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 作者:川絮长灯(中)【完结】(45)

2019-05-28  作者|标签:川絮长灯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天作之合

  “…”韩建华汗颜道,“人家找了傍家都英勇无双,再瞅瞅你啊秋子瞻,怂得跟什么玩意儿似的,也亏得楚公子还真看得上你。”

  战场之上情绪氛围都是万分紧张,立于疆场的将士们常常是为形势所迫而正襟危坐不敢高声语,这种心情到了他们这帮高管将领头上便更是变本加厉。高度紧张的气场下反而容易做出错举误事情,这两人为了谨防这种情况发生,因此发明了一种并不怎么高明的招数来解决这类问题,那便是互相c-h-a嘴逗屁,以便使神经思维始终处在极度集中兴奋的状态上。

  往日惯常都是负有三寸不烂之舌的秋笙负责挑嘴逗乐,今日此人却频频露马脚,倒是让韩建华占了不少便宜。

  不过花都流氓老油条的称号不是白叫的,秋笙闻言只是微怔了片刻,紧接着便挑眉笑道:“若是我上了西天见如来佛,保不准阿翛要跑路找俏姑娘,让大爷我九泉之下仍不得安宁。这办事都要防患于未然,要是这破事成了真,大爷遭了这小半辈子的罪岂不全打了水漂?人世间走一遭,岂不是白白虚度光y-in?”

  对面仍有异动,他一面皱紧了眉头对准千里眼看出去,一面不忘欠揍地将后半句话慢慢补齐:“死倒是不打紧,阿翛若心甘情愿陪我一起,刀山火海都值了。”

  韩建华:“…”他仿佛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酸臭味,作为一名将年过而立仍然打光棍的光荣军官,这味道实在令他不敢恭维。

  他斜着眼默默盯了秋笙一会儿,而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这人似乎已经深深陷入敌情之中难以抽神,那番认真专注的神色,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方才说出那些屁话的人是他。

  无论时隔多少年,韩建华依旧对秋笙这番神速转换思维的本事佩叹为观止。

  那种俨然将何事都不放在心上,却又恍恍惚惚透露出忽远忽近的体贴关怀感的气度风华,就韩建华这不如何广泛显达的眼界来看,这般将厚颜无耻做得如此雁过不留痕的,唯有秋大爷一人。

  老流氓紧盯着千里眼的一对镜片,眉头渐渐皱的更紧了,他一探手抓住了韩建华的轻甲边一拽:“你来看看,我觉得这事我搞不定,得从威州那头把何灵雨请过来。你看这些机巧构造,它根本就没有牵线,我压根儿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动起来的,包括其中的机关暗道之类…我猜了也是白猜,等着写信给那头吩咐着王登把人送回来。”

  韩建华被他拽得一晃悠,险些一个没稳住就摔倒在他身上,连忙就着身侧一根木杆一撑,偏偏头躲过了秋笙推过来的千里眼:“我又不懂这东西,你看着忙活就是。明晚怎么办?何姑娘几时可来?”

  秋笙紧紧拽着他的右手蓦然一松,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气势汹汹地敌方大军,轻声叹了口气。

  远水救不了近火,何灵雨再快马加鞭赶来也是七八日之后的事,而眼下情况也远远不是能推到那时候再解决的状态。

  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七八天足以颠覆乾坤,刻不容缓。

  秋笙双手交错缠绕在一起,握紧后又慢慢松开,松开后再缓缓收紧,如此循环往复三四次,终于睁大了眼睛朗声道:“信发出去,明晚子时进攻对岸,无论如何要占了先机。”

  韩建华点头领命,叫来一旁护卫去集合全军,调令来军师一同商讨战术,秋笙先行撤回帅帐写加急军报交给番茄蛋送去,南大营在紧急备战状态之下蓄势待发。

  此时彼处,湘水天渊寺。

  净然费尽心力终究是在一堆被堆积在角落的旧书之中总算找到目标,费了老大一番心血将其中古文一字一句翻译出来,这头还要顾着帮半身不遂神志不清的楚大木头慢慢调养身体,劳心伤神程度可谓前所未有,谁料就这么个消耗法,此人竟奇迹一般地丝毫未曾消瘦下来。

  楚翛陷在失血过后的强制x_ing昏迷已然许久,直至后来,净然便只当自己在此处收养了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小娃娃,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不求回报。可这年头意外总是来的格外多,他破译出整本古籍的第二天,躺在床上数月之久的楚翛竟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幽幽转醒。

  他多日未张开双眼,初一被强光所激竟有些剧烈的灼痛感,楚翛略微眯起双眼,隔着密密麻麻的眼睫看到了站在身前满面震惊的净然大师。

  他脸上仍是一副清淡自然的闲适表情,却在眉宇眼角处隐隐约约可见些“目瞪口呆”的痕迹,便知这人大概是十足震惊了。

  老是眯眼看人到底有些不礼貌,楚翛随手找了条长布轻轻盖在眼上,将其在脑后绑成麻结一扎,隔着帘子冲着净然轻笑道:“这一觉可睡了多久?”

  净然面上的惊异一闪而过,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便恢复了寻常的淡然神情,将药碗往楚翛面前一举道:“无论你有何种要事,眼下必须在此处老老实实呆上一两个月。便是你与人有何先前之约,以你眼下所错过的时间来看,这些时日大可忽略不计。”

  楚翛撑着床垫勉强坐起,这么冷不丁一换姿势,太阳x_u_e顿时传来一阵尖锐而鲜明的刺痛,他一时受不住,硬是将右臂平举在空中的净然晾了半天,只顾着咬牙狠狠捂住脑袋,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慢慢回想一阵:“我睡了多久?”

  “你还能醒过来贫僧就着实佩服得五体投地,”净然将楚翛来回乱抖的双手一架,转而亲自拿着小勺给他喂药,“半年是有了,八月十六都叫你安稳睡过去了,如今窗外已是飘雪时节,年节已是过了。”

  楚翛将刚含在舌根底下的一口药狠狠咽进去,这才没喷出来:“半年?年节已过?”

  眼看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伤号又要不顾一切地从床上爬起来,净然先是神色如常地看了一会儿,见此人在辗转挣扎了半盏茶时候仍然像头倔驴似的不打算放弃,终于是看不下去,一把挡住楚翛皮包骨的细瘦肩膀,只不过轻轻一推,便顺利地将人重新放倒在了床上:“阁主难道不知眼下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上战场么?去了无异于送死你不清楚么?”

  楚翛闹腾了这半天早折腾出一头大汗,躺在柔软的床榻间一时只能剧烈喘息平复。他目光发直地瞪着床帘半晌,轻声道:“我不去,他又该如何是好?”

  净然:“阁主。”

  他声音放沉,一股佛家独有的庄严气度便无声无息地四散开去,楚翛舍弃了无甚可看的床顶,将视线转到他身上。

  “尘世中情缘三千,贫僧不解其中滋味自然不便加以评说。只是阁主,陛下身前数事,你可曾有所了解?”见楚翛实事求是地诚实摇头,净然缓缓鞠了一躬,继续道,“陛下自小跟随南大营韩老将军修习武艺兵法,技艺不可谓不精湛。十三岁随军出征,担任千夫长率领部下首战告捷,随后作为火军副统帅带领部队屡立战功,十五岁亲领火军上阵杀敌,英勇无匹,人称‘千军秋四爷’。十六岁不堪世俗之流众多纷扰,单枪匹马闯荡花都,奉先帝之命一手打理起当年形同虚设的军火库副站,一时间花都亲军只知世有南萧王,竟是天高皇帝远,不愿朝拜先帝。”

  他这番话说得言辞切切,情意不可谓不深远,饶是净然内功深厚气息平稳,却仍是免不了轻喘几声,看向楚翛面对着他的苍白侧脸,轻声道:“阁主请恕贫僧直言,就凭您这副残肢败体,若是只身前去南大营战场,除了在此机要关头给陛下添堵之外,起不到其余任何作用。”

  或许寻常人听了这话,只会认为这是净然在规劝不必前往,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翛轻笑一声半直起身子:“大师,既然孤身一人并不安全,您打算派给楚某多少兵马?”

  净然微笑着颔首:“出家人不犯杀戒。”

  楚翛弯腰还礼:“不知大师可否回答楚某一问。”

  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紧了净然波澜不惊的瞳孔,未出口的词句不言而喻。

  杀一人而止杀戮,亦或是眼睁睁见此人屠尽天下人,若是四大皆空一出家僧侣,你选那一条路?

  净然抱着双手静静看了他片刻,好半晌,终究转身,向着屋内一尊如来佛像深深行了一大礼。

  我佛慈悲。

  再回身时,他面上再度被一片宠辱皆忘的淡然神情所取代,遇见楚翛近乎有些不依不饶的目光时,不过浅浅淡淡一笑:“普天之下,家国先行。天渊寺既生于长于大越领土,必将誓死效忠陛下,若无杀心杀念,此番便只是救赎世人之邪思罪孽…阁主,”他坦荡荡对上楚翛的双眼,“但愿战场之上,仍可坚定本心,从一而终。切不可忘记此身在何处,心念为何执着。”

  战争持续到最后,血泊之中往往会酿出最不可挣脱的窠臼,怀着满腔激情愤懑而去,自以为将正义带到敌军手里令其认清现实,实则连同自我亦渐渐迷失其中,只剩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充斥心中,却全然忘记为何而战。

  楚翛长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倒回到床榻上,冲着灰白的床帘露齿一笑:“好说。”

  转眼已是四日,楚翛本想带着净然精挑细选出来的千名秃驴即刻启程,转念一想,却想起自己此行前来的最初目的,连忙拽着净然询问死魂脱体之术极其解决办法。这便被老毛头钻了空子,以什么“古书繁杂难以看懂,再给上三五日说不定会有成果”之类的说辞搪塞他,明白这是净然千方百计想留他在此再歇上些日子,纵然心急如焚,楚翛终究是没忍心拆穿。

  时间归于两地俨然是不同的光景,天渊寺众僧虽说对即将上阵参战一事心知肚明,却被长久以来吃斋念佛的生活磨平了心x_ing,倒也没多心急火燎。自表面看上去,难以平心静气的竟是只有楚翛一人,三五天不过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罢了。

  而远在威州西北军大营,王登恨不得将一炷香的时间都掰成两半来用,只觉得当时跟拉图邓七作战时都没这么担惊受怕。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是知道的,因此格外担心错过了最佳时机令萨满川木占了上风,那小金人一般金贵的秋大爷还卷在漩涡中难以抽身,他带着何灵雨一走,又忧虑没杀干净的北骊残兵会卷土重来。种种不合时宜的构想几乎淹没了他的脑子,只觉太阳x_u_e一阵嗡鸣,在看到秋笙大笔一挥写出来的军信时,险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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