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 作者:川絮长灯(中)【完结】(46)

2019-05-28  作者|标签:川絮长灯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天作之合

  何灵雨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王将军,这种情况我一人能应付,眼下北境仍不能称上一句太平安泰,你留下与高将军、齐将军一同守境便是。”

  王登脑子一懵,反应过来后紧接着便说:“那你…”

  “我多少会些武功,小毛贼还是没太大问题。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派一小队兵跟着就是,你还是留下看阵吧。”

  他明明一言未出,眼前人却将他的心思一五一十看得通透。王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抓了把头发,略微思索一会,抬头道:“将我那队帐前兵派给你,无论如何保你平安归来。”

  归来。

  这词用的太过暧昧,何况自从经过秋笙和他家楚公子没脸没皮的熏陶之后,何灵雨也不再是个不知风月的纯良姑娘,自然一点即透,王登话音一落,便熏红了双颊。

  王登此时终于发觉言语不妥,正要开口辩解几句,却只嗅到了一丝渐逝的皂角香味,那瘦削女子已是匆匆离去。

第66章 观战

  计划一如既往进行得有条不紊,韩建华带领大军在原先规定的第二日夜袭萨满川木,因事先考虑到对方很有可能留有后手,便将后路隐藏兵力留得多了三分。念及秋笙每回上战场都是去当活靶子的悲惨命运,两人聚在帅帐中商量许久,终于决定暂时让于子忠代领火军统领一职,秋笙则随军师一道高高挂起,抽身战局决胜千里之外。

  这人生长于战场之中数年之久,让他眼睁睁看着他人挂帅出征,自己当个壁画挂在墙上当个景儿,竟是差点儿没憋出毛病来,天天站在高阁上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地甚是难受。

  不出所料,萨满川木果真是拿着那些铜铁假人放在桥头打幌子,实则将千军万马尽数聚集在军营中蓄势待发,韩建华这头一有动静,那边便是闸门大开,铺天盖地而来。

  尽管是早有准备,两人却还是低估了萨满川木军队藏龙卧虎的实力,秋笙又不在一旁帮衬作伴,韩建华应付起来此等这般生猛的攻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吃力,看得秋笙跟在紧后头一阵接一阵地跟着冒冷汗。

  无数次想提刀扛枪杀上前去,临到头来终究还是拼命忍住,转而随着军师一同观察局势,适时放出军信弹给身陷战场中的主帅通风报信。

  局势说不上乐观,甚至连势均力敌都有些勉为其难,只是与满头大汗的秋笙相比,静立在一边的军师倒是颇能沉得住气,他唯一做出的大动作便是侧身拉了即将冲下阁去的秋笙一把。

  “陛下为何不肯相信韩将军?”军师梳理几下长长的胡须,像是醉酒一般摇头晃脑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依老臣之见,若是按照眼下情形持续发展下去,我军必将获胜。”

  这军师是为数不多的坚守在南大营中的老兵之一,却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一身自以为仙风道骨的臭毛病,有事没事就愿意在胡子上扎小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秋笙这种直肠子脾气一向是忍不下此类人物,因此两人虽说算是共事许久,却彼此间并无深交,只是如今秋笙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郎,看不顺眼怕是改不掉了,却多少能听得进去些前辈之言。

  “若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本事还是前辈高一筹。”秋笙轻声道,“朕还须多加学习才是。”

  秋笙跟熟络之人言语,向来不愿意以那身外高位限制住话头,军师自然不会不知。

  他也只是对着秋笙这番可有可无的自谦报以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战场,正巧目睹韩建华手起刀落,恰恰斩下人高马大敌军副将首级,溅了满头满脸的滚烫热血,他只不过随手一抹,回身直冲着趁机偷袭的将士便是一记狠招。

  秋笙悬在喉咙口的心登时放下一半。

  原来亲自督军竟是这么个恶心人的滋味,不知是否是上天垂怜,这段度日如年的时日中,竟是奇迹一般传来佳音。

  其中之一,自然是何灵雨在收到秋笙的加急军信之时立即动身来京,这姑娘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君子一言便是驷马难追,想来她既然开口许诺,便不过六七日的光景,便可平安到达。

  而那另一件,却是秋笙前阵子盼星星盼月亮仍未盼来的楚翛寄来的一封长信,倒是着实吓了万岁爷一大跳。

  番茄蛋留给秋笙,鸟兽如林的昆仑山倒也不缺这一两只颇有灵x_ing的小东西,楚翛这回便随手唤来一只小巧精致、却生得丑陋莫名的鸟雀送信,信纸仍是一贯的海纹木纸,铺满了整整一张大木桌,那桌上最后一滴水渍也在展信前被秋笙瞪着眼擦干净。

  眼下的情形着实不适合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外头仍是铮铮战鼓、铁血杀伐之声不绝于耳,不过须臾片刻工夫,他这帐中已是堆积起厚厚一沓军报,其中不乏标有红蜡的加紧军报,足见此时战场情况之紧急复杂。军师还等在高阁之上,千里眼握在手心,被一层薄汗浸得微s-hi。

  秋笙神色难辨地看着展开在眼前的信件,咬着因过度干燥而飞起的嘴唇死皮,硬是生生尝到了血味,这才半眯着眼睛舔了舔唇角,轻叹口气,终是选择争分夺秒地徇私起来,暂且弯腰一坐,就着微亮的灯光细细看过,竟是渐渐皱紧了眉头。

  楚翛平日里算得上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物,前一阵子放了秋笙的鸽子就已经极不寻常,且不说因着此人失约之行间接导致了秋笙在战场上身负重伤,万岁爷虽说名义上顶着金贵的名号,却实实在在是个没死就万事大吉的主儿,这事又是楚翛欠他的债,自然更是自动过滤不追究了。更为严重的一事却是他明确地知道楚翛那头出了些不得了的大事,不然以那人风风火火溜达着办事的能力来看,能够牵扯住他脚步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便可得以解决的芝麻绿豆。

  楚翛惯常的字迹他是见过的,从小练到大仍未在书法方面取得什么成就的秋大爷自此事件足以看出,他并非对于运笔顿笔一类的技能无法掌握,只是尚未遇到那个逼着他往这条路上走的人罢了。

  如今即便是最细微的差别,秋笙也能一眼察觉,何况这封信显然是楚翛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写出来的,这人甚至没有刻意用极华丽的小勾作为收笔,整个字体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动,有些结构较为简易的笔画更是出现了明显的不稳颤动,想来又是心血亏虚所致。

  他一双眼睛在灯火下熬成鲜明的血红色,握住海纹纸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着,下一刻便失手打翻了桌角斟满滚烫茶水的瓷杯,溅开他一手的清幽茶香,烙下一连串红彤彤的水泡。

  这点声响在帐外轰隆隆的战鼓声、四方纷起的拼杀声的映衬中显得格外微不足道,然而却惊动了侯在外间的老太监李辞。这忠心耿耿的奴才一如往常时,在落针可闻的朝堂之中听着秋笙打了茶杯竟是一致反应,脚下几乎生风,却迟迟不敢撩开门前的帐帘,只是站在门口轻声问道:“陛下?是否需要老奴再替您更换一杯?”

  守在高阁之上观测战局动向已然整整一天过去,秋笙口腔内部的粘膜都开始渐渐发干发涩,只觉再等上片刻就要失声,却觉任何入了口的东西此刻都令他作呕恶心,一时也不答话,只是抓了支笔尖干裂炸开的毛笔弹指飞出,恰巧打在隔着门帘那头,李辞眉心的位置。

  这位爷没兴致见人时简直像是吃了枪药,李辞自然不去自讨没趣:“老奴退下。”

  帐中一时了然无人,秋笙双目赤红地瞪着铺平在桌面上的信纸,若是他眼中隐隐燃烧的火星子能实体化带过去的话,恐怕那张纸早就灰飞烟灭了。

  他盯紧了楚翛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小字,突然间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头疼,简直像是有人拿了一柄大钢锤,蓄意用力往他太阳x_u_e猛然一砸,疼痛中夹杂着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呕吐感,明明已是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过了,弯腰一低头,却是接连一串的胃中酸液逆流而上,灼痛了喉管与嘴唇,毫不避讳地尽数喷在了地面上,与渐凉的茶水混作一体,散发出不知名的怪异气味。

  “十日之内,江南八郡必将得见。无所能为之,不过拉扯来些许救兵,但愿且能供上丁点用途。近几日为凡尘琐事所困,一时不得抽身而出,万望见谅。”

  这番话说得隐晦而疏离,若是用常人惯用的说事方式来讲,那便是“十天之内我且能来便来,来不成我也无能为力;怕你被萨满川木那老狐狸揍扁了,好心好意从高人那里求来了援助,拜托请千万撑到相见之日;老子未能赴约是有恰当理由的,但是出于某种不可说的原因不能告诉你,你要是长点眼力见,干脆别问”。

  跟楚翛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旁人看不懂这混球都胡说八道了些啥,秋笙却已能翻译个八九不离十,这一口痨血呛在喉头,差点儿没被这负心汉气哭了。

  崔嵬阁阁主究竟为谁、大越与崔嵬阁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秋笙自认为已是心知肚明,他实在是琢磨不透楚翛还有何事是说不得的。

  三四载春秋共度,秋笙却始终觉得与楚翛之间总像是隔着点儿类似于纱帘窗户纸之类的障碍,虽说其本身妨碍能力不值一提,对于这般早该心神相交的两人来说,却俨然一条横亘其中的鸿沟。

  帐外响起了火炮爆炸声,秋笙狠狠咬着手指关节,强迫自己于眼下无论如何都要清醒镇定下来,毕竟外头便是呼啸而来的南蛮子,于子忠若是出了变故,纵然韩建华那头再不愿令他以身犯险,这火军,终究还是要落到他的手里。

  理智与本能情感的较量之中,后者往往会毫无争议地占据上风,除非是那上古谪仙圣人方能四大皆空清心寡欲,而秋笙无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

  秋笙咬了半天手指,发觉自残行为对提高他的思维能力并没有多大用处,便将手指换成了放在一旁的热汤面,那东西搁得时间一长,早就坨成一团,黏糊糊的甚是恶心,他却并没有其他选择,只不过机械x_ing地送到嘴边,一口接一口地吞咽。

  楚翛要来,带着一身不知何时何地搞出来的重伤。

  他想到这儿,脑袋又是一股胀痛,愣生生地咽下最后一滴面汤,与那回楚翛舍生忘死地跑来天城看他时的心情全然不同,他微微仰起头,莫名其妙地想到:我怎么就成了他的累赘呢?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6/60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