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扫墓 by 吴沉水(上)【完结】(18)

2019-05-31  作者|标签:

  我心中剧痛,她的哭声宛若利刃,一片片凌迟我内心柔软的部位。我再也忍不住,脚下一软,跪了下来,抱住老人的腰痛哭流涕,一迭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边捶打我,一边哭得肝肠寸断,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苦楚和守候都倾泻而出,我流着泪,默默承受她一下一下的拳头,这是我该受的,若她能用更为激烈的方式惩戒我,只怕我也甘之如贻。不知哭了多久,七婆哭得没了力气,只剩下一声声呜咽抽泣,我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她,宣泄过后,理智骤然回复,我深吸一口气,将老人扶到摇椅坐好,替她擦了眼泪,正要转身,却被七婆扯住袖子,颤巍巍地问:“去哪?”

  “我去绞块毛巾给您擦脸。”我说。

  她愣愣地放开我,却不放心,死死看着我,仿佛生怕我一个转身,又消失不见。我飞快掏出手帕,在花房水龙头处弄湿,又跑回来,跪下替她仔细擦了脸。七婆只抓住我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我叹了口气,柔声哄她:“别担心,我不会不见。”

  “你没诚信,我不信。”

  “真的不会不见。”我握住她的手,摸上自己脸颊:“你看,热的对不对,我还是人。”

  她却并不见得放松。

  我长叹一声,抱住她,如哄孩子一样慢慢抚摸她的背心,过了很久,终于感觉她不再抽搐痉挛,我方把她放开,握着她的手,正色道:“七婆,原谅我,我不能叫你姆妈。“

  她一下又惊起,我忙抚慰她,说:“我不是不见,只是不能叫您姆妈。”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愣愣地点了点头。

  “今晚上的事,”我哽咽了一下,困难地往下说:“今晚上的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我不是,东官,只是简逸,您明白吗?”

  她看着我,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挣扎不甘,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垂下头,低声说:“这个事情太过诡异,说出来,不是别人信不信的问题,而是,而是我不想。”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像林世东一样累,那样的生活,一次就够了。对不起,让我自私一次好吗?让我,只做简逸,好吗?”

  七婆摸着我的脸,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的情绪再度崩溃,将脸埋在她的车中,哭出声来:“我不会抛下您,我不会,您要相信我,我会孝顺您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我知道,我知道,傻孩子,七婆都知道”她抱住我,连声安慰:“没关系的,只要你好好的,我求什么呢?没关系的。”

  就在此时,花房外骤然传来脚步声,黎笙的声音传了进来:“小逸,你在里面吗?”

  我们骤然一惊,他顷刻间已到门口:“小逸,你在就快出来,兆柏找你,都快把整个房子掀开了。”

  第 36 章

  我与七婆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出惊慌。七婆发狠般磳地站起,手持拐杖护在我身前,一脸要与来者拼命的架势。我心乱如麻,对此刻相认虽不后悔,但却明白身处夏兆柏的地盘上,如此轻举妄动,实在有欠妥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怎样都无所谓,关键是七婆和简妈,我绝不能让人有机会伤害她们。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七婆的手,说:“七婆,交给我。”

  “东官……”她喃喃而说。

  “嘘,别叫我东官,”我安抚她的情绪,低声说:“他们未必知道。”

  “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我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说:“相信我,我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就没有万一。”

  她点点头,竭力抓紧我的手,我冲她微微一笑,扬声说:“黎先生,我在这里。”

  花房的门应声推开,黎笙急急忙忙走进来,说:“小逸,你让我好找。还以为你在哪迷路了,兆柏都着急了,赶紧跟我走吧。”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左右跑不出这宅子,”七婆不乐意地开口:“哦,我跟小逸多说两句话都不行?夏兆柏管得也太宽了。”

  “七婆,您是不知道,”黎笙笑呵呵地说:“某些男人一上年纪,比老太太还爱操心。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逸,咱们走吧。”

  我点点头,对七婆说:“七婆,我先回去休息,今天您也累了,乖乖的,好好睡觉,嗯?”

  “你……”七婆看着我,欲言又止,满眼忧心,我知道她担心什么,拍拍她的手,微笑说:“没事,我能应付。”

  七婆叹了口气,摸摸我的脸,嘀咕说:“这可怎么好,什么不好长,偏长成这样。”

  她一直黯然不语,满心忧虑地看着我走,我不用回头,却也知道她的目光必定长久缠绕在我身上。一直以来,她似乎总是这样注视着我走远,站在原地,压抑着满心的担忧,却一言不发,看着我,走出她的视线,走出她的生活,然后,再全心等待在原地,等着孩子回来,甚至不敢挪动,怕孩子一旦转身,会找不到自己。

  这就是我的妈妈。

  而我何等何能,能有这样的妈妈?

  我心中酸痛,又愧又悔,却又无可奈何,这是我这一生最深沉的一道伤痕,现在想来,公司倾覆,爱着俊清却有口难言,紧接着丑闻缠身,爱人背叛,夏兆柏步步紧逼,我节节败退,那等原以为痛不欲生的怨和恨,在此刻仍旧呼吸行走的躯体中,原来已经慢慢淡化,像隔了层磨砂玻璃,渐渐看不清端倪。但惟独对爱我的人欠下的这等债务,这等内疚和自责,哪怕轮回转世,哪怕劫后重生,却仍然刻苦铭心,痛得我难以呼吸。我想起七婆老泪纵横的脸,抚摸在我身上哆哆嗦嗦的手,不敢确定的眼神,狂喜中夹杂着怨怼的口吻,这些都从此在我心中烙下烙印,永生永世,再也难以磨灭。

  我跟着黎笙,一路默然不语。我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但素来跳脱诙谐的黎笙,不知为何,却也一声不吭。我们踏着月色穿过园子,一路上不断遇见保全人员手持电筒,牵着猎犬,见到我们,均脸上有松了口气的表情。走着走着,主楼俨然在前,我正待踏上石阶,忽而被黎笙一把拉住。我微微诧异,转过头来看他。

  他欲言又止,漂亮的丹凤眼中,隐含着善意的悲悯,半响,才轻声说:“听说过赎罪券吗?”

  “嗯?”我微皱眉头,问:“罗马教廷在十五世纪弄的那个东西?”

  “你知道得不少。”他微微笑了,说:“这个东西,最初是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教皇Pope Urban II发的,据说,当时每个参军的人都可以获得减免罪罚。”

  “是的,后来到了,Leo X,这玩意就成了兴建圣彼得大教堂筹款的一个名目,”我看着他,问:“为什么提到这个?”

  “因为,我想拜托你,给阿柏赎罪券。”他盯着我,斟酌着说:“他其实,过得并不好。”

  我调高眉毛,说:“我不认为这与我何干。”

  “小逸,别这么刻薄。”他温柔地说:“这样会蒙蔽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美,它应该清澈无暇。”他顿了顿,说:“阿柏以前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他很痛苦,他,也许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刀枪不入。”

  “黎笙,”我微眯双眼,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柔声说:“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拜托你。我从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么在意过。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能一直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也对他好点?你那么无暇美好,也许,真的能成为他的救赎。我是说,你能不能,给他一张赎罪券,哪怕,这张券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黎先生,历史上的赎罪券成为教会史上臭名昭著的一个敛财例子,”我冷冷地打量他,说:“你认为,我会如那个只爱钱的教皇一样无耻吗?”

  他脸色微变,抓住我,急切地说:“小逸,你认真考虑下我的话好吗?这世上谁不是满身罪孽,谁敢说自己一声无辜?你换个角度,他真的不错,值得你对他好点……”

  “黎先生,我们的对话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我怒气冒了上来,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凭什么单方面下这些判断?我努力想甩开他的手:“别拉我,难道您觉得说媒拉纤不过瘾,要晋身皮条客吗?”

  就在此时,夏兆柏怒气十足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们俩在那干什么?简逸,立即给我进来!”

  我浑身一凛,黎笙松开手,苦笑着说:“拜托,你以为我会对你的宝贝怎么样吗?”

  夏兆柏一言不发,单单只看着我们,就已经威慑感十足。黎笙耸耸肩,说:“好吧,我走我走,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朝我笑了笑,转身走开。我站在那,心里乱糟糟,不仅因为今晚与七婆的相认,更因为黎笙刚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就在此时,却听夏兆柏叹了口气,柔声说:“小逸,过来。”

  我慢慢转过身,却见他面含微笑,伸出双手,鼓励一样说:“过来好吗?”

  这样的声音太温柔,而由于从一个强势惯了的人口中说出,更加显得难以拒绝。我踌躇了一下,终于慢慢走了过去,还没到他的跟前,已被他一把抱住,狠狠按在胸前。他使劲圈紧我,不顾将我弄疼,一瞬间,我以为当年那个令人胆颤心惊的夏兆柏又再度回归。我心里涌起恐惧,下意识挣扎起来,夏兆柏用力圈住我的身子,低喝道:“乖,不要动,就让我抱一下,乖。”

  我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夏兆柏身上戾气十足,胸膛起伏不定,我的头伏在他心口,甚至能听到砰砰的跳动。他的怒气,他的不安,他惯用的宣泄怒火的强硬和与之矛盾的温柔交叉在一块,令我害怕起来,这是一种类似于对天敌的本能畏惧,但是,又夹杂着我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感受,仿佛在那一刻,我与他是心意相通的,我能觉察出他的暴戾和拼命想压抑的努力,而他能感觉我的挣扎和恐惧,来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和靠在他的臂膀胸膛,无法否认的倦怠,对温暖的渴望和战栗。

  我们不知道靠在一起多久,久到我已经疲惫不堪,不再想挣扎,真正地靠在他怀里不想动弹一下。然后脚下一轻,他打横抱起我,上了楼,打开主卧房的门,将我小心翼翼地放置松软的床榻之上。他仍然不愿放开我,只是这一次,那拥抱的双臂温柔了许多,换了个令我舒适的姿势,让我靠在他怀中,一下一下抚摩我的头发,温热的掌心中暗含着疼惜和珍爱。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被他捧在手心的错觉。这是一个安宁的时刻,前世的纷争纠结,越来越淡漠,我们仿佛只是两个凡尘俗人,一个叫夏兆柏,一个叫简逸。

  “花房好玩吗?”

  我愣了下,才意识到,夏兆柏在问我,我抬起头,却见他一脸若无其事。

  “恩。”我点点头,说:“很漂亮,七婆伺候得很精心。”

  “那老太太也没别的好玩了。”他微微叹了口气,问:“难得她让你进去,那个地方,连我都不能进,你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七婆觉着,世东的灵魂呆在那里,她怕我吓到世东了。”

  我闭上眼,淡淡说:“你确实很吓人,不,是吓鬼。”

  他笑出声来,低声解释:“刚刚没找到你,我有点急坏了,就怕你迷路。这宅子太老,阴气十足,我怕你给吓到。”

  “我被你吓到。”我皱起眉头,睁开眼,看着他,问:“夏兆柏,我们谈谈吧。”

  他好笑地看着我,亲亲我的发端,说:“小逸,每回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要跟我说话,样子都好可爱。”

  我瞪他,从他怀里挣开,坐了起来,想了想,说,“我要回去了。”

  “好。”他答应地很干脆:“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刚好你妈妈也打电话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说:“你今天好像很好说话。”

  “小傻瓜,我对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好说话吗?”他微笑起来,说:“若是别人,我自然有相应的法子,但对你,我希望能尊重你的意思。”

  “如果我的意思,是让你别再来纠缠我呢?”我看着他,直接地问。

  “不可能。”他笑而否决,轻松地说:“我说过,我可以等你,可以宠你,可以不对你施加压力,但这一切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你最终必须属于我。”

  “可是,”我有些无力,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喜欢你。甚至不只不喜欢,在某种程度上说,我对你很反感。你不觉得,你不该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也不该将精力浪费在你身上吗?”

  “是吗?”他猛地一把搂住我的后腰,炙热的气息喷在我颈项之处,一双手一寸一寸,摩挲我的肌肤。他的手强势而不容拒绝,攻城掠池一般,装挑这具躯体敏感处流连挑逗,我慌张失措,使劲挣扎,却被他一把按住后脑,深深吻了下来。这个吻与以前的相比,带了更为明显的掠夺意味,狠命**,顷刻间令我溃不成军。恍惚之间,只觉仿佛一团火焰,从他那蔓延到我身上,燃烧一切,席卷一切,最终将那点理智烧成灰烬。我身不由己,随着他的唇舌攻占,呼吸急促,身子瘫软,酥麻中夹杂快意,恐惧中带了甜蜜,这种可怕的感觉令人窒息,却无从挣脱,我仿佛堕入深不见底的泥沼当中,越挣扎得厉害,就越被抽空力气。

  终于,他大发善心放过了我,我已经不知何时,倒在床褥之上,气喘吁吁,不能动弹。夏兆柏硕壮的身体压在我身子上,看着我,眼神炙热深邃,有那么一瞬间,我错以为从他眼中看到复杂的东西,似有痴迷,又有悸动和苦痛,但终究,都一一归入沉寂,他看着我,爬起身,哑声问:“你根本没办法拒绝我。现在,摸着你的良心说,我真的那么令你反感吗?”

  我撇过头,心里愤恨难堪,不仅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忽然下巴一痛,却被他捏着转了过去,他叹了口气,改成轻柔触摸,吻上我的脸颊,低声说:“小逸,我想要你,想得我心都痛了。但要了你又怎样?根本于事无补。所以,我愿意等,愿意忍耐。可是,我不能保证,还能等多久,忍多久。这种感觉很难受。”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为什么宁愿自己难受,你明白吗?”

  我默然无语,他爬起来,下了床,朝门口走去,我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他转过身来,冷着脸将一件东西抛到床上,我一看,竟然是我有两天没见到的手机。

  “电话号码不要随便给别人。”他冷冷地说,转身出了门。

  我爬过去,将手机拿起来一看,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竟然都来自陈成涵。


  第 37 章

  夏兆柏信守承诺,果然第二日便派司机送我回家。临行之时,我与七婆道了别,她拉着我的手,万分不舍,却终究不得不放开。我趁别人没留意,将写了自己电话的纸条递给她,好方便她随时找得到我。七婆这才舒展愁眉,放我离去。

  夏兆柏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临时接了个电话,似乎公司有急事丞待决断,无奈之下,只得匆匆离开。我目送他走远,暗自松了口气,这下便免去与之尴尬的告别场景。昨晚他所做所说,我反感之极,心下恨不得赶紧离这人远远的,再不要相见。

  想要与夏兆柏交流的努力一次次落空,最终不是被他视为稚龄小童哄着打发,便是惹得他骤然发怒,强吻硬抱收场。 难堪恼怒之余,却再一次明白,与夏兆柏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沟通可能,夏兆柏由来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自己的原则,自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只不过,从前的他不懂掩饰,现在的他,却已将眼底那种类似于直白的掠夺本性打入冷宫,取而代之的是潇洒而富于技巧性的耐性与温柔。我从前手握林氏,尚且不是他对手,现在病弱贫瘠,想要与之谈判,更无异于与虎谋皮。

  两世为人,我至少学会虚以委蛇,剧烈反抗是属于热血青年的伎俩,我不想在无谓的妄动中搭上简妈的安危。可这却不意味着夏兆柏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他想将我纳入怀抱,做一个被人包养的小男宠,这简直异想天开。有一点夏兆柏是说对了,林世东骄傲到骨子里,我曾经看过荣华,历经沧桑,这份骄傲,却根植心底,未改分毫,让我屈就他的喜好宠幸,我宁愿再次葬身车轮。

  要与他有谈判的筹码,首先自己要有底气。钱这种东西,人活在世上,打开房门便样样要钱,不需太多,但自保必须没问题。我自林宅回家后,与简妈过了一晚,第二日便搭车上皇后大道中的东亚银行。这回运气颇好,仍然遇着上次的理财小姐,她核查了我的证件和钥匙后,便请来营业厅经理,引我入内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片刻之后,林夫人生前最爱一挂极品翡翠项链,便拿到手。

  与这挂项链放在一起的,是我当年签署一份赠与文件。天可怜见,这份文件日期在林氏破产前,只等林俊清开了遗嘱,在此签下他的名字,项链便合法归他所有。可惜他永远也不知道那个窝囊堂哥还为他留下这份礼物,我握着那份文件,良久无语,银行小姐甚为温柔,见我失魂落魄模样,以为我睹物思人,便上来微笑劝解说:“你叔叔想得好周到,有了这份文件,这盒子里的东西就真是你的了。”

  我苦笑着点点头,当即拿笔签了简逸两字,将这两样东西收入背包,与那位小姐道谢告别。走出银行门口,烈日当空,令人眩晕的光线直射下来,我却莫名其妙感到心底空荡。林夫人生前爱得什么似的首饰,曾经郑重讲过从此将之作为我林家长房儿媳的凭证,流年似水,谁承想过了这么多年,我走在路上,心心念念盘算的,却是怎么将这件东西神不知鬼不觉转手。

  什么长房职责,什么大家荣耀,这个时候,都像一场过了时的盛装哑剧,当时确实倾情演出,人我不分,可现在想起,却令人禁不住想嘿嘿一笑。

  是该笑啊,叱咤风云的铁娘子变成一杯黄土,那恨不如狼偏如羊的林公子也烟消云散。剩下还有什么呢?这挂翡翠项链,不过藏匿三年,那些曾经强烈的爱恨交集,便已成为往事暮烟。

  呆呆出神,忽觉身边一声刺耳的刹车,抬头看过去,一辆线条硬朗的富豪停在身旁,黑色车上反射过来的光线强烈到人必须眯眼。我看见那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来一张我未曾想过会在这里遇上的帅气脸庞。

  “简逸!上车!”他皱着眉毛,模样甚为不耐烦,可眼睛里却藏不住笑意。

  “Alen!” 微微张大嘴,惊奇地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现在该在英国吗?”

  “过节放假。”他冲我喊:“上来先讲啦,这里不能停车的,想害我吗?”

  我无奈一笑,只得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还没等我绑上安全带,那车就呼的栅着朝前冲出。我一把不提防,额头险些撞上玻璃,不禁叫道:“慢点!”

  “我瞧见跟你的人上来了。”他看着后镜,面不改色问:“得甩了他们。”

  我心中一惊,忙朝后望去,却见似乎是有两名男子在原地怏怏望着我们。我吓了一跳,赶紧坐回来,问:“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开车过来,看到他们等在银行外头,你一出来,那两人就装模作样跟上了。我说,那些什么人啊?你最近惹了谁?”

  我的心慢慢下沉,脸上却不露分毫,抓抓头发说:“没有啊,我能惹谁?”

  “那就是上次那个衰人了。”他开着车,匀出一只手,狠狠揉揉我的头发,骂道:“都跟你讲啦,没事别跟夏兆柏那种人来往,连我都不敢惹的人,你不是找死吗?”

  冷冷一笑,从怀里掏出手机,直接拨了夏兆柏的号码,看着李世钦,压唇作了噤声的手势。电话很快接通,夏兆柏几乎第一时间接通,语气中露着欣喜:“小逸,怎么啦?我现在有点忙,过会给你电话好吗?”

  “不用了,”我冷淡地打断他:“我就问一件事,你找人跟踪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夏兆柏严肃的声音:“没有。”

  有些意外,又听见他急切地问:“你不信?”

  “不,”我淡淡地说:“我信你。”

  他似乎松了口气,温柔而坚定地说:“别怕,有我呢,我派人去接你。现在在哪?”

  “在我同学车里,没事了,我们已经摆脱那两人。”我说。

  “同学?”他迟疑了一下,果断地道:“让你同学送你回去,别在外面了。”

  “你别操心这些,”我打断他:“有空的话帮我解决这件事。我估计是因为咱们这段时间走得太近,被有心人误会了。”

  他呵呵低笑起来,似乎颇为愉快:“他们也没误会。”

  “你喜欢高调做人是你的事,我不想奉陪!”我咬牙低喝道:“反正不管怎样,现在有这种事都是你惹的麻烦,你有责任搞定它。”

  “是我疏忽了。别担心,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你的生活。”他带笑道:“不过你往后出门带两个保镖好不好?我不放心。”

  “你嫌事情不够乱吗?” 皱眉说:“就这样先。再见。”

  “好,乖乖的,我忙完了带你吃海鲜。”

  我待他说完,挂了电话,转头却见李世钦见了鬼一样瞪着我,我微微一笑,说:“怎么了?”

  “你,刚刚在跟夏兆柏通电话?”他迟疑着问。

  “是啊。”

  “你们浪熟?”

  “算不上。” 掉头看车窗外,淡淡地说。

  他猛地一下踩了刹车,我吓了一跳,正要责怪,却见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用力到手指节微微泛白,我好生奇怪,忙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你到底是夏兆柏什么人?!”他忽然转头,冲物我怒吼。

  “不是什么人,”我奇怪地说:“就算是,这关你什么事?”

  他一下噎住,眼中怒火丛生,恶狠狠骂:“我当你兄弟,你当我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就算了,不找你你就不找我我也忍了,现在呢?连句实话都没有!”

  他说到最后,几乎带了孩子气的委屈。我心里一软,确实,李世钦近来对我态度好了许多,只是我杂事缠身,也没顾得上这个别扭孩子。我叹了口气,温言说:“我和夏兆柏的事,比较复杂,确实不是三言两语就讲得明白……”

  “那你讲!讲到明为止! ”

  微微一笑,说:“你先别生气。”

  他脸上微红,扭过头,闷闷地说:“我没生气。”

  “好,那是小狗在生气。”我逗他,想了想,简要地说:“夏兆柏的一个故友林世东先生,以前资助过我,后来林先生去世,我就遇到夏先生,和他算聊得来,就经常在一起回忆一下林先生。一来二去,我们就有点熟,仅此而已。”

  “真的?”他问。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失笑道:“满意了吧,李兄弟?”

  他瞪了我一眼,吼道:“离那种**远点!有钱佬都是**,恋童癖,玩口的,知道吗?”

  “你也是有钱仔,你**吗?” 一本正经地问。

  “死开啦。”他本想维持一张扑克脸,却不知想到什么,扑哧一笑破了功。我也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一事:“Alen,你刚刚说回来过什么节?最近英国有节假放吗?”

  “我过中秋节,不可以啊??”他吼了一声。

  “行,你最大。” 笑呵呵地说。

  “别用这种哄细路仔(小朋友)的口气同我说话。”他吼了起来,又发动车,这回倒徐徐上路,他一路开车,一路自言自语:“林世东,这名字好熟……”

  充耳不闻,却见车子缓缓驶入中环,正值午后,又非节假日,街面上倒没以往热闹非凡。忽然,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郎在前缓缓行走,她摇曳生姿,仪态万方,仿佛不是走在街面边,倒像踏在红地毯。

  我心中一喜,对李世钦说:“开慢点,我遇到熟人,打声招呼。”

  他嘀咕道:“到处都有熟人,这才走了多久,你居然冒出这么多熟人了。”

  “乖啦。” 笑着哄他:“等会请你吃雪糕。”

  他无奈地降低车速,沿着人行道缓缓往前开,我拉下车窗,对那红衣女郎笑说:“萨琳娜,好巧。”

  “先生,这种搭讪很老土知不知道?”她翻了白眼,没好气地骂道,一甩长发,蹬蹬往前。

  李世钦哈哈大笑,说:“简逸,她没说错,你沟女的招数真是很土。”

  “闭嘴。”我喝了他一声,转过头去大声说:“萨琳娜,你不记得我?那天我还陪你去差馆备案……”

  她猛地转过头,见到我,错愕之间,竟有些慌张,再往车里一探,确信车上只有我和李世钦后,有些松懈,却冷冷地问:“你有什么事?”

  她态度中带了明显的戒备和怀疑,这让我诧异不已。记忆中的萨琳娜敢爱敢恨,大将作风,上次见面明明相处甚为愉快,为何如今如此疏离冰冷? 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事,只是打个招呼。打扰了,对不起。”

  我缩回座位,对李世钦说:“走吧。”

  李世钦呼的一下踩了油门,呼啸而去,漫不经心地 :“女人就是这样啦,善变得很。”

  我有些诧异,笑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废话。”他回头瞪了我一下,说:“我千里迢迢由英国返回来,不是来看你苦着个脸的,笑下下,Alen哥带你吃好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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