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生镜+番外 作者:关山空门【完结】(16)

2019-05-23  作者|标签:关山空门

  他另一只手一把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嘴。“求我!”

  我心里直犯恶心,轻蔑地吐了他一口唾沫“呸!滚!”

  手腕顿时传来灭顶的痛,像是所有血管突然爆开,皮肤一寸寸炸裂,我惨叫了出来。

  我的手掌耷拉下来,几乎与麻杆样的小臂平行,关节处诡异地高高凸起,我的腕骨被他活活拆开来。

  他平静淡漠地轻轻拨了拨我死气沉沉的手指。

  “你这手,总不安分,乖,我们不要了。”他语气温和平淡竟和曾经他劝我喝他熬出的奇葩药汤一模一样。

  接下来几天我都表现得十分乖巧,任由他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次他去处理公务,我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抱着废手蜷在软榻上。

  手腕上的伤既没有发炎也没有恶化,就只是痛,像是有把尖刀在皮下一寸一寸细细地割。

  裴桢抱着我站在大开的轩窗前,外面罩着浓重的黑雾,火焰从白骨堆中高高蹿起,暗紫的火舌猛烈地肆虐攀爬。

  地府戒备并不森严,没见着几个披甲的y-in兵。黄泉路上不断有魂跟着漂浮的纸灯笼踏上奈河桥,有的饮完孟婆汤就宛如新生一般,东张西望地赶着去见判官,乐呵呵地走上轮回道;有的痴念难解,便化成森森白骨,被过客来来往往碾成飞灰;而生前丧尽天良、穷凶极恶的,多半是被y-in兵押着抛进炼火池,从此往后永不见天日。

  裴桢在我耳后喃喃道“看到那束天光了吗,那里是冥殿,我办公的地方,你不听话时,我就是从那里赶过来教训你的。”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你最近真乖,是不是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他又扬了扬下巴“那条飘着花瓣淌着黑水的河是忘川河,连通着y-in阳两界,永不干涸,你还在黄泉路上晃时,我常常逆流而上来找你。”

  我眨了眨眼,他说什么我都不想搭理,我无力地摇了摇完好的那只手,银铃铛“叮叮当当”的响。

  “我不要再挂铁链。”嗓子很干涩,几个字颤颤地吐出来,自己听着都觉得可怜。

  裴桢下巴蹭着我的后颈,“不挂铁链,你哪有这么听话。”

  我咬咬牙,算是揣着忍辱负重的心,低头做出副战战兢兢地样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拇指“我不会乱跑,再说,再说地府都是你的耳目,我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我眼中泛起泪花,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裴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紧搂着我磨着我瘦骨嶙峋的背“小何兆,你就爱装可怜。死了一次,我还是就吃你这一套。”

  他爽快地打了个响指,我身上的铁链霎时就消失了,只留下手腕和脚腕上的铁圈穿着脆响个不停的小铃铛。

  “铃铛,也不要。”

  他扳着我的下巴,凑过来轻轻嗫了一口“不可以,我把雄黄缨络给你束上,忘川水里的灵蛇不敢靠近,而铃铛声可以驱恶魔散邪灵。”

  “是不是只要带着铃铛,你就能感受到我在哪?”

  裴桢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后脑勺“你这小脑袋瓜还是这么聪明。”

  我悄悄回头,却被他的眼睛逮了个正着,他眼里像是转着一汪破冰春水,亮晶晶地闪着灵气。

  气氛正好,也许我可以再进一步。

  “我,我想自己出去转转,这里,太闷了。”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干笑一声“觉得闷,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狠狠地横了他一眼“滚开,我要睡了!”

  裴桢微微蹙眉,抿了抿嘴唇“好,我答应你,但你不能踏入冥界禁地,还有,不可以走远。”

  闻言,我立马点了点头,耳朵尖都兴奋得发烫“嗯嗯!”

  裴桢眼睛弯弯笑盈盈地伸指点了点我额头“你这只小狐狸。”

  

  ☆、第 18 章

  空气里浮着纸钱灰和甜腻的花粉,地面铺着菱形的青石,我一路“叮叮当当”地走过去,立在颗枝繁叶茂的桑树下,望着奈河桥。

  孟婆依旧着华裳,c-h-a着满头珠翠,肤白胜雪,站在桥头笑得花枝乱颤。

  奈河桥上度过形形色色的魂,每一缕魂魄都有处归宿,生前种因,死后结果,只有我受得都是飞来横祸。

  无论人世还是冥界都看不到公平,裴桢总能在我身边只手遮天,c.ao纵我的命运,我不甘心!即使魂飞魄散我也要讨回公道!

  我耐心地等着。

  不多时,两个y-in兵押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不多做停留,直接从孟婆身边掠过。

  那位先生戴着金丝边眼镜,西服挺括,从头到脚一尘不染。看着倒是温文尔雅,刚正不阿,没想到竟是罪孽深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我一下联想到裴桢,裴桢是真好命,死后不用清算生前的欠债,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冥界之主。

  我远远地跟着他们。既然没喝孟婆汤,也没化成垫脚的枯骨,那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炼火池。

  溶洞四周古老的冲击岩已经被熊熊燃烧的地狱炼火炙烤成红褐色,热浪一股股地迎面涌来,烫的指尖几乎脱水干裂。池中岩浆状的暗金液体翻滚不止,黑晶石的池壁上爬满狰狞的裂痕。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惊悚恐怖的,每一粒砂石都写满罪恶,热气里飘着破碎的怨灵。

  滚烫的火星飞出来,溅在年轻男人脚下,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掸了掸衣角,扯着微微勾起嘴角,极有修养地递给来路一个嘲讽的浅笑。

  他被y-in使用铁链抽进了炼火池,甚至连一声惊呼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沸腾的暗金池水淹没。

  y-in使利落地五指一抓,收回铁链,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轻飘飘地退出了s-hi热的岩洞。

  我一步步地靠近炼火池,伸出手掌挡着刺目的火光。

  铁圈上的铃铛像是惹怒的小兽,吵吵嚷嚷互相碰撞。

  离池沿仅差一线,再进毫厘,我就万劫不复。我怔怔地看着池中汹澎湃的金浪,脑子中回闪过我和裴桢乱成一团的恩怨纠葛。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抠着掌心,热气在眉毛上凝成亮晶晶的水滴。

  我从来就清楚自己不是完人,有小毛病,也有y-in暗面,我很小气很记仇,我知道我这个决定会引起天怒人怨,但我就是不愿妥协,我忍气吞声、温顺乖觉的活了三十多年,现如今无牵无挂,是该好好放肆一次,有仇报仇、有冤伸冤!

  我在池沿猛地甩了甩手腕后,轻手轻脚地溜到了刻着烫金咒文的断龙石后。

  不出所料,华光一闪,裴桢出现在了池畔。他玄袍上金丝蟠龙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急匆匆地赶来,头上还戴着华丽的冕冠,额前悬着的金色冕旒颤动不止。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也许他无所谓我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只是来看看,如同狗主人要弄清楚自己的死狗到底埋在哪,并不心痛纯粹是好奇。

  但好在他来了。

  他负手沿池畔缓缓踱步,目光平静地投在依旧咆哮着的水面上。

  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近,我把自己掩得严严实实,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掌心汗s-hi,把断龙石抓得滑腻腻的。

  他慢慢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高挑的背影。宽肩窄腰,颈背挺直,蝴蝶骨在暗纹布料下微微凸起,长发如墨如瀑。

  我曾经迷恋他的一切,只背影就足以让我抓狂,但我现在心是冷的,只想远远逃开,落个眼不见为净。

  我猛地扑了过去,伸出两掌向他推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我没丝毫保留,带起的风甚至将他披在背后的长发高高卷起。

  电光火石间,我触到了他的背,我紧咬牙关,手背的青筋鼓起,小臂的肌肉爆发力释放到极致,拼命地将他往炼火池中推。

  我仿佛看到了我和他之间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尘埃落定,从此不复相见。我甚至尝到了这段畸形感情终结的快感,狂笑声几乎就要冲出喉咙爆发出来!

  然而他却立在我跟前,像是屹立的石雕一样纹丝不动。

  我红着双眼发狂地不断施力去推他,甚至抬脚向他膝弯猛踢,丧失理智地撕咬他的肩膀,披散着头发涕泗横流地呜咽着。

  裴桢转过身来,把我的脑袋按在他他胸前,他的胸膛温热而坚实,像是这世间地裂山崩都无法摧毁的所在,我不该妄想着除掉他,一只小小的蚂蚱翻不了天!

  他的手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平稳的吐息徐徐拂过我的耳际“何兆,我说话算话,我会把你永远困在万年玄冰里,你不要怕,我会常常来陪你。我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俩都该不得好死,我笨,你狠!”

  孤注一掷却落得一场空,我像是一张薄薄的纱布,软绵绵地滑了下去。裴桢立即揽着我的腰,将我横抱起来。

  浓重的黑云又挤挤挨挨漫了上来,等烟消云散后,眼前是圣洁得令人心惊的冰天雪地,寂寂无声、沆瀣一气。

  前方是冻结的湖泊,鹅毛大雪簌簌的落,湖畔支着几簇挂满剔透冰凌的枯树,四角耸立着巍峨的雪白石兽,张着巨口,尖牙锋利无比,往湖里源源不断吐着冷泉,水滴一落入湖中,便四散成冰渣。

  裴桢抱着我不紧不慢地往湖心踱去。

  “何兆,记住我身上的温度,因为从此以后你再也感受不到热气了。”

  他把我平放在湖面上,白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脸,身下的冰寒彻骨,我嘴唇抑制不住地发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我泪s-hi的眼睛“我不怪你了,你也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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