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下)【完结】(27)

2019-05-31  作者|标签:


  安乐悲愤交加的瞪他,眼泪都出来了。
  “这世上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本来生存环境就导致生存状态的不一,生存状态又导致了人呈现出的面貌个性的不一,这无可厚非,但是,有一种特性是天理不容的,那就是:犯贱。”牡丹笑容可掬的说,“尤其是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的犯贱。人家是大智若愚,你是大愚若智。”
  安乐瘪嘴,慢腾腾蹭起来抱住他,张嘴在他肩上咬一口,很诚恳谦虚的问:“少爷,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喔?那你就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错!”安乐抬头严肃的注视他,“应该是养精蓄锐再一一回敬他,我也要谤他欺他辱他笑他轻他贱他骗他,再过几年我再看他!”
  “冤冤相报何时了。”牡丹一副慈悲为怀的出尘脱俗相。
  “这话谁都能说,唯独你不能说。”安乐两手夹他的脸,视线在那漂亮的脸上巡视,“你没有立场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啊三少,小心天打五雷轰。”
  “胡言乱语,你这脑子自从回来后就彻底糊了。”牡丹压下他的头顶,密密实实的吻住他,顺手把他那半褪的裤子扒了,温暖的手轻扶那骨骼突出的肩背,滑到纤细的小腰,指尖的腰椎那零星几点胎记上打转,挑逗着。
  安乐挺直腰肢,臀部磨磳他明显张扬的腰胯,一个从未有过的诡异可耻念头不知为何愈来愈强烈,他忍不住撇开头,欲罢不能的颤笑。
  “笑什么呢?”牡丹将灯调暗,室内一片朦胧暖昧。
  “嗯,我刚才居然又犯贱了。”贴近他耳边呢喃,“我居然想要你压我,是不是真的很贱?”语气里有谈谈的悲哀。
  “呆子。”牡丹怜惜的紧搂他,细吻密密落在他脸颊、耳垂、颈肩,捉起他的手轻咬了一下,板正他的脑袋,凝视那张落落寡欢的脸,重重的啄了一下他的嘴唇,莞尔笑道:“谁真敢说你贱了?你只是自己跟自己倔而已,别摆出这种沮丧的表情,我就在你面前,你有什么、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吝啬的。要是想压我也可以。”
  安乐微垂着头,表情未变,虽然知道后面那句话可信度几乎是零,但心底却有股欣喜中掺合着酸涩的复杂感觉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在身体里炸出一个个微笑的云朵。他朝牡丹笑了笑,当真敏捷的把他压在身上,学着他教过的技巧亲吻,可手却僵硬的搁在他腹上不敢动,半晌后不无郁结的抬起身,拉开抽屉拿出小支的润滑剂,塞进他手里:“你来。”
  看他气恼的表情,牡丹笑不可遏,轻巧的调换了位置,赏他一个激情四射的吻,灼热的气息吐在他耳际低低笑道:小书呆你在这种时候最最可爱,我把你吃了,嗯?......
  这类似于**间常说的话又让安乐脸红了,牡丹从来都不是肉麻兮兮的人,他一直很理性,虽然偶尔在床上时会用露骨的眼神看他,但从没有说过这样露骨的话。一只温暖又微凉的手游移到臀间,他放松身体抬起腰肢,肠道瞬时被侵略,那长指轻缓又技巧的开拓泽地,摩擦带起的熟悉的湿热感漫延开来。暗香浮动的空气中零碎拼凑出一幅幅香艳画面,摧得人愈发的情动不能自己,安乐略显急切粗鲁的推倒身上的人,继而跨坐到他腹上,压下羞郝将他叫嚣的**埋入自己体内。
  “别乱动。”牡丹轻斥,拉下他的头绵绵密密的吻上,一只手在他腰上轻按,让那稍微绷紧的皮肤松软下来。
  “有点疼。”安乐有些委屈的紧揽着他的脖子腻着浓浓鼻音说,腰肢却轻缓的运动。事实上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他只需要几分钟时间就能习惯体内的异物了,说疼只是想要腰上细心的动作能够继续,这动作能让他有受宠的被亲爱的感觉,感觉自己就是个宝贝,被人捧在手心上细心呵护,可以软弱可以侍宠而娇可以任性。
  牡丹将枕头堆向床头,挪身靠着,捉起他的手亲吻一下又转向细长的脖子上,抚着他的脊背沙哑道:“乖,忍一下就好了。”
  安乐仰起头,半阖着眼望他,冲口道:“我要你永远对我好可以么?”说完又后悔,怕他说不或脸上出现怪异的表情,索性闭上眼。
  牡丹愣了愣,满心欢喜的笑逐颜开,按往他的后脑勺,在那轻颤的眼帘上一吻,温情脉脉唤:“安乐,睁开眼睛。”
  “我不要。”不想看见你,也不要你回答我。安乐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心思紊乱的一下就想到“以色侍人者,色衰而色驰”,结果更让自己心酸又难堪。
  “你要。”牡丹摩挲着他的手指头,脸颊蹭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说:“安乐,我答应你。”
  安乐窒了窒,轻问:“一直一直么?”
  “当然。你想一直就一直。”牡丹笑答,侧目见他颊上酒窝浮现的欢喜相时,又揶揄:“高兴了?有时候真想剖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跟我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还不能了解我么?我说过会对你坦诚相待不会骗你。”
  “嗯。”安乐没听清他的话,两耳塞豆了似的只想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两句话而高兴成这样,身体都要浮起来了。
  “你会不安会忧虑是情有可原,只是,你该用心看看,你最不需要防备的人就是我。”牡丹转过头,见他傻傻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真傻了?是不是后悔现在才开口?”
  “才没呢!”安乐难得的羞赧了,脸压在他颈窝处,“......刚才我要是不说呢?”
  “现在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时间多的是,继续磨蹭吧。”牡丹挑眉,轻描淡写说道。
  安乐轻哼:“以后能不能不动私刑?”
  “你乖乖的我自然不动。”牡丹边说边往他体内深处顶,引人房内惊叫声连连,他将他热乎乎的身体翻压身下,低头啃咬那截细长的脖子,灵巧的手挑逗那嫩芽,引得春色无边,满室旖旎。
  安乐身上满是薄汗,滑溜溜的身体虚软无力的任他摆布,胳膊松松揽着他的脖子再鬓厮磨。
  “有没有不舒服?”牡丹长指摩挲他的腰。
  “没......”安乐摇关,呼呼喘气。
  “好极了。”牡丹愉快的将他拎进浴室,灌了满缸热水泡了几分钟,轻柔的将他体内残留的东西导出来,忍俊不禁的看他软骨症似的糨糊样,那白净的面颊上还一片潮红,可爱极了,可往下一看那形状明显的蝴蝶骨,又怜惜不已--平时穿着衣服还不觉得,脱掉后这身体就真的太瘦了,跟强硬的性子完全成反比。
  力道巧妙的按摩十分舒服,骨头都要酥了,安乐仰头迷蒙的望着氤氯的天花板,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明,蓦然睁大眼道:“我忘了跟你说了,明天我得带娃娃去老太太那儿,他们还没见面呢。”
  “那就去吧,推迟一天回去好了。”
  “诶,好一个出水芙蓉鉴里看。”安乐坐直身,抬起他下巴,拇指在那张红润的嘴唇上**,“东家,您不仅人美,心更美啊!”
拾荒 act 120 :青云
  正午,车子在公路上不急不缓的驰着,除了罗小布外的其他人全都兴致勃勃的巴在窗口望,触目所及,是一望无垠的稻田,油绿绿的稻叶,黄澄澄的稻穗沉甸甸的坠在枝头,微风拂过,带起一浪浪平缓起伏的黄绿交接的波潮,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光,向人们展示欣欣向荣的希望。
  安宁叽叽喳喳又手舞足蹈的说起青云说过的事:打黄豆、皂荚树、蛙声......
  当车子转到山背时,所有人眼前豁然一亮。跟之前的满地油绿不同,这里是满地油菜花绚烂绽放的黄,那种正被阳光抚爱的娇嫩的黄即便是再出色的画师也调不出来,美极了。
  “青云叔家快到了!”安宁兴奋不已,踩在萧香腿上想把头探出去,被牡丹捏了回来,他便乖乖的贴着玻璃窗朝外望,并忠实的一一报告自己所见之物。
  又绕了过了半座山,终于见到了印在一片鲜艳色彩中的土砖灰瓦的宁静的小村庄。罗小布小心翼翼把车驱上那不足丈宽的小石道,依言在村头的坪场上停下,一行人步行至不远处的青云家。
  破旧的木门虚掩着,安宁挣脱萧香的手,卖力的蹬着小短腿冲上石门槛儿,猛的推开门朝里面喊:伯伯--青云叔--
  院里静悄悄的,屋檐下的鸡笼里传来“咯咯咯”的鸡鸣声,不一会儿,大屋里疾步出一名老汉,黑瘦的脸笑成菊花样,张开双臂把自动投怀送抱的安宁紧紧搂住,揉啊搓啊一把后才想起跟进来的一行人,抬眼一看,眼前这些时髦俊俏的男孩儿顿时让他局促起来,环眼自己粗陋的家,老半晌才憋了句:“进来吧,太阳烈着呢,别晒伤了。”
  “伯伯,你别客气。”安乐笑着扯了扯身边的牡丹,调侃道:“进去吧,枯萎了就不美了。”
  老汉把家里难得拿出来用上一次的竹木椅都拿出来,拭净,排成一列,又把生锈了的落地大风扇移过来,憨笑道:“坐吧,赶了大老远过来也辛苦了,这天气可热的,路又不好走。”
  “我们回家了,早上是从家里出来的。”安要欢喜的说着,又眼巴巴望他:“伯伯我想吃粥,还想吃炒四季豆和黄瓜。”
  “诶看我,差点就忘了。”老汉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你们坐着,我去弄些吃的。”都是些素菜,你们别嫌弃就是了。
  “伯伯,不麻烦了。”安乐拉住他,“车上有饼干什么的,一路吃着到这儿,不饿。”
  老汉拍拍他:“不饿也吃些,总不能让你们老远来一次连口粥都没喝上啊,不麻烦的,坐着吧。”说罢便往屋后的厨房去,半路又转头说:“呆会儿青云也要回来吃午饭了,他一早就山坳那边看粟米了。”
  “朴实的老人家。”宁珂对着老汉的背影说,仔细打量了眼几乎算是家徒四壁但却很干净整洁的屋子,又说:“朴实的家庭。”
  “伯伯可好了。”安宁骄傲道,“像李伯一样好。”
  牡丹捏了捏他扬起的小下巴,靠向椅背闭上眼,没一会儿居然就在这陌生的地方毫无防备的睡着了。一干人面面相觑,宁珂和罗小布了然的表情,萧香则很惊讶。
  “他睡眠不足,早上起得太早了。”安乐正儿八经的解释,侧头睇他宁静柔软的睡颜,抬手帮他把被压紧的衣衫下摆轻轻扯出来,又恶意的揉了一下他的耳朵,活脱脱的一个登徒子。
  萧香将这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一一纳入眼中,笑应了声,不再说话。
  十二点半刚过,一阵稳健有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木门“咿呀”被推开,扛着锄头提着塑料桶戴着宽檐竹片帽的青云把东西放下,咧嘴走过去把乐吱吱的安宁举起来,佯装疑惑:“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怎么跑到我家来呢,是从天上掉的还是从水井里钻出来的呀?送给青云叔了好不好?”
  安宁咯咯直笑,紧揽住他的脖子说:“你问哥哥呀,他说送就送了。”
  “青云叔喜欢就送了。”安乐打量着青去,笑道:“青云哥,我来前还想着要是碰巧遇上你结婚那该多好,我一定备大礼送给嫂子。”
  “我不指望他了。”老汉端着大圆竹筛从后屋出来,把上面白白绿绿的菜盘子和碗筷摆上桌,招呼大家过去开饭。
  青云望向犹在睡觉的人,扯了扯安乐衣衫,眼神询问。
  “不用理他,他之前在车上吃了不少我师母做的糕点,不饿的。”安乐摇头笑,跟他一一介绍随行的人。
  “我刚进村口的时候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辆车停在那儿呢,好些孩子妇女在一旁围观,叽叽喳喳说人都上我家了,我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居然会是你们。”青云环了几人一眼,落在安乐脸上,“刚一看你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年轻孩子就这样,一年一个样,变化快得跟六月天似的。”
  “那我变了么?”安宁插嘴,满眼希翼。
  青云装模作样上下打量他,看他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跟着他转、表情也越来越紧张,蓦然朗笑,连连点头称赞:“嗯,娃娃长高了长俊了,再过几年就跟哥哥一样了。”
  “嘿!”安宁又抬起小下巴得意洋洋的笑。
  老汉笑眯眯说:“你们今天不赶时间吧?要不在这儿挤一晚,明早再走?”
  “不了伯伯,我是不赶,但他们赶,下次再过来看你们吧。”安乐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但人太多了不好住下,又玩笑道:“你老可得帮青云哥盯紧了,过年我要是再回来,想吃青云哥喜酒呢。”
  “你急什么呢!”青云问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直惦着你的婚事呢。”萧香笑道:“一看见你送的那两顶帽子就嘀咕青云哥什么时候结婚呀?都成了他的心愿了。”
  “这小子没福份,人家介绍过来的丫头最后都嫁别人家去了。”老汉好气又好笑,“随便他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希望能赶在我入土前见他成家就好了。”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呢,都赶紧吃吧。”青云不耐烦的挥挥手。
  气氛安静了下来,屋里只听得碗筷相碰和吞咽的声音,宁珂抹了把额上的簿汗,夹起一块灰绿绿的东西问罗小布:这是什么?
  罗小布答:“像猫豆,不知道是不是。”
  “很奇怪啊。”宁珂仔细研究,无果,“猫豆不是像圆的么?怎么像菜梗一样?”
  “你问它问我做什么!”
  “......”一群人都笑了,欢声笑语的发表言论。
  下午两点半过,众人决定告辞了,安乐把牡丹叫醒,临行前留了电话给青云,叫他有事或有时间去燕城了记得打电话给他;青云笑笑,点头就好,跟老汉一起送他们到村口,望着那车子绝尘而,久久收不回目光,心里落空空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青云啊,爸拖累你了。”老汉拍拍他的肩膀,叹息。
  “你说什么呢!你要不生我才不累呢。”青云搭着他的肩往家里走去,轻松道:“山坳那边的粟米长得不错,过几天我再去浇些水,你看要不要再埋些豆种?”
  “埋吧。”老汉望着他年轻端正的眉目,欣慰又哀忧。
  青云,未逢黄石书谁授,不坠青云志自强。少年时从一个挑货郎口中得知这句话,老汉便铭刻于心,青年时说媒成家、有了儿子,不顾宗亲里向来严守的辈份,硬以“青云”为名,希望他日后有青云之志飞黄腾达,可这“青云”却不得不为了他留在这山旮旯里,只能偶尔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眼神遥望山外。
  重重山外,苒苒流光。
拾荒 act 121 :未雨
  太阳落山前留下了满界桔色余辉,绚丽多彩,昏睡了一整天的牡丹终于精神奕奕的从房里出来,跟趴在沙发上玩平版游戏的安乐安宁打了个招呼,从冰箱里拿了瓶水便坐在一旁观看,没一会儿便盘坐茶几边开始演算他的高数题,一阵电话铃声从房里传出,他起身回房,再出来时已经是换了身精致衣衫,明显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越叔叔去哪?”安宁拨冗问。
  “去……”牡丹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顿,望了望他聚精会神的盯屏幕的模样,食指往游戏版左上角的暂停键上点了一下,把人拎起来,“带你去跟极叔叔一起吃饭,然后去玩。”
  “那哥哥呢?”安宁看着继续游戏着的安乐说。
  “他啊,一个人在家吧。”不用问也知道。但牡丹还是象征性问了问,答案果然如他所想,于是很干脆的把安宁带出门,临前又告诉他会晚归不用等门寂寞了就看教育片……回应他的是狠狠砸过来的他可怜的高数习题本和一个字:滚!
  沉闷的关门声响了,室内瞬间清净下来,安乐没心情玩游戏了,四仰八叉的瘫着望天花板,发呆。
  后天八月八号是牡丹的生日,到时……好吧,每每一想起官家其他人他就胆怯,虽然牡丹说他家人都是好相处的人,但这“好”绝对是看对象看情况的,以他眼下对官家三兄弟的认识进而得出一个结论:姜绝对是老的辣。他不知该以何种面目跟他一同见他家人,他性别为“男”且还未成年,一个尴尬的存在,于礼不容于世不容,即使大少二少似乎从头到尾都对他很友善当他是自己人,但对于其他尚未谋面的官家传说中的有头有脸的长辈们,他心里一直是忐忑不安又焦虑的。
  “最近有点烦啊……”安乐暗叹一气。躲过一两天,后天恐怕是真得破土相见了,只不知到时候他是否会被扣上“狐狸精”的罪名?
  脊背忽然发凉,他蹦起来冲进房,翻出电话直拨,通了,可那头却挂断了,如是四五次过后,他怒了,狠狠把电话甩到床上,腹诽那朵黑色牡丹最好千疮百孔烂掉!
  “……”电话突然响起,他飞扑过去看,却是萧香,说了两句话就挂了,换衣服出门。
  自家里回来后,萧香便搬回到太学路的家了。那是栋隐匿在公园后的三层复式小洋楼,有个细腻美妙的名字叫“香苑”,是外婆取的。那楼的外形跟源江的一模一样,中西结合的典雅中见简约,是按外婆的意思建的。楼附近的环境极优美,绿叶成荫鸟语花香,夜晚时是真正的宁静幽暗,早晨起来一开窗就能闻到跟闹市中不一样的纯净的植物芬多精,很适合居住的地方。
  打开雕花大门,安乐急不可耐的穿过小花园和一片夜来香树,进大厅环视一圈没见萧香,立即又冲上楼顶小花园,果然见他正趴在石栏杆上小心翼翼的拨弄放置台面上的手掌大的小盆栽。
  “等一下。”萧香头也不抬。
  “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安乐走近看,那植物叶片呈圆弧齿形,很大,绿油油的极精神的模样。前天来的时候还没见呢。
  “荷兰菜豆树,昨天早上去花市买的,很漂亮。花农说这个很好养,光线充足就能长得很好了。”萧香把一小勺花肥埋进土里,拿起一旁的小水壶淋了几滴,吁了一气,起身到角落处洗了手,然后招小狗儿一样招他:“走吧。我饿了。中午就吃了几片餐包。”
  “你没去末末姐那儿?”
  “她这几天有点忙,前天飞去农林花田看这一季的原材料了。”萧香伸长手折掉道旁一件三色堇上的残叶,自嘲一笑,“见了原习礼让我心情不好,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做,末末她叫我在家里好好休息。”
  “赶紧把那些人忘了!”锁上大门,安乐勾住他的手肘,闲情逸致的漫步出门静谧空幽的林荫小道,笑道:“以前的萧香多逍遥自在啊,身在红尘中,心在红尘外,不管从哪儿都是片叶不沾身,两袖清风一身清骨让人羡慕得很。你要变回原来的模样才好。”
  “以前有什么好,只会无端遭人恨。”萧香抬眼望了望头顶蓊密的树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琉璃般的眼睛,在玉面上落下两道弯曲的弧线,脚下轻踢一块石子,余眼忽见公园外栏杆缝里伸出的几木槿花,便笑道:“有一晚我带娃娃到公园里散步,他忽然指着花圃里的牡丹说:这个没有越叔叔好看。我问他这花跟人有什么关系,他说哥哥叫越叔叔‘牡丹’,嗯?”
  “……”从来没在他面前唤官越为“牡丹”,安乐非常努力的压下欲往脸上冲的血液,用调侃的口吻说:“因为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像株高贵的牡丹花,于是就这么叫了。”
  “嗯。”萧香没深究,转问:“你说娃娃跟他去吃饭了,哪儿吃?”
  “他家吧。我没问清楚,但想来应该是。后天是他的生日,二十岁是个重要的过渡,他家人不会忽略的。”安乐微垂下脑袋道。
  “安乐……”即使他表情安静,但身上那股浮躁的气息还是让萧香察觉到了,拍拍他紧扣自己手臂的手,“你怕什么?”
  “啊——”安乐猛地往前蹦了几下,反身一把抱住他,脸使劲蹭啊蹭,“萧香萧香萧香——”
  “叫我有什么用?我又没有阿拉丁的神灯,你自求多福吧。”萧香把他兜到臂弯下,安抚又揶揄道:“官越自己都不急,估计不会出什么意外了。你暂且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说得轻松!安乐抓头发。不过,心里的惶恐不安和逃避确实被萧香一席话被驱散了不少。就是嘛,牡丹一直都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定样,他在这儿忧心忡忡实在多余,到时再说吧,再坏也……
  “小六过几天要来了,你们三个以后又要热闹了,真期待。”
  “聒聒噪噪的你期待他做什么。”安乐收尽心思,环了一眼马路两旁的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店,把他拉到对面那间小巧的有着鹅黄色灯光的小馆子,翻菜单点了四个菜,说“我想开学后还到酒馆打工,周末时间去。”
  “你要应付得来就去吧。”萧香不以为意,“末末有个朋友是美院老师,假期有开班,地点就在这儿附近的大地图书馆六楼,你要不要跟他学基础?”
  “好啊!”安乐欣喜,“过些时候就能收到入学通知了,我过来跟你住到开学好了。”
  “随你。”
  饱腹后两人又进公园里漫步,见小操场上有一群老头老太在跳拉丁,许多出来散步的人们密密麻麻围了一圈观看,但也兴致勃勃凑过去引颈顾盼,着实佩服这些老人家们的卉张的激情,尽管都没有一副婀娜多姿的年轻身体,但一举一动却是那么的专注、表情是那么的愉快,恣意释放的热力也感染了周围的观众们,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的脸上无不是漾着笑容的。
  “……”一阵电话铃混合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响起,安乐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是自己口袋里的家伙叫了,跟萧香说了声便远离人群十步外,接通,那头的人似乎也很愉快,开口就是报了个地址给他,叫他打车过去。
  “我正跟萧香一起呢,不去了。”
  “我知道,来吧,娃娃也在呢。”
  想了想,安乐应承下来,把立在人群中尤显得鹤立鸡群的萧香拉出来,两人先回香苑取车,再前往上次去过的那家位居凌云路中段的夜店,在满场**不明的光线中巡了一遍才找到角落的熟人,打了招呼后入座,眼神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掠过:白瑾、林末、官家大少二少等熟脸及三个生面孔,倾身跟旁边人言:“还以为你们这餐饭要吃到午夜十二点呢,现在才九点多钟就出来了?”
  牡丹睨了他一眼,跟他介绍生面孔。
  安乐扬笑虚应一番,把隔了一座的独自坐在椅上垂头剥榛果的几乎被淹没的小不点拎起来,狠狠往那张展颜讨好的小脸上掐一把,贴近窃窃私语:“跟越叔叔上哪儿吃饭了?”
  “老宅。”安宁也努力压低声音,软绵绵的气息拂在他耳际,挠痒痒似的让他想笑,“好多人呢,我只见过极叔叔和致叔叔,其他人都不认识了,他们都抱我捏我,我这儿疼这儿也疼了。”边说抬起嫩藕似的手臂和小腿,上面还真是一个个的淡印子。
  “真粗鲁。”安乐咕哝,小心的揉着那淡印,“明天要穿长裤长袖,明白么?”
  “嗯。”安宁点头,把剥好的榛果塞进他口中,又悄声道:“太奶奶还叫我跟她住几天呢,越叔叔说蚊子太多了,会把我咬肿的,等把蚊子驱完了才可以去住。”
  太奶奶?是指牡丹的奶奶么?安乐抚额,有些脑乱。欣喜于他们对小家伙的喜欢,而对于敢把他带回家的牡丹,他更是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人行事还真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忽然忆起头一次同床而眠时他说过的那番话及那天晚上他承诺般的话语,心猝然急蹦了几下,侧头望向正与人笑言的牡丹——那从容的举止中是他特有的淡定,忍不住笑了。
  “哥哥,”安宁低唤,“太奶奶还偷偷跟我问起你了呢。”
  “喔?那你说什么了?”安乐挑眉。
  安宁偷笑,神秘兮兮说:“我说哥哥可好了,是天才。”
  “傻瓜。以后不许说哥哥是天才。”安乐捏他小鼻子,“这世上的人都是优缺并存,没有谁是天才。比如你越叔叔很老奸巨猾老谋深算,可他的成绩却连你宁叔叔都比不上……”
  “都说些什么呢?”萧香忍俊不禁的把安宁带到自己身上,斜眼乜安乐:“老说别人教他旁门左道,其实你言传身教最多。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得。”
  “谁是乌鸦啊!”安乐老羞成怒的提脚就要飞过去,一只手轻松扯住他后领,勒得他动弹不得,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斥道:“放开我。”
  “大庭广众下别动大手脚,影响不好。”牡丹闲闲的说着,猝然松开手。
  于是,防不胜防的安乐华丽的一屁股摔倒在地,成功的逗乐了在座的各位爷们。连绵不绝的爆笑声点燃了他的怒火,跳起来就往牡丹身上扑去,没头没脑的狂踢狂打,可那些在外人看来如绣花枕头的软绵拳脚都不自觉的避开了受害者的脸和要害处,且那绯红的面颊和晶亮的眼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是……欲盖弥彰的羞赧?
  牡丹逗猫儿似的毫不在意的任他捶打。一行人兴致勃勃的盯着看。安乐冷哼一声,翻下地坐回原位,丝毫不觉得两人之间超乎常人亲密的行为有何不妥,森冷的眼神射向犹在乐的观众,转着玻璃杯把玩。
  一直袖手旁观的安宁此时仰头无言的望向萧香,萧香笑眯眯的摇摇头,把桌上的果乳拿给他,低头耳语:“没事的,越叔叔只是在纠正哥哥的错误。”
  安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垂头专心致志的吸果乳,白嫩嫩的小短腿晃啊晃的,可爱的模样让林医生心神俱醉,黑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伸过来把人抄走,一脸咬牙切齿又宠溺的诡异表情,满口谎言滔滔不绝的想把人诱骗回家,哪知小家伙居然老神自在的当耳边乌鸦啁哳,让可怜的林医生的心肝支离破碎消散在二氧化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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