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下)【完结】(4)

2019-05-31  作者|标签:


  “那太远了,不行的。”洛扬也为难了,寻思了片刻,道:“不然找离你那儿近点的学校吧,你也不用那么累,也安心。”
  “没关……”安乐本想说不要紧的,刚一抬眼就见宁珂一伙人正朝这边走来,连白瑾也在,他们显然已经瞧见这位置了,笑意盈然的直冲这儿来。
  洛扬顺着他的视线回头,脸上绽开一朵欢喜欢的笑,朝来人挥挥手。而几步外的服务生识相的立即过来拼桌加位,新来的客人各自拉开椅子坐下。
  “你俩怎么认识的?”宁珂大大咧咧坐在安乐身边,将他怀里的小家伙抱到自己膝上,从兜里掏了个漂亮的彩色橡皮泥卡通放在他手上,笑言:“这是之前去游戏弄到的,限量版皮诺曹喔。”
  “他不懂皮诺曹是什么。”安乐道。
  “我知道。”安宁垂首把玩物件,慢吞吞的反驳,“末叔叔说皮诺曹是个爱撒谎的小孩儿,他有一根像大象一样又粗又长的鼻子。”
  又是末叔叔说的。安乐好笑,眼巡来客,意外发现林医生没在,且今天一整天都未曾见他在医院露过面,不禁好奇问。白瑾牵起嘴角似笑非笑,视线斜斜飞给旁边人,揶揄:“那匹狼的桃花似乎开得很旺,近来常听人说在哪儿哪儿又见他跟谁谁在一块儿亲密。”
  安乐应了声,垂下眼敛。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牡丹问旁边的洛扬。
  安乐闻言飞快扫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可牡丹视若无睹,干脆侧过头兀自纯良的笑着等答案。而洛扬也不负他望,简明扼要的把之前讨论的话题复述了一遍,末了还颇苦恼道:“我一时想不起城环附近的学校是否有认识朋友了,回去问问我妈。”
  “民大附小么?”宁珂插话。
  “嗯。”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在那附近找个房子住不就成了么?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呢!”
  安乐睇了他一眼,无语。有鞋穿的人永远不知大光脚的人踩在石子路上的痛苦,因为尖锐的石子威胁不到他娇贵的肌肤。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洛扬很兴奋的附和,但触及安乐平平淡淡的表情时,情绪又瞬时跌落下来——他怎么可以忘了这少年的生活多窘迫!随即略微不安的安慰道:“没关系,在城环读也可以的……”
  宁珂打断他:“有条件为什么不要?民附小可比一般的小学好多了。房子是小问题,我记得小布他奶奶有间两室一厅的老套房在西柴胡同,是吧布?以前咱们常去那儿。”
  “你记得还真清楚!”罗小布冷哼。
  “那是,我的记忆力超常人的。”宁珂嘻笑睨了安乐一眼,抬下巴傲然道:“你就住那儿吧,地方不大,但家具什么的都留着,因为都是老太太年轻时置下的东西,她不乐意人家动。”
  “那太好了!”洛扬惊喜不已,“安乐,你不用担心了,只管等着开学吧。”
  安乐见这两人自作主张的下结论,不禁暗叹一气:人家正主儿罗小布还没发话呢,他们俩旁人瞎急什么?要万一罗小布有自己的原因不乐意让他入住呢?众目睽睽下不是非叫他无地自容么!
  隔了他四个位的罗小布眼神晃过一干看热闹的人脸上,与牡丹交换了个眼神,唇角勾起淡淡的兴味笑意,对安乐道:“那是我奶奶的房子,她很宝贝里面所有的物什,不然我没法向她交待。”
  安乐微垂下头笑了笑,轻言道谢。
  “房租多少?”白瑾玩笑问。
  洛扬闻言狠瞪了他一眼,为安乐说情:“那房子本就是闲置着的,要什么房租?有人住增点人气不好么?再说大家都这么熟悉了,小布他会缺那点房租钱么……”余眼接收到三少似有若无的视线,硬生生的就这么住口了,委屈的眼神求助似的望向白瑾,谁知那人根本不理会他,抛了个笑容便转头跟身边人闲聊了。
  “安乐,你说呢?”牡丹悠然询问。
  “我?”安乐闻言望过去,脸上浮出若隐若现的笑意,轻快道:“若房主收房租,那么我希望那价钱是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若不收房租,那我就真心诚意的感激不尽了。我刚才就在祈祷房主不收房租,我会帮他收拾好那间屋子的,而且我弟弟也很乖,不会弄坏任何物件。”
  “哥哥——”安宁突然出声,小脸微仰着望安乐,细眉微蹙着,柔软的嗓音道:“我们可以住李伯家,我喜欢他。洛叔叔可以帮我们在城环找学校的对吧。”
  “嗯,没问题的。”洛扬当下就附和了。他喜欢这个可爱聪颖的孩子。
  宁珂一脸复杂的表情,垂下眼敛把玩着小家伙细软的小手,心里一股燥气愈升愈烈,忍了一分钟终于忍不住爆开了,朝罗小布怒斥:“妈的你赶紧给个痛快!行;不行。一句话!”
  “我没说不行啊。”罗小布圆润的脸浮出可爱的笑容,两手一摊,非常无辜道:“你也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住就住,只要不弄得乌七八糟的就行了,不然我奶奶那脾气一起来,不光我,你也躲不掉。”
  “嘁!”宁珂啐了声,脸上戾气未消,语气尤显僵硬的对安乐道:“行了,你也别想太多,罗小布就这么个稀拉德性,抽个时间我带你过去,最好把东西一并带过去,免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李伯可以一起么?”安宁整个巴着他,语带婉求,“李伯也会收拾屋子,他把屋里屋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还会煮饭烧菜。一个人住很寂寞的,没人跟他一起吃饭说话,家里只有一个电视而已。我保证不弄坏东西可以了么?让他跟我们一起住吧。”
  安乐听着心里堵得慌,把孩子抱过来,跟他解释:“李伯要卖东西的,你忘了?而且他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吴伯伯那儿喝酒,跟我们一起走了那以后找谁喝酒去?”
  “可我不想跟他分开么……”说着嘴巴就瘪下来了,一泡眼泪浮起,泫然欲泣,声音也微哽着抽泣,“不走了好么?我们一直跟李伯住在那儿,我在城环上学不行么?”
  “唉别哭别哭。”洛扬软心肠,一见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受不了,丑了纸巾递过去,安慰道:“别难过了,以后周末了洛叔叔开车带去回去看李伯好不好?”
  “真的么?”安宁巴眨着眼问,脸上抑制不住欣喜的笑。
  “真的!”洛扬强调似的又重重点了点头。
  “哈!”安宁这回是真笑开了,一朵如太阳花般的灿烂笑容绽放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无比幸福的模样——对别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幸福。
  牡丹笑盈盈看着,倾身轻捉住他放在安乐肩上的小手,细细抚摩,轻问:“小娃娃,复健很疼吧?腿能走路了么?”
  “能走了,但末叔叔说还要再努力才可以走的时间长些。”安宁抽回手,整个小身子趴在安乐身上,脑袋搁在他颈脖处,眼睛缓缓阖上,喃喃道:“谢谢叔叔……”
  洛扬以为孩子又哭了,挺直身就想问。
  安乐回了个眼神给他,将已然睡着了的小家伙横抱在怀里,轻声解释:“早上我告诉他可以出来看看,他太兴奋了,午觉也没睡,现在是累了。”
  “好可爱……”洛扬两眼滴溜着在小家伙恬静的睡颜上转悠,两手蠢蠢欲动,希冀的眼神无言的望向其护主。
  安乐忍俊不禁的摇摇头。这孩子识“人”味,他身上的气息能让他安稳的睡觉,而洛扬虽然性格友善纯良,但毕竟接触的时间还太短,对他来说还算是生人,他敏感的心没那么容易接受他。
  也许是因为有个孩子睡着了,一干人聊天扯淡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安乐静坐着听了一会儿,看时间也差不多十一点,且他跟这伙人真没什么好聊的,便起身告辞。
  宁珂扯住他衣袖,问:“你怎么回去?公车?这时候的公车不好等。”
  “有车就可以了。”安乐笑着拍开他的手,动作轻柔的将孩子抱稳,拿了书道了再见便往门口走去。
  洛扬拉开椅子急步走到他身边,略显局促道:“时间也挺晚了,我送你一程再回家吧,医院那个方向挺顺路的。”
  “这样啊?”安乐扫了他一眼,轻笑道:“好的,谢谢你。”
  “别,走吧。”
  若他知道洛老师所谓的顺路是先到医院,再由医院原路返回往酒馆正反方向开,不知会作何感想。宁珂若有所思的听着俩人渐飘渐远的谈话声,心不在焉。
  “想什么?”牡丹噙着笑容轻问。
  “没。”宁珂敛了所有心绪,拈起一颗安乐剥开的开心果,丢入口中慢腾腾嚼。味道很怪!他想。
拾荒 act 70 :搬家
  事隔三日后,安乐又抽了个休息日跟宁珂一道去看房子。
  西区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繁华喧闹度完全不能跟市区比。安乐透过车窗仔细打量着马路两旁疾逝的景物,发现触目所及的几乎都是各级别类型的学校及其周围规划的一系列有序整齐的各类便民店,文化气息非常浓重,连走在路上的行人与其他地方比起来也多了股斯文书卷气,偶尔闪过一两栋高耸的商住楼,但没有大型的购物广场及娱乐会所,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居住、学习。
  “怎么样?还满意么?”
  “很喜欢。”安乐真心道,“这是个能让人安静的地方,不管是做什么。这是周围一系列的环境培养出来的安静,就像人到了教堂,不一定非得听到牧师的唱诵才会使心灵安宁,那肃穆祥和的氛围就足够安抚人了。”
  “真是个感性的孩子。”宁珂轻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半眯着眼、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心一动,问:“安乐,你现在又什么打算?我是说你还太小,有没有想过将来的事?”
  “将来……”安乐沉默这个词,淡然道:“想过,但也仅仅是想而已。我现在什么样你也看见了,空想不符合实际,我也不想浪费这个心神,眼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猜不准你的想法。”宁珂轻缓的吐出这几个字,有些疑惑,也有些无奈,“在我以为你会坚守原则自尊时,你马上就随波逐流了;在我以为你立场坚定不移的时候,你又像墙头草一样风往哪边吹你就往哪边倒。我一直都是很不耻这种行为的,却无法轻视你半分。”
  “我这样又有什么错?”安乐忍不住语气里的嘲讽,“你要是设身处地从的我立场考虑,相信你很快就释怀了。孤立无援又一无所有的时候讲节操原则,那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稽天下之大谈。我只知道梁害相劝取其轻、两利相劝取其重,还有毕节操这些虚无的精神物质更重要的实际需要我去考虑。以前我就说过,我是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顺应坏境而生存。”
  宁珂回过头,复杂的眼神与他相对,视线流转间,他突然笑了,似无意的问:“你知道我跟三少说起你时,他是什么反应么?”
  安乐眉头一跳,平静道:“他不是我能猜透的人,我不了解他。”
  “那是。连我和小布这种跟他在一起十几年的朋友都猜不透,你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见他忽然顿住话头,安乐赶紧想转移话题抬眼时却发觉原来车已经停下来了,此时正靠停在一间图书室旁,透过车窗还能清楚的瞧见室内三三两两成群结伴一起看书的学生,儿书店门口收银处的中年妇女正皱着眉盯着他们——也许是盯着车。
  “到了?你把车停到别的地方吧,这里正好对着人家大门,不好”
  “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一会儿就走了。”宁珂毫不在意的在开门锁,“下车吧。”
  “你开过去一点。”安乐执拗道,“店里要做生意,而且前面明明就还有空地,你别故意挡着。”
  宁珂啧啧念了两声,往前开了几米,熄火,下车后又转到候车门旁,一副恭请客人的卑微样,脸上也是似笑非笑的揶揄表情。安乐视若无睹清闲下车,打量着周围的建筑,没发现有任何标有“西柴胡同”字样的标识,不禁疑惑。
  “跟我走就是了。”宁珂睨了他一眼,率先向前四五米,拐进一条胡同。
  安乐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慢腾腾的走进去,不紧不慢的距离四五步跟着,眼见越往里路越狭窄,行了七八分钟,拐了两个弯后,才真正到胡同了——路面之有一丈多宽,两轮的车子可行,三轮的直能有吊车在空中走。
  宁珂在一栋斑驳陈旧的四层楼前停下,指着第二个单元楼梯口道:“这边是一单。这楼号七得非常奇怪,可能当时他们是按反方向逆数的。罗奶奶家的二单元的,也就是这第一道口这儿。”
  安乐了然的点点头,跟在他身上步上阶梯,狭窄、陡峭又稍阴暗的楼道让他想起被原习礼的人绑架那一次,同样也是这样的陈旧封闭的小楼,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安静的同时也隐藏着不可预测的危险,且灰就的沾着些黑黄污渍的墙壁让他心上如蚂蚁在爬,难受得很。
  “到了。”
  宁珂停在三楼1号房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很暗,安乐站在门边几乎看不见里面加的具体模样。
  “进来吧,不用脱鞋了。”
  宁珂边说边快步走到窗前,哗啦啦一下吧整个落地厚窗帘全拉开,又把窗子打开,明亮暖和的阳光欢腾的照射进来,带着热气的夏风也一缕缕吹拂进来,灰尘的影子逃之夭夭,沉闷的空气也迅速消散。
  安乐坏眼这麻雀虽小却五章俱全的室内,发现家饰物件都是极其精致:彩色碎花的布艺沙发、茶几下的织花地毯、印花的陶瓷茶具、雕花钢烛台、雕花木质绿漆组柜、墙上雕花边框的油画、水晶灯等,一景一物都有着三四十年代富人家的影子,奢华间又极有情调,南瓜老太太即使不住这儿了,也舍不得就这么放弃这些物饰。
  “很漂亮的地方,房间应该也差不多是这种风格吧?”
  “嗯,床上用品几乎都是纯棉织又带大花边的,很女性化,老太太就喜欢这种东西,”宁珂啼笑皆非的表情,“她搬到别墅后,也把一层楼弄城跟这儿一摸一样的,她说这些美丽的物事都是她母亲从小就教她使用欣赏的,改不掉。其实也就是富家小姐们死守着的矜贵,不管处于什么动荡不安的环境,也不管三餐是否温饱,面子上的清贵是一定要保持的。”
  安乐闻言笑道:“认识你这么久,难的听你讲句正经话,平时都是胡言乱语混淆是非,我还一度怀疑你上大学是否只是排个学号而已呢。”
  “真谢谢你这么看不起我。”宁珂斜了他一样,气闷不已。
  “说真的,你真是‘考‘进燕大的么?”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是砸钱了后拿个名额?考!少爷我不屑这么干。不就是成绩么,你要多少我给你考多少,而且你以为燕大有什么了不起?里面全是些孤芳自赏的书呆。”
  “那你还读那学校。”这人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顶着名牌大学生的名号不知他人仰望那学校的痛苦和痴心。
  “因为它够体面。”宁珂懒洋洋靠在窗棂边朝窗外望,阳光照着他的脸光泽细腻,明朗的五官在相隔近一年后在今天看来,显得愈加的俊俏,那气势也是一如既往的张扬活跃着。“老爷子让我在这所学校和留学中选一个,我选择前者。留学对于我来并没有多大意义,我的生命中游更值得在意的东西,比如这座城市、身边的那一票亲朋好友、五芳斋的美食、行馆的气氛等,太多了。”
  “罗小布和牡丹也是因为这些原因才留下的么?”安乐不能深刻理解他在意的那些东西,遂边打开房门查看边随口问。
  “小布和牡丹?”宁珂愣了一下,恍然失笑,“嗯,也不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小布在家是小霸王,一切他说了算;而三少当时只是说去哪儿都一样,如果我们都留下,那么他无所谓。”
  见房里的物事也非常完备齐全,安乐又关上门,不以为意:“都是些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少爷。”
  “看完了?还满意么?”宁珂调侃。
  “我能说什么,有得住就不错了,不敢奢求太多,况且这里实在是超出我想象的好了。”安乐勾唇自嘲,“我家一直都是一穷二白,脸个沙发都没有,勉强称得上现代的东西就是那电话电视和冰箱,儿那冰箱还是萧香……”
  话头堪堪顿住,宁珂正听在兴头上,追问:“冰箱是什么香?”
  “我是说冰箱还那么小,平时也很少用,我和娃娃基本上都是在学校食堂吃饭的。”安乐垂首解释。唇角却早已有气无力的耸卡下来,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使它上弯。
  萧香……
  “靠,这有什么号害臊的!”宁珂之当他是因为自家底贫瘠而不好意思,几步跨过来,长手撘上他肩,笑眯眯道:“走吧,趁着现在还早,我先帮你把东西拿过来,然后再叫煤气公司吧人煤气装上,晚上你就可以煮饭吃了。”
  两人下楼时,安乐疑狐问:“你以前一个人住过么?好像对生活细节方面挺熟悉的。”
  “废话!”宁珂三步并两步飞快跑下楼,站在阳光下转头对他笑了笑,大步往胡同口走去“我从上小学七九开始参加各种各样的夏令营,生活常识比你丰富一百倍,你还没见过我们丛林生存时的残酷呢。”
  安乐是没见过,但听说过,那种活动部是一般学校敢组织的,它多半是由某个专门的训练营组办,像某个黑暗组织培训新手时的集训一样,必须严格的挑选学员,不仅要身体各方面条件好,还要心里承受能力强,性格坚韧。因为训练时不仅条件苛刻,环境更是险恶,一般人哪承受的住?逛沉重郁积的心里压力就能把人打垮了。
  “你们三人都参加了?”安乐边问边记下胡同里明显的路标,发现其实也很好认,进来拐亮弯就到了。
  “嗯。”宁珂开车锁,钻进吹着凉爽空调风的车内。
  安乐也赶紧上去,舒服的瘫在皮椅上,半阖着眼道:“我真难以想象牡丹丛林生存时的狼狈相,是不是衣服上沾满泥土,头发上还落了几片枯叶,一丈花容月貌也慢是污垢?”
  宁珂喷笑,车子也跟着画了个弧。安乐懒得去责怪他,只是不再开口跟他说话。
  车子行了约十分钟后,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宁珂这才忍笑道:“你不了解那人,当你以为你看到的是真实时,他又可能是假的;当你认定他是假的时,他却是百分百的真实。其实认真说起来,他跟你的某些特质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乐脑子里付出牡丹如沐春风的笑和兴味冷淡的眼神,实在弄不清哪个菜是真实,冷哼了声算是附和了。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问你那个问题呢?”宁珂又道。
  “什么?”安乐愣了以下,“啊……还能有什么反应?不就是那样。”
  “好吧,我换个问题,你对他又什么想法?”
  “真话还是假话?”安乐挑眉问,“要是说得不好听了,以后你们会不会为难我?”
  “你当我们是那些三流家世四流道德五流人品六流手段外加九流丑态的人渣么?”宁珂说着便想回头瞪他,余眼见绿灯了,赶紧又飞车前进。
  “好吧这位大哥,我暂且就相信你的综合素质。我对牡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就是我不了解他,也无法了解,更没必要去了解。说来我跟他并不熟,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叫官越、哪学校上学、有哪一票朋友,除了这些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安乐顿了一下又补充:“他不像你这么好相处,虽然总在笑意融融的随和模样,但周身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防护罩似的,一般人进不得他的身。”
  “你不是一般人啊。”宁珂笑道,“我记得在厢房里重逢时,你还激动的包过他呢。”
  一说起这个安乐就忍不住郝然,垂下眼睑掩不住自在的眼神,力持平静道:“那是气愤造成的,无可厚非,如果当时你在我旁边,说不定我立马也就抱你了。”
  “哟,你真太没有原则了!”宁珂怪叫。
  “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我有么?”安乐歪倒身子半躺在椅上,吊儿郎当笑道。
  宁珂对着后视镜中那张让人爱恨交织的秀气脸蛋龇牙咧嘴,半晌吐不出一个符号,心里无奈又懊恼之下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宝马车就这么在车流中游龙戏凤七濑,本个小时后居然就到城环了。
  李伯在家已经把兄弟俩的东西收拾好了。他在这儿住了十来年了,对环境熟悉了,跟街坊邻居也熟悉了,且每天吧摆摊的位置也是他费尽心思占来,每一样他都舍不得丢下,以后这兄弟俩不跟他一起住,他是会闷会寂寞,但周末或是休息的时候也是可以相互去看望彼此的。在这无依无靠的城市里,他们都已吧对方当作自己可以借以慰藉的亲人。
  当安乐带宁珂带到小屋时,这富少免不了对这简陋清贫的小家一惊一乍,许久后回过神来,对安乐的感观感情又复杂了好几层。
  两人提了三袋物品出门,刚走几步,安乐突然又转身跑回去,待出来时手上拿了两顶草帽——干净又更草气息的草帽。
  “瞧我!”李伯背着刚出院的安宁出来,锁好门。摇头笑叹,“早上收拾的时候还提醒自己要吧帽子也收好,可一转身就给忘到天边去了。真是,人老了脑子就不中用了,整天丢三落四的,有时候眨眼就不记得自己刚才把东西放哪儿了。”
  “哪儿来的这玩意儿?”宁珂拿过一把玩,戴上头又摘下来,丢回他手中,“拿这东西干嘛?不能当饰品也就算了,还占地方。”
  “不会占的。”安宁插嘴道,“这是青云叔叔送的,可以折起来放在包里,很方便。”
  “挨?娃娃,青云叔叔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宁珂一脸狼外婆的引诱相,“他家在哪儿?”
  “好远呐——”小家伙老气横秋的长叹了一气,让几个大人忍俊不禁。
  宁珂揉乱他一头软发,余眼瞥见安乐脸上淡淡的怀念之情、视线也游移在半空中似在遐思,忽然觉得这正被和煦的阳光拂照的少年如同那顶草帽,满身都是清新的干草味,他的灰暗的狡猾早已收拾干净,此时,他只是个纯净的孩子。
  如今的安乐跟一年前的安乐又什么区别呢?宁珂自重逢后偶尔会分析这个问题。一年前的安乐是沉静中隐藏着锋芒的,同时也是快乐的;而今的她是真正内敛了沉静,即使偶尔会嘲讽但那嘲讽却更多是针对自己的无奈,他可以完美的洋装着欢乐,可眼神却是波澜不惊的。凌沐生日那晚,他们送他回医院后返回时,三少笑着对他们说:我现在很想知道,安乐的底线在哪儿、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自家三少,宁珂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表情也有点高深莫测。
拾荒 act 71 :落定
  自打搬进西柴胡同的罗家老宅,安乐应观察出一个越来越明了越来越规律的事实——
  先是宁珂隔三差五的登门拜访,还常不经意的忘了带走他那些菜谱之类的书籍,待下次再来时,他毫不知耻的涎着脸问他学会哪一道菜了;其次,他鉴于娃娃腿伤尚未痊愈、需要补齐营养,便一有时间就研究那些菜谱,以他的聪明伶俐,学几个菜自然是信手拈来,于是,罗小布也开始频频造访了;再次,自娃娃出院后,林医生满脑子的奇思异想无处抒发,郁积了几天后,也厚着脸皮上门了;最后,基于宁柯等人都把这儿当行馆,牡丹自然而然的也偶尔移植过来,花朵开得艳丽无双,满室飘香。
  这天中午,宁柯兴匆匆跑来,指挥安乐去煮个马蹄绿豆汤解暑,自己则倚在厨房门口看他忙活,等他洗净手转身时,才笑眯眯道:“我来时去开通家里的电话了,号码在话机上贴有,以后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
  “你能有什么事?”安乐扫了他一眼,侧身挤出狭窄的厨房门,重新回到沙发上横着,拿起摊开的书籍继续翻看。
  “我的事多了,日理万机。”宁柯坐进单人沙发里,操起茶几上的作业薄便使劲煸风,呼呼半晌后才记起屋里装有空调,立即翻找遥控器。
  安乐看他白忙活,闲闲道:“别找了,没有。”
  “你收起来了?我记得有的,想以前我跟小布来住的时候还是整夜整夜开空调裹棉被睡觉的……”宁珂嘀咕一会儿,疑狐的盯着老旧的空调看,“应该没坏吧?我们也不过近半年没来而已呀。”
  如一日的可爱着。”
  “呵……”安乐抬起胳膊挡住脸,笑不可遏。
  “笑毛啊笑!”宁柯抬起脚尖在他光裸交叠的纤足上踩上两脚,忽觉脚感不错,探身近瞧,见那两只白白的脚丫子真嫩如藕般,脚面上细微的血管隐见,顺着脚面往上瞧,掠过衣裤停在他搁在腹上的左手上,那手也是细长白皙的,似不曾沾过阳春水的模样,可谁又想到这双手做了多少让人难以想象的事呢。
  “看什么?”安乐曲起双腿。
  “你……”话刚起头,电话铃声便哗啦啦高唱起来了,宁柯拿起来一看,眉头皱了皱,按掉,起身往玄关处换鞋,开门时又回头交待:“我晚点再过来,你把绿豆汤放冰箱里冰着。”
  安乐两手一摊,送大神。
  关门声清脆响起,他转过视线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空空如也,半晌后跳起来到厨房看火,见绿豆籽们一颗颗都爆头了,立即威进精致的陶盆了凉着,然后回到沙发上继续横尸。
  当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传入耳时,安乐以为是隔壁家的,便置若罔闻继续发自己的闲呆。两分钟后,他疑惑的起身去开门,见居然是牡丹移植过来了,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牡丹不理会他的审视,兀自踢掉鞋子踩进厅,躺在他之前横的沙发上舒服的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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