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羡客+番外 作者:慕容仙【完结】(71)

2019-05-24  作者|标签:慕容仙

他听孟透说过两回情话。一句说“寤寐求之”,一句说“漓州三春寻朝夕”。

这一晚火熄后,言昭含双目涣散,坐了很久。直到孟透披上自己的衣物,唤他一同离开,他才缓过神来,握住孟透伸出的手,任他将自己带起。他没走两步,发觉自己的腿绵软无力。

孟透扶着他。他垂着眼睑,轻声道:“我腿软了。“

孟透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言昭含抬眼看他时,他恢复了如常的神色,低下身道:“我背你走。“

冷风吹过他仍温烫的耳尖,风里裹着草木清香。枯草香和新草香混杂。近在咫尺的永夜城墙巍峨,瞧不出颓败与陈旧的痕迹。满城人只是收下竹灯笼安睡了,所以永夜的夜才这样的寂静。

孟透说见到了和他长得极相似的一个骁阳人,说外人说啊,言少君如何如何。孟透讲了许多,喉头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又难受又痛。他说到最后,抿了抿唇,像是要落泪,却轻笑了出来。

言昭含也轻笑了声。

“我听说家猫发|情时,跑出去与野猫交|合会受伤。”

他安然地靠在孟透的背上,含泪笑道:“三哥,你说我是那只家猫,还是那只伤人的野猫?”

第105章 问冬7

孟透带着言昭含,无法御剑出去,于是他绕过城墙走。他不知道隐没在夜色中的永夜西墙这样的长,似乎永不见尽头。

他们穿过稀疏的几棵树底下,枯叶落在孟透脚边,他踩过满地潮湿的枯叶。

再往前是一片树林。他以为穿过这片林子,就能摸到城门口,却在林子里团团打转,怎么也绕不出去。

最初言昭含乖顺着,一声也不吭,这条路走得久了,他有些受不住。先前舒缓后按捺的清潮又翻涌起来。他凑近孟透耳边道:“三哥,我好难受啊。”他滚/烫的额头抵在孟透的脖颈上,蹭了蹭。

孟透被灼烫到,却不敢动,温声道:“再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回城了。“

言昭含轻应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情动时低咽如小奶猫。孟透很心疼,他在古籍里见过袭且宫派系的《天和》一书,也知道情潮一事,却不知会这样难熬。

孟透后来还是穿出了林子,只是走偏了,到了靖阳山坡,离城门还是有些远。他们在山坡下发现了一户人家,便前去借宿。

那是间土砌的平房。屋里点着灯。孟透扶着言昭含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七八的腼腆姑娘,一见他们就红了脸。

孟透道:“姑娘,我们要去永夜城。天黑了,我弟弟崴了脚,走不了道。我们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姑娘细声细气道:“这我得问问我姥姥。”她转过身去,屋里的婆婆正拄着拐出来,抬头看着他们说了句话。大概是永夜这一带的话。孟透没听明白。

姑娘温声温语地跟姥姥说了什么,不时地瞧瞧他们。老人边听边点点头,最后说了两个字。孟透只听懂了这两个字,婆婆说“可以”。婆婆说完就给他们让了条道,请他们进去。

孟透见到桌上摆着竹片,地上放着一个半编成的竹箩筐,想着这姑娘和她姥姥应是为生计忙到这个时辰。

这屋子说小也不小,前堂后就是灶房。左右两手边各有一间房,相对着,垂着门帘。

婆婆弯下腰替他们搬椅子,孟透忙走过去,抢下她手里的椅子,连说不用。婆婆执意地为言昭含也挪了椅子,口中一直说些什么。孟透实在听不明白,看向那个姑娘,正巧那姑娘也直勾勾地看了他许久。

姑娘红着脸,垂下目光:“姥姥说,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让你们随便坐。”

婆婆招招手,说了句话。姑娘“诶”一声,说她马上去沏茶。

“姑娘不必了。“孟透看了眼言昭含强撑着,却仍细微颤抖的模样,说,“谢谢婆婆好意,路途颠簸,我家弟弟也困乏了,就不打扰你们安歇了。”

姑娘将这话说给婆婆听,婆婆点点头,拄起竹拐,领他们进了右手边的一间屋子,为他们打点了被褥。孟透不敢劳烦老人家,接过被褥展平,扶着言昭含躺进去。

他陪着老人家出屋子,那姑娘拿走桌上的灯笼,扶着姥姥进了另一间屋子,才捏着帘子一角看他,红脸细声道:“公子安睡。”

孟透报以一笑,回屋前说想借用一下灶房的炉子。姑娘自然是没拒绝。

前堂和左屋的灯火熄灭。他们借住的右屋帘上映着的灯光消失了。孟透坐在床边,言昭含在被褥中颤栗着,一手握着孟透的手腕。

孟透知道他忍到了极限,待灯光散去,屈膝压在了床榻上。言昭含在夜里低咽,眼角含着泪,主动去解孟透的衣衫。孟透将他揽进怀里,侧脸靠着他的额角,说:“你别怕……别害怕……”

言昭含很少在他面前这样脆弱,环抱着他,嗓音沙哑地重复那一句:“三哥,我很难受,你帮帮我。”

孟透吻一吻他的额角,手顺着那清瘦的背滑下去,停留在腰际。

屋子里仅有的窗几乎被几条木板钉住,疏漏间有月光倾泻而入。言昭含身上和发上沾染了草木香,孟透总忍不住凑近轻嗅。

言昭含放下所有的自持,第一回孟浪如斯。孟透被勾走了三魂七魄,险些被火燃尽所有理智,勉强维持/清醒,捂住他的嘴,靠近他耳边,哑着声,让他小声点。

言昭含张唇咬在他的手指边上,将软出水的几句低吟卡在了嗓子�j-ian��。

孟透咬一口他的脖颈,问他叫自己什么。他刚说“三哥”,就被孟透掐住了软腰。而后他的那句“夫君”就被冲撞得支离破碎。

后半夜孟透摸着出去,到灶房烧了壶水。炉子里的水咕噜咕噜响,他在满是灰尘的窗台旁看天上的月亮。乌云密布,见不到星星。风很冷。

言昭含披着他的大氅,自他背后抱住他。他一回头,脸上就被亲了一口。

孟透有点儿意外:“你怎么出来了?不困?”

“不困。”言昭含的十指在他腰际交握着,人靠在他背上,神色困倦,“我输了,我放不下你。”

“二哥还在时曾问过我,对你究竟是出于对兄长的眷恋,还是对爱侣的珍重。我那时答不上来,如今也答不上来。或许两者参半,或许是爱恋更深一些。”他真是倦了,话说得平缓,呼吸声平静。

“你随我回袭且宫,过几年逍遥日子如何?”

“我跟你回袭且宫,你会同明决门决断吗?” 孟透道,“咱们让天下百姓过几年逍遥日子如何?”

“你说的天下百姓之中,有凨族人吗?”言昭含语气蓦然转冷,“凨族一脉就该生而为奴,卑如草芥吗?”

“淮北淮中淮南旧势已去,骁平奉三阳上至城池主,下至各门主,骄奢淫逸成风,门下之徒安于享乐,不思进取。沉皈毁于大火,百年暮涑中空腐朽,岌岌可危。这天下,也只有骁阳明决才能安守。”

孟透沉痛道:“你可知明决这一路戕害了多少无辜人命,多少人死于尸人野灵暴乱?”

“暮涑便让天下安稳无忧了?”言昭含冷笑一声,看向他,缓缓松开了环抱他腰身的手:“那你去救你的天下苍生,我守我的族人。”

第106章 问冬8

孟透侧过身,牵住他的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屋人在睡觉。言昭含话音不重,却句句铿锵:“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暮涑早就腐朽中空,名门正派的弟子哪有半点样子,匡扶正义匡扶到哪儿去了?你的后辈弟子多是酒囊饭袋。你还指望这些人能平定天下怨灵枯鬼吗?”

孟透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咄咄逼人,他的眉眼本就和言妙有几分相似,他一说这些话,人也像极了言妙。

孟透心里有点堵,大晚上的有些来气,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看着他倔强的眼神,说不出重话来。接着目光又触到他满是吻痕的脖颈,一下子没了脾气。

孟透捏住他的下颌,左右瞧了瞧:“你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以前从来不跟我对着干,乖得像哪只兔儿。现在怎么了,嗯?”

这只兔儿不到半个时辰前还在床上哀哀地求着他,一声一声“三哥”叫得人心都化了,现在是怎么样,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孟透快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气笑了。

言昭含拿开他的手,道:“我们不同路,孟透。”

他提了铜水壶,走到灶房门口,掀起布帘时回望了孟透一眼:“暮涑迟早灭亡,我劝你皈依明决。暮涑百年梁栋坍塌,不是靠你一人就撑得起来的。”

他回了那间东屋。

孟透有点窝火,一脚踹在人家黑乎乎的灶台上,想想他要是薛夜或者江翊,自己早就过去把他摁地上揍一顿了。见了鬼的,脑子不清醒。

可那是言昭含,自己什么也不会揍这个人一顿。那是他的心肝,他的宝贝疙瘩。他捧手里怕摔了,含口里怕化了。

孟透越想越气,难道是他的心肝,是他的宝贝疙瘩就可以这样气他吗?

他生气地掀开灶房的帘子,也回东屋去,拉开东屋的帘子。言昭含正在热气腾腾的木盆里沐浴,用木勺捞了热水,浇在肩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头发湿漉漉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唇薄红。

孟透想,好吧,可以。

后来孟透沐浴完揽着他睡了一觉。孟透刚躲进被窝里,言昭含睡眼朦胧地抱住了他的腰,一腿搁在他的腿上。那腿光溜溜的,又细又长。孟透把他揽怀里,亲一口他的额头。

孟透说:“咱们开春后回漓州好不好?”

他睡着了,呼吸声平静。

“我快撑不住了,我知道你也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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