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年轻时没他妈爱过一两个人渣 by 尚在否(天堂可待3)【完结】(4)

2019-05-31  作者|标签:


全世界都静默了,只有我握着的这支手机里的这声带着乡音的呼唤。
我用手捂着眼睛,低低地回应——
妈。
第二天我出门之前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瘦削到毫无美感的脸,黯淡发青,一看就饱受荧光屏辐射。
我老了,我不再是十七岁了。
我早已没有了高中时让班里女生羡慕的皮肤,也早已没有了当时那种干净的眼睛。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皮囊粗糙皱缩内里世故圆滑,皮肤苍老精神疲惫。
我苦笑着把长长了很多的头发塞进围巾,不然看起来会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大叔。
出门之后我才发现街上很热闹,原来是小年夜到了。
天上稍微下了一点雨,落在脸上凉凉的。
我淋着雨慢慢往滨海大道溜达,到旧公寓的时候比约定晚了五分钟。
我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里面没有声音,客厅里也没有人。
屋子里已比先前整洁了许多,东西都归放回了原位。
我换了拖鞋往里面走,原来允浩在阳台上的竹藤躺椅上睡着了,落地窗洞开,冷风夹杂冷雨围绕着他。
当初我执意要在狭小的阳台上摆放两只藤椅,就是想着我们在五十年后都能并排着躺在这里,即使将死之时没有儿孙绕膝,我们还有暖阳环抱。
但他此时孤身一人躺在这里,却只有风雨裹挟。
我似乎看到了我出门在外的日日夜夜,他是不是也常常这样躺着,独自望着窗外的天一寸寸黑暗,然后和衣而眠。
我无声地走过去,心情和脚步都前所未有地觉得沉重。
他睡得很沉,神情安详眉目静好。
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
非常爱他。
他垂落的右手几乎碰到了地面,指尖有一个散开的本子,我俯身拾起来,发现那是我以前常用的速写本。
我没有学过画画,只是喜欢随手涂抹,不会独创,只会描摹现实,却还算逼真。
这一本不算厚,好像是我高考完那个暑假用的,年代太久,连纸张都变脆了。
我翻了几页,都是家乡的小路还有不知所云的树木和动物,铅笔画早已模糊,很多都看不清楚了。
他最怀念的,是那个时候么。
我们刚刚相爱,还什么都不懂,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困难都不必惧怕的时候。
我在他对面坐下,从提包里掏出铅笔。
我把速写本打开随便找了一页背面,我握着笔画他熟睡的脸。
我画人像的时候总觉得把什么人画下来的话,就仿佛用我的笔禁锢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但我现在,却疯狂地想要禁锢眼前的这个人,即使没有灵魂,即使他到死都会怨憎我。
我盯着移动的笔芯,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那些往日一通压倒过来,我本以为自己无愧于心所以一直挺直脊梁站着,此时却觉得连求救的资格都没有了。
铅笔折断在白纸上,我转着模糊的眼珠从包里翻出小刀,我颤抖着想重新削出一个笔尖,却切开了自己的手指。
血落在刚画下的他的眼睛上。
我用衣袖擦,却擦出了一片凄艳的血红。


21.
我夺路而逃。
我突然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我趴在电梯的墙壁上,哽咽到几乎窒息。
平静下来之后我到市中心剪了头发,弄得很短,显得年轻了很多。
围巾落在公寓里,失去遮挡的脖子裸露在大雨中,风从我的身后疯狂地推挤过来。
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聒噪,我手指剧痛,还是掏出来接了。
我正在脑子里极力为我的失约编造谎言,那边却轻声问。
为什么走了。
我在冷雨泼洒的街头迈不动脚步。
他没问我为什么没来。
而是。
为什么走了。
我强忍激烈的情绪,平静地解释说自己突然有急事。
他哦了一声,便冷冷地说那就等你下次有空再说吧。
烟火炸裂在我的头顶,我没有听清他收线之前的最后一个音节。
我仰脸看着雨水中仍然绽放地极端艳丽的烟花,燃过的灰烬飘洒下来。
它真美,但也太短暂了。
一秒就已是它的全部。
可十年,这并不是我的一生啊。
手机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我急不可待地接了就喊允浩,但是那边愣了一下,传来一个我熟悉的,温柔地让我在这大雨瓢泼中几乎瞬间就失声痛哭的声音——
小在?
全世界都静默了,只有我握着的这支手机里的这声带着乡音的呼唤。
我用手捂着眼睛,低低地回应——
妈。
第二天我出门之前我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瘦削到毫无美感的脸,黯淡发青,一看就饱受荧光屏辐射。
我老了,我不再是十七岁了。
我早已没有了高中时让班里女生羡慕的皮肤,也早已没有了当时那种干净的眼睛。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他皮囊粗糙皱缩内里世故圆滑,皮肤苍老精神疲惫。
我苦笑着把长长了很多的头发塞进围巾,不然看起来会更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大叔。
出门之后我才发现街上很热闹,原来是小年夜到了。
天上稍微下了一点雨,落在脸上凉凉的。
我淋着雨慢慢往滨海大道溜达,到旧公寓的时候比约定晚了五分钟。
我用钥匙拧开门的时候里面没有声音,客厅里也没有人。
屋子里已比先前整洁了许多,东西都归放回了原位。
我换了拖鞋往里面走,原来允浩在阳台上的竹藤躺椅上睡着了,落地窗洞开,冷风夹杂冷雨围绕着他。
当初我执意要在狭小的阳台上摆放两只藤椅,就是想着我们在五十年后都能并排着躺在这里,即使将死之时没有儿孙绕膝,我们还有暖阳环抱。
但他此时孤身一人躺在这里,却只有风雨裹挟。
我似乎看到了我出门在外的日日夜夜,他是不是也常常这样躺着,独自望着窗外的天一寸寸黑暗,然后和衣而眠。
我无声地走过去,心情和脚步都前所未有地觉得沉重。
他睡得很沉,神情安详眉目静好。
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
非常爱他。
他垂落的右手几乎碰到了地面,指尖有一个散开的本子,我俯身拾起来,发现那是我以前常用的速写本。
我没有学过画画,只是喜欢随手涂抹,不会独创,只会描摹现实,却还算逼真。
这一本不算厚,好像是我高考完那个暑假用的,年代太久,连纸张都变脆了。
我翻了几页,都是家乡的小路还有不知所云的树木和动物,铅笔画早已模糊,很多都看不清楚了。
他最怀念的,是那个时候么。
我们刚刚相爱,还什么都不懂,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困难都不必惧怕的时候。
我在他对面坐下,从提包里掏出铅笔。
我把速写本打开随便找了一页背面,我握着笔画他熟睡的脸。
我画人像的时候总觉得把什么人画下来的话,就仿佛用我的笔禁锢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但我现在,却疯狂地想要禁锢眼前的这个人,即使没有灵魂,即使他到死都会怨憎我。
我盯着移动的笔芯,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那些往日一通压倒过来,我本以为自己无愧于心所以一直挺直脊梁站着,此时却觉得连求救的资格都没有了。
铅笔折断在白纸上,我转着模糊的眼珠从包里翻出小刀,我颤抖着想重新削出一个笔尖,却切开了自己的手指。
血落在刚画下的他的眼睛上。
我用衣袖擦,却擦出了一片凄艳的血红。


21.
我夺路而逃。
我突然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我趴在电梯的墙壁上,哽咽到几乎窒息。
平静下来之后我到市中心剪了头发,弄得很短,显得年轻了很多。
围巾落在公寓里,失去遮挡的脖子裸露在大雨中,风从我的身后疯狂地推挤过来。
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聒噪,我手指剧痛,还是掏出来接了。
我正在脑子里极力为我的失约编造谎言,那边却轻声问。
为什么走了。
我在冷雨泼洒的街头迈不动脚步。
他没问我为什么没来。
而是。
为什么走了。
我强忍激烈的情绪,平静地解释说自己突然有急事。
他哦了一声,便冷冷地说那就等你下次有空再说吧。
烟火炸裂在我的头顶,我没有听清他收线之前的最后一个音节。
我仰脸看着雨水中仍然绽放地极端艳丽的烟花,燃过的灰烬飘洒下来。
它真美,但也太短暂了。
一秒就已是它的全部。
可十年,这并不是我的一生啊。
手机再一次响起的时候我急不可待地接了就喊允浩,但是那边愣了一下,传来一个我熟悉的,温柔地让我在这大雨瓢泼中几乎瞬间就失声痛哭的声音——
小在?
全世界都静默了,只有我握着的这支手机里的这声带着乡音的呼唤。
我用手捂着眼睛,低低地回应——
妈。
22.
自从五年前跟家里决裂,我就再没有跟父母有过任何联系,不是心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请求他们原谅。
如今还要老人主动打电话过来,我愧疚到瞬间失语。
妈听我一出声就急了,连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敏锐地听出来我情绪不对,抹了把脸说妈我没事,切洋葱呢。
也不知道她信了没,犹豫一会又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说挺好的,知道老人家听不懂我那些职位,就说我现在在公司是骨干呢。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那就好,然后等了很久又沉下去问跟小浩也还好吧。
我无法想象我那个保守的母亲用了多少勇气才问出我这句话,我鼻腔再次发酸,敷衍说好着呢。
妈低声喃喃好着就好,好着就好。
我无法忍受,转而想问问他们近年如何,却听妈很紧张地快速说我知道小浩是个好孩子,我也喜欢地紧,他要是个姑娘我跟你爸早让他进门了。我们当初也是太冲动,可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我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啜泣。
你说你怎么这么多年,就真的连个电话都不往家打呢。我们也不是非要你跟小浩分开啊,你怎么就不能低个头呢。
你这孩子啊,你这傻孩子啊。
我颤抖地无法自持。
妈,我不是不肯低头,我是无法低头。
因为我怕我一但低头妥协,我就会从此失去他了。
这是我唯一畏惧的事情。
我可笑地想起很多年前我曾幼稚地问过允浩关于永远的问题。
他的回答是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够永生不死,所以这世上也没有谁的感情是永恒的。可我爱你,你爱我,就算这相爱无法永恒,只要能长久地直至我们其中有一人死去,不就足够了么。
如今我终于顿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不是因为其中有一人死去,这相爱才会终止。
而是因为这相爱一旦终止,其中就一定会有人死去。

23.
可能是我回忆时沉默的时间太久,那边又有点急了。
唉妈又唠叨起来了,我就是想问你过年有空没,有空就回来过吧。
我说好的。
你爸其实跟你一样,拉不下面子,他其实也早不怪你了。那就早点回来吧,记得把小浩带上。
妈还在那低声说着什么,我却再一次僵硬了。
五年来父母对我的唯一期望,难道也要落空了么。
他们认可了自己的儿子十年来爱着一个男人,然后期望他能跟那个好孩子好好生活。
他们因我的坚持而妥协,终于包容了我的爱情,我却再一次让他们失望。
原来就连这最最卑微的期待,我也无力为他们达成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怎么回到公寓的。
我把自己甩进浴缸,热水漫过身体。
允浩即使对我还残存一丝一毫的眷恋,也是眷恋过去的那个我,他痛恨如今的这个金在中,我很清楚。
就像过去的那个纯洁少年正是被我一刀刀极刑剜死一般,他看着我的时候,也常常让我心生他也会用匕龘首剜死我的错觉。
错的到底是谁呢。
即使我知道自己并不无辜,却仍然觉得委屈。
家里的压力谁都有的。
我很清楚十年的感情意味这什么,但也很清楚现在这情况并不是允浩和蓝霏欢两个人造成的。
允浩父亲早逝,他母亲将他视作一切,所以断然不会同意他跟我在一起。
但我无法因此就释怀,毕竟我的父母也曾不顾一切地反对,而我在父母和他之间,我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现在不是也赢得谅解了么。
虽然知道这么想太过无理取闹。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却始终不肯跟他的母亲说明事实把我放在可以见到阳光的位置呢。
我觉得我们就像陷在深海中不上不下的两只捆缚在一起的水气球。
当那束缚被切断的时候,浮在上面的那一只可以一直向上回到空气中,而陷得更深的那一个却因为反作用力只能不断下沉再下沉,永远无法再升起。
我反复考虑如果我去求他陪我回家演几天戏,他会不会同情我然后答允。还是他要留在这里陪蓝霏欢过新年,然后趁此再对我额外惩罚一番。
天亮之后我孤注一掷又回去找他,在花坛边碰到了撑着伞没有化妆的蓝霏欢。
那姑娘用她水灵灵的大眼珠子鄙夷地打量我,然后说你不是把他甩了么。
我忍着疼赔笑脸,说我这还有点事求他。
她不屑地啐了一口,蹭着我肩膀走了。
我站在外面规规矩矩地敲门,半分钟以后郑允浩拉开门,可能以为是蓝霏欢,什么都没说迷迷糊糊又往回走。
我喊了他一声。
他一愣,转身瞪我。
你钥匙呢。
我心说我要带了钥匙真开门就进来万一看见你跟蓝霏欢还没起……
你还真是点点没想过我什么感受。
一大早的干嘛?
他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估计也是蓝霏欢刚买的。
我说我有点事拜托你。
他掰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没听见似的问我要不要吃一点。
我没那个心思,只能撒谎说没事我吃过了。
他唔了一声,不再理我埋头喝粥。
昨儿是我不对,我真是有急事。不过今儿来找你是想让你跟我回老家过年。
他慢动作一样抬头看我,那眼神让我恐惧。
我低头说我妈昨儿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回家过年,还说要我带上你。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感觉形势不对,赶紧说拜托了你就当帮我个忙,两三天而已,假装一下也行……
浓稠滚烫的薏米粥突然翻倒在离我只有三十公分的地板上,香气四溢。
郑允浩摔下勺子霍然而起。
我愕然后退,他却厉声骂道金在中你龘他妈的怎么不去死!
这一切让我前所未有地惊恐。
这个人太陌生了。
他是谁。
我爱的那个人永远温和绝不会失控,他不会暴躁地凌辱我,他也不会在我放下尊严屈膝恳求他的时候让我去死。
他是谁。
那种明明眼前还是那个深爱的躯体,却有着让自己痛恨的相反灵魂,这愤懑感我也终于也能感同亲受。
我比他还要怒不可遏,疯狂地反击。
我为了你五年没回家连我爸妈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爸就算死了你还有个妈疼你呢,可我呢,我什么都没了!
我这样吼着,跳起来用尽毕生的力气甩给他狠狠地一拳。
然后他抡圆臂膀还了我一个。
他说,滚。

24.
雨越下越大。
我直接去机场买了回家的机票,然后坐在候机室里给小夏发短信说我回老家呆几天,让她帮我给Bos?说一声。
刚发过去就回了电话过来。
是黎晗。
其实我除了欣赏他的才华,我并不喜欢这个人,我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说白了就是投胎的时候没钱贿赂小鬼,只能选择最艰难生存模式的那种。
而黎晗这一位,他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有了。
从此一路坦途,顺风顺水。
我嫉妒他,所以畏惧他。
他把我当朋友,我受宠若惊,但同时我也隐隐觉得跟这个人过多交往并不合适。
他在那边问我去哪,我说回我爸妈那。
他说我知道,我问是哪里。
我低声报出一个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北方小镇。
他哦了一声,说一路顺风。
登机后我把胀痛的半边脸贴在玻璃上,高空之上的天湛蓝如梦一般,我看着雪白的机翼划过秦岭和淮河,温柔起伏的山峦突然蔚为雄壮起来。
我回家了。
五年过去,我终于回家,却只是我一个人回来而已。
下了飞机还要再坐三个小时大巴才能到,春运期间的票不太好买,我正在一大帮民工之间排着队,突然有人拍我的肩。
我觉得还是自个开车快一点。
我回头,愕然看着衣着光鲜的黎晗站在我面前。
25.
我终于理解那些仇富的人的心情。
当我一小时之后就看到了我熟悉的那条进入县城的马路。
我询问这辆跑车的来由,黎晗轻描淡写。
抢的。
我呵呵笑了,转头看向窗外。
黎晗也笑,你就准备带着这张脸回家啊,一看就被家暴过。
我一愣,在玻璃上照自己,颧骨上一片青紫看起来真的很惨。
怎么,真挨打了?
他又问,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黎晗叹气,调转车头又往市区开,我大喊你干什么!
帮你把脸弄干净,他不由分说又挂了一档,我一句话顿时被加速度噎了回去。
到了市区他找了一家老字号的药店买了一种很香的药膏,说是化瘀很有效,让我自己抹了。
我瞟了一下盒子上贴的价码眼皮狂跳不止。
不过那药也确实配得上它的价格,那么大一片青,第二天就看不出来了。
在市区消磨一天我把自己捯饬整洁以后黎晗又把我送回县城,我不想让我爸妈见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了家门口他跟我说再抹一次药吧,我想了想以防万一就又把盒子掏了出来。
他熄了车说我帮你弄,探过来把药瓶扭开。
我一把抢回,激动地说我自己来。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坐回去掏出烟抽。
我抹完药看他在烟雾缭绕中盯着我,无奈地说Boss你回吧你真不用跟着我,我一个人死不了。
他似乎听到什么很好玩的事情,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一脸茫然。
黎晗把烟掐了,正色说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把你当以前的自个疼,你别介意。
这话我真的一瞬间没明白。
他笑了笑,那笑容猛然让我觉得很像以前允浩要对我循循善诱的时候。
我当初关注你是因为知道你是当年事喜马拉雅大运输拍摄组年纪最小的一位,你们的那个片子我看过,非常震撼。不久之后在看你毕业作品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热情并且果敢,纯粹而坚韧,你有着很多人早已缺失的品质,能让人看到一种干净的执拗。我因为现在的位置有很多不敢做的事情,我寄希望于你,而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优异。于是我鞭笞你,锻炼你,给你超负荷的工作,让你更快地进步。但在我离婚之后,我渐渐意识到自己错了,我成就你的同时,也变相地破坏了你的生活。
我努力地消化这段话,干巴巴地说不怪你的。
他却不理我兴致勃勃地继续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回老家,但我觉得陪你来玩一趟散散心也算是谢罪了。
我刚想说谢谢,突然越过黎晗的肩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也正看着我。
他露出我见过最最冰凉的表情,穿刺了这跑车密闭的车厢,宛如彻骨的寒风般。
那人转身走了,我呆在原地,只能喃喃地喊出他的名字。
黎晗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登时惊愕的骂了一句——
What's the ?uсk!


26.
我苦笑说Boss你别抢我台词行不。
黎晗转头猛推我一把说你丫倒是追去啊!
我被他推得一晃也火了。
他都跑了我追个鬼啊!
我龘操你要不追就只有鬼了,你看他那表情分明是炸了,要不在乎你丫生个鸟气啊。
黎晗气得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崩了我一脸。
我听完掀开车门就跳出去了,允浩已经走到了路边的田野中。
沉睡的土地上裹覆着厚厚的积雪,我的鞋子结结实实地陷进去,那种脆弱却又坚固的触感非常熟悉。
他大步往前走,风衣扫过田埂上刺槐树粗壮的树干。
我在后面追赶着,北国的寒风让我脸上的伤处再一次疼痛起来。
这场景很像以前我们在这里念书的时候,我们一起穿过这片田野到学校去,刺槐盛放如巨大的伞盖,粉色的花朵将树枝压弯并垂落下来,那摇曳的花枝就像在童话中一般。
我们埋葬在这里的,曾年轻的,毫无哀伤的脸和彼此深信不疑的心。
而此时那张开的树枝纠结着伸向天空,在我们之间投下的影子宛如锋利的刀匕。
我们的人生,究竟是为什么,竟然不知不觉间出现了这样的断层呢。
我步步跟随着,却不敢开口喊他。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对我喊出那个字之后还会回来帮我,我想知道为什么,却又害怕答龘案不是我期望的那个。
很快我就看到了雪原尽头出现了我家的那栋砖红色的小楼,瓦顶是干净的纯白色,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窗边摆着成串的辣椒和蒜头,红红白白非常好看。
允浩猛然站住,却没有回头。
我朝他迈了两步,感觉单薄的鞋子已经完全湿透了。
那是你的老总?他问我。
我说是的。
他凉凉地笑了一声,谁都可以么。
我无力地说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但我看到的算什么!
你龘他妈还跟我提看到,你有没有想过我曾看到过什么。
我暴躁起来,正想不顾一切地反驳怒吼,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欣喜的喊声,在空旷的雪地上传了很远——
小在!
我浑身一震,抬头就看到妈妈站在阁楼的窗前探身出来,她花白的头发飘荡在空气里。
我猛然靠近离我足有两米远的允浩,伸手拉住了他,他瞬间就僵硬了。
我急忙抬手朝妈挥动着,我感觉允浩的手在颤抖,他似乎想挣脱我。
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我一面仰脸笑,一面低声恳求慌不择词。
我说求求你,允浩,求求你。
就算只是这一刻也好,不要怨恨我,暂且宽恕我。
让我拉着你,不要甩开。
终于我听到他嘴里呼出带着白雾的叹息,然后抬手环住了我的肩膀。
而我在这家乡的冰天雪地中,在母亲激切的呼唤声中,在他久违的宽厚怀抱中。
热泪盈眶。

27.
母亲在我进门的一刻泣不成声,父亲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这就已经是他原谅我的全部表示了。
允浩像以前一样游刃有余地面对长辈,似乎与我还像十年前一样亲密,毫无嫌隙。
晚上吃过饭之后,爸把允浩叫到阁楼去了,我则在下面陪着妈看电视剧。
我不紧张爸会跟允浩说什么,只是担心老人会不会看出些端倪。
十一点的时候妈带我去二楼看我的卧室,那里与五年前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确实,也只有父母,会无理智地把你的一切视作珍宝,并且无条件地保留和守护它们。
这短短的两天我觉得自己的心中里已经充斥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却找不到一个缺口表达。
我刚劝红着眼眶的母亲去睡觉,允浩推门进来了。
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写满疏离。
我正坐在椅子上脱鞋,他反手关上门,坐在我旁边的床上。
我回来的时候太冲动,没有换衣服,鞋子也是单的短靴,在这边冻了两天,再加上今天在雪地里走了那么久,早就惨不忍睹。
你不回家看看么?我随口问允浩,一边呲牙咧嘴地剥了袜子。
他家在两条街以外,走路过去也要不了半小时。
他却没理我,径直站起来出去了。
我也习惯了被他无视,看着脚趾上暗紫色的冻伤,正发愁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熬的时候,他拎着铁皮水壶拿着一只木盆进来了。
我愕然看着他,他却目不斜视地把冒着白气的热水倒进盆里,端过来放在我面前。
其实做到这一步就足够我感动了,正要弯腰的时候他却蹲下来抓住了我的脚腕。
这动作要是放在一年前我会坦然接受,但现在的这样状况下,他这么做,只会让我愈发无措。
可能是我下意识躲闪的反应再一次激怒了他,他突然粗暴地把我的双脚按在了水里。
那水我是看着他从壶里倒出来一滴冷水都没兑,登时张了嘴准备惨叫。
但却毫无疼痛,只有猛然淹没到脚踝的温水柔和的触感。
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垂眼看着他的头顶,他黑色的头发,他长长的睫毛,他露出来的一点侧脸,那颧骨上还有我一拳砸出的淤青。
他虚握着我的脚掌,把水掬起来极轻极认真地揉搓。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温度太低,我反而觉得这触碰难以忍受地滚烫。
不是常说人呆在家乡的时候会格外勇敢么,但为什么在回家之后,我却反而脆弱地常常想要落泪呢。
水面上砸出圈圈的涟漪,允浩停下来抬头看我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
我掩饰着把脸埋进毛巾里,许久之后我听见允浩低低的叹息,他把我的脚擦干净,抱着我的膝盖把我放在床上。
我混沌的脑子疯狂地组织着道歉和乞求的句子,他俯身抱住我的肩膀,那透着绝望的动作让我陡然心生了可怕的预感。
他吐在耳边的话语全是气声,他说我不是为了让你哭才回来的,在中。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他接着无比温柔地说你要我做的事十年来我从未落空过,是不是。
我不知如何作答,刚刚温暖过来的四肢再次渐凉。
所以你说分手,你要我放了你……
他的手臂从我的后背滑了下去,沙哑的笑声宛如啜泣。
我也做到了。
28.
我在家里待到大年初一才返回S城,临走的时候爸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他第一夜跟允浩说的话题。
爸的皱纹多了许多,不笑的时候眼角也有一缕缕的痕迹。
他很直接地说他去找了很多资料也问了人,说现在的不想与女性结合的男人可以靠捐精找代孕这样的方式留下孩子。
我惊愕地看着我保守到连临家小妹穿短裙都会皱眉的父亲坦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话我跟允浩说过了,他没正面回答我,说要先问问你的意思。
爸又说,然后无声地凝视我。
我是这个老人唯一的孩子,我知道这凝视里面有多少期待,但我却无法点头。
让我考虑考虑吧。我避开他的目光,含糊地回答。
爸嗯了一声,然后低声说要快一点考虑,孩子。我和你妈等不了太久了。
我再次噎住,无话可说。
其实在此之前我想说的是老爸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跟别人搞出个孩子来允浩还能要我么。
但没说出口我就哽咽。
有个事实是不管我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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