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归 作者:茸耳鹿三【完结】(3)

2019-05-21  作者|标签:茸耳鹿三 情有独钟

  宁轲扬起视线,身着破旧素色单衣的他依旧透着几分风骨:“照猫画虎,攻其不备。”

  易殊扫了兄妹二人一眼,散着头发的婉桃连忙往宁轲身后躲,头也不敢抬,宁轲低头,伸手摸着婉桃的头,低声安慰了几句。

  量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易殊下巴微抬:“你……叫什么名字?”

  “Cao民宁轲。”

  “宁轲?宁轲……”易殊喃喃念了几遍,片刻,他手一挥,道:“那女童我会差人照顾,你留下议事。”

  #

  次日天晴,滁州沿季北河一带一如往常般平静,积雪在冬阳下莹莹生光,渐渐消融。

  在屋内埋伏的辽兵虎视眈眈,一双双眼像要把窗格子刺破。

  街道上偶有三两粗布衣裳的村民路过,却皆是噤声不言,步子也迈得极缓,有人几步一回头,有人只是埋头前行。

  “午时已过,是否要回禀校尉?”一彪形大汉皱着脸,抬手在白头巾上蹭了蹭,蚊呐般低语。

  大汉身旁的男子抬眼看了看日头,强压着心头的焦虑:“再等等。”

  话声刚落,村口处便有车辙声,魏军粮队扬着赤底金边的军旗徐徐行进村内,马蹄车辙卷起一路的黄土。

  刚刚交谈的两人见状忙背过身去,两人南北分向报信去了。

  魏军领头的正是周扬,他铁铠加身,一丈二尺长的描金戟握在他那粗糙的手掌里颇为威风。身后三十余辆粮车整齐排列,每辆都是一人驭马,两人左右跟行。

  躲在屋里的辽兵各个都握紧了刀剑,只待领旗校尉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倾巢而出。

  另一山头上,同样有数百道目光注视着魏军粮队,他们全部身着轻甲,屏气凝神,也同样在等着一声命令。

  易殊着一身蛟鳞连云铠站在山崖后方,他背靠着一块巨岩,嘴里衔了根Cao,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蚂蚁似的车队。

  在这种伸展不开手脚的小地方伏击,必定会等到全部车马进入伏击圈后才会动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最大范围歼敌,他们和辽军都在等这一刻。

  山顶风大,易殊背上披的将袍和颈前的红巾随风摆动着,他无意间瞥了眼身边的宁轲,发现他虽负手静立,但仔细看却在微微瑟瑟发抖,他把嘴里衔着的Cao一吐,斜眼调笑道:“本王让你换身衣服你偏不,看你嘚瑟的。”

  宁轲轻勾一下唇角,不是在笑,而只是浅浅地回礼之意。他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山下的情况,一句闲话也不愿多说。

  他的沉默成功地把易大王爷的好奇心勾上来了,他啧啧两声:“魏燕两国虽然邦交不深,但我大魏也未曾犯你燕土,燕国百姓们对我大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误解?肆意侵占他国土地安营扎寨,践踏我燕民土地,这些应该都不是误会吧。”宁轲说得云淡风轻,一丝没有藏好的情绪也消散在风中,瞬间无影无踪。

  “你现在是有求于我,说这种话,也不怕我砍了你?”

  “你砍了我,待会你布在山下的兵就要被辽人砍了。我助你逃过一劫,你保舍妹平安,歼灭辽军你我皆能如愿,各取所需而已。你是大魏的恒王,魏人敬你,可在我面前,你我二人平等,我最多可以尊称你一声殿下。”宁轲一向看人很准,这个恒王无非就是散漫了点,德行倒还算过得去,大多时候跟他论理,他还是听得进去的。

  易殊轻笑,又欲开口,却见宁轲忽然上前一大步:“可以准备动手了。”

  弓箭手刚就位,宁轲又沉声问:“殿下营中,是否有人能百发百中?”

  易殊拍拍胸脯:“本王箭营中,各个都是神箭手。”

  宁轲摇摇头说:“只需一人,要最强的。”

  身边的弓箭手们也听了一耳朵,不约而同地向易殊投去期翼的目光。

  宁轲一拱手:“有劳殿下了。”

  打头阵这种事情让将领去做风险x_ing太高,可这时候宁轲也顾不得其他,言行中隐约透出咄咄逼人的气息,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易殊也不废话,手一伸,身旁的士兵立马把自己的弓箭递过去,他试了试弓,反手勾了支箭,再拿火折子点燃箭尖,上弦后,低声问身旁的宁轲:“现在?”

  

  第3章 第 3 章

  宁轲全神贯注得盯着山下的车队,因为这次他特意增加了粮车数目,所以当最后一辆车进入伏击圈时,领头周扬的车子已经到了快出村的位置。

  埋伏在屋内的辽军也抓准了这个时机,一瞬间蜂拥而上,不远处四周接应的辽军也上前助阵。宁轲盯着正中央的那辆粮车,眼神陡然间冷凝起来:“放箭。”

  “嗖”的一声,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跟箭的轨迹,山头正下方的那辆粮车就已经着起火来。

  火势没蔓延多久,忽闻山下一声巨响,宛若惊雷,埋在粮车深处的□□接连炸开,连累了前后的车马和冲上来的辽军,浓烟和火光令尚未来得及融化的积雪瞬间化为雪水。

  紧接着,易殊又放了四箭,分别s_h_è 中车队首尾两边。而以周扬为首的打头几辆车早已近水楼台地退出了伏击圈,除去队首的一小部分,其余押解的士兵全部是穿着魏军铠甲的辽军战俘,战俘运粮本是常事,但遇上这种双面伏击简直可以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而这一切的策划者,正淡然自若地站在远山之顶,将一切了了收入眼底。

  熊熊火光像是接连炸开的烟火,小火团一个接一个,浑沦火焰淹没了士兵被灼烧时的嘶吼惨叫。

  山顶的弓箭手们也开始拉弓放箭,宁轲找的这座山头不仅高耸,而且角度绝佳,让弓箭手们一个个都大呼过瘾,连绵不断的箭雨不断助长着火势的蔓延,辽国的伏军和战俘们纷纷化为火人,一同葬身于这片他们曾肆虐的土地上。

  辽军损失惨重,魏军未伤一兵一卒,易殊只觉得大快人心,辽军这次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怨不得别人。

  宁轲垂眸在山崖边站了许久,他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那身泥泞的白色长衣,风一吹,衣服服帖在他身子上,整个人蒲Cao一般,像是能随风而去。

  “唉。”易殊把箭弓丢还给刚才的士兵,与宁轲并肩而立,也摆出一副愁苦的模样。

  宁轲听到他的一声长叹,整个人从思绪中抽离出来,问:“殿下是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易殊摆摆手:“那倒不是。”说着,又朝山下的火海长吁短叹:“本王是心疼那五箱□□啊。”

  素来能言善辩的宁轲一时竟也被梗得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看着易殊棱角分明的侧脸,貌似还真真儿地感受到了易殊语气里淡淡的忧伤。

  “报——”一士兵风风火火赶来请令:“殿下,周都尉说沿河一带辽军已经全部清剿,想问殿下……是否要派兵驻守在此?”

  这条一地带是魏军后备军粮的命口,只要魏辽两军在此地对峙的局面不破,辽军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

  易殊将手覆在玄铁佩剑的剑柄上,默然半晌,才斩钉截铁地下令:“不了,让他即刻领兵回营。”

  山下余火未尽,路算是给堵严实了,季北河那条路走不了,魏军只能绕路回营。

  易殊心情大好,见着什么都觉得舒心,一路上跟几名副将有说有笑,没一点王爷的架子。

  可路还没走几里,就有士兵纵马来报:“殿下,那个跟您一起的小先生……好像不见了。”

  易殊:“什么?”

  身边有副将劝:“殿下,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战事已罢,去留由小先生自己决定吧。”

  “不行。”易殊牵绳调转马头,一本正经地解释:“他小妹还在本王营中,日后叫本王如何处置?难不成扔了?”

  话一撂下,他便扬长而去,空留余下的魏军将士们面面相觑:“殿下……殿下!”

  众人皆不知道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小王爷这两天是抽了什么风,竟跟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较上劲来。

  #

  宁轲踩在黑色废墟里,手里正拿着根树枝四处翻找着什么,忽然,他手臂一顿,接着弯腰在木灰里翻出一个红绳串着的环扣玉佩。

  他用衣袖擦去玉面上的灰烬,翻来覆去检查一番后便紧紧握在手中,这是父亲留给兄妹二人的唯一遗物,那日逃得太急,没来得及带上它。

  天又小雪,微凉的风卷起其中一片,载着它在残垣断壁里弯绕几圈,最后飘飘然落在他温热的手背上,宁轲抬手,看着那片将融的雪花出了会神。

  轻风绒雪,仿佛不久前的参天火海只是梦境。

  宁轲抿着唇,明明面相身形都生得满赋少年气,眉眼里却始终载着让人摸不透的深沉。

  还是得回去。

  他不着痕迹得微叹一声,转身离开。

  宁轲刚迈几步,身后便有几丝窸窸窣窣之声,他回身去寻找声源,脚下忽地被东西绊住,他暗叫不好,一低头,果然废墟下伸出一只炭黑的手。

  宁轲未曾习武,在这个幸存的辽兵完全是刀俎下的鱼r_ou_,他的脚使不上力气,另一只脚若要抬的话,必定整个人会被那辽兵撂倒。

  那辽兵似乎是试出了眼前少年的身手,霎时变得更加猖狂,他已经半站起身来,拎起一丈高的铁槊就要刺来。

  宁轲眼前黑了一阵,转瞬间,他只觉得有一道强有力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往高处托,视线再次清晰时,只见那把熟悉的玄铁长剑已经刺入那辽军的胸膛。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8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