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下)【完结】(22)

2019-05-31  作者|标签:


  “我不知道。”牡丹摇头,神情无奈,“放下成见,立地成佛。”
  “不可能。成见比太平洋的海水还深。”安乐断然道。这人在他心里如同原习礼一个级别。
  说话间,新来的已都入列,此时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人。易朗定定望着垂首的安乐,迟疑再三才开口:“好久不见了。你们还好么?”
  “嗯。”语气不冷不热。
  易朗知道他不喜欢他,其实若不是因为他是萧香最重视的人,他大可不必看他无礼的举止和鄙薄的眼神,只是……暗叹一气,还是忍不住问萧香的情况:“萧香也回来了吧?我打他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也不知道他住哪儿。”
  那老房子萧香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你当然不可能找得到。安乐幸灾乐祸的想,咸淡又刻薄的回应:“嗯,他的电话号码从不会告诉不相干的人。而且下个月我要把家里的电话停掉,以后你还有你们都别往那儿打电话了。”
  牡丹闻言,投了个歉意的眼神给易朗,伸手揪了揪安乐的耳朵,当机立断的跟众人道别,免得他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得罪光,任性得跟孩子一样。
  “才九点多,还早呢,夜间活动要适量,保持身体健康。”凌沐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你家两位及白瑾马上也要来了呢,再坐一会儿吧。”
  安乐前一秒还想抽他,后一秒听官家那两位少爷也要来,忙不迭拉牡丹的衣袖急不可耐往大门走,安全下楼后,抚着胸口吁了口气,只觉比干体力活还累。牡丹闲散站一旁,两手兜袋,仰头望天说:“以前楚国有个书生,有天读《淮南子》时见上面记载‘得到了螳螂捕蝉时遮蔽自己的树叶,可以用来隐身’,于是他就四处寻找这叶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安乐瞪他。居然暗喻他一叶障目、自欺欺人、还……傻!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及时的认清现实、面对现实才是上上策。”牡丹赖笑着勾住他肩膀转身,却见几米开外不知何时立了四个大男人,正是他家大少那伙人,随即招呼过去。
  官极走近,含笑的眼神一寸寸巡过安乐,在他毛骨悚然时才以官家人特有的慢悠悠声调开口道:“半年不见又变了个样了,你的适应能力非同寻常啊,跟柳枝一样丢哪儿都能活。不错。”
  “那是,承蒙您夸奖。先走了。”安乐僵笑回应,拉住牡丹的手飞快进车库,如同身后一群食人猛兽般避之不及。钻进车里后才松了口气,瘫软身子,咕哝了一句便闭上眼,迷迷糊糊时被牡丹叫醒,朝车窗外看了看,僵了几秒,转头不满问:“不是回风兰小筑么?”
  “明天再回去。”牡丹解开安全带,下车,站在门边很有耐心的等他磨磨唧唧且不甘不愿的跨出了,伸手搓了搓他那头毛刺,戏虐道:“我可以把你这心情理解为‘害怕’么?”
  “我能不怕么?身边就一只恶毒的绿眼灰狼,随时都有可能被拆吃入腹的份。”安乐一脸苦楚,率先进入大门,还不忘跟门卫打过招呼。疾步走到电梯门口时,突然脚步一旋,蹭蹭踏上楼梯,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牡丹气定神闲的进电梯,到十楼家门口等了几分钟,才见他慢腾腾从楼梯转角走过来,白净面颊因运动而浮起两抹红润,看起来像极了刚摘下的新鲜水果,润泽又水份十足,黑亮的眼睛里有倔强和不满,清朗的嗓音叫嚣:开门呀!我又没带钥匙!
  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如今这身书生气和张扬傲气比初见他时更甚,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生机,像极吸收了足够阳光而茁壮成长的小树。牡丹猝然将他拉近,低头略显粗鲁的吻他,四片柔软温热的嘴唇贴到一起,不待其主人反应过来,它便已熟练且自动的启口迎接,欲罢不能。
  隔壁家的大门突然“喀”一声开启,一声轻呼也同时响起,安乐整个僵了一下,狠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不好意思回头跟熟悉的邻居打招呼,只能埋首在他耳边轻道:快开门!还没等他有反应,便听见山响的关门声猝然想起。
  走廊上此时静悄悄一片。
  许久过后,安乐从牡丹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闪进去后立即又把门关上,同时也把他关在门外,回房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慢条斯理的搓出一串串大小泡沫,再一个个的戳破,不亦乐乎的磨蹭了十几二十分钟,才以龟速穿衣,到客厅打开冰箱拿矿泉水喝,然后才挪去开门,却见门外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心下疑惑又着急,一寸寸搜索整个走廊楼面,依然不见其踪。
  上哪儿了他?都这么晚了。安乐暗自嘀咕的走到阳台边,朝楼下望,路上有人也有车,都不是自己熟悉的。
  “找我么?”悠然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安乐整个人弹退一步,心脏急蹦,惊魂未定,不假思索便抬脚朝他小腿上踹去,在那军绿色步裤上留下一个拖鞋的波浪脚印。
  “怎么不躲了?你到门口买饮料了?”见他拿了瓶柠檬汁。
  “嗯。”牡丹边应边进屋,踢到便鞋直接往房里去。
  安乐把那两只可怜的七零八落的鞋子放好。从冰箱里把牛奶拿出来温了一下,带回房后便爬上床趴着,打了电话给萧香报告行踪后又抽了本书翻看。不一会儿,浴室里水声渐歇,牡丹满身水汽的走出来,横倒在他腰上,动也不动。
  “别压着我,难受。”安乐拍他,“快喝了你的续命液睡觉吧。”
  “嗯。”应了却依然没动。
  “官越!”牡丹伸长手拿过已经插上吸管的盒子,三两下吸光后放回原处,然后挪身子躺好,顺手又把他的书本抽走,熄了灯,抱着真人娃娃睡觉。
  “……”无法动弹的感觉真难受。隔了半年,安乐对曾经亲密的身体接触已然有些陌生且抵触了,但他并没有挣扎,静默了片刻后悄悄往外挪了挪,试探着叫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嗯”了一声,听那模糊音调 像是快睡着了,便也跟着维持最高品质沉默,谁知两秒钟不到他又开口问他什么事,当下忍俊不禁,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两手在黑暗中捏他的脸**,“官家三少名牡丹,绝艳惊人出天园。可怜这花一样的人啊,如今只能在黑暗中安静含苞,叹兮。”
  “别叹了,任你采撷吧。”
  “我采……”突然想到他颈脖处一小片红点,又爬起来开灯查看,见那白皮肤上的瑕疵依然存在,顿感惋惜,“刚才回来的时候忘了去药店买消炎药膏了,不知道抽屉里还有没有,我去看看。”说罢便跳下床,奔到客厅翻抽屉,在一堆绷带和药油中找到了一管皮炎平,兴冲冲跑回房,得意的展示:“幸好你备有。”
  “没用……”牡丹翻身背朝天趴着,明显不合作。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安乐爬上床高高站着,脚踩他**的腰后不轻不重的施力,一脸施恩的表情,“你这模样真像搁浅了的可怜的鳖,来来,翻起肚皮让我看看,好了赏你一尾泥鳅吃。”
  “鳖吃泥鳅?”牡丹语气朦胧的问。
  安乐挑眉答道:“这就要问你了。你是鳖啊,你连自己吃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吃书呆啊。”牡丹以让人目瞪口呆的美妙姿势翻过身且同时带倒他、把他压在身下,胜利的得意笑容挂在漂亮脸上,耀眼又刺目,“哪儿开始呢?这儿?这儿?还是这儿?”边说边以食指滑过额头、嘴唇、下巴。
  “作孽啊——”安乐闭上眼装尸体,默数到一百后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听见关灯的声音,然后有一只手熟练的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衫,**裸的被拥进散着独特体味的温热怀里,那淡香气从毛孔里钻入体内,在心尖上萦绕,让他从里到外变得温软了起来。迟疑且缓慢的伸出手,环上他触手可及的柔韧的腰,脸蛋蹭了蹭,低语:“四天后我们就走,好么?”
  “随你。萧香也一起么?”
  “嗯。既然你随我,那后天早上走行么?”
  “行,就后天吧。”牡丹漫不经心的说着,手也在他纤瘦依旧的身体上抚摩。半年多未见,这个别扭的孩子需要温和的方式来重新接纳他的身体接触,尽管生理上他已经接受了,但心理上未必。
  安乐静躺着不动,任他温热的手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仰起脸玩笑似的逼供:“三少爷,这半年里你有没有出去采野花?”
  牡丹凑近奉献一吻,虔诚的语气道:“前人告诉我们,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野花没有家花香。”
  “不是说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么?”
  “这话是没错,我们家书呆确实出了门就是彩旗,回家就是红旗,千回百转,八面玲珑,百年难求的妙人啊。”
  安乐笑:“老天要你珍惜了没?”
  “他老人家天天耳提面命,说小安乐上次那番话让他醍醐灌顶,重振天纲。此等灵秀之人,得之,我幸。”
  “不得,你命。”安乐低低咕哝一句,便开始深思入定,不再言语。
拾荒 act 109 :无为
  早晨阳光正好,安乐独自梳洗罢便下楼到门口的面包店买了早餐,低头边掂着手上刚找零的一十几枚硬币边推开玻璃门,与欲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忙不迭跟人道歉,一抬眼却见是昨晚撞破奸情的邻居大姐,顿时尴尬不已,勉强扯出笑脸打了个招呼后便飞也似地奔回家,关上门瘫靠墙上,伸手一摸额头,靠,冷汗热汗全冒出来了,心跳还在乱蹦呢。
  “有狗追你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又把他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见牡丹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此时正风情万种依靠在沙发上摆姿态呢。轻吁一气,踏着虚软的脚步走过去,早餐袋往茶几上一扔,整个叠倒在他身上,半晌才开口:“据说两百亿年前宇宙曾发生过大爆炸,纯阳物质形成无限的空间,浊阴物质形成日月星辰这些生命依存的基础。阴阳两物相互组合,于是诞生了宇宙间层次不同的各类生命,这些生命分布于欲界、色界、无色界。地球算是色欲界吧?”
  牡丹埋头笑,身体轻轻颤抖,差点把他弄掉下地。
  “笑什么?”安乐及其严肃认真的问。
  “好吧,告诉我又怎么了?”牡丹也端正姿态,准备迎接顺便解决新问题新麻烦。
  “……呃……”发达的脑筋突发性短路了,好久才挤出一个助词,继而又牛头不对马嘴的问:“刚才我说的有道理吧?”
  “哪句?宇宙爆炸……”牡丹撇过头忍笑,硬是以平静的语调继续问:“阴阳组合?还是三界?”
  “都有。”安乐对他的揶揄视若无睹,保持严肃。
  “有道理。”牡丹点头附和,“那现在方便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向来充满酸儒文气和数理程式的脑子突然地思考到宇宙生成这种深沉的需要深入研究探讨的问题了?就短短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还只是从家里到天园门口?”
  “淫欲有罪啊。”安乐哀叹,“七宗罪之一。昨晚我主如来入梦超度我,努力一晚好不容易修了点道行,刚才在面包店门口被昨晚的邻居大姐以两秒钟的杀人无形眼神给毁灭了,恨哉!”
  “书呆,你老师没跟你说过道家哲学么?”牡丹勾住他的腰侧卧,慢条斯理道:“无为。也就是顺其自然,提倡顺应自然规律运行的法则。什么叫自然规律?微观讲就是不造成自身逆反或破坏的规律,宏观讲就是不对社会发展造成阻碍,这是指行为意识的自然。再说说道德自由吧,道德这东西是不应该存在于自然之中的,它该在自然之外,是形而上学的一种品格。在物质的自然世界里,它是无法自由的,唯一能自由的是你的意志,你驾驭了你的意志,那么你才有道德上的自由。”
  “我说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呢,原来是得了老子的真传。”安乐转身扯他的脸,直把那白脸皮弄得跟冻伤似的才松开手,起身把买回的餐包拿到厨房加热,又从冰箱里拿出奶酪和果酱,端到客厅给娇生惯养的牡丹自己也盘坐在矮垫上同食。
  “我想吃皮蛋肉粥。”牡丹吃了两片就丢开了,重新瘫回原位,有气无力的摸样,眼巴巴望他:“安乐?”
  “别看我。”冰箱里除了牛奶盒饮料外什么都没有,还皮蛋肉粥?有面包给他吃就不错了!安乐索性转过身背对他,慢吞吞挖一勺果酱裹在面包片上,张口欲咬,想想又转过头,笑眯眯递过去:“吃吧,补充体力精力,不然待会儿只能挤公车到北门,车上人挤人的什么味道都有,你不想忍受吧?”
  “我不要。”牡丹侧过身背对他,“又不是没挤过公车。”
  真想抽他!安乐忿忿想着,口里却没闲着,迅速解决掉一半,把剩下的全拿到冰箱里放好,回屋换了衣服出来,见他还保持原样躺着,便抬脚在他膝盖弯踩了两下。“你还要不要去?不去我就走了啊。”
  牡丹转头眨巴着凤眼提条件:“到那儿后你给我煮皮蛋粥?”
  安乐磨牙,随即又大度的摆摆手:“走吧走吧,会给你粮的。”
  “那等我一下。”牡丹送他一脸璀璨笑容,迅速奔进房换了身衣物,同他一起到车库拿车。
  车子驶出天园时,安乐把车窗摇下小半幅,脸贴近窗口眯着眼遥望万里碧空中镶嵌着的刺目的太阳,又望向人行道上衣着清凉的撑着各色花阳伞的美丽女孩儿们,转头对着牡丹笑道:“你看路上那些软玉温香的鲜嫩女孩儿,我有时候也会想你跟其中一个走在一起时会引起多少人侧目呢,童话里王子与公主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现实里,俊男美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应该是让无数人仰慕和幻想的。”
  “这话是平常叙述还是含酸或不甘?”
  “都有。”安乐老实答,又转头望向路边,抬手遮住眼睛,低低道:“酸透了……”
  高大的梧桐任何时候都是城市里美丽的风景线,夏季的城市不知是因为满大街热裤短裙还是因为日光太耀眼,似乎比其他季节都显得嚣张和活力,这两种感觉还从烈日下更加精神奕奕的高楼大厦及人们红润的脸颊、灿烂的笑容彰显出来。安乐的视线有些涣散,并没有交集在某一处,脑子也是有些迟钝,打结了似的让无法深入去思考那些盘旋已久的问题,可怜他不是不想,而是暂时缺少那种脑力和慧根,尤其是在这种纯净蔚蓝的天空下,即使躲在阴影处也觉得整个人被照得无所遁形。
  到阮氏胡同口,安乐叫他停,飞快跑到路边一家专卖中式早点的小店,打包了大分量的皮蛋粥又回来,一脸谦卑讨好的笑。“家里没备有皮蛋,将就一下吧。这家的粥品在这一带是有名的,比大饭店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呢,听说是老板那八十岁的老娘每天一大早起来熬的。萧香第一次带我来吃八宝粥后我就喜欢上了,真从没吃过那么色香味俱全的粥呢。”
  “巧言令色。”
  “嘁!”安乐立即撇过头,不看不理,待车子在楼下刚停稳便马上下车,还用力的把车门甩得闷响,蹬蹬跑上楼,开门进屋后又锁上。萧香和安宁正围着小茶几坐着玩游戏,听闻声响纷纷望过去,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心里都不免疑惑,两两对望一眼后,安宁咳一下,扬声问:“哥哥,越叔叔呢?他不过来么?”话没落音,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便响了。
  安乐朝门背望了一眼,闪进厨房去了。
  “是越叔叔。”安宁跟萧香说,起身去开门。
  “娃娃。”牡丹弯身把安宁抱起来,高举着转圈,逗得他惊叫连连,小脸红扑扑的,连额头也微微冒汗了才放他下地,捏捏他穿着短TEE短裤的小小身子,满心怜爱。这小家伙跟他哥哥一样,即使长高了一点了,可身子一直都那么纤瘦且单薄,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就会放松手力,怕一不留情就伤了他。
  “越叔叔,哥哥跟你吵架了么?”安宁拉他到茶几旁坐下,还把昨晚上特地去买的老作坊的米糕推到他面前,“这个很好吃,萧哥哥说这是手工磨的糯米浆和绿豆浆混话在一起、倒进木模里蒸熟的,没有掺色素和调味品,味道很纯。”
  “是李记啊?这家做的糕点量不多,但确实是很好吃。”牡丹此时一心想吃粥,没动这些东西,支着下巴看两人神态专注的玩游戏。
  不一会儿,安乐便把热过的粥端出来给他,坐到安宁身旁说:“萧香,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了,你看要不要收拾什么东西?”
  “明早?”玩游戏的两人齐齐转头,异口同声问。
  “昨晚决定的。官越八月中要外出,现在大家都有空,不如早点回去。”
  “也好。”萧香了然,“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反正也只是呆几天而已。对了,你不是说要去看青云么?要不要买些礼物送给他们?唔,还有你老师、李叔、张伯……”“行了行了。干脆把这城一起搬走算了,东买一点西买一点多麻烦。”安乐举手投降,“我打算先直接回家,返回时再去青云家。”
  “随便你。我只是提意见。”
  安乐扑过去得意忘形的箍紧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肩上使劲蹭,揪他束起的头发把玩。“不是说回来就去修头发的么?今天怎么还这么长啊?昨晚上你都干什么去了?”
  “呀,你轻点!”萧香蓦然抽气,扬手往他手上拍去,“头皮都快被你扯下来了,怎么跟原始人似的。”
  “昨晚送李伯回去了,我们又到茶园买吃的。”安宁边说边拉开安乐,“你没来之前我跟萧哥哥说好了,玩到十一点就出去吃饭,然后再去剪头发。他还说要剪跟你一样短的毛刺呢。”
  “不许剪!”安乐立即掐断萌芽的幼苗,“只修一点就可以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再刨短些。”
  “别刨了,再刨你就跟和尚没两样了。”牡丹悠悠然插话,把空碗推给他,起身,“我去宁珂那儿看看,晚上还得回家一趟,明天一早再过来接你们 吧。”
  安乐没答话,倒是萧香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待会儿回来真要收拾一下行李。”
  牡丹走后,安乐便把空碗拿到厨房清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然后走到小窗边凝神着外面白花花的世界,那天竺葵的叶片因吸收了足够的养分而绿油油的闪着亮光,那泥泞土路面因骄阳的炙烤而嘶哑低吟,那花圃中的月季菊花因阳光而绚丽绽放。这青天白日下,心情怎么突然就沉的却如阴雨天般沉闷呢?轻叹一气,重新扬起笑脸回到客厅,坐回原位看两人通关。
  “再一分钟就不玩了。”萧香看手表,居然就这么默默看着六十秒钟过去了。安宁恼的直跳脚,他自己却乐不可支,把闹脾气的小人拎回房换衣服,然后三人一道出门。
  修了头发又买了些衣物,回到家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草草吃了晚饭,安乐把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小的必备生活用品一起收进小行李箱里,又塞了本书以防中途闷着。
  萧香洗了澡出来,坐在床沿看他收拾,插空问:“你不打个电话问问官越要带什么么?”
  “也没什么好带的,就一些换洗衣物,他自己会收拾的,不用理他。”
  萧香平板的应了一声,趴上床蜷成一团,那模样让人看了还以为肚子疼呢,其实是普拉提斯软操中的一种,是田末末教的用于缓解心脏负荷的。虽然他现在很健康,但这种对身体很有益处的操坚持练下去总没有坏处——这是被安乐逼出来的坚持。
  门口一声轻响,安乐洗好澡只穿了条小短裤出来,哇啦大叫一声蹦上床,学着萧香的模样蜷在他身边,白嫩嫩的像个肉球。安乐看得喷笑连连,而床上那两只虾球却依然严肃又认真的继续蜷着,更是让他笑得手脚发软,电话响起时,扶着墙费了老劲才走出房外接通,捂住嘴听那头说话,支支吾吾几声后对里面的虾球说:“我跟官越回天园了,你俩早点睡啊。”
  “知道了。”安宁胡乱腾出一只手挥别。
  上车后,安乐脸上古怪诡异的笑容一直不落,让牡丹觉得非常奇怪,侧目看了他许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乐什么。
  过了许久,独乐乐的人才咳几声,说:“……一大一小的可爱透了……像刚蒸熟上桌等人蘸上酱料……”边说边笑不可遏。
  牡丹轻哼一声,踩下油门。
拾荒 act 110 :途中
  牡丹似乎是在闹脾气了。安乐站在门边看着他挺直往房间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把被他踢飞的鞋子放好,照例去给他温牛奶。数到120时,微波炉开了,他把牛奶盒拿出来摇匀,在客厅里转悠了几分钟直到哗啦啦的水声渐息时才回房,递给坐在床上擦头发的人,然后很自觉很沉默很蹑手蹑脚的拿衣衫进浴室洗澡,磨磨蹭蹭近二十来分钟,初断他此时也许、大概、可能、应该睡着了,才又做贼似的轻轻扭开门,抬头望——
  “......”大眼对小眼凝视了半分钟,安乐扯开一抹傻笑送给他,“那,你早点睡吧,我去娃娃房里看看。”今晚决定住那儿了。
  牡丹不吭声,丢了个很让人恼火的似是轻视的眼神过去便撇过头。
  安乐真火了,浑身冒刺的大踏步朝他迈近,板正他的脸,苛刻的视线仔细巡过他漂亮的五官,落进那如黑潭般的眼眸里,怔了片刻,又猝然松开手,转身便要走出去,刚踏出一步,一只手横过他腰上将他往后腾空,一晃眼整个人就倒在床上了,而那始作俑者却犹自带着深思的眼神透视他。
  “看出什么结果来了?”良久后,安乐才问。
  牡丹摇头,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叹了一气,很苦恼的样子。
  认识这么久,安乐从没见过他这么无精打采的困扰模样,好奇心又冒起,佯装好心的伏在他身边询问:“你今天跟宁珂去干什么了?他气你了还是怎么了?”
  “他不会气我,我也不会被他气到。”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蛤蟆功么......呃。”想笑,忙垂头掩饰,免得又踩到这狮子尾巴。自我调节好了才又抬眼,却突然被他严肃又诡异的神情给惊吓了,防范意识使他迅速的撤离二十公分外,顺手又扯过床单横在中间,缩起身体一脸垂死挣扎的可怜相,“别这样看我,我跟你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你大人大量,别城门失火了就殃及我这小池鱼。”
  牡丹很委屈哀怨的看他,抿着唇。
  虽然这模样看上去挺......楚楚动人没错,但跟他一贯的形象大相径庭,安乐有些不忍目睹,拍拍他的脸不客气道:“别装了,有什么事赶紧说,不说我就睡觉了。”
  “没事。”
  很郁结的声音,没事才怪。安乐很干脆的熄了灯躺稳。“你就死磕吧。先警告你,待会儿我睡着了你千万别再吵醒我,不然我明早就炸平这里。”
  牡丹哼笑,挪过去把半个身子搁在他身上,手却轻巧的解开他睡衣扣子。
  安乐连气息都没变,更不用说甩开他了,乖乖任他剥光那层遮拦,光滑干净的肌肤相磨着,一股熟悉的渴望从四面八方汇集,愈来愈强烈,于是心里终于决定投降,曲起膝盖掠过昂扬的地方顶在他小腹上,染了些许情欲的微哑声音挑逗似的说:“要我帮你熄火么?”
  “要。”牡丹飞快接口,将他脑袋拉近,叼住那软唇狠狠啃咬,顺势把他整个压在身下,退掉自身上多余的裤子,伸手从抽屉里拿润滑剂放进他手里,抬起头气息略急道:“自己来。”
  安乐正喘着气,闻言愣了愣,直觉反应:不要!我又不是专服侍取悦别人身体的小倌!
  “想哪儿去了。”牡丹笑着提起他的手亲了一下,扣住,又吻了吻他的脸,似叹息道:“感觉时间都过了很久了,你怎么还没到十六岁呢,真麻烦,等待确实是件很需要耐力和信心的事,尤其是隐含不定性的等待。”
  “等谁?我?”字面上的意思安乐都明白,就不知道他背里是否还有他意,“我满不满十六岁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过了十六就是十七,过了十七就是十八。我在等你成年呢。”笑了笑,贴近他耳边亲腻私语:“果子熟了才能摘下,我说了到时候送份礼物给你,还记得么?”
  “记得。”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还要等两年多呢,到时候谁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也许真跟某个漂亮女人走到一起了也不一定,搞不好哪天在路上见着了,我跟你打招呼,你会用鄙视的眼神怀疑我居心不良想巴结你呢。”
  “满口谎言的书呆子。”牡丹猛的在他腰上揪了一下,拉开他的腿,将他手上的润滑剂挤在指上,沿着纤瘦的身体曲线一路滑到臀谷中的穴口,略显急躁的推进去。
  安乐蹙眉,也许是因为久没经历性事,这样以前对他来说简易的动作此时却有些接受不了,肠壁自动要把异物推挤出来,身体也绷得很紧,无法放松。而身体里的东西却愈探愈深,凉腻的感觉从肠道一直延伸到皮肤表层,鸡皮疙瘩全竖了起来,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脆弱的感觉在漫延。他很想贴近他温暖的皮肤,很想他像以前一样温情脉脉的抚触他,很想他湿润的亲吻,也很想他......可他今晚似乎不想这么对他,他整个人都隔离他两公分外,只开拓他需要的地方,让他觉得自己比卖身的还不如。
  越想越觉得很委屈很伤心,泪珠滑过耳际落入枕里,安乐抬手捂住嘴,不让低低的哽咽泄出,可泪水却流得更欢了。他把头转对窗口处,催眠自己要把意识抽离,不去想身上的人,不去想现在、即将要做的事,不去感受......身体突然被紧紧抱住,熟悉的体温和淡香味无孔不入的袭来,他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啜泣,不是伤心,是因他自始以来对自己的怜惜。
  “......我......你......”
  安乐一脸狼狈,眼红脸红鼻子也红,控诉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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