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归 作者:茸耳鹿三【完结】(4)

2019-05-21  作者|标签:茸耳鹿三 情有独钟

  那一剑刺得极深极准,顿时鲜血喷涌 ,贱在了宁轲侧脸上。

  “我大辽真主定会……”那辽兵一张被炭火烧焦的脸只能看得清眼睛,正是这濒死的一个眼神,激起了宁轲深藏的记忆,六年前,父母的鲜血也曾染红他的衣袂,也曾散落在茫茫雪地中。

  他看着那辽军猖狂而又苍凉的面容,心里竟有一瞬间的畅快。

  易殊神色漠然,一发力,手下的剑身直穿透那将死的血r_ou_之躯,那辽军话未落,顿时血花飞溅,没了气息。

  宁轲正微愣,忽觉着身后有不许不急的呼吸声拂过,他一个战栗,乍然回神。

  命悬一线之时,他被易殊直接一个侧手直接提上马来,此刻,他转头正好对上易殊的视线,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自在,谁也没开口打破沉默。

  易殊首先躲开视线,轻咳一声,抬手收回鲜血淋漓的长剑,宝剑归鞘的一刹那,宁轲已经不露声色得纵身跳下马,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有点避之不及的意思。

  宁轲知道易殊如果不及时将他拎上马,他便腾不开位置刺中那辽军,此刻他心中,多半还是感激的。

  “多谢恒王殿下。”

  易殊故作安稳地摆手:“不必了。”

  宁轲勾唇淡笑,拉起缰绳:“我来替殿下牵马吧。”

  易殊向来不喜让人给他牵马,他就喜欢肆意纵马的快意逍遥,可眼下他已然错过了拒绝的好时机,只能愣愣地随着宁轲的步子前行。

  “你回来就为了找这个?”易殊瞟了眼宁轲手中的玉佩,就是一块成色一般的青白玉,连雕花都没有,实在不像是什么稀罕物件。

  不知是不是刚逃过鬼门关的缘故,宁轲对易殊的戒备似是消去几分,他顿了顿步子,道:“这是我爹的遗物。”

  “你爹?”他开始能慢慢理解宁轲一些:“原来如此……”

  宁轲默然不语,正觉着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不料易殊又问:“能否给我看看?”

  

  第4章 第 4 章

  兴许是琳琅美玉摸得太多,偶然间这种平民百姓的小玩意起了兴趣,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宁轲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侧头看了眼马上高坐的易殊,看不出来这个好奇宝宝有什么恶意,反而是一副真的很想看看的样子。

  宁轲这次没多想,回身把玉递了过去。

  环玉在日光下莹莹反着光,易殊把玉佩握在手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

  “父亲在你心里,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易殊淡淡开口,见宁轲不答,他又轻笑着自问自答:“肯定是的吧,谁又不是呢?”

  宁轲只觉得易殊有些不知所云,却没觉察到易殊那抹稍纵即逝的无可奈何。

  这人还真有些琢磨不定。

  易殊:“你天资聪颖,习武必能成器,为何只是要读书?”

  “我爹曾是燕国禁卫军的都护,多年前被燕辽交战之时,曾在辽营为俘,那一年,我爹失去了双目。后来,燕国割地招降,辽军放回战俘后,我爹又被j-ian人诬告叛国,穷途末路,我爹只能带着我和娘亲回乡。几年后,老来得女,有了婉桃。本想安稳度过余生,谁料辽军依旧猖狂如斯,我爹身残年迈,早已敌不过辽人的刀剑了。”宁轲云淡风轻地讲完了父亲的一生,易殊能感觉得出来,这些话不仅只在宁轲的唇舌上一过,每一个字,都如芒刺般,细细碎碎地扎在宁轲心中。

  “j-ian人当朝,武士的刀剑可以砍掉敌人的头颅,确敌不过歹人的三言两语,笔锋剑刃。”宁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把深埋心底的想法全抖落出来,还是对魏国的皇子:“我只想能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我大燕崛起的那一天。”

  宁轲一瞬间说这么长一串话,把易殊都吓了一跳,他默了一会,抬手理正了颈前的凌散的红巾——那是魏国将士的标志。

  “本王也希望,能看到大魏崛起的那一天。”

  说完,他伸手把玉佩还给宁轲,面容拂过一丝疏然,像是下定了决心,道:“你走吧。”

  突如其来的转寰,让宁轲也懵了。他一路上都在想回去后怎么脱身,没想到一番话下来,易殊竟然先主动松口了。

  “如今滁州大多已被辽军控制,等过些日子滁州战事平定了些,我会派人护送你们过滁州,给你在燕国安排个安稳的地方。”

  宁轲有些难以置信,而易殊则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悠然地欣赏着前路风景。

  素来善于慧眼识珠的宁轲这次是真的败下阵来,他完全摸不清易殊的x_ing子,也预测不出来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不过说到底,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虽然有些不明不白,但终究于他也算什么。

  滁州战事已经维持了三个月之久,再加上今天一站的加持,辽军后撤是指日可待的事。虽然魏辽之战不会结束,但起码滁州的燕国百姓们不会遭战火摧残了。最多再有一月战事便可休,到时候他就可以带上婉桃远走,继续循着他原来的轨迹生活。

  而他于易殊,应该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瞬,转瞬即逝的过客罢。

  身披将铠的的易殊骑在马上,在宁轲眼里宛若高山。易殊不经意侧了个头,好巧不巧得正与宁轲视线交缠在一起。

  他看了看宁轲冻得僵紫五指和覆了雪的乌发,轻摇了摇头,把身上挂的剑换到另一边,然后微弓身,手臂稳稳抓住宁轲,一个猛提,便把他拉到自己身前,熟练得简直就像个土匪头子半路掠人打劫一般。

  宁轲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整个身子下意识绷紧,心中莫明冲上来了点愠恼:“干什么?”

  易殊一手越过他身侧拉起缰绳,另一只手狠命地扬了下马鞭。

  胯.下战马一声长嘶,疾驰而去。

  和着风,一道散漫的声音从宁轲背后飘来:“这里到魏营还有四十里,靠你两条腿,走到明年去啊?”

  #

  自从火攻大捷后,辽军的锐气显然是削减了几分,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几日魏辽两军大战未起,小战不断。

  易殊麾下的远忠营这些年来在边关也不是白待的,对于辽军这种隔三差五来串门似的的攻击,还是能应付得住的,偶有乘胜追击之时,还能把辽军战线逼退数里。

  这天晚上,正是军营内的放饭时间,除了巡卫兵,大部分士兵围坐在几簇篝火旁喝粥啃饼。宁轲一身墨色衣衫,端端正正地坐在军帐旁的石墩上温着《太公六韬》,婉桃梳着双丫鬓,咋咋呼呼得在一旁滚雪球玩,有时候滚到篝火旁的人群处,还会有三两士兵笑着逗弄婉桃两句,婉桃这些日子在营里已经呆惯了,并不怕生。也不知道有几个士兵是说了什么,惹得婉桃咯咯直笑,小丫头一笑,周遭的士兵也乐了,有个胖胖的士兵还直把自己手里的面饼往婉桃怀里塞,婉桃犹豫片刻,转过头来看宁轲,见哥哥朝自己微微笑了笑,便心花怒放,蹦跶着过去接了面饼。

  远忠营虽是魏国三大国军之一,但并不像其他先锋营一样满赋萧肃之气,平日没有战令时,军营里的氛围总是和缓的,将士们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下了战场卸下铠甲,便都是会哭会笑的普通人。

  似乎魏营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骇人,至少宁轲这些日子是这么觉着的。在这里,至少能保证婉桃的安全,这似乎是宁轲支撑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忽然,士兵们都站起身来齐齐看向营门,宁轲也抬头一起望过去。

  先是阵阵马蹄声传入耳中,仿佛地面都跟着一起震动起来,易殊骑着战马,领在军队的最前方先人一步地冲进营中,身后的红色战袍在风中一起一伏,一双灼灼的桃花眼里带着春风得意,仿佛能让这荒雪原上即刻变得山花烂漫。

  易殊虽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调调,但内里还是个拿捏稳当的人,偏只有打了胜仗后的凯旋快意,他总是要完完整整地放明面上。

  今日易殊只率骑兵两千余,直闯辽军驻扎在滁州的一个关键驻扎点,又将一支分队赶出了滁州。

  “恭迎殿下。”将士们纷纷跪下行礼。

  易殊抬手示意免礼,又转身冲着身后今日随他一起出征的战士道:“尔等皆是我大魏的忠良将士,快些下马歇息罢。”

  很快有士兵去扶负了伤的战士,又有士兵去引新的火堆,紧张的气氛松懈下来。

  易殊顾不上吃饭,下了马就直接朝宁轲这边过来。

  他二话不说,拉起宁轲的手臂就把他往军帐里拽。

  宁轲皱眉:“干什么?”

  易殊把宁轲手里的书一夺,刚想丢在一边,便被宁轲一个冰冷而具有威胁x_ing的眼神刺了一下。他咽了口口水,手一转,乖乖把书合上,毕恭毕敬地给宁轲把书放在石墩上。

  “我有急事要与你商议,这书你过会再看。”

  宁轲瞥了眼四平八稳躺在石墩上的那本《太公六韬》,又看了眼易殊身上染了血的,还未卸下的铠甲,沉沉应了声:“行,但你先松手。”

  易殊随即放开手,道:“走。”

  “不许欺负哥哥!”

  一声清脆的童音从不远处传来,婉桃哒哒哒得跑过来,两手叉着腰,小圆脸鼓得像包子。

  易殊小时候完全就是个情商堪忧的混世魔王,什么公主郡主都被他欺负哭过,为这事没少受过父皇的责骂,可他就是个天生爱捣乱的x_ing子,什么翩翩君子之道他学不来,欺负了别人总是最后野够了,挨骂了才知道后悔。以至于到现在,别说女人了,就说面前这个女娃都能让他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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