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 作者:如鸦如片【完结】(8)

2019-05-23  作者|标签:如鸦如片

周天顺扬起锄药的脸,又问她,可看清楚了吗?锄药没办法,只好用眼睛瞟了下,又点点头,说道,看清楚了。周天顺这才放开她,道,你早说不就好了吗,我也不会这样待你。锄药不敢哭,只得忍着。周天顺又把那包东西重新包好,放在手里,说道,这东西是要交给你的,这次你报答我救命之恩的机会可就算来了。锄药只觉一阵恶寒,心中再明白不过了,突然抱住周天顺的腿说道,周爷,你倒是放过我吧!周天顺一脚踢开了她,道,锄药,你这话怎说的,什么叫我放过你呢,又不是害你,是给你机会啊。锄药更是抱紧了周天顺的腿,泪再忍不住落下来,说道,周爷,你让我作牛作马也就算了,锄药也为你服侍过不知多少个男人,但这种……害人的事,锄药不敢做。周天顺一下子捏住了锄药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眼中发出y-in狠的光,说道,你不想害人,那你就不管自己了吗?锄药一发抖,知道自己的命怕是不保了,一下狠心,直视周天顺道,周爷想让锄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锄药的命本该绝的。周天顺此时倒没了主意,没想到锄药会这么倔强,真个愿意去死。周天顺又想了想,眼睛一转,得了主意,又说道,锄药既然这样,周爷我本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只是刚才,我请了锄药的爹和弟弟去我家里做客,倒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锄药本心已凉了一半,现又听到,周天顺又把她爹和弟弟提出来,脑子一热,更没了主张。周天顺朝她笑了一笑,锄药一闭眼,像真死了遍,一把抓过周天顺手里的东西,给周天顺磕了个头,道,请周爷说话算话,说完,起身便朝房门外跑了。

闵立行躺在榻上,侧着身子,正在抽一只旱烟。房中灯光惨淡,烟雾缭绕,看不真切。闵立行眯着烟,又吸了口,然后对着半空,慢慢吐了出来,那烟圈儿,就像小鬼一样,张牙舞爪,没个形状。闵立行觉得舒坦,不觉又吸了口,更胜往日如梦似幻。静静躺了会,突然睁开眼,从榻上坐起来,说道,糟了。

锄药从闵府逃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家找她爹和弟弟。推开院门,看见他爹正在院里喂j-i,他弟弟在屋内玩耍,忙说道,爹,你们没去周爷家吗?她爹一脸茫然,弟弟看见姐姐回来了,也从屋里跑出来,拽着他姐的衣袖道,没有,我和爹一直在家啊,我正问爹,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看我们呢。他姐如梦初醒,知道周天顺甩了手段,骗了她,蹲下身子,竟痛哭起来。她爹和弟弟都不知是怎么回事,纷纷问她怎么了。锄药也不答,只管哭。心中懊恼悔恨,更是对这人间,仿佛伤心透了,又更生出无数绝望,抬头看了她爹和弟弟一眼,就一下撞上墙,头骨破裂死了。

闵立行这边,已大肆在府里找内j-ian,图巴然叫所有府里的下人都聚集到厅堂上,把今日凡是与烟袋过过手的,都一并抓来问话。统共问了十来个人,闵立行个个问了,可个个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闵立行让图巴然把他们全拉至屋外,再以乱棍打死。又严密封锁自己染上烟瘾的消息,不然一样下场。闵府真闹个j-i犬不宁。晚间,闵立行再次烟瘾犯了,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种蚀肤噬骨的痛苦,整个人在床上翻滚着,想要烟抽,但又骄傲地不肯低头,觉得自己必能挺过去,绝比那个下三滥软弱无能的贾长孝要有骨气的多。他掏出随身的一把匕首,在手臂上刻着,一刀一刀的,鲜血直流的,像要放光自己的血,又像要让刻骨的痛苦湮没嗜血的欲望,可他发现还是没有效,仰起头,竟长啸起来,像只野兽,痛苦,受伤,苦难,折磨,或者死亡。

第二天,闵立行挺过来时,已面色无血,仿佛死了的人了。图巴然问,老爷可要吃点东西吗?闵立行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力地挥手让他出去了。闵立行至此,算开始衰败。烟瘾毕竟不是一般人就能挺的过去的,就算意志力再坚强,信念再坚定,也抵不过一只烟对你的诱惑。人变成兽,有情变成无情,收敛变成贪婪,欲望像只永装不满水的瓶子,直至抽干你身体所剩最后一滴血。闵立行在经受着他这一生最大的波难,他在是否放弃的两级徘徊,尽管消息被严密封锁,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闵府也开始渐渐人心涣散,想要出府的,想要夺权的,已看不出当初闵府的气势。

闵立行终究耐不住折磨,让人拿来了鸦片烟抽,那种满足,再不是权势和钱所能满足的。闵立行渐渐委靡下去,人也变得面黄肌瘦,闵府开始夺权的势头也越来越明朗,而带头的则就是图巴然,他背后也更是有了个坚强后盾,就是周天顺。

闵府这边风起云涌的时候,贾长孝和周七等人日子正过得平静。贾长孝自那次在闵府高烧了一场,人又关在地牢里,受尽了折磨,诸多痛苦加于他身上,倒是让他把烟瘾给戒了。只是这戒只是生理上的,并非心理上,身边的人还是不能提起任何与鸦片有关的东西,甚至连个烟字都不能说,幸亏他们住在郊区,一年见不到什么个人,也更不会有人来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来贩鸦片。所以,贾长孝他们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周七找了他儿子已不知多长时间了,自上次小三子跟他说,在城里见过周天顺,天顺也答应几天就回来,但一直没见到人影,像死了似的。周七于是一边打听他儿子消息,一边服侍贾长孝。贾长孝也越见长进,除了每天帮周七叔干些农务,闲时还拿了离家时带的书看。周七有时问他,他会为老爷报仇吗,至少找出害老爷的人。贾长孝并不说话,其实心中早知那害自己父亲死的人是谁,只是从不说出来,至于报仇雪恨,他心中自明白,只是时候未到,那人除了害死他父亲,还欠他许多。

一日,长孝说要进城,周七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凡事多小心,特别是碰见闵府的人。长孝都答应了,穿了件农夫装,还带了Cao帽,简单装点了下,就进了城。先回了趟贾府,早空落无人,蛛丝联挂,长孝伤心之余,更抑郁难解。来到父亲曾住的房间,什么古董字画,早不剩一件,只一两本破烂的书,因父亲曾读过,长孝都收了起来。又转回自己的房间,更是人去楼空的景象,不忍再待下去,偷偷便出来了。

长孝去的第二个地方,便是闵府。看到闵府大门上人都没有个,不禁觉得奇怪,推开门,小心进了去,更是被里面破落的景象吓了一跳。这时候,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长孝躲了起来,只听那人说道,图爷放心,凡事早准备好的,不过等他死罢了。听着觉得熟悉,等人走出来,一瞧,竟发现原来是周七的儿子,周天顺。长孝本想走了出去,但看见紧接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他在闵府时,曾拿各种手段折磨过他的图巴然。心下一惊,不知为何这两人会在一起,于是决定先等看看,等搞清楚怎么回事再做主意。

等两人渐渐走远了,长孝才从树后出来,不知不觉,竟向闵立行的房间走去。这些日子以来,他确是一直惦记着这个人的,想着这个人的狠,想着这个人加诸在他身上的各样的痛苦,还有于他父亲的。闵立行的房间并没有点灯,房间也静悄悄的,原本以为闵立行不在的,捅破窗户纸,往里面望去,才发现有个人正坐在里面。黑漆漆一片,那人也好像被揉入了黑暗,连带着眼睛也放出黑色的光。那是多么恐怖的目光啊,长孝熟悉又觉得陌生,也更不敢相信,这人会是闵立行。只见那人突然站起来,朝这边扑过来,树枝般十根手指全捅破了窗户纸,抓着窗棂,面贴过来。长孝吓了一跳,向后跌了一步,仍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个是惊惧,一个是愤怒,一个是不可思议,一个是你死我活。两人再次照面,竟这种场景,长孝虽想要他死,不知多少种方式,多少种残酷的手段,但只没想,闵立行竟会毁在自己在他身上施过的这种手段上。

渐渐传来人声,长孝不得不又躲了,待人走后,长孝已定了个主意,在外弄开了闵立行的房门,拖着半人半鬼的他,逃跑了。

长孝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会救闵立行,或者这不是救,只是想看看,这人染上烟瘾又会是怎么个样,当初他怎样待他,如今他也怎样待他,当初他怎么屈辱他的尊严,如今他也怎么屈辱他的尊严。现在闵立行已到他的手里,只落得一无所有,只命一条的下场。

周七见长孝带回来一个人,细看之下,发现竟是闵府的老爷闵立行,吓了一跳,忙问长孝,带他回来干什么。长孝并不解释,只说,他现在也只不过死人了,无需害怕。周七说,可是……长孝又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周七这才没说什么,在长孝的吩咐下,给闵立行换了衣服,又替他擦了身子,才再让他在床上躺下。

闵立行一直都昏迷着,气息不均,像是命不多了。长孝记起自己在闵府的那段快要死的日子,闵立行也是全没顾过他,甚至还让人把棺材都抬进来过。长孝想着当日,不免有些伤心,可这伤心完全不是为了闵立行,只怪当初自己怯懦,还害死了父亲。

周七问他,要让闵立行一直这样住下去吗,还供他吃住,他们农庄收成不好,也只供的起他们几个人吃食,怕再加上闵立行,周全不上。长孝说,不用管他,我带他回来,只看他如何死的。周七也再不言语,去干自己的事。长孝本还想告诉周七叔,他在闵府看见了周天顺,看形势,周天顺像是归顺了闵府,只是这闵府现在已由图巴然掌权,但仍和他们不是一路的,长孝怕说了,会惹七叔伤心,于是又没讲。

长孝静静坐在床边看着闵立行,这是他这么多天来最经常干的事了。总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神态也和床上快要死的那人差不多了。长孝非常非常恨,非常非常想就这么掐死他,但又觉得便宜了他,所以只好又呆呆望了,脑中想的是如何折磨这人的方法。

闵立行不知是故意装的,还真是神志不清楚了,自被长孝带回来后,人就变傻了,不认识任何人,不知道任何事,可长孝明明记得那日在闵府,闵立行扒着那窗户,看到他时的那种眼神,他又怎会这么快就全忘了。

长孝有时喂东西给闵立行吃,他把闵立行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坐着,自己则一手端着碗,一手拿勺,往他嘴里送。闵立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甚至都波澜不惊的,好似长孝真是他亲人。长孝有时喂着,喂着,突然停住,看着他,盯了他的眼睛。闵立行也是回望着,眼睛澄清如水,并没丝毫疑惑,也没任何置疑,只仍张了嘴,等长孝喂。长孝这时候就最恨他,真想立时揭穿他的y-in谋,可奈何满腔怒火升到了喉咙口,还是决定吞了回去。

晚间,七叔准备给闵立行再去洗个澡,长孝说,让他来吧。拖住他一个肩膀,揽着他,便进了浴房。慢慢为闵立行脱去了衣服,连长裤都退下来了,闵立行还是没任何反应。长孝心里恨着,又动手拉他进了沐浴的木筒。慢慢地洗,从肩头开始,再到精瘦的背,长孝一点点观察着闵立行的反应,最后直接握住他的下半生,那个曾经万恶的东西,带给过他多少痛苦,却没想到闵立行仍痴呆着,静静坐在木筒里,目光涣散。长孝笑了一笑,蓄谋已久般,突然另一只手从筒外抽出一把匕首,向闵立行刺去。长孝在闵立行眼中终看到了抹惊慌,虽只那么一瞬,但也已足够。匕首并没有把闵立行那东西割下来,而只是刺在闵立行的大腿上,血点点的,翻滚着流出来,先是独自狂舞,最后与水溶在一起。长孝把匕首搁水里又洗了洗,才拿出来,丢在了一边,看见闵立行仍毫无表情的脸,说道,我知道你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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