,更加无精打采回答道:“术前问话我曾经确认过患者无家族遗传病史,无心血管病史,无神经系统相关病史,近期没有重症记录没有手术记录也没有献过血,入院当天没有吸烟,无酒精摄入。”

  “除了外科本身的记录,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袁显奕勉强抬起眼皮看着律师,“田律师,你又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情况,你明知道我们内部医护人员的证言证词基本不会被采纳,然后患者全家现在一口咬定我跟麻醉师都没问过关于病史的事情……你还想要什么证据?我们给人看病的时候又不是随时准备着打官司,做个术前问话还要DV录音笔都准备好谨防患者咬我们一口。”

  “我是想帮你们,我可以相信你们是最优秀的,但是现在需要站在对方律师的角度上……”

  “不需要。”袁显奕打断他,明显对这种惯例的应诉准备早就失去耐心,“我知道你想帮我们,但是你也知道这种诉讼早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跟患者之间没有仇,也不打算发展到有仇的程度。从法庭上下来,如果他们仍旧生病仍旧需要我,我仍旧保证做我份内的事情,对得起我身上这身衣服,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就够了。官司是赢是输,是等宣判还是庭外和解根本没什么区别,胜败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我不想也没有心情把我有限的这点精力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官司上。总之你是专业人士,我相信你。我可以出去了么?”

  也不等韩雷或者是院长点头,他理了理衣服就转身离开。只剩下律师望着那开了又关的门哑口无言,院长撇着嘴偷偷捅了捅韩雷,“真不愧是你带出来的,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臭脾气。”

  “废话。”韩雷翻着白眼,“不像我怎么能当我的关门弟子呢。”

  回到病区入目的依旧是如常忙碌的同僚们,医生护士来来往往,这种横空出世的官司根本打乱不了这个世界正常的运转秩序。溜达到护士站边上就有小护士拿着夹子迎上来,说是实习医生给开的处方要袁显奕签了字才能拿去配药。

  “他恢复的倒是比我还快点。”袁显奕念叨。

  小实习医生毕竟是年轻,心理调节能力又好,过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把之前的事就当次教训扔在脑后,如今还是抢着给患者开方子轮台上手术和查房。

  “小李大夫说,这是因为他没您冷静。”小护士盯着袁显奕签了字,才得意洋洋收起夹子,靠过来跟他咬耳朵,“今天上午我去送药的时候还听见那混蛋一家子一轮您呢。您说他们是不是缺心眼儿啊,要告您好歹也等出了院以后再告,弄得现在自己扎个药都心惊胆战的问我七八遍。他们要是再这样,我就下针的时候狠点,疼死他。”

  “别胡闹。他们爱告那是他们的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当心我跟护士长告状。”

  小护士还想说什么,却见张燕远远拿着几支注射液过来,赶忙迎上去,“张姐我来吧。”

  张燕一抬手避开她,把玻璃小药瓶锁进手边的柜子里,“别闹了,那是杜冷丁,经手的人越少越好。”说完看看袁显奕,“你待会儿问问林大夫,他管那床胃癌的前两天还说要进化疗,今天怎么就给上杜冷丁了……还有,送你玫瑰花那小姑娘在那边等你呢。”

  说到林凡收的那个胃癌患者袁显奕脑子里还有谱,一听张燕说“送你玫瑰花那小姑娘”他脑子里就懵了,反射性问了一句“谁啊”,结果张燕抬手往拐角那边长椅一指。

  仍旧明眸皓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宁静坐在那,一张脸笑得跟玫瑰花一样。看她全身上下都价值不菲的衣服配件,也难怪张燕误会。大概是发觉袁显奕注意到她,宁静半点矜持羞涩都没有,径直笑吟吟过来打招呼,“我看你上午挺忙的就没敢叫你,忙完了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袁显奕现在却是看见她就脑袋疼,一路哀嚎:“这位姐姐你能饶了我么,我这还忙着呢您离我远点,空总大夫那么多你换一目标成么。”几乎是逃命逃进重症监护区。

  宁静也要跟进去,被护士一声“重症监护区不能进”给拦在外边。

  监护区里的病人越是到冬天就越多。从古早时候开始学医的就流传下来一句话——能熬过这个冬天就算熬过去了,明天开春自然痊愈。换句话说,如果在这个冬天出点什么差错,恐怕就见不到第二年春天的桃花了。

  最近连着收了几个癌症,那哀哀戚戚的气氛实在让人觉得慎得慌。一片惨淡中袁显奕就看林凡跟陪床的一位妇人边说着话边往外走,妇人间或还擦两下眼泪。不多时妇人又回到床边陪护,林凡一看见他立刻奔过来,惯常冷静的脸上这会儿居然也有几分焦急。

  袁显奕盯着他问:“你那床怎么了?今天就给上杜冷丁……不治了?”

  林凡摇摇手,“家里掏不起钱了,止疼药现在也不管用,先拿杜冷丁顶两天等着进化疗。我正要找你,昨天我跟韩主任说申请给他减免医药费的事,结果你们那场官司搅得乱七八糟估计他也忘了。我今天有事没法盯着,你替我催催。”

  “这个好说。”袁显奕点头,“我们家老爷子那我说话还方便点,你交给我就行了。”

  这事情说完俩人就要分头忙各自的去,林凡突然想起来他们今天问话,转头朝着他背影问:“官司的事怎么着了?你别再弄一身冤假错案。”

  袁显奕也没回头,只抬手摇了摇。

  “我是清白的,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了,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等折腾完这份减免医药费,又跟了台胆囊结石的腹腔镜手术,等到袁显奕能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回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十二月的北京趁着还没供暖的头几天硬是恶狠狠地冷了下来,他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天上还零星飘着雪花。最近惯常在空总门口趴活儿的出租车司机一看他出来就狂闪大灯,袁显奕笑呵呵坐上去看着司机开车,把刚才下手术护士长多给的一瓶热豆奶塞给趴活儿时候舍不得开暖气冻得直淌清鼻涕的司机师傅。

  再忙再累,只要想到马上回家见他哥,他就无比高兴。

  他到家进门时候蹑手蹑脚,脱了衣服鞋袜只剩一身背心内裤踩着地板往卧室里摸。

  袁显思睡得轻,听见卧室门开的细微响动便醒过来,还来不及起身去开床头灯,就被还带着点寒气撞进被窝里的袁显奕摁倒在枕头上。刚从外边回来的袁显奕即使脱了外衣也褪不去满身凉意,哆哆嗦嗦把发冷的手脚往袁显思身上贴,像只大树袋熊挂在袁显思身上,两个人就这么抱得密不可分。

  “今天回来的还挺早。”袁显思看看手机,不无感慨地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是白班,袁显奕能凌晨三点以前到家就是老天爷大发慈悲。而袁大夫洗洗涮涮之后勉强能睡到早晨七点,就得顶着根本睡不醒的脸拎着牛奶面包打车再奔医院。

  男人工作累点不算什么,可是袁显奕这么熬得半个月瘦下去两圈,袁显思就觉得受不了了。

  “明天还不用早起呢……”袁显奕贴在他怀里,身体温暖被窝柔软,基本连哄都不用就要直接睡过去,言语也囫囵起来,“老爷子说明早不用我查房,让我睡一整天,明天下午转大夜班……我可算能睡个懒觉了……”

  “实在熬不住就请一天假。”

  “不可能。”脑袋贴在袁显思肩膀上摇头,头发摩擦起来沙拉沙拉响,“最近病房都住满了,全是重症,不过完年根本没法请假,忙都忙不过来。”

  “那就赶紧洗个澡睡觉,抓紧时间休息。”袁显思拍着他屁股,打发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袁大夫裹上睡衣出去洗澡。没出十五分钟全身还湿哒哒的袁显奕就冲回来,眼镜浴袍全扔在卫生间,揪个大毛巾抹着头发仍旧往被窝里钻。

  袁显思被他这么折腾得全然没有办法,只能让他老实躺下,拿着毛巾替他把没干的头发擦了又擦。小区集中供暖还要再晚几天才开始,若是放任袁显奕就这么湿着头发睡下去,明早高烧几乎是一定的。

  “你就不能把头发吹吹干再回来睡?”

  “卫生间里冷。”

  “你开着浴霸冷什么冷。”

  袁显奕闭着眼睛,大言不惭往他怀里蹭,“没有你的地方都冷。”

  从确定关系开始到现在两个人能聚会碰头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袁显思也没想过最近能有听点什么情话的机会,这会儿听见他说这几个字,突然就有种转瞬千年的沧桑感。手上动作于是更加轻柔缓慢起来,稍嫌粗糙的纤维擦过发丝,一寸一寸地吸取水分。

  袁显奕躺在他腿上突然张开眼睛,“我好像忘了跟你说……我突然转晚班是因为我后天开庭,你还记得吧,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

  “我记得,你还哭得跟水龙头似的。”袁显思手上动作没停,眼睛也跟着转了转,“我后天有时间。你那是公开庭审么,我去旁听。”

  “你最近那么忙……没时间的话可以不用去……”

  “就算是请假我也要去。”

  “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会有好多,你总不能每次都去吧……”杨慧敏跟袁安就司空见惯,都从来不管他这茬事情,连审判或者是庭外和解的结果也不问一声。

  “我自己去法庭听,比等着你回来告诉我结果要安心点。”

  听完这句,从回家到现在一直就没停过嘴的袁显奕突然不说话了,袁显思安静给他擦着头发,寂静无比的房间里甚至连人动作时候皮肤互相摩擦的声音都明晰起来。

  袁显奕突然伸手把还糊在他脑袋上的毛巾揪起来扔在地板上,不等袁显思反应就按着他肩膀把他扑倒,两个人身体交叠,连彼此呼吸和吞咽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袁显奕俯下头,鼻尖抵着鼻尖,“咱俩多久没亲热了?”

  自从他们的第一夜之后,他们俩根本就再也没有过亲热的机会,每天都在不停的擦肩而过中忙得天翻地覆。有时候不要说亲热,连一个亲吻两句交谈都成了奢望。本来关系刚刚稳固的两个人就在热恋期,恨不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黏在一起,袁显奕熬了这一个月之后到今天终于因为兄长一句贴心的发言彻底爆发,更别提他明天早晨不用早起。

  不用早起啊上帝!

  这种情况下袁显思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跟他算究竟是三十一天还是三十三天,算得他气极败坏几乎都要开口咬人才又打趣:“怎么突然精神了,知道明天不用早起就不累了?”

  回想这一个月过的非人类的日子,袁显奕扭着脸就想哭,“哪有人一个月做一次的,性生活频率太低不利于人体生理和心理发展。”

  “胡扯……”袁显思刚想反驳他这假借身份发表的谬论就被个心急火燎的吻堵住嘴,凑过来全是漱口水清爽的薄荷味。

  袁显奕只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地欲火中烧,大概也是因为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纾解过,只是两个吻还有粗糙的肢体抚触就轻易在两个人身上都点起火来。压进袁显思双膝间的腿明显能感觉到慢慢鼓胀硬挺起来的热度,袁显奕抿着嘴乐,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他放在那蓄谋已久的套子跟润滑剂。

  探了手指进去慢慢做着扩张,不算太温柔的吻就从袁显思锁骨一直流连到腹侧,舌尖坏心地贴着骨盆边关勾画,趁着袁显思瑟缩的时候就把整个人都翻过去,大片平滑结实的脊背暴露在空气里,因为寒冷微微战栗起来的皮肤格外诱人。

  袁显奕还记得上一次的时候唇舌在他腰后舔吻激出来的那一阵阵**喘息。

  记忆里随之而来的就是进入的时候袁显思隐约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地全身紧绷。袁显奕贴上去,带着情欲热度的身体紧紧覆着袁显思的脊背,刚刚停留在他身体里的手指偷偷摸过个套子来撕开包装,长久没有纾解胀痛发硬的器官就这么贴在沾满了润滑剂的入口。

  “上次……特别疼么?”他声音瑟瑟缩缩。任少昂骂他那一顿实在让他有点心理阴影。

  袁显思却全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顺着他推进的动作抬起腰,把他最炙热的部分缓慢吞进自己身体里,前端慢慢摩擦过肠道的感觉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轻颤。

  第三十五章

  情事之后俩人仍旧亲亲摸摸地搂在一起蹭到卫生间去清洗,开了浴霸就看镜子里里外外四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洗完澡袁显思对着水龙头搓洗那条刚才被袁显奕扔在地上的毛巾,袁显奕就贴着镜子在雾气蒸腾的镜面上画花,就好像小时候许多孩子都干过的,拿手指从凝成一片白的雾气里画出个苹果,写上袁显思袁显奕六个字,再一把抹掉。

  袁显思从身后看着他,“你是小姑娘啊,还玩这个。”

  “现在小姑娘才不玩这个呢……”袁显奕把整个镜面都拿手涂抹一遍,成股的水沿着莫名的纹路往下淌。现在的小姑娘没谁还玩这么天然的把戏了,就他身边那群小护士都一个一个贼精八怪,肚子里花花肠子比苏语哲还多。真有还停留在袁显奕这个程度的,就是老古董了……说到小姑娘,他几乎不可避免地想起宁静明眸皓齿的那张脸来,眼珠一打转就整个人往袁显思后背上贴,拖着长音撒娇,“哥,最近有个小姑娘总粘着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好事么?”袁显思把洗干净的毛巾用力拧干,搭在一边的挂钩上,“我之前也说过,你模样人品本事都摆在那,有小姑娘追你是正常,要是没人看上你那才奇了怪了。”

  袁显奕抱怨这个本意是撒娇,哪知道撒娇对象完全不解风情,说完这些仍旧在那洗洗涮涮收拾东西,连半点关心一下详细情况又或是表示一下“你有我了,小姑娘再怎么追你也不许变心”之类的意思都没有。

  袁大夫很郁闷,静默片刻之后试图再朝这个方向努力一把。

  “她也不一定非粘着我吧?上班下班老能看见她。要说模样人品本事,林凡不是也挺好?”

  哪知话音才落,袁显思披上睡衣回头冷冰冰看他一眼,“觉得林凡好,你找他去啊。”

  “啊?”

  “觉得谁好你就找谁去。”

  把另一件睡衣往他怀里一塞,袁显思转身就走,从卫生间到卧室短短的距离他都能健步如飞带出一阵风来。袁显奕不明所以满头雾水地跟上去,想不出自己又哪句话惹他不高兴。

  多年习惯使然,袁显思但凡有半点不悦袁显奕就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低着脑袋跟进卧室,连爬上床的时候都缩手缩脚仿佛不敢越雷池半步。

  袁显思看他这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受什么委屈了,跟小媳妇儿似的。”

  “我没有……”袁显奕缩缩脖子,“我在想我那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袁显思脸色变了变,最终什么也没说,抿着嘴侧躺进被窝里留给他一个光溜溜的后背。

  更加云里雾里的袁显奕苦着脸,蹑手蹑脚掀开棉被一角钻进去,贴着兄长躺下,一动不敢动。

  之后的开庭袁显思还是照他承诺的去旁听,旁听的结果就好像看了场绝世闹剧。民事庭开庭的时候就像菜市场,控辩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偏偏又遇上个脾气暴躁的法官,经常是庭上乱成一团,两边律师和法官对着喊“你们听我说”。反倒是两边当事人,原告低头缩脖坐在那一眼也不敢看坐在被告席上的几个医生,被告这边袁显奕刚跟了台大手术下来觉还没睡够就坐在那阖着眼睛打瞌睡,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

  两边的证据都不充分,患者人身也没受到什么损害连医疗事故都算不上,根本没有什么非要胜诉败诉的必要。就这么纠结不清了不少时间,最后还是维持了原来那个庭外和解的结果。袁显奕从法院出来还是那么迷迷糊糊的样子,最后到底是要怎么和解他半点都不关心。

  袁显思仍旧是开着那台纯黑的切诺基出来,俩人上了车他才告诉袁显奕,这会儿不回家,趁着他们俩都有时间去跟任少昂聚一聚,庆祝苏语哲骨裂终于痊愈。

  听见这个袁显奕才算是清醒过来,“他腿才好?年纪轻轻怎么骨头愈合那么慢……”转念又一想,苏语哲屁股后头总是长期跟着个叫任少昂的全方位保姆,再加上之前苏语哲阑尾炎那次的经验之谈,这个所谓的“痊愈”恐怕已经是愈合有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养得珠圆玉润才说得出来的话。

  聚会的地方在挺偏僻的一处茶座,格调清新的装修一看就知道不是任少昂的品位。

  茶座里没有包间,只是用屏风隔开许多弧形的沙发座位,连着藤制的椅子和小茶几就圈出一个相对僻静私密的空间。他们到场的时候明显那小两口的气氛不太好,苏语哲一个人趴在茶几上翻弄些棋子之类,任少昂歪在沙发里摆弄手机大概是在看股票。看见他们俩过去苏语哲直接拉了袁显奕就往一边跑,教他鼓弄那堆棋子地图,袁显思叹着气坐在任少昂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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