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下)【完结】(6)

2019-05-31  作者|标签:


  “没有。”安宁悻悻道,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洛扬禁不住也进来了,也伸手摸他把他滑溜溜的胳膊,笑道:“小孩儿真可爱,难怪林末这么喜欢,要是也让我带个这么大的孩子,我想我会很乐意的。”
  “洛老师您赶紧生一个去。”宁柯调笑,“听说最近你们系那位牛哄哄的蒋主任给你介绍他的表妹,还见你们俩在校园偏僻的角落里约会了,怎么样?那女人跟以前那个比起来漂亮多了吧?”
  “你包打听啊,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安乐睨他的眼神中带审视和轻蔑,“人家的私事你也说得这么白,怎么不想想洛扬会不会为难!”
  “诶你别这么严肃行不行?”宁柯吊儿郎当的攀上他肩膀,“这不是没有外人在么,再说这种程度的私事根本不算什么,你要觉得不平,我也可以当众讲讲我的感情经验嘛。”
  “谁管你了,滚!”安乐扒开他手臂,将他拖起来,“快出去,水都冷了,小家伙要是着凉了我把你剁个稀巴烂!”
  洛扬和宁柯再次退到门口当观众,安乐迅速把小家伙清洗得香喷喷的,拭净水珠套上从医院带回来的林末专门为他买的纯白色棉服,清新可爱得像枝上初绽的蓓蕾,让门口两人蠢蠢欲动。
  安乐的眼神轻飘飘刺过去,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对跟随过来的宁柯道:“你打个电话问问牡丹吧,不来也不先知会一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宁柯欲说还休的视线扫向他,最终还是直到窗边打罗小布的电话,那边提示已经关机,遂又转打三少的电话,同样的关机。
  “怎么了?”洛扬见他眉头越皱越高,心里也忍不住着急。
  宁柯垂首抚额,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静默了半分钟后他突然就大步往门口去,眨眼就消失在几人视线中,而那声沉闷的关门声还在屋内环绕。
  “宁叔叔去哪儿?”安宁回过神,问。
  “不知道,也许是去找越叔叔和布叔叔吧。”安乐说着,把小家伙举起来,笑道:“好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写作业了?”
  “嗯。”
拾荒 act 74 :默疼
  自上次的饭席后,家里一连几天都没再出观宁珂等人的身影,安乐乐得轻松清静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担忧,他想知道那晚牡丹和罗小布为什么没来,但宁珂走了之后好几天都音信全无,他无从问起。
  也许该打个电话问问,可又没记有他们任何一人的电话,要去问凌沐要么?
  正迟疑不决中,叮当的脑袋探过来,贴近他耳边道:“安乐,你看紫区8号那个妖艳的女人,听说她是莫家有名的太女,就跟唐中宗那有名的安乐公主一样,恃宠而骄权倾莫家又张扬跋扈,以前她曾因为店里的服务生碰了她手臂而把人打得牙齿都掉了。”
  “夸张。”安乐两个字回他,对那女人也不感兴趣。
  “不过她真的很艳很媚啊。”叮当兀自说着,“你看她隔壁桌的那两个男人,那四只眼晴都要掉进她胸前两团肉里去了。”
  “别看了,再怎么媚怎么艳都跟你无关,不如老实想你的小白菜吧。”叮当曾说他有个女朋友,很清纯可爱的那类型,安乐听后便以小白菜代称之。
  叮当咭咭笑了两声,把调好的酒一一放置托盘上,推拾他,贼兮兮道:“给你个机会,呐,这些是他们点的,你送过去的时候要注意点,干万别碰到那女人半根寒毛。”
  安乐瞥了他一眼,平稳的端着托盘往那桌走去。
  叮当所说的莫家太女此时正一脸娇媚的半伏在桌上,白嫩如莲藕的胳膊横跨桌面,纤长玉指正把玩着对面男人的衬衫扣子,解开又扣上、扣上又解开,那缓慢有节奏的动作隐隐透着色情味,若有心人见了定是血脉贲张,但安乐无心,他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带着不变的服务笑容朝客人欠了欠身,从容有序的把酒品点心奉上,待欲躬礼退开时,听见那男人低沉的声音似漫不经心道:“听说你找到他了,他还好么?"
  女人闻言脸色丕变,娇媚瞬间转成厌恶和恼怒,直起身,两手抱胸的斜乜男人,似怨似恨道:“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是想问他的行踪,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找到的不过是个外表像他的男人而已,你死心吧!"
  男人沉默,表情有些黯然。
  安乐趁机道礼,退开,刚迈开两步,身后又传来女人略带婉求和隐厉的声音:“易胡,忘了他吧,他从来都不曾在意你对他的感情,他总是那么理所当然的挥霍你对他的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以为他是谁?我讨厌他,这辈子凡是叫萧香的男人我都讨厌!"
  本只是以听八卦的心理听着,可当“萧香”这两个宇传入安乐耳中时,他顿时如遭雷击,身体热了又冷冷了又热。他抑制不住心头翻腾的情绪转过头,一寸寸透视那个姓莫的女人,掠过她曲线窈窕的身体,停在她娇气凌人的漂亮脸蛋上,怒火慢慢的在他眼中燃起来,愈烧愈旺。
  就是这个女人么?就是她不段的伤害逼迫萧香,即使萧香远走他乡了也还不放过他、要置他于死他的么?哈,蛇蝎美人果然没错,现在她还在找萧香想继续伤害他么?她怎么可以!?还有那个叫易朗的男人,长相英俊但性格却优柔寡断温吞得让他厌恶不已,明知这女人一直一直伤害萧香,他却还能一边轻松的跟她在这儿喝酒聊天,一边询问萧香的下落,真是虚伪得让人作呕!
  哐——哐——
  两声玻璃撞击后发出的脆响,馆内刹那间鸦雀无声,客人们的注意力都被紫区的事故吸引住了,有些客人甚至还想到这服务生就是上次被打的那位,顿时看戏的兴味又重了几分。
  那女人像女王般走到安乐面前,用看蝼蚁般的高高在上的睥睨眼神冷眼看着他mei"gu眉骨的血顺着白净的脸颊滑下、没入淡蓝色的制服里,突然又扬手甩了两巴掌,轻声道:“你被开除了,现在就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安乐抬起手背抹掉快流进眼中的血,忍住将她碎尸万段的疯狂念头,垂下眼帘漠然转身。
  “等等。”那女人叫住他,“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安乐转过头正欲开口,凌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宇一顿的问:“莫玉小姐,请问我的手下又碰了您哪儿呢?"
  “他刚才用眼神污辱我。”莫玉抬起下巴对上表情异常沉静的凌沐,傲然道:“我讨厌他的眼神。”
  “喔?”凌沐倏然一笑,两步走到安乐面前,拿开他捂在额上的血迹斑斑的手,仔细看了看,伤口不大,但很深,日后愈合了怕也会留下淡淡疤痕,万幸的是伤在眉
  骨处,不明显。
  一只拿着手帕的手捂到安乐额上,林宇哲温和道:“安乐,这里的事交给凌沐,你跟我去医务室。”
  “谁说他可以走了?”莫玉把玩着纤手,轻柔道,“还有,他已经被开除了,不可以去行馆的医务室。”
  “开不开除他还得让我和高层商量过后才能决定,至于其他的,莫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凌沐彬彬有礼问。
  莫玉冷哼一声,道:“商量?难道白瑾连这点面子都不卖拾我么?告诉你,从今往后,别让我看见他再出观在行馆里的任何一个地方,不然你别怪我手痒。”
  凌沐脸上淡笑不变,侧脸望了望安乐,看见他冷淡的眼、平静的表情和那微肿的脸颊时,心突然揪疼起来。这个聪慧的少年如此让人喜爱,可为何生话总这么坎坷不平?如今若惹到其他客人也罢了,但偏偏是行事狠辣的莫玉,这个女人向来横行霸道不讲理,即使他能继续留他在馆内上班,可却不能保证他毫发无伤,因为,他对财大气粗的莫家无可奈何。
  “莫小姐,请先让他下去好么?这地上都落红了,晦气。”凌沐嫌恶的表情扫了地面一眼,对莫玉道。
  “莫玉”。低沉的男声自几步外传来“别为难那孩子了,让他走吧。”
  莫玉回头,似怒非怒的瞪了男人一眼,表情明显松动,施恩似的挥挥手,重新坐回座位上。
  “走吧。”林宇哲拉安乐快步离去。
  走了七八步时,安乐又回头,正好对上易朗变化莫测的目光,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可悲又可怜,
  虽然不清楚他什么身份背景,但此时的他就如莫玉养的一只宠物,高兴的时候抱在怀里好言逗乐,不高兴了揪住泄愤,没有自主的余地。
  在医务室清理的伤口后,凌沐也跟过来了,面带歉意的蹲在安乐面前,轻声叹息:“对不起,明知不是你的错,却又不得不让你受委屈,莫玉这女人你不了解,我这么做不仅是想息事宁人,还想保你以后平安无事。”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道歉。”安乐淡然的面孔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浮动。
  “准你两天假回家休息,大后天继续上班吧。”凌沐拍拍他的脸颊,嘲弄的笑道:“其实我也不是怕她,只是不想跟她纠缠不清而已,那女人尾巴真翘上天以为自己是龙女了,白家是她能随便搓圆捏扁的么,呵,不自量力,给跟杠杆她还真想撬地球了。”
  “其实她也不是经常来,你放心吧。”林宇哲安慰他,“若哪天你见她来了,跟我说一声,我会安排你换班。
  “谢谢。”安乐由衷道,脸上依然波澜不惊。
  “客气什么。”凌沐笑,问道:“现在你可以把事情经过详细的告诉么?
  “其实……” 安乐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对上他的视线,平静道:“其实没什么,我送完单退下时听到她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宇,很吃惊,转头看她,结果她就操杯子砸给我了,就这样。”
  “我无法不讨厌这个女人。”凌沐眼中的厌恶浓烈的透露出来,转而又问:“是谁的名宇让你吃惊?"
  安乐定定看着他,忽然牵起唇角笑了笑,轻道:“也许你也曾听过这个名宇,他叫萧香。”
  “萧香啊……”凌沐和林宇哲不约而同道,语调中里在悲悯的叹息。
  “认识莫玉的人都知道,她最爱的人是青梅竹马的易朗,最恨的人是萧香。复杂又混乱的三角关系。”凌沐摇头不敢苟同,“我见过他几次面,是个很好看很别致的男人,性格脾气也很好,难怪易朗对他念念不忘。”
  安乐闻言,情绪又忍不住冒腾起来,冷然又悲伤道:“萧香好不好又关那两人什么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他是那么简单纯良的人… … ”
  “你跟他很熟?”凌沐疑狐,大概回想了以前发生的事,恍然,“去年秋末的时候听说莫玉满城挖地三尺的找他,难道他是跑到你家那边去又跟你相识了?操,这藕断丝连的叫什么事啊!"
  “行了先别聊了,都下去了。”林宇哲见呆的时间够久了,赶紧提醒两人。凌沐看看表,姑起来,三人一道下酒馆。在安全通道门口,林宇哲道:“安乐,要不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两天,别太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安乐点点头,从员工电梯里下到一楼,走出大堂后又回头望了望,夜幕下的行馆不像其他酒楼那般挂满五彩霓虹,整幅大理石墙面上只有“东方行馆”四个字是用灰蓝色灯光衬映着的,简洁又格调,一如它的定位和它服务的对象。
  对象?格调是么?
  呵,安乐轻笑出声,毫不眷恋的调头朝对面站牌走去,靠在宽大的广告灯光边仰头望被霓虹渲染得**不明的夜空,试图寻找一两颗夜宿荒野时看见过的钻亮的星星,可任凭他眼眶泛酸泛疼,依然无法那这片朦胧的天幕里寻着。
  608路车晃悠悠的靠站了,他眨眨眼,摸出三个硬币投进钱箱里,连续三声“呕当”响,给空荡荡的车厢里添了份热闹。
  行了近一小时,他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一道刺耳的刹车声蓦然钻入耳时,他惊跳进来,看看四周,还好没过站,过路口就到西柴。
  “诶真对不住。”司机以为他生气了,忙解释道:“刚才有只野猫突然蹿出马路,吓我一跳,幸亏刹车踩得及时,不然它那条小命可就丧在车轮底了。”
  “没事,我以为坐过站了。”安乐笑笑,随意搭话,“这附近一到夜里就很多野猫野狗跑出来翻垃圾桶找吃的,白天从不敢露面。”
  “是啊,不久前全城各社区的工作人员还组织过人马,想彻底驱逐这些时不时扰乱社区治安又随带一身毛病的脏东西呢。”司机附和,一张端正英挺的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其实很多野猫野狗都是从家里跑出来的,野性一被带出来,就再也不愿乖乖回到那个没多大自由的小空间里了,虽然被人养着可以三餐无忧。”
  不识好歹的猫狗们。安乐觉得他最后应该用这句话结尾,刚想开口,发现车子到站了,忙道个声晚安便飞快跑下车,静立站牌边看着车子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又望了望正空中那轮圆月,这才慢悠悠走进巷子。
  开门时发现房里灯还亮着,显然是安宁还没睡,没开灯就贴墙边蹑手蹑脚的走近房间,见小家伙正背对门口端坐在床上,左手拿着他买的那只长臂黄毛猴,右手拿着萧香的相片,
  玩木偶戏似的独自旁白,对黄毛猴说:哥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食不言寝不语,你怎么就当耳旁风呢;又对相片说:萧香,我要是女的,你等我长大,我嫁你好不好?
  都是他说过的话,不管想到他会只字不漏的记着,小家伙一人在家太寂寞了。安乐有些心酸,轻敲了敲门,换上轻快的笑容走过去。
  安宁欣喜若狂的迅速转过身,脸上灿烂的笑容在见到他额上的白纱时瞬间消夫得无影无踪,担忧的扑到他怀里,细软的小手转转抚摸上药凸起的他方,眼泪泫然欲落。
  “别担心,只是被桌角碰到了,过几天就好了。”安乐轻言安慰,又告诉他:“沐叔叔说放两天假,后天是八月十五了,咱们一起公园玩好么?"
  “好。”安宁眼中的忧郁散了些,勉强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臂道:“哥哥快去洗澡,身上都是酒味。
  “嗯。”
  亲了他一记,安乐拿睡裤进浴室,飞快的冲了一下又出来,见安宁背对他侧躺着,以为是睡着了,刚想靠近给他盖上床单时,他突然说:“哥哥关灯,睡觉了。”
  声音明显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和暗淡,安乐凝着他瘦小的身子,默默的锁了门关了灯,上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的胸口被温热的液体浸透了,咸酸的感觉钻入他的心脏,幸福又哀痛。
  “哥哥,我爱你。”安宁轻声说。
拾荒 act 75 :决定
  下午送孩子去学校,返回时安乐去超市买了些零食,回家后洗了衣服打扫了卫生整理了家具,转了一圈终于无所事事了,便放了张宁珂带过来的CD,躺在沙发上边看书边啃坚果,一个电话过来,那头洛扬得知他在家,当即兴奋的表示二十分钟后到。
  果然,才翻了不到十页书,斯文的敲门声便响了,安乐开门见他提着两只大塑料袋,忙接过一只,拎着很沉。
  “都是吃的。”洛扬快步走向茶几,把袋子打开,孩子献宝似的一样样拿出来,“月饼是学校给的,总共五盒,我拿了两盒过来;红提子也是一个学生送的,她说是自家农场产的,绝对绿色;黑油桃是一个问事送的,他说跟现在市面上卖的不太一样;榛仁浆是……”
  等他解释完,东西已经摆到沙发上了,一眼望去,满满当当五颜六色全是吃的。
  “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安乐抚额,头有些疼。
  “放冰箱里没关系的。”洛扬说完又想到这家里的冰箱实在是小了点,平时放些剩饭剩菜就差不多满了,哪可能还塞得下这么多东西,遂又商量:“要不换个大的,省电节能型的。”
  安乐睇他晶亮的眼畔,想到宁珂的话:可爱的洛扬十年如一日的可爱着。
  洛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微垂下头假装忙碌,忽然灵光一闪,又兴致勃勃道:“我想起来了,我家阿姨前几天跟我妈说要换个大冰箱,不如就把那台旧的拿过来好了……呃,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不是,是厨房太小,只适合小型号的电器。”安乐见他脸红了,忍俊不禁道,“没关系的,这些东西很多都可以留一段时间的,再说如果宁珂林末他们过来,保
  证马上就被瓜分一空了。
  “也是!”洛扬又欢喜起来,把东西一一收起来,“个晚就叫他们过来吃吧,消耗一些不宜久留的,剩下的你就可以放冰箱里保存了。
  “那你就叫给他们吧,我没记有他们的电话。
  “好。”洛扬听令拿出电话,无比专注又认真的拨了宁珂等人的号码,通了没人接。他壮掉,又转拨林末的,这个倒是很快接了,也很快接受的邀请。
  “奇怪,宁珂小布都不接电话。”洛扬疑惑不解的盯着电话看,“该不会正在上课,调震动了吧。”
  “那晚点再打拾他们。”
  洛扬应了声,把包里的记事本拿出来,一边翻电话一边在本子上记,记完后撕下来递给他:“都是平时往来的那些朋友们的电话,你记着,万一有什么急事也方便联系。”
  安乐找了胶带把纸片贴在话几上,一目了然。洛扬写了一手好宇,笔迹工整又柔韧清俊,隐隐有灵气,就跟他的人一样。兴起,便拿他的笔纸也写了几行文宇,递给他看。
  “载酒重来,问旧游几辈青云、几辈黄土;拈花一笑,看今日满城风雨、满城江潮。”洛扬念着,脸上浮出欢喜的笑容,“我喜欢这两句词,有历尽千帆后的豁达和淡定。你的字迹行云流水,行笔流畅舒展气息贯通,有行草的影子,但又比行草更有力些,说明你这人从容坚韧又激情圆滑。安乐,你以前的老师是怎么评价你的?"
  “他?说我小奸小诈吧。”安乐淡淡道。
  “奸诈?”洛扬失笑,抬眼见他淡如远山的眉目,不知怎地就感受到了这少年心里如微飔般的忧伤,连带他自己一颗心也缓缓变沉重了。沉默了几秒,他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轻柔道:“安乐,我想你的老师肯定很喜爱你、以你为荣对不对?你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他的朋或和孩子,所以他才会训斥你、教导你。”
  “洛扬,你也是个好老师。”
  “不,很多生活中的道理我都不太懂,还需要别人手把手教,我能考很好的成绩,却不能解决家庭中常见的矛盾。”洛扬沮丧不已,肩膀都垂下来了。安乐好笑,拍拍他以示安慰:“都差不多,没听人说家里那本经最难念么?就是爱因斯旦家也不一定太平呢。”
  “这是什么比喻……”洛扬乜了他一眼,顿时又惊叫:“诶,你的额头怎么了!”
  “这个啊,在酒馆不小心碰到桌角了,没事,伤口都合了。”安乐不想让他担心。
  “我来这么久居然都没注意到!”洛扬无法不谴责自己的粗心大意,只顾着东弄西弄,该在意的总是被忽略掉的。
  “伤口又不显眼,而且又没涂什么花花绿绿的药汁,没看见很正常的。”安乐转移话题,“诶对了,你今天没课么?还是学校下午就放假了?还有这几袋东西,你不拿点回家?"
  “我是下午没课,刚好又收了这么多礼物,就想拿过来给你们了。明天不是八月十五么,我家多的是礼品,每到这种节日,我妈便想方设法把家里囤的礼品送出去,去年她还想叫拿到学校给学生们吃呢。”
  “你妈真可爱。”安乐笑叹。想起老太太,那同样也是个可爱至极的母亲。
  洛扬眼晴灿亮,坐回原位把家里发生过的趣事都倒给他听,两人一搭一笑间,时间飞流到五点钟。安乐进屋换了身衣服,说去接孩子,叫他在家等会儿。
  “我也去吧。”洛扬兴致勃勃跟着走。
  两人闲庭信步走到附小门口,等了五分钟,《 少女的祈祷》 铃声悠悠杨扬回荡在空中,一群穿着漂亮制服的可爱一、二年级的小同学在操场集合,排着队伍哼着歌儿鱼贯而出。
  安乐每每见到这阵形便忍俊不禁,他已经记不起小时候自己是否也曾唱队歌放学过,应该是有过的,只是被他遗忘在漫长的时光里了。
  安宁老远就看见自家哥哥和洛叔叔了,很兴奋,队伍一出校门他便朝安乐蹦过来,八爪章鱼般马在他身上,一脸炫目笑容,得意洋详的宣布学校放假了,三天!
  “跟我们一样。”洛扬笑道,伸手把他抱过来,“明天晚上跟叔叔一起去玩好不好?"
  “去哪儿?”安宁问,没待他回答便又转头问安乐:“哥哥也一起去么?
  “当然一起啦!”洛扬抢答,遂才又问:“是吧安乐?”
  安乐不语,耸耸肩当默认了,就当是庆生吧,有洛扬陪着也不错,至少不会让他有时间胡思乱想。
  三人闲聊着回到西柴,刚进胡同口便见几个面生但衣着光鲜的年轻青年冷然从身边擦肩而过,安乐不以为意,只当是路人甲乙丙丁,上楼梯时见梯面上掉了张精致的透明名片,他弯身拾起,晃眼却见楼门不远处站着个貌似之前在巷口见过的青年,那人正朝着这边望,对上他的目光时,忽然笑了笑,调头走开。
  安乐莫明其妙的同时心里又浮起当年遇到原习礼时的不安感,脑子一转立即想到莫玉,整个人顿时陷入惶恐中,是那蛇蝎女人叫人来的么?
  “哥哥快上来开门呀。
  安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安乐甩甩头快步上楼,开门,心不在焉的环了眼屋里,怔住了,牡丹一伙人正歪躺在沙发上,也不知是何时过来的。
  “好慢,我们等了快半小时了。”宁珂抱怨。
  “我之前有打你们电话,没接。”洛扬走过去,“是在上课么?”
  “有打么?没注意。”罗小布懒洋洋道,手上拿拈着串红提,他摘下一颗塞进安宁的小嘴里,那瘦小的脸颊顿时像长了肉瘤似的凸起一大块,滑稽的模样逗得他笑不可遏。
  安乐操起茶几上的书狠拍过去,罗小布诶哟狼叫着缩成一团。
  牡丹忍着笑把小家伙抱到膝上,见他小嘴张着没法动、可怜巴巴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忙帮他把那颗大提子取出来,又揉了揉他的小脸蛋,柔声安慰。小家伙打蛇随棍上,顺势就伏在他身上呜呜哀叫,脑袋在颈脖间蹭啊蹭,吸取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你们怎么来了?”安乐坐到牡丹身边,把安宁扒下来,叫他去洗手写作业。
  “放假了,过来看看。”牡丹侧过头,盯着他额上的小伤口看,“这伤是怎么弄的?"
  “撞桌角。”
  “小心点。”
  安乐笑了笑,道:“你们坐会儿,我去做饭。
  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传出刀现案板相撞的咚咚声,十来分钟后又飘出米饭的香味,再一会儿又传来油爆锅的嗞嗞声,接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焦味钻入厅内在座几位的敏感的嗅觉中,几人疑惑相望,牡丹起身进厨房。开门后发觉焦味更浓,他当机立断又把门掩实了,掩住口鼻打开抽油烟机又关了火,再拍了站在灶前似在发怔的人。
  安乐身子蓦然惊弹一下,迅速转头,见了来人又松了口气,浓烈的焦味趁机一团钻入他鼻中,呛得他猛咳了几下,挥手使劲煸散。
  牡丹把他拖出门,靠在厨房门边深吸了一气,也不说话,待焦味散得差不多时,才又跟他一起进厨房,把门关上,脸上惯见的如沐春风的笑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他端着一张矜持又肃然的脸平静道:“告诉我,怎么回事?"
  “什么?”安乐脑子没转过弯来。
  “你刚才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还有这伤是在酒馆弄的吧?”
  “你都知道了?”安乐垂下眼帘,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委屈,“知道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牡丹轻笑,伸手揪扯他鬓角几缕发茬,戏谑道:“我有说我知道了么?你这是不打自招。说吧,这伤又是哪个客人弄的?"
  安乐偏过头,走到灶前把锅里焦黑的西芹肉片全倒进垃圾桶,把锅刷干净后重新端到灶上,开火,把肉椒西红柿一股脑放进去,慢条斯理的翻炒,过了好一奋儿才回答:“是莫玉。”
  “是她啊,莫家那两姐弟还真是……” 牡丹似很无奈,踏近一步贴到安乐身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吐气如兰,“那女人非常的无理又非常的难缠,她是不是叫你以
  后别再让她瞧见、不然对你不客气?“
  “你还真了解她。”安乐冷哼,太阳穴处隐隐作疼,心也浮躁起来,想也不想便偏头往肩上的脑袋敲去。
  一声沉响,牡丹冷哼一声退开。“谁都知道她什么性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想到之前碰到的那几个青年,安乐心里又是一件忐忑不安,关火丢开锅铲,蹲下身猛揪头发。他一个人还不要紧,可他还有个可爱的孩子,他不能再让这孩子出任何意外!
  牡丹把他拉起来,半搂着安慰:“别担心,凌沐会叫白瑾提醒她别伤害你的,她再怎么狂也不敢任意对白瑾的人妄来的。”
  “我跟白瑾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安乐轻叹,抬眼却见牡丹又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他,登时怒气腾起,行为脱离意识,两手往他珠圆玉润的耳朵抓去,狠狠揉扯了一把又猝然松开,转过身继续炒菜。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等安乐把菜盛入盘里后才转回头推了高深莫测的牡丹一把,催促道:“快出去吧三少爷,这儿没您什么事,别站着碍眼。”
  “让我想想… … ”牡丹眉头微蹙着似有纠结。安乐不管他,拉开门将他拖出去,嘭的又关上。
  客厅里的人闻声不约而同的望过去,见向来气定神闲的三少此时心不在焉的愣在过道上,心里那感觉就如见了慧星撞地球般惊奇古怪,三三相视好几轮,谁也没敢出声叫他。好在三少毕竟是三少,他也只是愣了一两分钟便重新端出笑颜走过来了,舒服轻闲的倚进沙发里,挑眉道:“看出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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