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不对付——一坨卫生纸【完结】

2019-05-20  作者|标签:一坨卫生纸

文案:

李白白近十年来只参加过两个婚礼,一个是前室友的,一个是蒋丞的。

他当初和蒋丞道不同,不相为谋,蒋丞去结婚入伍,他开公司逍遥自在,一别数年。

而现在,蒋丞回来了。

这次没那么恩怨纠葛了,但因为文里俩小孩是同龄,

而且有相当严重的太子病,不会照顾包容别人,所以别扭有,渣有,家暴有,俩人互相揉来揉去的故事。

不开金手指,太子爷也有春天。

渣攻渣受,有狗血,小开×警察。

艾玛这文案写得真乱,总之一句话——

“老子就是跟你不对付。”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近水楼台 都市情缘 制服情缘

第1章:寂寞的李二白

李白白活了小半辈子,参加过的婚礼虽然没到不计其数,但的确不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一个是他前室友兼他嫂嫂徒弟的,一个是蒋丞的。

齐思弈的婚礼他没当成伴郎,伴郎是女方的弟弟,李白白在宴会厅里谁都不认识,混在摄像师灯光师里站着,看到投影里新郎新娘相识相知相爱的幻灯片,突然就哭了,眼泪唰地下来,面无表情,幸好是在阴影里,没人看着,所以也就随意抹了把脸,深吸口气继续看。

事后齐思弈听说这事儿惊奇得不得了,说那是假的看不出来啊,我和她认识还不到半年,哪来的相知相爱啊。

李白白反手直接给他一巴掌:“白瞎老子那么多眼泪。”

蒋丞婚礼的时候,他也没当成伴郎,这倒不是他不愿意。他妈的蒋丞如果敢让他当伴郎,他就敢当场一巴掌呼下去。用汤锦年的话说,李二少那是心里在滴血诶。

其实汤锦年说得过了,李白白顶多心疼几下,那次婚礼他是站在李老爷子身边的,那叫一个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那两场婚礼也过了几年了,这几年李白白再没参加过一场婚礼,不是他不想去,而是身边人该结的早结了。

这一年,李白白刚好三十。

“哎,不是都说三十而立么,你也该安定下来了吧。”汤锦年坐在茶几旁边剥桔子,随意道。

“去你的。”李白白倚在沙发另一头看电视“你怎么不说我爸二十的时候我哥已经上幼儿园小班了呢,那能比么。”

“是不能比。”汤锦年剥了一瓣桔子塞自个嘴里,又扔给李白白一瓣“那谁,上学时候你老和人家过不去的那个,蒋丞,知道吧,你觉得这个能比不?”

李白白嚼着橘子盯着电视屏幕,没说话。

“问你话呢。”

李白白舔了下后槽牙,眼神无波无澜道:“算吧。”

“是吧。”汤锦年随意道“你看看人家,已经结了又离了。”

李白白盯着电视的眼睛一眯,没转头:“离了?”

“嗯,好像被他爸骂得挺惨,前两天我店里出了点事,请他们警局的人吃饭,那脸色阴的。”汤锦年啧了几声。

“哦。”李白白坐起来,挪到汤锦年旁边,翻果篮“你剥的橘子怎么那么酸。”

汤锦年失笑:“爷,你买的橘子,能怪我么?”

“怎么不能,你这臭手。”李白白自己挑了个橘子,对着垃圾桶剥皮。

汤锦年给他让开点地方:“有那么酸吗,我吃着还行啊。”

“酸。”李白白指了指自个的腮帮子“后槽牙都酸倒了。”

“这样的夜里我容易喝醉……再悲伤的影子也不流泪,放弃了你纠缠的百转千回,放弃了放弃自己的滋味……”

汤锦年握着麦克风深情对唱道:“我不后悔却有所谓,缘之将尽还不懂后退。”

“断了琴弦,碎了酒杯,还彻夜不醒不醉。”

李白白一手拿着麦克风,站在沙发扶手上,微微躬身,闭着眼接道:“这样的夜里我容易喝醉……”

电视屏幕里MV还放着,李白白却突然噤声,汤锦年奇怪地看过来,李白白没拿起话筒,侧身看着他。

汤锦年自己把后面接上了,李白白从沙发扶手上跳下来,闭着眼朝后躺在沙发里,卡拉OK的声音开得很大,能轻易带动情绪,汤锦年的嗓子很帅,有磁性,很感性。

汤锦年轻声道:“这样的夜里我容易喝醉——”

一曲终了,汤锦年走过来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怎么,被哥感动了?”

李白白睁开眼,说:“唱得真好。”

汤锦年也不接话,和他一样倒在沙发里,长叹一声。

深夜,满桌的啤酒,电视机上播放着撕心裂肺的情歌,俩大男人难免有点矫情。

李白白靠在沙发后背上,侧头道:“再来一首。”

汤锦年闭着眼睛道:“不。”

李白白道:“再来一个呗,歌神。”

“操。”汤锦年笑了声“不了,再唱就哭了。”

“哭了又怎么了?”李白白抬手,食指碰了碰他的下巴“唱。”

汤锦年坐起来,呼了口气,拿着遥控器换了首轻缓的情歌,趁着前奏随手拉开一听啤酒灌了几口,拿过麦克风,低声开唱。

“你当歌手绝对能红,真的。”李白白说了一句,撑着沙发坐起来,又横着躺倒在汤锦年身后,脚搭在沙发扶手上。

“干嘛呢?”

李白白:“挡风。”

……太乱了,从汤锦年说蒋丞离婚的那一刻开始,李白白脑袋里就跟上演全武行似的,现在才好不容易能静下来,仔细想想,蒋丞,离婚了。

想了想去,也就这五个字,李白白忍不住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操,还想什么想,难道自己还要去捡这个破鞋不成?

他对蒋丞到底还有没有心思,李白白自己也说不清楚,烦躁,太烦躁。

汤锦年一首歌唱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李白白屈起食指敲他后背:“干嘛,别偷懒。”

汤锦年手伸到背后抓住他的手腕:“累死了。”

李白白道:“来,到哥的怀抱,哥抱着你睡。”

汤锦年也不含糊,鞋也不脱就躺了下来,窄窄的一张三人沙发,还没单人床宽,汤锦年比李白白还要高些,两人挤在一起,李白白搂着他,汤锦年手放在李白白腰上。

汤锦年道:“睡了。”

李白白道:“嗯。”他睡在里侧,呼吸有些急促,深吸一口气,李二白,你真是太寂寞了。

翌日一早,汤锦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公司了,李白白开车去公司,开着开着,不知不觉绕到A大附近,

戏剧学院门口,俊男靓女很多,来接人的豪车也很多,李白白开车跟着接人的队缓缓往前挪动,一边给郑双秋打电话,好容易到了门前,电话还没打通,他摇下车窗,问路过的学生:“哎,请问……”

女学生停下来。

李白白笑笑:“请问你认识郑双秋吗?”

那女学生摇摇头,转头问同伴。

“郑双秋啊……”一群人嚷嚷地说了一会,那女学生整理出中心思想,弯腰告诉他:“郑双秋去试镜了。”

李白白食指把墨镜勾下来些:“能帮我问问是在哪儿试镜吗?”

知道了地点,李白白掉头开往所说的那个饭店。

饭店三层,李白白上到二楼就被人拦了下来,他怎么说都没用,进不去,只能给郑双秋打电话。

没人接,没人接……

李白白一咬牙,编写短信:出来接我,不然我喊了。

等了一分钟,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李白白抬头看过去,一个顶帅气的男生走下来,李白白刚想微笑,就见后面还跟着个高大的男生。

郑双秋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李叔,你怎么来了?”

李白白脸僵了下,没纠正,站在楼梯上:“找你吃顿饭。”

郑双秋有点无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别来找我了。”

李白白瞥了眼跟在郑双秋身后的男生,不动声色道:“连吃顿饭都不肯?”

郑双秋没说话,显然很不自在。

李白白向前一步想抓住他的手,郑双秋侧身让了让,李白白昨晚喝太多酒,加上蒋丞的事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这下有些被激怒了,不想发作,眼神一暗,侧过头去咬了咬牙。

他几步走上二楼,一把抓住郑双秋的手,转身带着他下楼,郑双秋挣了挣,李白白攥的更紧,郑双秋喊道:“李叔!”

刚才跟在郑双秋身后的男生追上来,怒道:“你干什么!放开他。”

李白白一下子静了,转头冷眼打量那男生一会,又重新看着郑双秋:“他是谁?”

郑双秋整了整衣服,颇为头疼:“李叔,待会我还有试镜,你别这样。”

李白白双手插兜,冷着脸说:“行,你去,我等你。”

郑双秋:“我们不是都谈过了吗?”

李白白微眯了眼没回答。

楼上有人喊了郑双秋的名字,那男生道:“双秋,到你了。”

郑双秋抬眼看着李白白,李白白一抬下巴:“去吧,我等你。”

郑双秋没再争辩,转身上楼了,和他一块下来的男生却没跟着,转过身对李白白道:“你以后别再纠缠双秋了。”

李白白靠在墙上,抬眼不屑地瞧着他:“你他妈谁啊。”

男生道:“我是他同学,双秋很有前途,而且他已经和你分手了,你别仗着有几个臭钱……”

话音未落,李白白已经一拳打了过去。

李白白的拳头揍过不少人,说不硬那是不可能的,但那个为郑双秋打抱不平的男生也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拼起命来不可小觑。结果就是俩人在楼梯间打了个两败俱伤,保安立刻报警没商量。

李白白被带上警车,乌拉乌拉地进了警局,肿着一边脸做笔录。

“姓名。”

“……李白白。”

“真名?”

李白白刚想说‘屁话’,遂想到这是在警局,忍了忍,靠在椅子上说:“要不要给你看身份证?”

“嗯,给我。”

李白白一斜嘴角:“没带。”

做笔录的警官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问道:“性别。”

李白白:“……”

李白白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索性警官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李白白漫不经心地回答,心想待会应该让谁来交保释金。正想着,给他做笔录的警官忽然喊道:“队长。”

李白白循着他的目光往门口看,一看之下,心里只有俩字:我去……

第2章:再看我就把你抱回家

认识李白白的都知道这人很少服软,熟识的都了解,二白很少表现出震惊的情绪,汤锦年买了只吉娃娃相知相伴四五年都不足让李白白“我去——”一声。

主要是这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蒋丞一身黑色警服站在门口和人说话,手里牵着一只灰色毛衣小马甲戴顶小黑色礼帽的小男孩。

“家庭住址。”

李白白回过头,说了自己家的地址,在对面警察低头记录的时候,脑袋飞速运转,却没法思考什么东西,一片混乱。

“Dad,where are we?”小男孩看起来顶多三四岁,膝盖和蒋丞的警靴差不多高,一脸无知地抬头望着蒋丞。

蒋丞没理会他,和同事交待完,牵着他走进来,完全不理会小孩天真的目光:“跟着我的时候别扯英文。”

小男孩不说话了,突然张了张嘴,又泄气地抿住。

李白白在小男孩叫出那声“Dad”的时候就已经石化了,只剩下嫩嫩的童音在脑中无限循环“daddaddaddaddad……”

“喂。”做笔录的警官喊他。

李白白眯着眼一脸深沉。

“李白白!”警官不悦地喊。

蒋丞和李白白同时一怔,李白白抬头,蒋丞往办公室走的脚步停下,侧身看过来。

“工作单位。”

李白白答道:“xxx有限公司。”

“怎么写?”

李白白索性从旁边笔筒抽了支笔,把警官手里的本儿拿过来,唰唰写上,写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头顶传来声音:“犯了什么事儿?”

镇静地把最后几笔写完,李白白正准备特不屑地抬头给蒋丞一个久别重逢的嘲讽,就听他对面的警官答道:“打架斗殴。”

“……”话到喉咙被噎住的感觉真特么难受,李白白把笔录本递还给警官,深呼了口气,坐着的姿势略显弱势,他往后靠在椅背,没抬头。

警官直接把笔录本递给了蒋丞,蒋丞随手翻了翻,还给他:“还差多少?”

“没多少了,就剩下事件经过,说吧你。”警官示意李白白继续。

李白白实在憋得慌,怎么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承认自己腆着脸去找前任,和前任的暧昧对象打起来的事实。

太不人性化了,李白白在心里默默唾弃。

在旁边格子间录笔录的这次事件的另一个罪魁祸首不屑大声嗤道:“人家都和你分手了,你他妈还不要脸地跟着,真以为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么!”

做笔录的警官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李白白一眼,李白白:“……”他已经完全不想去抬头面对蒋丞了。

警官最后还是在本子上如实地记录了事件过程,问斗殴的俩人要不要告对方。

李白白和那人都相当莫名其妙,告什么玩意?

警官解释,因为斗殴来这儿的除了一些学生,大多都要起诉对方故意伤人。

李白白与那人相对无言,俩人都鼻青脸肿得没法见人,李白白转头好奇地问:“如果我真要告他呢?”

警官慢悠悠地解释:“那我们按照程序要对你们进行调解,建议不起诉。”

李白白:“哦,那如果不告呢?”

警官合上笔录本:“打电话找人来交保释金。”

蒋丞适时不紧不慢地出声:“人我带走。”

李白白这才真正抬头看了蒋丞一眼,但蒋丞没在看他,警官说:“蒋队,那我销案了。”

“嗯。”蒋丞接过文件签了字。

“我还有四个小时下班,你随便找个地方坐。”蒋丞把李白白和小男孩带进办公室“电脑密码在抽屉里,我还有个案子。”说完松开了牵着小男孩的食指,打开门准备出去。

“哎——”李白白喊住他。

蒋丞站在门口,转头看他。

李白白莫名其妙:“我在这儿待着做甚。”

蒋丞道:“我还没下班,茶几下面有他吃的零食,饿了就先垫着。”

李白白心里突然有点好笑,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打算走,打量他片刻,发觉自己视线才到蒋丞下巴那儿,当即皱眉问道:“你丫这靴子是增高的吧。”

蒋丞手放在门把手上,笑了笑:“鉴于咱俩分开的时候是二十二,男人成长期停在二十三,我觉得你不应该再对我比你高的这个事实持怀疑态度。”

李白白挑了挑眉,没再反驳,抬手指了指趴在茶几旁撅着屁股的小孩,示意道:“你不介绍一下?”

蒋丞道:“有什么好介绍的。”

李白白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皮沙发上,冲他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

蒋丞没说什么,关上了门。

公家的地方,比李白白自个当老板的办公室差不多了,倒不是这地方有多豪华,是李白白那老板办公室比较寒酸,但李白白也不介意,他合伙人说了,反正你也不经常来,何必要那么大地方浪费资源呢,李白白还是挺认同这个观点。

蒋丞的办公室不大,顶多十个平米,一张办公桌,台式电脑,一张棕色皮沙发,和长条茶几,还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警帽和大衣,很久没用过的样子。

李白白上上下下打量许久,视线终于不得不落在沙发前,趴在茶几上冲他撅屁股的小孩身上。

小孩眼睛很大,在他爸走后就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白白,因为屁股撅得太高,露出一小截软乎的腰和小屁股。

李白白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在陌生人面前献屁股,但是碍于这小孩炯炯有神的目光,还是不忍心伤害人家,一大一小俩人对视片刻,李白白难得对自己坐在沙发上的大爷范儿有点不自在,恶狠狠地对着小孩道:“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抱回家。”

小孩睁着大眼睛,一副迷茫的样子,扭捏片刻,开口:“Who are you”

李白白坐起来些,皱着眉道:“你也别特么跟我拽英文,你爸英文不好,我和他半斤八两。”

小孩嘴一闭,不说话了。

李白白这才觉得自己有点仗势欺人,想了一会,减小音量,把他戴着的小礼帽摘了,露出柔软的头发。这小孩不像一般小孩一样剃成寸头,而是像正太写真一样,留着偶像剧忧郁男主一样软软的短发。

李白白试着摸了摸小孩的后脑勺:“你不会说普通话?看起来也不像混血啊,怎么就一口洋文呢?”

小孩扭头,不看他了,自己趴在茶几前玩手指。

李白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恶霸,大手搂着小孩的脑袋,顺便摸了把嫩脸:“小屁孩,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转头疑惑地打量他,然后扭捏地说:“Tim。”

李白白点点头:“听得懂,不会说?你为什么只会说英文,没有中国名字?”

小孩茫然地摇摇头。

李白白想着既然这孩儿不会中文,那自己就凑活凑活上,但操着一口浓烈中国风的英语和小孩掰扯半天,实在没法交流。

李白白无奈了,放弃了,把小孩抱起来,搂着他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无聊地翻茶几下的零食吃。

虽然语言不通,但吃的为俩人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李白白吃一个,随手喂给小孩一个,场面倍儿和谐。

墙上的挂表过去两个半小时,李白白给小孩拍了几张照传到网上,然后实在没事干了,无聊地挨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小孩精力有限,也困得不行,挤在李白白的腿边睡。

蒋丞处理完手里的案子,一抬眼才发现已经快七点了,窗外天色很暗。

推开办公室的门,沙发上一大一小睡得正香,李白白大咧咧地长腿一伸搭在沙发扶手上,敞着外套。小的那个被挤在沙发背和人腿之间,脸睡得变形。

蒋丞从离婚之后一直阴霾的心情突然云开雾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们。

正犹豫时,小的那个醒了,小孩儿觉轻,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道:“mummy,pee pee。”

小孩还没睡醒,摸着周围的东西就要往出爬,想去卫生间,李白白一个没防备,嚎了出来,醒了。

蒋丞:“……”

李白白捂着蛋一脸幽怨,蒋丞见俩人都醒了,伸手开了灯,屋内亮了起来。

“Dad,pee pee。”

李白白连忙收腿,蒋丞把小孩带去卫生间,解决完牵着小孩出来。

李白白坐了一会才彻底醒过来:“完事了?”

蒋丞:“……嗯,走吧,那是什么?”

屋里的暖气不行,秋日里透着寒气,茶几的玻璃几面上用少得可怜的巧克力酱画着一个大大的圆圈。

李白白才想起来自己的杰作,朝着小孩招手,边乐边道:“来宝贝,给你老爹说你画得是什么?”

小孩跑到茶几旁边,指着那个圈儿,很兴奋,结结巴巴道:“拔……拔,uncle说,你美,煤油给他……准备礼物,so Tim帮你送……花给他。”

小孩指着圆圈儿咯咯地乐,含糊不清地说:“花花……发发。”

李白白已经乐得不行了,不无得意一扬下巴:“怎么样,你儿子替你送给我的花,来宝贝,告诉爸爸这是什么花。”

小孩奶声奶气道:“巨……菊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白白已经笑得背过气了。

蒋丞:“……”

蒋丞没有对李白白将他们的10之争转嫁到孩子身上的卑鄙行为作出评价,取了车送李白白回家。

蒋丞把小孩放在越野车的后座,让李白白坐副驾,李白白欢乐地看着车转弯时在后座滚来滚去的小屁孩,声音带着笑意问道:“哎你家儿子叫什么名儿啊?”

蒋丞一手把着方向盘回答:“问他自己。”

李白白道:“问了,他没说啊。”

蒋丞看了眼后视镜,喝道:“蒋承泽!”

李白白清楚地看到滚作一团的小孩动作一顿,小身板立马扶着皮椅坐直,脆生生地答了声“到!”

“哎呦我不行了……”李白白笑得喘不上气,缓了好久,才微喘着转头问“蒋承泽,你多大了?”

蒋承泽抱着自己的小礼帽没回答,撅着下嘴唇吐泡泡。

蒋丞道:“他四岁。”

李白白的笑意渐渐平歇,侧首看了蒋丞一会,蒋丞和李白白同岁,今年也有三十,相比大学时候,蒋丞略晒黑了点,侧脸的轮廓很帅气,瘦了些,也不全是,大概是肌肉紧实了。

李白白想,真的是很长时间了,从大三开始实习后,见面的次数就在减少,这两年虽然有碰过面,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过话,再加上自从蒋丞结婚,两人的关系就一再僵化,除了前几年李白白高烧在家,蒋丞破门而入把他送进医院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奇怪处境才好转一些。

天彻底黑了下来,越野车行驶在茫茫夜色中,李白白道:“这小子怎么只会说英语?”

蒋丞道:“他妈一直住在国外,还没教他中文。”

李白白心道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分居?”

蒋丞看他一眼,视线回到前方,答道:“嗯。”

“我前两年才退役,所以在家时间很少……”

车在路边停了一下,蒋承泽小朋友累得又睡着了,李白白给他系上安全带,回到副驾。

车重新发动,蒋丞继续道:“他妈妈……”

李白白打断他:“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们俩的夫妻生活。”

蒋丞转过头来看他,李白白烦躁地回视。

蒋丞失笑:“这么大脾气。”

蒋丞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白白和蒋丞曾经有段时间勾搭成奸,那段的相处不是很愉快,蒋丞也说过,他迟早是要结婚的。蒋家老爷子是军队出生,俩人分开不到半年,老爷子就把蒋丞打包送进了部队。

蒋丞能力不错,混了三年进特种部队,期间因为部队管教太严,探亲假溜出来玩,一个不小心,有了蒋承泽,这事还让他家老爷子知道了,老爷子当即拍桌,让他和人家女孩领了证办婚礼。

从蒋承泽出生到现在这么大,父子俩都没见过几面,蒋承泽的妈妈家庭条件不错,人又很个性,觉得这桩婚姻没什么意思了,就直接带着孩子出了国。

这事一直瞒着老爷子,直到今年,蒋承泽的妈妈,蒋丞的前妻在国外找到真爱要结婚了,才和老爷子坦白。

李白白听到这就乐了:“你们家老爷子没揍你吧。”

蒋丞道:“没,当着蒋承泽和他妈的面没揍,一直吊脸子到今天。”

李白白慨叹道:“那也够给你面子的了,想我老爹知道我哥性向那会,整整三年,没去看过我哥。”

蒋丞叹口气:“我觉得如果老爷子知道我的事,也差不多了。”

第3章:你赔我臼齿!

李白白自己也没出柜,听到这心里有点压抑,他想过如果自己和家里二老坦白,会是怎么样的结果。上回二老遭受这样的打击已经是十几年前了,虽然李明森说会护着他,但还是做不出决定。一方面是怕老爷子再厥过去,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或者说,如果再过几年,还找不到在一起的人,也就没必要出柜了。

车里一时静了下来,李白白的手机响了下,他拿出来看,是郑双秋的短信:

——李叔,真对不起,你没事吧。

李白白对着前面俩字一顿气闷,加上对郑双秋有点气,回复道:没事。

来回开关短信界面几次,没见有新短信进来,李白白收了手机,看向窗外,忙不迭喊道:“哎哎哎就这儿,从侧门进小区,近点儿。”

待车流过去,蒋丞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的电动门关着,不一会,保安从门房里走出来,蒋丞把车窗摇下,保安弯腰看了看车里的俩人,李白白冲他打招呼:“大爷,我是11栋的,这是我……”李白白指着蒋丞,顿了下,继续介绍“这是我朋友,麻烦开个门让我们进去。”

保安收了两块钱的进门费,电动门才咯吱咯吱地开了。

李白白是进去了才想到,干嘛要进去呢,直接送到门口不就行了。

但已经进来了就不好再说什么,李白白指导着蒋丞把车开到自己住的那栋楼楼下。

“行了,就停这吧,谢了啊今天。”李白白一手打开车门“要我帮忙把你儿子抱到前面不?”

蒋丞看着他说:“麻烦了。”

李白白把蒋承泽小同学抱到副驾,系上安全带,然后扶着车门道:“路上小心,我走了。”

说完李白白觉得还有什么要说的,停了两秒,好像又没什么好说的,正准备关上车门,腰上被人戳了一下。

“卧槽谁啊。”李白白不爽地转身,一个背着书包校服外套小号绿色冲锋衣,身高到他腰上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这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自己去接江小天的。

江小天剃着标准寸头的脑袋上还有一只手,是汤锦年的。

李白白纳闷了:“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汤锦年一手夹着烟放在裤缝一侧,一手摸着江小天刺扎扎的脑袋:“还不是你,忘性大的,不是答应去接你家小孩么,人孩子在校门口眼巴巴地等了俩小时,找老师又打了我的电话。”

李白白一脸真诚地看着江小天:“真对不起啊宝贝。”

江小天继续面无表情,李白白光顾着和他们说话,还没关车门,江小天转头直直地看进车里,和蒋丞的眼神对上。

江小天皱着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你是谁?”

蒋丞道:“你又是谁?”

江小天拽了拽李白白的裤子:“快告诉他我是谁。”

李白白俯身向车里的蒋丞介绍,勾着江小天脖子笑了笑说:“我儿子,可爱不?”

江小天看了李白白一眼,干巴巴地喊道:“爸爸。”

“哎乖儿子。”李白白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朝车里的蒋丞说:“行了你走吧,待会再把小家伙吵醒了。”

蒋丞“嗯”了一声,微微提高声音道:“李白白!”

“嗯?”李白白回头看他。

蒋丞说:“改天出来吃顿饭。”

李白白一手揽着江小天,旁边跟着汤锦年准备进楼道,回身挥了挥手,答应道:“行,到时候约。”

李白白住的这栋是高层,一进电梯基本就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汤锦年进电梯前把烟掐了,捏在手上,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汤锦年问了句:“那是……蒋丞吧。”

“嗯啊。”李白白漫不经心地应道。

汤锦年“啧”了一声,侧首打量李白白,忍不住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汤锦年不知道李白白的性向,说话也没顾忌。李白白心道,早就勾搭上了。他望着电梯内壁的镜面,兀自笑了笑:“什么叫勾搭啊,就碰巧遇上了呗。”

汤锦年也看着镜壁,伸手捏着李白白的下巴摸了摸:“哟,那你脸上是走道碰电线杆上磕的吧。”

李白白打开他的手:“去你的。”他凑到镜子前抬起下巴端详了下“看起来严重不?”

“不严重。”汤锦年勾了勾嘴角“就说是被对象亲肿的。”

李白白自己也笑了:“滚蛋老子娶的又不是驴。”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三人一起走进楼道,汤锦年边走边问道:“晚上吃什么?”

李白白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你们俩还没吃?等我呢?”

汤锦年道:“我是那种人嘛,是你们家这小子,我送他到楼下,等你半天你不回来,他又没钥匙,我说咱俩去吃饭吧,他硬是要守着。”

李白白开了门,汤锦年手掌搂着江小天的后颈推他进去,道:“这么倔的性格像谁啊。”

李白白给汤锦年说过几次,江小天是他哥嫂领养的小孩,但汤锦年不清楚之间的纠葛,李白白想着为了小孩的身心健康,少一个知道就少一分伤害。

李白白打开冰箱,上下扫视了一圈:“红烧牛肉,鲜虾鱼板,麻辣牛肉,香菇炖鸡,酸菜仔鸡……你们要吃什么?”

汤锦年一进门就把自己撂进沙发里了,听到李白白报菜名,惊奇道:“这么多,都能选?”

江小天坐在鞋柜前的小板凳上换鞋,阐明真相:“想得美,都是方便面。”

“……”汤锦年道“你就给人孩子吃这些?”

李白白道:“哪能啊,每次他来之前我都去买菜来着,今天实在是……事太多太乱,给忘了,凑活凑活吧。”

江小天穿上拖鞋:“我觉得你还是做方便面比较好。”

“啧。”汤锦年从沙发上直起腰“这种时候还得靠我啊。”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交代几句挂了电话,大爷似的往后一靠“半个小时,等着,小子,今天晚上给你开开眼界。”

李白白合上冰箱门,走去洗手,顺便拍了拍江小天的肩膀:“做作业去,待会汤叔叔请你吃大餐。”

江小天脱了校服和外套交给李白白,李白白帮他挂在衣架上,等小孩回小卧室了,汤锦年才笑道:“去你的汤叔叔,怎么不让他叫我饭叔叔啊,什么烂称呼。”

“你就叫这么个破姓,有什么办法。”李白白拱了拱他“往那边坐。”

“干嘛?谈心啊。”

两人各霸占了三人沙发的一头,李白白想了会,盘腿坐起来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结婚?”

汤锦年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白白道:“交流交流想法,快说。”

汤锦年风衣排扣开着,随意一敞:“就是没遇到合适的呗。”

李白白拧眉道:“别跟我打哈哈。”

“你别着急啊,我这不也想着呢。”汤锦年靠在沙发一角,神情陷入思索“是啊,为什么呢?”

李白白看着他想,他问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找个平衡,权衡权衡自己是不是太自我了,万一汤锦年这货给出个出人意料大跌眼镜的答案,那真是……意外之喜。

“……是不是我太挑剔了?”汤锦年苦苦思索“也没有啊,我这几年找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

“是不是你太喜新厌旧?”

汤锦年想了想:“不是吧,我还挺专情的来着,最长的三年,最短的一个月。”

“那就是婚姻恐惧症,你是不是不给人家女孩安全感,才导致她们一个个弃你而去?”

汤锦年纠结了:“是没有过结婚的念头,但我不恐惧婚姻啊,老子还是挺想有个小家的。”

李白白原本是想借着汤锦年的感情之路分析分析自己,结果说着说着就帮汤锦年分析原因去了,俩人找了半天原因,彻底纠结了。

最后李白白不耐烦了,断然道:“肯定是你丫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怪癖,把人家都吓跑了。”

汤锦年无辜道:“没有吧。”

李白白草菅人命:“肯定是你自己觉不出来,但在人家女孩眼里已经是恐怖的怪事了。”

汤锦年自己绕了半天也找不出答案,整个人突然颓了下来,蔫蔫地应了一声。

两人沉默一会,门铃响了,打开门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提着一个铝合金箱子。

李白白转头问:“你叫的人?”

汤锦年看向门外,点点头,李白白侧身让开路:“请进。”

西装男看样子三四十岁,进门先穿了鞋套,然后朝躺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汤锦年微微鞠躬,喊道:“老板。”

汤锦年挥挥手:“饭厅在里面,弄去吧。”

接下来的十分钟,李白白就眼睁睁地看着西装男从手提箱里端出十几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拆去真空包装,一一摆上桌,江小天从卧室出来,呆呆地看着。

西装男很快弄好,道别离去。李白白拿了筷子分发,闻着菜香不由感叹道:“开饭店就是好啊。”

汤锦年不无得意地笑笑,逗了逗江小天,三人开饭。

一顿饱餐,江小天吃得太饱,血液从充斥在胃部,晕晕乎乎地倚在李白白身边看电视,汤锦年陪他们看了一会,回家了。

晚上九点,江小天挨不住,沉沉睡去,李白白本想再好好思考一下,但抵不住睡意,把江小天抱到小床上,关了灯,自己也扑到床上睡了。

蒋丞那天和李白白吃饭的约定一直没能实现,他自从调到分局协调工作后就忙得脚不沾地,李白白虽然有点心痒,但尽量还是不去招惹。

李白白托人打听到郑双秋试镜的效果一般,那剧的导演没说用他,也没说不用,任谁都能看得出那意思,如果能找到更好的,对不起,拜拜了。如果找不到更好的,那就凑活吧。

郑双秋临近毕业,接过几个广告,和一部电视剧的小角色,长得虽然帅气,但没有独特的气质,在平面发展也不好。

李白白是从郑双秋大三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那时候郑双秋还是个傻帅的小伙,现在入了社会,大概想的事也多了,没有当时的那么动心的感觉,但人就这么甩开自己走了,李白白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这天和客户签合同吃饭,喝多了去洗手间醒酒,无意中看到郑双秋从一个包厢出来。

李白白在水龙头前用凉水拍了拍脸,脸颊因为喝酒微微泛红,他从镜子里看到郑双秋穿着休闲装往卫生间这儿走,扶着洗手台想了几秒,果断关了水龙头,转身走了几步,正正迎上。

“怎么到这儿了。”李白白脸上还挂着水珠,可能是因为自己醉得明显,郑双秋吓了一跳,强作镇静回答:“我和同学聚聚。”

“来这儿聚?”李白白抬了抬下巴,他请客户吃饭的地方,消费水平自然很高,他笑了声“是你哪个同学傍上款爷了呢,还是你,傍上什么人了……”

郑双秋一愣,眸中骤然显出嘲色,低头自嘲地笑笑,抬起脸迎上李白白不屑的神情:“李白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李白白微微眯了眼:“我说得不对么?”

郑双秋哑了片刻,直直盯着李白白,像是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又道:“行,就算是,我是傍上了,干你什么事!”

李白白不耐烦地吼道:“别他妈跟我大喊大叫。”

郑双秋打断他:“你他妈给我闭嘴!”

李白白霎时静了,不说话了,眯眼看着郑双秋。

郑双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与他对视。

李白白口腔里动了动,侧了侧头,重新看着郑双秋,声音很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郑双秋提手,一拳重重地打了过去“你他妈就是个近视眼的混蛋!”

其实李白白余光看到郑双秋拿起拳头了,但大概是郑双秋在他心中安静帅气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他不太相信那一拳会真的打过来。

于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靠着洗手台捂脸蹲下了。

李白白想他大概是真的误会郑双秋了,不然他怎么会使出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的臼齿打得硬硬脱落。

一拳打完,郑双秋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又想起来到洗手间的初衷,解决完问题真的走后,李白白还捂着脸蹲在地上,他缓了半天才从剧烈的疼痛中挣扎起身,开了水龙头一通灌,血水哗哗流进下水道,冲了好几分钟,颜色一点没变淡,李白白晕晕地眨了眨眼,问服务生要了块毛巾,捂着脸打车去了医院。

进医院又排了半小时的队,医生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判断是臼齿因暴力松脱。

松脱的意思就是松了,用不了了,但没完全掉,还得拔出来。

打了麻药,但拔牙的瞬间还是疼,医生用镊子夹着擦了擦,交还给他,李白白纳闷道:“我那这个干嘛?”

医生轻描淡写道:“留个纪念,缓几天,再过来做个植牙。”

“哦。”李白白脑袋空白地对着掌心的牙发呆,下意识地舔了舔脱落的地方,麻麻的。

“觉得头晕就在休息室里缓一会,你失血不多,麻药打得也不多,回去多喝点水。”

医生收拾好器具,撩帘子出诊室,临走前加上一句:“对了,我看你左边那颗臼齿也磕掉一半,改天来一块补了吧。”

李白白不知失血还是麻醉影响到脑子了,反应很慢,想了很久,哎?那颗臼齿怎么会掉一半,端详着手里这颗白牙,十分钟后,他想到了,拿出手机拨电话。

电话快转到呼叫转移时才接通,那边还没传来声音,李白白捏紧手里那颗牙,大声控诉:“蒋丞,你赔我臼齿!”

第4章:李白白嘎嘣合上牙

蒋丞那头沉默了一会:“赔什么?”

李白白很想唱‘啊~你的胳膊还好吗?’但他现在暂时没这个心情,委顿地坐在木椅上,一字一顿道:“我毁容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

李白白站在大门口等了一会,一辆黑色越野停在街边,李白白正判断是不是蒋丞呢,手机响了,显示是蒋丞的号码。

李白白走下台阶到街边,没有上车的意思,站在驾驶座车窗窗外,眼神一半忧郁一半呆滞地望着。

蒋丞没按下车窗,透过茶色的车玻璃从里面皱眉看着他,意思是,你又抽什么风呢。

李白白抬手拍了拍车顶,问:“你的车?”

车窗缓缓下降,蒋丞斜眼看他:“你以为呢?”

李白白“啧”了声:“吃公粮的这么富裕?”

蒋丞道:“想什么呢,这车是我入伍前买的,有段日子没开了。”

李白白没什么动作,想想蒋丞入伍也有七年了,他道:“哦,那历史够悠久的啊,检修了么?”

“大半夜的你跟我纠结这问题。”蒋丞好气又好笑“不检修你就不敢上车了?”

“敢啊。”李白白绕过车头从另一边开了车门上车,总算正常了点“不是一个人死我就敢。”

蒋丞看他一眼,发动车子问道:“去哪儿?”

李白白仰头靠在汽车枕上说:“随便,找个能吃饭的地方。”

一个城市再怎么繁华,深夜街道上还是非常寂寥的,偶尔有车辆驶过,速度飞快。

李白白嘴里的麻醉渐渐消退,感觉到疼痛,一路上不再说话。

蒋丞白天警局事比较多,半夜被李白白一个电话拽起来,现在着实还有点不太清醒,有些困顿地眨了眨眼,扶着方向盘,车速很慢,沿街寻找还在营业的餐馆。

“怎么不说话?”

李白白半边脸抽了抽:“牙疼。”

蒋丞这才想起来他在电话里的内容,伸手打开了顶灯,暖黄色的光笼罩一片,看到李白白左脸异常清晰的淤青。

“……怎么回事?”又去找你的谁了?后半句话蒋丞顿了下,没说出来。

李白白漫不经心地扯起嘴角笑了下,轻嘶口气,指了指嘴边的拳头印道:“分手礼物。”

蒋丞转过脸看着前方路面,神情漠然道:“挺有劲啊。”

李白白朝后抻了抻脖子,呼口气道:“可不是,估计得半个月才能消。”

蒋丞把车速放慢:“吃什么?”

李白白侧首看向车窗外,正对着一个西餐厅。

“就这儿吧。”

车直接停在路边,李白白瞧了眼车牌,没出声,心想公家果然不一般啊,搁自己就算不心疼罚款的那几个钱,也怕应付交警。

虽然李白白平时不喜欢吃西餐,但今天意外找到的地方还挺合心意,主要是因为牙龈上的麻醉退了,半边脸疼得不想说话。

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李白白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避免待会相顾无言太尴尬。

蒋丞翻了翻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水单,问道:“你想吃什么?”

李白白忧郁托腮:“什么都不想,我看着你吃。”

蒋丞无奈道:“你觉得我大半夜能有胃口吃什么?”

李白白:“现在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当早饭呗。”

“……”蒋丞手扶着菜单定定望他一会儿,低头点了几个。

服务生拿走菜单,随后先上了两杯咖啡。

李白白一手拿起杯子迅速灌了一口,含在嘴里,头朝左歪,鼓着腮帮子,严肃眯着眼一动不动。

蒋丞靠在沙发椅里,昏昏欲睡,支着额头哑声问:“又抽什么风?”

李白白指指脸,哼哼了几声。

蒋丞没听懂,但估计他是说‘牙疼’什么的,直起身喝了口咖啡:“疼得厉害么?能不能吃止痛药?”

李白白动了动腮帮子,低头哗啦啦把咖啡原封不动地吐在杯子里,嘴里不舒服也烦躁起来:“废话,不然你试试。”

蒋丞眼神瞄到他吐回去的杯子,脸上出现一种难言的神情,脸部肌肉略略抽搐:“怎么不喝?”

李白白一脸烦躁:“镇痛,我喝咖啡和茶睡不着,等着这阵劲儿过去得回家补眠。”

蒋丞失笑:“你是可以补眠,我明早就得去查车。”

李白白理所当然地把自己的杯子推过去:“所以啊,多喝点,都给你。”

蒋丞:“……”

蒋丞淡定地把自己的那杯喝完,合上风衣闭目养神。

李白白发了会呆,问道:“诶不对啊,你出来了,那你儿子呢?”

蒋丞闭眼答道:“在我爸家,他不放心我自己带。”

李白白看蒋丞轻易阖上了眼,心里不平衡,没事找事道:“哎,醒着没,给你表演个。”

蒋丞抬抬眼皮,示意他有话快说。

李白白招来服务生,要了杯温水,温水来后,像刚才一样,灌了一大口,漱了漱口,指指自己,声音模糊道:“看好了。”

蒋丞甚至下意识抵着地连人带椅子退后了点,生怕他下一秒喷自己一头一脸。

李白白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要是这么容易被看透就麻烦了。

只见二白面带笑容,满面慈祥地低下头,把水吐在杯子里,透明玻璃杯里的水霎时被染得淡红。

蒋丞蓦地坐起,李白白满意地呲牙笑。

蒋丞伸手钳住他的下巴,拧眉道:“怎么了?!”

李白白嘿嘿笑,舌头舔了舔空了的牙窝:“血还没止住。”

蒋丞这才发现:“牙掉了?”

“嗯啊。”李白白就着蒋丞的手抬高下巴“难看不?”

蒋丞粗略地看了下他的出血程度,勉强道:“还行吧,很疼?”

李白白:“就是觉得不舒服,就像手指头上割破一个小口子,虽然不碍事,但是……懂吧?”

蒋丞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抬手看了手表,凌晨一点多,他起身道:“走吧。”

李白白愣愣道:“去哪儿?我不想动。”

蒋丞叫了服务生埋单,一边道:“给你买点药,总不能不么一直流血。”

服务员过来,接过钱,准备收拾桌子,一眼看到那杯颜色诡异的温水,明显愣了。

李白白讪讪起身离开,追在蒋丞身后,仍不情愿地嘟哝:“就算一直流血也不碍事啊,反正我都喝了来着。”

俩人开着车四处转了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夜间药房,买了点止血药和拔牙后专用止血的棉卷。

蒋丞把装药的塑料袋随意扔进车里:“去哪儿?”

李白白坐进车里:“找个地方上药。”

蒋丞发动车子,道:“还找什么地方,在车里不就行了?”

李白白道:“大哥,你不觉得这种事在车里做很猥琐吗?”

蒋丞嗤他:“心里有鬼。”

车开出一段距离,蒋丞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这么晚不回去,上次跟你的那小孩没事么?”

李白白道:“没事儿,他在他爸妈那儿。”

蒋丞道:“不是你儿子?”

李白白浑不在意:“不是儿子,胜似儿子。”

蒋丞没再说什么,找了个尽量不显得那么猥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地方,公园外的长椅上。

止疼药药店只卖了几颗,用小小的纸包包着,蒋丞用钥匙边缘将两颗药隔着白纸压成粉末,准备抹在李白白拔牙的伤口时却犹豫了,想了想说:“你自己来,小心感染。”

李白白盯着蒋丞两指间夹着的盛着白色粉末的白纸,缩了缩脖子:“感染?有那么严重?”

蒋丞:“我也不确定,尽量小心吧。”

李白白又看了一会:“我手也不怎么干净,怎么弄?”

蒋丞比他略高,两人站在路灯底下,刚入秋,残余的几只飞虫来回盘绕。

蒋丞说:“直接舔一点涂上。”

李白白有些不自在,又装作很潇洒的样子,动了动脖子,低头,舌尖碰到药粉的一刻,脑袋终于转过弯了,抬头道:“我自己拿着就行。”

蒋丞扯起嘴角笑了笑,没说什么,把东西递给他。

李白白掌心托着纸片,刻意侧过身一些,舌尖沾了点药粉,放在空的牙窝里。

这个动作不能快,每次沾的药粉不能多,不然在舌头上就化了。李白白小心翼翼地弄了两三次,蒋丞终于看不下去,接过药粉,一手捏住李白白的下颔道:“张嘴。”

盛药粉的纸片被微微卷起,准确地倾倒在粉嫩的伤口上,李白白低低地“啊”了一声,闭上嘴,神情微微扭曲,感觉药粉确实全撒在地方了,味道微苦,他点点头,朝蒋丞比了个拇指。

蒋丞撕开棉卷给他塞进去:“明天如果还出血就去医院看看吧。”

李白白含着棉卷含糊地“嗯”了一声:“上……上车。”

“回家?”

“嗯,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赶快回去睡会。”

蒋丞瞥向车上的电子表,凌晨两点二十九分,他好笑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李白白摆摆手:“开车开车。”

车停在李白白家楼下,蒋丞把李白白嘴里的棉卷抽出来看了下,血不是很多,淡淡的红色:“睡觉的时候嫌难受就别塞着了。”

李白白胡乱点头。

蒋丞借着手机屏幕灯,看到李白白口腔里另一颗形状奇异的牙:“这也是这次打掉的?”

“哪个?”李白白按着他指的摸了摸,鄙夷地看他“你打的。”

蒋丞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时候?”

李白白努努嘴:“你胳膊骨折的那次。”

蒋丞想起来了:“那是跟你打的?”

李白白无力:“大哥你是和多少人干过架啊,这都不记得了。”

蒋丞双手插大衣口袋里:“早忘了,入伍的时候体检差点因为开刀的疤没过。”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一会,李白白哈了口气:“挺冷的,我先上去了,你早点回。”

“等等。”蒋丞伸手动了动两指间夹着的棉卷“你忘了这个。”

“噢。”

蒋丞把棉卷找准位置塞进去,叮嘱他:“咬着。”

李白白嘎嘣合上牙。

蒋丞忽然就想笑,手还固定在李白白的下颔上,他心中微微一动,低头吻了上去。

李白白一下反应过来,刚想提脚踹,转念一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索性伸手霸道地揽住蒋丞的后脑勺,微微踮起脚,纠缠中将嘴里的棉卷送了过去,蒋丞一呛。

身后骤然射过一道强光——

第5章:忙着打啵儿

李白白眯了下眼,下意识躲了躲,和蒋丞靠得更近,两人的鼻尖挨在一起一会儿,李白白闭眼,心里叹了口气,不禁低骂一句:“哪个傻比。”

两道强烈的光线显然是车头大灯,因为蒋丞背对着灯光,看到那光一下将李白白的侧半边脸打亮,轮廓深刻清晰,他手还扶在李白白腰上,这时李白白停了动作,蒋丞略有些不悦地侧身看过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墨绿的越野,车头大灯只亮了几秒,像是意识到什么,倏地暗了,变成较为柔和的光,在地面形成一道,一直延伸到李白白脚下。

李白白掩饰地咳了一声:“那什么,挺晚的了,一路好走。”

蒋丞回过头来,随意低头扯下喉咙里抵着的棉卷,不经意地看了李白白一眼,微微侧首,示意道:“认识?”

“?”李白白看向蒋丞身后约十米处的那辆越野,那辆车打开了内置车灯,隐约看到驾驶座上有个人。

“不认识,谁啊?”李白白眯着眼看了看,没认出来。

蒋丞入伍体检是过了的,视力自然不一般,他其实已经认出了那是谁,但他和这人不熟,也没多说什么,随意问了句:“近视?”

“啊。”李白白食指屈起揉了揉鼻梁。

蒋丞笑了下,道:“我走了,上去吧。”

蒋丞走向自己那辆黑色越野,打开车门发动车子,车缓缓开出一段距离,停住。小区里车道狭窄,顶多能容一辆车通过,现下那辆骚包的墨绿越野堵在路口,没法出去。

两辆车都没动,静静地僵持片刻,墨绿越野重新发动,倒出些许,黑色越野发动通过。

李白白压根没看到这一幕,兀自想着事就转身进楼道了,等电梯的时候,肩上突然被拍了下。

“你怎么来了?”

汤锦年一身酒气,直直地看着李白白。

李白白被他发虚的眼神盯得发毛:“干嘛?”

汤锦年不说话,就盯着,李白白莫名其妙地看他,反手推了汤锦年几下:“喝多了?”

汤锦年道:“没有。”

李白白抬头看了眼,电梯还没到,他道:“算了,我送你回去,你是喝了多少……开车来的吧?”

他推了汤锦年一把,往楼道外走,一边问:“车钥匙给我,怎么没叫人直接给扣路上,德行……”

还没走出楼道,话音戛然而止。

楼道外赫然停着一辆墨绿色越野,和汤锦年一向的穿衣风格一样骚包。

李白白静了一秒,食指刮了刮眉毛,皱着眉头没转身,问出口:“刚才开远光灯的那傻……是你?”

汤锦年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这么说,是真的?”

李白白转过身来,被嘴里的恼人的疼痛和面前的操蛋事弄得很烦躁,沉声道:“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汤锦年仍然站着,没回答,李白白懒得理他,直直擦过他走向电梯,两人背对着,李白白什么都不想再想了,电梯到了,门打开,他走进去,电梯门停顿几秒才缓缓合上,李白白呼了口气,伸手按下自家的楼层。

手还没从按键上拿下来,外面突然“滴滴滴”连续几声,门又缓缓从向两边拉开,汤锦年一言不发地走进来。

俩人一句话都没说,李白白从电梯内壁的镜面上看到汤锦年那副表情就烦躁,心道,爷是同性恋碍着你了,掉个脸子给谁看,妈的。

电梯门再开,李白白拿了钥匙一路走出去,汤锦年跟着,到家门前的时候,李白白正准备开门,想了想,停住手。

钥匙在手指上绕了一圈收回裤兜。

汤锦年闷闷道:“开门。”

李白白侧身,抿了抿唇:“等等,咱俩先掰扯掰扯。”

汤锦年有些不耐烦道:“掰扯什么,这么晚你不嫌丢人么,开门进去说!”

李白白一下就无奈了,心里被戳了个口子似的,呼呼漏风,突然有点泄气,他深呼吸了下,看着汤锦年认真道:“你别这样,这是老子家,汤锦年,咱俩现在先说好,你要是嫌丢人,干脆别进。”

汤锦年抬眼,李白白也不怯,和他的眼神对上,说实话,眼神对上的时候李白白心里抖了抖,他虽然不觉得自己的性向对不起谁了,但这么多年,除了同道中人,他还没和谁坦诚过这件事。

汤锦年的眼神很锋利,李白白和他对峙一会,只剩下无奈了。

上学那会汤锦年也有过那种眼神,不过不是对着他李白白。

李白白心里想,如果汤锦年敢说一句过火的话,自己肯定得爆,但汤锦年什么都不说。

李白白实在忍不住了,移开眼神道:“要不你先回,这段时间就别联系了,等想通了再给我打电话。”

“……”

“……你这是干嘛呢?杵在这儿咱俩都难受。”李白白想了一会,补充道“而且这是我家,我的地盘我做主,爷不喜欢你杵在这儿影响心情,走吧……快滚。”

汤锦年终于动了,缓缓抬起左手,李白白斜眼盯着,判断他到底是想揍自己还是拍肩膀。

结果那只左手没有按照李白白的想法行动,在空中顿了顿,放在了李白白的颈侧,拇指挨着李白白的喉结。

李白白当时就一惊,心道这丫不会是想掐死自己吧。

汤锦年的手缓缓收紧,李白白松了口气,喉结却滚动一下,汤锦年单手揪住了他的领子,攥在手里,攥得很紧。

李白白眼睛突然一酸,他明明只被扯住一边的领子,却感觉有些窒息。

李白白被他揪着领子,被迫抬高下巴的姿势有点屈辱,李白白抬肘挣了挣,右肘抵着汤锦年的左手上臂,两人挨得很近,李白白低声道:“放手!”

“你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呢?”汤锦年拧着眉,眼里全是不解,他不但没放手,左手还用上了力,攥着李白白的衬衫领子往上拽。

“我操,放手!”李白白抬肘狠狠一撞,双手直接扯起汤锦年的领子欺身上前吼道“你他妈的干嘛呢!我欠你了吗!”

汤锦年也绷不住了:“李白白!是你他妈想什么呢!啊?!”他狠狠一推,抬手就要揍。

李白白一下就怒了,白天才刚被小情儿一拳打掉一颗牙,现在怎么可能傻挨这一下,他抓住汤锦年的手腕,抬起膝盖就是一下。

汤锦年闷哼一声,弯下腰,李白白还不解气,顺势踹了一脚,腿还没收回来,脚腕被抓住一拽,整个人直接侧摔在地上,汤锦年刚才被那一下顶在胃上,没缓过来,李白白却保持着侧摔的姿势狠狠给了他膝盖一脚。

汤锦年没站住,砸下来,俩人同时一声痛嚎,就势在大理石地面上翻滚起来。

汤锦年:“次奥……尼放猜!”

李白白:“就朴放……摇死尼!”

两人都侧侧倒在地上,互相死死咬着对方一侧的肩膀,别扭地扭着脖子怒视对方。

李白白:“啊——!!!”

汤锦年:“我操,啊——”

汤锦年:“你放不放!”

李白白:“不放!”

汤锦年:“你妹,老子的衣服!”

李白白:“哼哼,老子没妹,死骚包!”

汤锦年无奈,闭眼仰头对着天花板一顿嚎。

李白白虽然嘴上欠,但肩膀上也疼,汤锦年吃了三十多年肉的牙不是盖的,何况自个牙床上的伤口还敞着呢,这么坚持下去肯定是自己输,李白白不松口,看着汤锦年的一脸狼狈样儿,计上心来。

李白白:“你放不放?!”

汤锦年:“不放!”

李白白扯起一边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不放小心老子亲你。”

汤锦年:“……你还有没有脸了?”

李白白咬着汤锦年的呢子大衣哼哼:“没有,你想怎的吧。”

汤锦年无语,迟疑地盯着李白白微微起皮的嘴唇,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想了想不确定地来了句:“有本事你亲啊。”

李白白的得意自是不用说,闻言抬了抬下巴作不屑状:“妈的你以为老子饥不择食什么货色都喜欢?”

汤锦年:“……”

汤锦年颓下肩膀,先松了口,坐起来揉了揉头发,长出了一口气。

李白白也慢吞吞地坐起来,手腕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十分安静。

汤锦年支着额头揉了会,转头看李白白,李白白终于坦诚毫无芥蒂地回视,汤锦年本来是盘腿的姿势,两膝分开大敞着的,此时下意识合拢腿,接着又觉出自己的反应过度,尴尬地咳了声。

李白白看着他的狼狈样笑了阵,撑地站起来,从裤兜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后拉开门,回头问道:“进来不?”

汤锦年站起来走进去。

李白白换了鞋去洗手,然后把电视打开,站在电视机前面调台。

汤锦年把自个摔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李白白换台。

遥控器被按个不停,凌晨两三点,没什么节目,李白白最终选了个很闹腾的电视购物频道,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坐到沙发的另一侧。

两人沉默地看了会电视,汤锦年酒劲上来,冲到卫生间吐了。

李白白靠在卫生间门上,啧啧几声:“你这是喝了多少?又失恋啦?”

汤锦年撑着马桶有气无力地回答:“陪老三他们多喝了几杯。”

李白白惊讶道:“老三他们来了?怎么不喊我。”

汤锦年翻白眼,缓了缓直起身去洗手台漱口:“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丫理了吗?”

“啊,我那会有事。”李白白想了想,那阵应该正排队看牙呢。

“有事?”汤锦年似笑非笑地从镜子里看他,从旁边撕了点纸擦脸“忙着和姓蒋的打啵儿?”

“……”李白白好笑地两手绞在胸前“嘿,我还没问你呢,大半夜的开着新车来我这儿做甚?”

“找你。”汤锦年走到卫生间门口,促狭道“你应该庆幸,那几个都喝趴了,不然今儿个见识这一出的可就不止我了。”

李白白堵在门口,冷冷道:“庆幸个屁,你给我滚蛋。”

汤锦年:“……算了,你爱怎的怎的吧,我不管你。”

“我特么没让你管,少装圣人。”李白白把杯子里的温水往汤锦年身上一泼,骂了句“神经。”转身往客厅走。

“哎。”汤锦年跟着回到客厅“二白,你到底是玩玩呢还是玩真的?”

李白白找出大夫开的消炎药扔进嘴里,拿着玻璃杯咕噜咕噜,斜眼看着汤锦年,意思是:你管呢。

汤锦年叹了口气,躺到沙发里,自言自语地叨叨了半天,大意基本上就是“你这样怎么办呢总不能一辈子吧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呢听说同性变心的速度要比正常人快好几倍……”

李白白气得把丫直接赶走了。

汤锦年走的时候已经完全没心理负担,李白白却睡不着了,一方面是疼的,一方面是二十几岁发现自己性向开始就一直隐隐担忧的事被从心底挑起,摆在明面上,一个一个都让他愁得少生华发。

睡不着,李白白看了看表,凌晨三点五十,彻底放弃,爬起来上网。

MSN自动挂着,随便去同志社区看看,过了一会,MSN上有信息过来,李白白点开——

嫂嫂:还没睡?

李白白:嫂嫂~你也没睡?

嫂嫂:……我这用的医院电脑,还有实习生在,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嫂嫂。我值班。

李白白:啧,我哥肯定又孤枕难眠了。

嫂嫂::他在值班室睡。

李白白:日,你们俩……腻歪!

嫂嫂:滚蛋,问你话呢,怎么还没睡?

李白白如实交代:我遇到了几个关于人生意义的深刻问题。

李白白把汤锦年抛出的几个把他惹怒问题一一发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这个简单。

李白白立刻凑近了电脑屏幕摆出特虔诚的样子。

——第一,关于要不要将性向坚持到底。这个很简单嘛,人活着最幸福的事就是在不触犯宪法和民事条例的范围内,随心而动,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是做医生的,每天都能真实感觉得到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及时行乐。

第二,关于对父母怎么交代,其实这个问题不论性向,对谁都是存在的。就算是异性恋,心爱的人不一定就能合父母的眼,娶进门的姑娘不一定能和公婆相处好,变心的概率也不能一概而论,处理不好还是要孤独终老。

第三……其实没什么第三了,你啊,就是想太多,反正你已经挨到三十了,还有什么怕的,快洗洗睡。

李白白盯着电脑,不知道为什么就乐了,这些话讲得也不是那么通透,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

李白白这一晚还是没睡着,但不是因为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而是追着真情版的一个帖子看到天亮,心满意足,爬去床上进入梦乡。

第6章:肿么了?肿了

“李大少,今天公司庆功会,您来露个面不?”

李白白半死不活地趴在枕头上,对着手机讲:“去你的,我们家可不止我一个,你这随便叫叫就算了,哪天要是碰上我哥这么喊了,揍不死你。”

“得,明白了,合着你就是喜欢那个‘二’字呗,来来来,都过来,问声二老板好。”

电话里悉悉索索一阵嬉笑声,一群人冲着电话齐齐喊:“二老板好!”

“日。”李白白趴起来,手肘支在床上,没拿着手机的手摸着后脑勺“你们就给我折寿吧。”

“哎,你到底来不来啊?”

“来。”李白白应了一声,在床上做了个伸展运动,舒服地长叹道“啊——”

电话那头顿时一片寂静,过了几秒传来哄笑声。

“操。”李白白笑骂着坐起身“你扬声没关啊?”

“娱乐大众,老板有责。”那头慢悠悠地接上一句“庆功会十点开始,来吧,体现一下你作为二老板的存在感。”

“知道了,吃的给我留着点。”

挂了电话,李白白光脚坐在床边缓了会困意,昨晚,不,应该说今早天亮才睡,顶多阖眼三小时不到,痛苦万分。

闻了闻身上的衬衫,一股子药水混合着酒气的怪味儿,李白白直接解了衬衫扣子,脱衣服,解皮带,踩着裤沿一路光溜溜地走到浴室。

开了淋浴器站在花洒下,抹了把脸,睡意带来的麻木渐渐消去,李白白捋头发的动作一停,回到三秒前,洗脸的动作上。

“嘶——”又碰了碰左脸,伸手关了淋浴器,侧头看向镜面,镜子上的水雾稍退,李白白懊恼地喊了声,一身水湿淋淋地从浴室冲出来,到床边拿起手机回拨过去,冷静道:“孟林,我不去了你自个捣鼓捣鼓带他们玩儿吧。“

孟林正指挥着人挂彩带,闻言不由道:“你又发什么疯呢,不是刚才说好了么?”

李白白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不去了,好了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孟林走出大厅外“李白白你丫是不是欠揍,信不信我带人上你家堵你去。”

李白白面无表情:“你来吧,来了我也不给你开门。”

孟林道:“到底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李白白撇嘴:“我毁容了。”

孟林稍稍惊愕地“啊”了一声,然后以‘大丈夫何患脸丑’作为开头,开始了一番安慰之辞,最后以‘何况你底子这么好再毁也不会丑到哪儿去不是?”作为结尾,成功地抚平了李白白受伤的心,劝他出门。

等李白白好容易摆脱心理阴影,开车到公司站在他面前时,孟林一愣,脱口而出:“卧槽,真毁容了啊。”

李白白当下就有生无可恋奔去投河之势,被孟林拦了下来,一边把他往公司里拉,一边劝慰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作为堂堂二老板,我们公司的员工都是受过义务教育的,怎么会介意呢?”

李白白被推到会议厅门前,孟林拍了拍手,招呼道:“大家把手里的工作停一停,二老板来了,鼓掌。”

让人欣慰的是,公司员工都没有对久不露面一露面就肿着半边脸的二老板表现出任何的惊讶,都欢快地鼓掌。

李白白甚感宽慰,很快融入集体,帮着绑个气球摆开零食什么的,却不知一场庆功会后公司私下流传出二老板为了公司的发展四处借债被追债人群殴致残的传说。

会场布置完成,李白白拿了瓶水坐在地上喝,手机震动几下,是蒋丞的来电。

李白白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李白白“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应该是什么键按错了。

孟林走过来说准备开始了,待会随便讲几句。

李白白笑道:“什么时候发奖金?”

孟林踢他膝盖:“这么惦记?没你的份。”

李白白拍拍裤子站起来:“不是,给个数目我看看,要是今年发得少我就少说几句,省得招人烦。”

“还不错,年前那单接成了,不过大家都比较累,待会演完节目就散吧。”孟林道。

“行,正好我补个回笼觉。”

李白白的这个公司规模很小,拢共几十个人,租的是比较偏的写字楼。本着不破坏家庭的宗旨,大家投票决定庆功会就像年会一样自家搞搞,不腐败了。

孟林简单地总结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发展,鼓舞人心,李白白上台随便说了几句,然后就开始发红包,所有人拿了红包立马数钱,能唱的上台唱歌,到最后发展成合唱,一窝蜂地抢麦克风,男女不分,一律开打。单身男同志取笑道:“二老板看着呢,你也不注意点形象。”大龄待婚女青年浑不在意:“老板喜欢男人,在我们面前就相当于女同胞,没那个必要!”

李白白:“……”

孟林摊手:“上次公司电脑中病毒,来了个维修员,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脑不是和所有电脑都联机来着,那个维修员用你的机子发杀毒软件,一不小心就……真不是我说的。”

李白白颓着肩两眼无神地看他。

庆功会活动下午两点多结束,李白白本来打算回家继续睡觉,出了公司才觉得不太困了,想起上午蒋丞的那个电话,摸出手机回拨过去。

还是没人接。李白白拿着手机想了想,开车去上次自己被逮的那个警局。

上次来的时候情况糟糕,手还是被铐着的,所以没注意看路,李白白特地回到当时找郑双秋的那个饭店,然后按着记忆慢慢地找过去,但记忆在大多时候下都不那么靠谱,李白白只能打开手机地图,按图索骥,找到了一个本市公安局分局。

把车停在警车旁边,身后的玻璃门随着动作合上的瞬间,四周安静下来,李白白小时候就发现这个诡异的现象了,大多政府部门都很安静,时不时的桌椅碰撞声在空气中格外明显,而且这种地方都会有股统一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类似于没有装潢的房子,又像是买了新家具没有通风的味儿。

楼道寂静,李白白正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的时候,走廊迎面来了个端着茶杯的女民警。

女民警先开口了:“有事么?”

李白白道:“我找蒋丞,请问他在这儿吗?”

女民警道:“蒋队出任务了,你找他有事?”

“出任务?”李白白乍一听到这个词不太习惯“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女民警笑笑:“这个不清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旁边特警大队等他。”

李白白有点糊涂:“他,上次我来这儿,去过他的办公室……”

女民警解释道:“蒋队他们配合我们做个案子,但特警大队那边是他一般办公的地方。”

李白白还是没搞明白,在女民警的指引下,把车开到了距离三条街外的特警大队门前。这个路段比较偏僻,李白白看左右没人就把车停路边了,两扇铁门紧闭着,李白白刚靠近一些,灰色的铁门内立即响起凶狠的犬吠。

门内一名身着迷彩服的男人牵着一条狼狗走过来问李白白有什么事,李白白看这阵仗就有点发怵,如实说我是来找一个姓蒋名丞的。男人走进门房拨了个电话,挂断,又拨了一个。李白白透过窗子能看到他大概是在核对自己的身份。不一会,男人出来了,说:“蒋队还在出任务,留下身份证号,你可以进去。”

登记了个人信息,男人领着李白白进去,途经操场,几个一样身着迷彩服的人牵着几条狼狗训练,他们进到一楼,男人说:“右手第三间。”

李白白道:“谢谢。”

男人转身领着狗跑回操场,李白白想着刚才他是在给蒋丞打电话?他随手又拨了蒋丞的号码,通着,几乎是同时,楼道里突然响起来电话铃声。

李白白吓得一抖,随即皱眉,快走几步推开第三间的门,闷闷的铃声一下清晰起来,只见蒋承泽小朋友惊恐地站在办公椅上,两只小手死死抓住大屏手机,泫然欲泣。

李白白:“……”

李白白一下就明白了,怪不得莫名其妙打来不说话,回电话也没人接……

“原来是你小子。”

蒋承泽小同学的中文在两人分别的几天压根没长进,李白白跟他比划了半天大概弄懂,爷爷走了,粑粑有事也走了,粑粑说没事不要出去有狗会咬你小弟弟所以只能待在屋子里玩粑粑的手机。

小孩脑袋上扣着顶棕色绒绒的宽檐帽,因为从早晨就闷在屋子里,头发微微有些潮湿。

李白白翘着腿坐在办公桌上弯腰逗小孩:“你爸去哪儿了?”

蒋承泽半蹲在椅子上,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既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更不像蹲着,两手紧紧地抓住宽屏手机,他看起来很紧张,慢慢地回答:“work。”

李白白又问:“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中午吃饭了么?”

蒋承泽紧张地抓着手机,慢慢摇头,重重地吐字:“NO!”

小孩很有意思,平时喜欢吐泡泡,说话语气重了还喷一点口水,嘴唇亮晶晶的。

李白白瞧了眼窗外,窗台正对着训练的操场,穿迷彩服的士兵正戴着厚重的护手训练警犬:“他们怎么不给你吃饭?”

蒋承泽瞪圆了眼睛,两颊也鼓鼓的,好容易抬头看着李白白,像是没听懂。

李白白摸了摸他的小肚子:“饿不饿?”

蒋承泽严肃地回答:“NO。”

李白白笑了声,怎么看这小子也不像不饿的样子,这栋楼很安静,李白白随手又拨了蒋丞的号码,小孩手里的手机随即响起,蒋承泽微微举高了胳膊,嘴唇自然撅起,瞪着大眼睛十分严肃的模样。

李白白凑过去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屏幕上赫然跳跃着俩字——“二白”

“操。”李白白兀自失笑,低声笑骂一句,按掉电话跳下办公桌“小子,叔叔带你去吃饭。”

轻易将蒋承泽小朋友带出办公楼,刚走没几步,迷彩服士兵跑过来:“怎么出来了?”

他这次没有牵着狼狗,正在训练中,他直接跑过来,狼狗也几步一跃地追过来,直接往自己的训练员身上扑。

蒋承泽立马往李白白身后躲,李白白道:“带他出去玩儿会,给你们队长说声,晚上给他送回去。”

士兵有点犹豫:“这个我得请示。”

三人一狗一起到了门房,士兵拨通电话:“……我找蒋队。”

李白白听不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从士兵的回答隐约听出蒋丞正在和他通话,不一会,士兵把听筒递过来。

李白白接过:“喂?”

“李白白,我这快结束了,在新城区,你带他过来。”

电话背景音听着很嘈杂,李白白答应一声,那边就挂了电话。

士兵接过听筒放回去,李白白一脸纠结:“他在哪儿来着,总不能让我在新城区兜一圈吧。”

士兵给李白白写了地址,李白白把条儿揣兜里,一起走出去的时候随口问道:“对了,你们怎么不给小孩吃饭?”

士兵脚步一停,略为难地解释:“蒋队早上走的其实专门留了他吃的东西,中午我热好给送过去的时候,没留意让它给吃了。”蹲在一旁的黑背吐着舌头喘气,一脸事不关己。

李白白:“……”

士兵道:“然后我让厨房做了份我们平时吃的,但是他不吃,好像是怕得很。”

李白白躬身把蒋承泽抱起来:“得,咱们赶快去找你爸然后带你去吃饭,走了,今天谢谢了。”

士兵帮他打开铁门:“应该的。”

李白白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车门把蒋承泽放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自己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宝贝儿,咱们上路了。”

第7章:不是我生的,真的

大概是整整一天都提心吊胆的缘故,蒋承泽上车后不一会就睡着了,小身体卡在安全带下,软趴趴的。

其实没必要问那个士兵要地址,天气很阴,车开到新城区就被拦了下来,持枪的警察示意停车,出示驾照,同时检查车上是否有违禁品。问清去处后,打电话核实,随后放行。

李白白被引着进入专门的车道,停车场里许多车上都有各路媒体的标志,估计是采访队什么的。

不远处露天的会场喧闹不已,但因为新城区刚开发完毕,街道又十分冷清,集中在一处的喧嚣显得有些突兀。

蒋承泽还在睡,李白白下车四周看了下,看着活动快结束的样子,决定还是在停车场等,开了车窗和天窗,给小孩身上盖了外套,窝在座位里玩手机。

李白白一边玩手机,时不时还朝会场瞥一眼,都没有寻找到蒋丞的身影。

大约十五分钟后,车内突然响起手机铃声,李白白慢半拍地朝自己的手机看了下,不是,他一手轻轻提开蒋承泽小朋友身上盖着的外套,把正一闪一闪的大屏手机抽出来,手指划动接通。

“你到了么?”是蒋丞的声音。

李白白倚在驾驶座上接电话,不知怎的一抬眼便看到了车窗外不远处的身影。

李白白:“到了,你……转个圈。”

蒋丞闻言拿着电话转身,看到李白白后挂了电话走过去。

“脸怎么了?”蒋丞刚一走近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

李白白陈述事实道:“肿了。”

“这么严重。”蒋丞拧眉,没说什么,朝车内看了眼“睡着了?”

“嗯。”李白白随着他的目光往小孩身上看了看“你这边结束了没?要不我把小孩抱后面去。”

蒋丞腰上别着的对讲机呲呲地响,他道:“不用,待会要去交枪,你跟着媒体的车一起走,到时候我来找你。”

“哦。”李白白斜斜倚在驾驶座上,嘴边带笑地看着蒋丞。

蒋丞挑眉道:“怎么了?”

李白白手伸出车窗,去摸蒋丞胸口吊着的冲锋枪,他一身黑色警服,扣着顶配警徽的帽子,还穿着防弹背心,衬得十分英武帅气。李白白只是偶尔几次出国玩过仿真枪,鲜少摸到真枪,不免感兴趣起来。

“别动。”蒋丞道“没子弹。”

李白白道:“没子弹还挂着做甚?”

蒋丞把冲锋枪摘下:“吓人的,喜欢玩枪?”

“不敢喜欢,我控制不了自个,过不了几天就得进号子。”李白白莞尔“那要真遇着歹徒了怎么办?临了上子弹?”

蒋丞猛然迅速从腰侧拔枪抵在李白白喉间:“用这个。”

“……”

“操。”李白白傻了,迟钝地骂了一声。

蒋丞笑了声,收起枪:“什么感觉?”

“你大爷!”李白白上半身探出车窗狠狠掐着蒋丞的肩膀摇晃“要吓死老子啊!!有枪了不起啊!!你妹儿!”

“哎,好了好了,我保险栓都没开……”蒋丞笑着躲了几下,李白白太过激动,身体探出车窗太多,上半身的力量几乎都支在蒋丞身上,蒋丞突然不躲了,拿着冲锋枪的手搂在李白白腰后,面对面地吻了上去。

唇碰在一起片刻,分了开来,李白白:“……老子的腰。”

蒋丞稍稍侧首,看向车里,道:“醒了?”

李白白一愣,忙往车里缩,车窗到底是窄,进去不如出方便,磕磕碰碰地坐回车内。

蒋承泽小朋友果然醒了,李白白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滑下去,小孩蹬了蹬腿也避过安全带滑下来,站在狭窄的间隙内。

李白白把外套捡起来:“怎么了?”

蒋承泽小脸严肃:“My phone。”

李白白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蒋丞:“什么?”

蒋丞言简意赅:“手机。”

李白白忙从手刹旁把蒋丞的手机拿给小孩,小孩接过,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大屏边缘,这才看到车外的蒋丞,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磕在李白白腿上,奶声奶气道:“Daddy。”

蒋丞点点头:“都饿了么,待会去吃饭。”

对讲机又响起来,蒋丞拿起说了几句,然后朝李白白道:“我先走,别让他乱跑。”语毕便转身走了。

会场那边人群渐渐散了,渐渐有媒体团队提着摄像机回来,冲还没关上车窗的李白白友好地笑笑。

李白白也礼貌地回应,大部分人都回到车上,李白白摇起车窗,等了一会,随着一辆辆采访车移动,跟在后面开了出去。

由于疑惑什么活动需要出动特警维持治安,李白白在沿路不时朝车外看,没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有几辆军用越野和警车,和一批和蒋丞一样装束的特警。

车开出新城区不久,上了公路,开了一会,李白白踩下刹车,蒋丞从公路边上走过来,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

李白白从后视镜看,蒋丞卸了冲锋枪和防弹衣,只剩下一身黑色警服,他问道:“去哪儿?”

蒋丞摘了露指手套,随手扔在一边:“随便找个吃饭的地方。”

李白白一边开车一边道:“小孩喜欢吃什么?能吃腻的么,肯德基?”

蒋丞还没说什么,蒋承泽立马摇头道:“NO。”

李白白看他一脸严肃样儿就想笑:“你教育得真成功嘿,这么小就知道不吃垃圾食品。”

蒋丞调整坐姿,头深深后仰,道:“他妈教育的,说美国满街胖子就是吃快餐吃的,加上他身体不太好,比同龄人长得慢,要少吃不健康的东西。”

“这样啊。”李白白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眉毛,没再说话了。

蒋丞昨天半夜被李白白叫出来,今天又执勤整整一天,精神不济,脚搭在驾驶座后阖眼小睡。

回到市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李白白找了个以前吃着不错的地方停下车,蒋丞给他儿子打开车门解安全带,小孩抱着自己的帽子从座位上跐溜下来。

三人一起进了饭店,李白白本来要把小孩抱起来,已经伸出手想了想又把手揣回裤兜,上台阶时,蒋丞垂在身侧的左手伸出中指,蒋承泽小朋友立马凛然地攥住,被他爸漫不经心地牵进饭店。

一共点了五个菜,包括点给蒋承泽小朋友的蛋饼和水果泥。

服务员:“抱歉先生,我们这没有水果泥。”

李白白:“怎么会没有,你们这有果盘吧?”

服务员:“对。”

李白白:“有搅拌机吧?”

服务员:“有。”

李白白:“给我上俩果盘,把果盘里的水果榨成泥端上来不就行了,加十块手工费。”

服务员:“……我去问问经理。”过了一会,该服务员回来道:“我们经理说,可以。”

以上。

菜上得很快,盘子小且深,很精致。水果泥也上来了,一个大白瓷盘子上摆了近十种颜色的果泥,一坨一坨的,五颜六色,错落有致。

李白白牙床还肿着,酸疼酸疼的,没什么食欲。拿了双筷子漫不经心地叨菜放嘴里嚼着。

“你准备什么时候教你们家小孩学普通话?”李白白看了看坐在儿童椅上的蒋承泽,笑着随口问。

蒋丞道:“他听得懂,等再大点儿吧,我没时间,他学乱了也不好。”

李白白:“他马上得上幼儿园吧,不会中文怎么办?”

蒋丞:“他妈妈在欧洲度蜜月,之后会接他回美国,以后回不回来还是问题,想那么多没意思。”

李白白有些惊讶道:“他还要回去,这么说,你只是暂时带着?”

蒋丞:“嗯,我爸为这事发火不是一两天了。”

李白白点点头,带着玩味儿道::“能想象得到,你扛得住?”

蒋丞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叨菜吃饭,不紧不慢:“这事他再冲我发火也没用,小孩从出生到现在和我待得最长的就是这次,这两天半夜老哭,估计待不久了。”

李白白“啧啧”几声:“你也不心疼?”

蒋丞不置可否。

李白白咂了咂嘴:“我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欠揍呢?”

蒋丞笑了笑,抬头看他:“你不觉得你自己更欠揍么。”

蒋承泽小朋友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握着小勺愣愣地看,勺儿杵在小碗里,什么东西没有,小孩还是握着勺子挖一下,放进嘴里,睁着大眼睛试图听懂他们的对话。

蒋丞把蛋饼用筷子夹成几小块,放进小碗里,言简意赅道:“吃。”

小孩看了看蒋丞,又低头看碗里,迟钝地把勺子伸进碗里,一次一次地想舀起蛋饼,都没有成功,蒋丞置之不理:“自己想办法。”

李白白叹为观止,咬着筷子吧唧几下:“对了,昨晚上汤锦年看到你了。”

蒋丞没有说话,喝了口茶水,示意他继续说。

李白白道:“他知道我的事了,废话一堆,害得我大半夜睡不着。”

“他说的虽然是废话,但是吧……有点唤醒我近几年遗忘的道德标准。”

蒋丞好笑道:“道德标准?”

李白白道:“挺扯的是吧,本来我一直为这纠结到刚才,但一见到你们父子俩,我突然又觉得这十几个小时废掉的脑细胞就特么是冤死的。”

蒋丞失笑:“这是变着法说我呢。”

李白白认真道:“真没,这就叫什么来着,臭味相投。”

蒋丞道:“滚,赶紧吃饭。”

李白白叼着筷子,一脸苦相:“牙疼,我觉得我现在吃什么都一嘴血腥味儿。”

蒋丞道:“你这一天都这样?是不是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饭来着。”

李白白回答:“吃了颗糖喝了点果汁,从刚才到现在都在觊觎你儿子的小碗。”

蒋丞道:“鸡蛋是发物,你不能吃,再拿菜单点几个口感比较软的吧。”

李白白把服务员叫来,一边翻菜单一边嘟哝:“什么东西不用嚼?毛氏红烧肉……”

最终还是又点了一份果泥,蒋丞去结账的时候,门迎的俩姑娘在那儿逗蒋承泽,其中一个对李白白笑着说:“他长得和你真像。”

李白白:“呵呵呵,真的么?”

姑娘点头:“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蒋丞这时结完帐走过来,李白白问:“你觉得小孩长得和我像还是和那个人像?”

小姑娘疑惑地看了看蒋丞,可能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迟疑地答:“和……你们俩长得都像。”

李白白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扶住蒋丞的胳膊,喘着气介绍:“这是孩子他爸。”

门迎姑娘:“……”

“走了。”李白白揉了揉蒋承泽的脑袋,带着他往出走,唇角止不住地勾起,和蒋丞走出去几步,又倒退回来,促狭道:“对了,那个,小孩不是我生的,真不是。”

“……”

第8章:共患难

“今天,是什么场合?”走出饭店,李白白突然问道,马上又迟疑“可以问吧?”

蒋丞走下台阶,道:“可以,但我也不清楚。”

李白白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操不会吧,你们搁那儿站了一天不知道是为了谁?”

蒋丞走到车前,回头看他。

李白白插兜在台阶上停住:“……要求保密?”

蒋丞道:“我是真的不清楚。”

李白白随意点点头,示意明白,他牵着蒋承泽下来,小孩揉揉眼睛,任李白白带着。

“小孩好像困了,带他早点回家睡吧。”李白白把小孩抱到后座,关上车门却发现蒋丞还在车前站着,正埋头点烟。

蒋丞将烟盒递过来,李白白抽出一根拿着,后知后觉地说:“我戒了。”

蒋丞随手将烟盒收起,抬眼看他。李白白耸耸肩,烟夹在指间:“前几年抽得过了,再加上家里有未成年。”

“你也戒了吧,你们家这个本来个子就小,再受点二手烟的影响,在国外多丢份儿。”

蒋丞呼了口烟,道:“他在的时候不抽,你肺不好,应该戒。”

李白白低声笑骂:“老子肺好得很,就那么一次栽家里还被你丫发现了。”

蒋丞点点头,吸了两口烟不做声,片刻后道:“白天……这次来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但多少能猜到一点。”

李白白欠揍地补充:“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随便问问。”

蒋丞道:“我爸昨天打电话让我回去一趟。”

李白白一挑眉。

蒋丞看着他,事不关己地道:“估计你家老爷子的电话也快来了。”

“操。”李白白纳闷“我怎么觉得你丫是幸灾乐祸呢?”

蒋丞拿着烟刚放到唇边,闻言笑了笑,蔓延出几缕烟雾,评价道:“共患难。”

蒋丞说得没错,隔天李老爷子的电话就来了,要他接下来一两个月都不要出差出国,随时听候差遣。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嗯?”李白白躺在办公椅上,头枕着办公桌,电话线拉出长长的一条。

孟林在隔壁批文件,开着免提回答道:“破事。”

李白白:“说得对。”

孟林又道:“我十分怀疑你是找了小男孩,在为未来的逃班提前铺垫。”

“操你,我至于么。”

孟林淡定道:“一切皆有可能。”

李白白沉默:“……你是说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孟林:“……”

李白白:“咳,我还是很勤恳的,毕竟公司也有我的一份,不至于吧。”

孟林坚定答道:“至于。”

李白白怒:“靠,哪有?”

孟林:“比如现在。”

李白白无聊地数对面楼上晾衣架上的袜子,道:“老子现在明明待在公司好吧,就和你隔一堵墙。”

孟林:“但是我在做项目预算你瘫在转椅上浪费电话费。”

李白白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从凌乱堆叠的办公桌里找到手头要交的案子,开始忙活。

认真工作是一件十分操蛋的事,李白白不自觉地分神,觉得现在看一份文件实在费力,以他的能力,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公司,恐怕熬到这时也只是个小业务员。

这不是李白白的第一个公司,八九年前,临近毕业时他便雄心勃勃地开始创业,结果赔得没本儿。后来听取了他哥李明森的建议,拿了一笔钱,正好遇上有头脑没资金的孟林,二人一拍即合,钻制度的空子搞了个运输公司,大约三四年的时间,基本没睡过好觉,上下打点陪酒,累得要死要活,终于有一天,孟林啪啪打着算盘,末了说了句‘收摊’,两人这才解脱出来。

按孟林的话说,上一次算是筹措资金,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公司。

李白白便顺理成章成了老板之一,基本上坐享其成,时不时帮孟林这个一杯倒陪酒什么的,但公司规模小,全员奋斗中,二老板多少也要尽点力。

一天的忙活下来,员工按时离开,孟林招呼他走人,李白白懒懒地撑着桌子起身,拿了外套锁门。

李白白一边锁门一边问:“小林子,你下班去哪儿?”

孟林理所当然地答道:”吃饭,回家。”

李白白和他一起走向电梯口:“哎,你一般回家都干嘛?”

孟林平淡道:“看电视,上网,看书,洗澡,还能干嘛?”

李白白耸肩,心里想的却是今晚有什么安排。

开车回家,等红灯的间隙,李白白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手指停在其中一行,想了想,发送信息——

to 郑双秋:

那天,很抱歉。

信息发送成功,同时后面传来车喇叭声,李白白把手机撂在副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心里骂了自己几句,真特么是贱的。

他和郑双秋应该是没可能了,李白白开车时边想,除非他哪天在那个圈子混不下去,可能才会来找自己。

妈的,李白白看着后视镜打转向灯右拐,凭什么他想回来就回来。

手机响了一声,李白白看了眼,一手把着方向盘,从座位上拿起,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不是郑双秋的。

汤锦年:嘛呢?

李白白不太想回,但欠虐体质发作,回了句:回家。

汤锦年回复的速度很快:回家干嘛?过来喝酒。

李白白怕他又像上次一样揪着那几个问题不放,便搪塞道:要给江小天做饭。

汤锦年:放屁,小孩说和你哥嫂在奶奶家呢。

李白白一看没法,索性敞开了说:滚蛋不想见你,爷回家睡大觉。

汤锦年:操,还计较那事?放心我没和老三他们说。

李白白:滚滚滚。

汤锦年又连着发了几条短信,李白白没看也没回,然后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李白白冷笑着哼哼:“有事?”

汤锦年道:“金沙滩,过来,老三他们也在,别计较那事了行不,哥……”

李白白黑线地打断他:“停。老三他们在?喝第几摊?我过去。”

汤锦年一副欣慰的语气:“这就对了,第一摊,速速的。”

李白白应了,忍不住牢骚:“你特么早说老三在不就行了,磨磨唧唧地干蛋呢。”

汤锦年道:“操,你来就是为了见他们是不?我不是刚要说来着,是你一直绕开话题。”

李白白回想一下貌似是这么回事,掉头不忘回嘴:“你不也是,发什么短信,本来一个电话半分钟解决的事。”

汤锦年:“这不是怕打扰了你和姓蒋的亲热么,要是一接电话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多膈应。”

“……”

汤锦年那边似乎在江边,背景音是呼呼的风声:“其实就刚才那下吧,我觉得发短信也挺好的,以前交往的女人一发短信哥就毛躁,现在好像也觉出一点好了,呵呵。”

李白白:“呵呵呵。”

汤锦年:“……”

金沙滩边,晚上大多是来喝酒聚会的人,约会的少。

不知是谁先看到李白白,远远地招呼:“白白——”

李白白走过去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加上李白白汤锦年一共六个人,都是当初学校的上下铺抑或干过架的某人,学成归去,在不同的城市,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齐齐回来。

桌上摆着放烧烤串儿的铁盘,十几个酒瓶,脚下还有几扎。

服务生过来加了个椅子,李白白随便拿了桌上一瓶刚开的啤酒来喝,闲侃的继续,有人慨叹道:“毕业七八年,现在来看,从政的老得最快,从商的是红光满面,自己干的一个比一个风骚,这可怎么弄?!”

李白白当即和汤锦年齐齐笑骂道:“滚蛋。”

在座的唯一一个从政的,有人反驳:“从商的和自己干的表面上是俊,但内里亏啊。再说从政的,面上是越来越没表情,但五脏六腑滋润着呢。”

所有人大笑,一人道:“什么是自己干,那特么就是自己干自己。”

李白白想拍掌叫好,但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心虚地跟着其他人哄笑。

酒入肚腹,傍晚凉风一吹便有些许醉意,都三三两两漫天遍地地胡侃。

汤锦年的声音比在场平均分贝略低:“哎,你和那个姓蒋的到哪一步了?”

李白白深吸一口气:“你特么就是闲的吧。”

汤锦年特地瞥了眼李白白的脸色,判断道:“分了?……我就说嘛,你们圈儿里这感情忒不靠谱。”

“没分!”

“啊。”汤锦年道“那你怎么一脸欠揍表情。”

“……”李白白道“压根没在一起过,怎么说分?”

汤锦年认定李白白是和姓蒋的闹掰了,跟这儿矫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离异男,好了,大不了哥帮你物色一个呗?”

李白白完全无奈了:“我和他就是没在一起过,哎算了不和你说,崩溃。”

汤锦年:“哎我也不管你,怎么那么圈圈绕呢?”

俩人一起沉默,喝酒,吃烧烤串儿。

过了一会,有人提起结婚的事,在座的有两个已婚,一个丁克,一个有个两岁多的可爱女儿,当问起李白白时,李白白含糊其词:“还没有合适的。”

汤锦年也回答:“正找着呢,哥风华正茂,有毛毛担心的?”

语毕他又侧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李白白一眼,李白白实在崩溃,心平气和地和他说:“咱们打个商量。”

汤锦年说:“好。”

李白白压低声音道:“别再问欠揍的问题,爷就是个同性恋,你爱接受不接受,但爷不伺候。你现在要不和老三换个位置,以后当个普通朋友,逢年过节地可以发个祝福短信但基本一拍两散,要不,就好好跟我说话。”

半晌,汤锦年道:“但我还是对你们那个圈儿很好奇怎么办?”

李白白:“回家,开电脑,上网,百度。”

汤锦年考虑片刻,点点头:“行。”

第9章:去特么的斗转星移

汤锦年考虑片刻,点点头:“行。”

李白白灌了口酒。俩人又沉默地过了一阵。

汤锦年几次欲言又止:“……”

汤锦年:“……那你提个话题吧,闷头喝容易醉。”

李白白抱着啤酒瓶想了想:“论汤锦年为何一大把年纪还如此骚包,开始吧。”

汤锦年迅速接话:“这是天生的,何况哥还没找着对象呢,就这么老了,多亏。”

李白白:“好吧,正好我有点事没想明白,前提是你只能评价提建议,别给我装圣人。”

汤锦年比了个‘OK’的手势。

李白白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开始说:“记得大三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搬出宿舍么?”

汤锦年愣了下,显然是才想到,明白李白白的意思,神情有点吃惊。

李白白给汤锦年把他和蒋丞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汤锦年:“意思是你们俩那时候就搞上了?那他还结婚?!”

李白白神情纠结:“不能这么说,我二十五以前的感情基本上就不算感情,现在想起来是挺儿戏的,当时我和他,我俩根本处不到一块,所以就分了,没过多久他就入伍了,结婚了。”

汤锦年:“那他结婚之后,你们见过面没?”

李白白:“……没有,是前两天突然碰见的,哎怎么这么乱。”

汤锦年:“那现在你的意思呢?是还对他有意思,准备过一辈子?”

“不是,”李白白向后靠在塑料椅上“是还有点感觉,但又不太想继续,他虽然离婚了,但我总有种三儿的感觉……你明白么?”

汤锦年拉开一罐啤酒边喝边想:“大概明白一点,那姓蒋的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意思?”李白白呼了口气,坐起来问道“有烟么?”

汤锦年:“你不是戒了么?”

“也是,算了。”李白白又一头靠倒在塑料椅上“问题是我前几天刚和一小孩分了。”

汤锦年看着他。

李白白:“一个学表演的小孩,挺好的孩子。”

他把手机里存着的郑双秋的照片给汤锦年看。

汤锦年评价道:“挺帅的。”

李白白:“是吧。”

汤锦年呷了一口酒:“我怎么觉得你丫才是最欠揍的呢?”

李白白干巴巴地仰头哀嚎一声:“啊,我也不知道。”

那天喝到最后,意识都还清醒,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江边零零散散地飘起一段歌声,五音不全断断续续的《单身情歌》

“……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相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

“伤心的人那么多,我应该勇敢的过,不要爱过了错过了留下了单身的我独自唱情歌——”

“……”

李白白被塞到出租车里回到家,衣服也没换,倒在床上,凌晨时分,手机响了下,他睁着醉眼迷迷糊糊地拿起来看。

郑双秋:应该的,总要有个了结。谢谢你照顾我这几年。

李白白眼前晕得厉害,反复看了几遍,手垂下,脸上出现了疑似懊恼的情绪,翻了个身,侧身往上蹭了蹭,摸到枕头抱着,不再动了。

翌日醒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在床上赖了一会起来,想到什么,从被子里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仍停留在短信界面,文字一目了然。

李白白心道真是自作多情啊,耷拉着脑袋进浴室,左脸已经不太肿了,只剩下一片淡淡的淤青和淡黄。

昨天和汤锦年的对话还残留在脑海,只记得汤锦年最后说了句:“你为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李白白:“……”

他换了套衣服,边穿衬衫边想,事实就像他昨天说的一样,但昨天说得不全。他和蒋丞的问题在于两人现在的生活基本没有交集,如果不通电话,两人都不主动的话,这段关系就可以这么结束了。

李白白决定他暂时不联系蒋丞,缓几天再看,他打给汤锦年:“昨儿把我车开回来了么?”

汤锦年也还没睡醒,打着哈欠:“没,昨晚上都喝多了。”

李白白有点抑郁:“那敢情好,我还得去趟金沙滩。”

汤锦年困得不行了:“去吧去吧。”

李白白穿了外套出门,直接进安全通道下楼梯,打算活动一下清醒清醒:“我挂了。”

汤锦年那边本来好久没声儿了,闻言又挣扎着道:“等,等。问你件事。”

李白白肩膀夹着手机:“嗯?”

“你对哥有过意思么?”汤锦年似乎起来了,声音稍微清醒了些。

李白白差点一错步踩空摔下去:“……你说哈?”

汤锦年微微不耐烦道:“问你喜欢过老子没!”

李白白微喘着跑下楼,脑袋飞快运转着想汤锦年是怎么个意思,是被自己这两天启发了?还是单纯问问……

他故作轻松地回答:“你做梦呢。”

“意思就是没有呗。”

李白白含糊答道:“嗯哪。”

“那就行……”汤锦年好像清醒就是为了这个问题一样,刚回答声音就又饱含困意了。

李白白纳闷道:“你特么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昨晚上睡得迷迷瞪瞪的,突然想到你既然那么早就是了,那哥的处男身还在不在。”

李白白:“滚蛋,你不是大一就破了么?”

“就那么个意思,你懂了就行。”

李白白一口气跑下三四层,停了停,撑着膝盖,突然阴笑道:“其实我对你也不是不可以。”

“……嘛玩意?”

李白白嘿嘿笑:“我对谁都行,只要长得够俊,改天去干你,洗干净等着。”

“滚蛋!”汤锦年挂了电话。

李白白笑了笑,深呼吸几下,继续跑楼梯。

他打车去金沙滩把自己那辆开回来,给孟林发了短信说下午过去,开车去接江小天吃饭。

江小天在一所市里不错的小学上四年级,平时学生们都是在学校食堂吃的,李白白给他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喊他出来。

不一会,校服外套着冲锋衣和车身差不多高的小孩从校门走出,李白白按了下喇叭,江小天费力地自己打开车门坐进来。 李白白缓缓发动车子,问道:“你们中午休息多长时间?”

江小天微微塌着背坐在副驾驶上:“一个半小时。”

“这么短。”李白白思索了下周围离得不远又好吃的地方“上课累不累,先睡会。”

“嗯。”江小天应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李白白笑笑“带你改善伙食。”

江小天道:“你给老师打电话了?她口气怎么样?”

“挺,挺好的吧。”李白白其实没太注意“有关系么,她给你脸色看?”

“没有。”江小天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个小手机看时间“我们一点四十五开始午读,校值日生要来检查,迟到就惨了。”

李白白平白觉得有些怪异,没说什么:“谁给你买的手机?”

“陈青宇买的。”江小天低着头按按键,又补充道“我爸也知道。”

李白白促狭道:“合着就我不知道是吧,你是不是还告诉汤叔叔了。”

江小天睁着大眼睛:“我不知道你的电话。”

江小天从小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很怕几个大人误会。

李白白轻笑道:“手机给我。”

他拿过小孩的手机输进自己的号码,还给他,叮嘱道:“把你爸,陈青宇和我的号码都记住了,如果走丢了手机也用不了,就找个地方打电话给我们。”

“我知道。”

带着江小天到吃饭的地方后,小孩的话终于渐渐多起来,给他讲学校里的事,某某和某某接吻啦,某某被老师骂啦,某天校长的假发被风吹走啦之类的,但吃饭时仍然不放心,一会看一下时间,生怕迟到了。

李白白看着小孩的样子,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但又有些战战兢兢的。他回想自己小时候,虽然很皮,但因为有个从政的老爹罩着,李明森也会来接他上下学,所以没受过什么欺负。

江小天一顿饭吃得不安分,李白白提早五分钟把他送进学校,想着改天是不是要和陈青宇他们讨论下这方面的问题。

在车里坐了一会,直到学校保安看他的越来越警惕,李白白才发动车开去公司。

下班后老爷子突然来了电话,直接命令:“到戴里酒店。”

李白白一头雾水地开了一小时车过去,酒店在新市区,道路干净,人烟稀少。

酒店大楼矗立在小广场中央,广场周围尽是停着的奢华轿车。

李白白停好车,正准备给老爷子打个电话问在几层,手机震动起来,跳跃显示着来电人——“哥。”

李白白接起:“哥?”

“到了么?五楼。”

李白白抬头望了望大楼:“你也来了,老爷子有什么……”

话未说完,李明森打断他:“上来。”语毕挂了电话。

酒店内部,大堂的顶灯华丽不已,乘坐电梯上楼,中途进来几人,均是西装革履的样子,大多面无表情。

按照李明森的提示到五楼,穿着讲究的女服务生礼貌导引:“是李先生吗,请这边来。”

女服务生引着李白白到一个包间外,李白白不经意看到包间门上金色的门牌,上书——“斗转星移”。

女服务生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李白白回头看了看她,仍然有些莫名其妙,定了下神,推开包间的门。

门内的景象并没有超出李白白的预测,正常的房间,正常的布置,但在座的人……李白白下意识一挑眉,好像不太对。

包间内有两大桌,李白白向左边那桌看去,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微微笑道:“爸,妈。”

“这是李家小子?来来来,坐。”

几个人招呼开,李白白走过去,李家老爷子坐在偏上位,敲着拐杖一一介绍。

在座的皆是书记副书记,主席秘书长之类,还有他们的家人。

这么介绍下来,李白白才开始明白,今天竟然是个高官的局,震惊无奈之下将目光投向他哥,李明森冷着脸泰然处之,李白白只能坐下。

话题在李白白身上寒暄地绕了绕,回归正轨,李白白听得头疼,他到现在还没绕过弯来,他家老爷子为什么会让他到这儿来?

李白白以为,从他十五岁那年开始,他家就不在是其中的一员。那时候一直顺风顺水的李老爷子阴沟翻船遭人陷害,被气得中风,前几年才开始好转,他哥也阴差阳错被陷害入狱七年,李妈妈一直对此深恶痛绝,连老爷子以往的同僚来看望,都会遭受白眼。

怎么今天……

李白白不禁看向李妈妈,一身端庄打扮,头发烫得卷起,十分精干大方地坐在老爷子身旁,一边为老爷子夹菜,一边与旁边座位不知哪位高官的太太闲话。

太诡异了,李白白低头吃菜,暗地拿出手机发短信给就坐在身侧的李明森问怎么回事,也许是调了静音,李明森完全不理会,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给李妈妈说了一声,出去了。

席间有人问起李老爷子的两个儿子现下供职何处,李老爷子敷衍地回答,都在搞自己的劳什子公司。他们又问到李白白结婚了没有,李白白扯扯嘴角回答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心里却道李家大儿子的性向恐怕早已人尽皆知,他们倒是懂得避讳。

敬了几次酒,实在待不下去,李白白借口去洗手间逃了出来,走到包房门口正欲离开,余光却撇到一张熟悉的面庞。

蒋丞一身墨绿色军装坐在包间中的另一张席上,他身旁是蒋家老爷子,同样一身威严军装。蒋丞似乎是注意到李白白的目光,侧首看过来。

李白白这才明白,本市有重要人物莅临。所以蒋丞的特警队要特地出动维持治安,所以有了今天这个局。

李白白朝他挑起一边眉,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白白出去后在洗手间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便打给李明森:“哥,你去哪儿了?”

接电话的却另有其人,那人带着笑意回道:“二楼侧厅。”

李白白下到二楼,傍晚餐厅人很少,靠窗的座位上,两个男人对面坐着,江小天趴在咖啡圆桌上写作业。

“你们俩,腻歪不腻歪!”李白白气愤地点了杯热牛奶,和陈青宇挤着坐。

陈青宇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特么也太不争气了。”语毕泄气地看了李明森一眼,裹紧大衣喝热饮。

李白白瞪眼:“又怎么了?”

李明森淡淡开口:“打赌,看你能坚持多久。”

李白白:“赌的什么?”

陈青宇呼他脑袋:“不该问的别问。”

李白白好像明白了什么,“啧啧”两声:“合着你们俩就一直在这儿窝着?”

李明森抬手腕看表:“零点,老家伙们坚持不了多久,再等半小时。”

李白白惊道:“十二点了,江小天你们作业这么多?还没写完?”

陈青宇阻止他:“什么眼神啊,睡着了,别动。”

“我就说。”

半小时后,醉醺醺的西装革履的人陆续下来,李明森去接老爷子他们,李白白索性就不上去了,待在停车场吹风。

吹了会风感觉酒醒了,开门上车,看到靠在车上抽烟的蒋丞。

李白白:“……什么时候下来的?”

蒋丞握拳摁灭了烟,站直身体:“有一会了,你刚才在哪儿?”

李白白耸耸肩道:“在里面。”

蒋丞没说话,刚摁灭的半支烟才掉在地上,又从裤兜摸出一根点上。

李白白没话找话,远远一指,示意道:“我哥嫂。”

蒋丞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正在抱一个小孩上车,另一个男人帮他拉着车门。

他这一晚上都无比清醒,所以非常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两个男人,配合李白白的神情,懂了,失笑。

李白白看了看他这一身,调侃道:“可以啊,你不是退役了么,怎么还穿军装来了?”

蒋丞的军装扣子开着,他扯了扯衣领:“我爸强迫我换的。”

李白白伸出一指挑开他的衣摆:“这什么?你不冷啊。”

蒋丞的军装外套里就一件黑色背心,因为长期受训的缘故,身材很好,肩宽腰窄,李白白心里“日”了一声,重复道:“你不冷啊。”

现下虽然没到冬天,也算是秋末了,深夜尤其寒凉。

“有点。”蒋丞呼了口烟,抓住李白白的手。

李白白禁不住低头看了眼,蒋丞的手指修长,手劲很大,握着李白白的手确实要凉些。

李白白觉得自己呼出的气开始有些灼热,他向前一步,将蒋丞按在车上,一手伸进他的军装外套,正要有所行动时,蒋丞咳了一声,夹着烟的手按住李白白的后脑亲了下,吸了口烟,反手将烟喂进李白白嘴里,转身走了。

李白白愣在原地,许久才不可思议地“操——”了一声,坐进驾驶室摔了车门,发动车的时候拿出手机愤愤地发给蒋丞一句话。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倒车转弯,飙出停车场。

李白白按下键,短信显示发送成功。

TO蒋丞:

FUCK YOU!

第10章:出淤泥而不染也

呼吸还有些急促,李白白心里窝火得词穷了,脚踩油门飞出一段,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突然瞄到熟悉的车型,颓了,乖乖放慢车速,跟着李明森的车。

两辆车绕过大半个城市,停在家属区外,两位老人下车,李明森抱着江小天,陈青宇和李白白走在后面。

李老爷子的中风症状还没完全康复,楼梯走得很费劲,李妈妈在旁边扶着,陈青宇本想上去帮衬一把,被老爷子恼怒地敲拐杖给赶下来了。

好容易回到家里,李明森把江小天抱到李白白小时候住的屋子睡。

陈青宇去厨房倒了热水放在茶几上,李妈妈将大衣挂在衣架,拿出几个药瓶和药盒,分门别类地倒出几颗,递给老爷子。

李白白翘着腿坐在沙发扶手上,终于忍不住道:“今个这算怎么回事?”

李老爷子吃了药,喝下几口水,才悠悠地瞪了他一眼。

李明森关好卧室门走过来,李白白立刻收敛些,直起腰,合拢腿,也不得瑟了。

老爷子清了清喉咙,发话道:“没什么大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几个月给老子收敛点!别惹事就行。”说完拿过靠在沙发上的拐杖拄着回屋了,李妈妈跟着进去安顿好,才走出来。

李白白无言半天,不知道该吐糟兔崽子还是什么,看自个妈出来,呲牙笑:“妈,你今天真好看,做头发了?”

李妈妈伸手托了托烫卷的头发:“好看啊?随便叫那个理发师弄了弄。”

李白白诚恳地点头:“真好看,特显年轻。”

李妈妈白他一眼:“臭小子为了零花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算数,你们觉得呢?”

李明森道:“好看。”

陈青宇笑道:“好看。”

李妈妈美滋滋地笑着坐到沙发上,呷了口茶道:“其实啊,真没什么事,前两天好像上头来人了,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问问近况,到头来还是套话。本市的领导班子要大换血,估计是来探口风的。”

李白白奇怪道:“咱家老爷子不是百八十年前就退休了么,怎么还有事没完?”

李妈妈道:“当时办的病退,里面还有几个他的下属,哎,其实真不关咱们的事,顶多打探打探你们几个,你们也别放在心上,正常过就行。”

几人沉默的坐了一会,说了说最近的事,老人熬不住夜,陈青宇一行便适时告别了。

李白白边下楼梯边说:“上面换血就换血,关我们什么事。”

李明森回答道:“如果你公司的客户或运行需要和政客有关,那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李白白大概明白,汤锦年开饭店就要时常请卫生局之类。

陈青宇好笑道:“你不是吧,毕业这么些年连这些都不了解,怎么混到现在的?”

李白白洋洋自得:“出淤泥而不染也。”

李明森漠然评价道:“逃避现实,所以屡战屡败。”

李白白因为毕业初期的那次创业失败一直被损到现在,不由气闷,反驳道:“是屡败屡战。”

陈青宇对李明森道:“你和老爷子把他保护得挺好啊。”

李明森沉默两秒,三人转下台阶,声控灯亮起。

李明森道:“我爸没中风之前,一直向他灌输官场之道,但他现在貌似……”

李明森停下来看了李白白一眼。

李白白:“……”

李明森淡定地陈述事实:“忘得一干二净。”

陈青宇不禁笑出声:“看来阿姨起得名字还是有作用的。

李白白辩解道:“这不能怪我好么?那时候我才初中!十四五岁!!”

陈青宇大笑着走出楼道,外面已然是深夜,李明森和陈青宇上了一辆车,因为陈青宇明早要上班,所以便直接到后座盖着外套睡了,李明森难得开车。李白白不知怎么,那股兴奋劲儿还没消去,行驶在街道中,又对自己的兴奋莫名其妙,空落落地开了会车,踩下油门飞驰回家。

第二天一早,虽然昨晚睡得迟,今早起来很困,但李白白心情十分不错,开车去接夜宿在爷爷奶奶家的江小天上学。

上楼敲开门,一个屎绿屎绿的身影飞奔过来,撞在李白白身上,扯着他的外套狂摇:“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作业还没写完,你们昨晚上为什么不叫醒我!为什么!!!”

李白白揽着他进屋,顺手把防盗门带上:“你着什么急,淡定点儿!”

江小天穿着他们学校别具特色的校服,打着红领巾,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李白白拉着他换了鞋,劝慰道:“我当什么事,待会我给你打个假条,就说你昨晚上发高烧,没法完成作业。怎么样?”

江小天眼泪都快下来了:“老师怎么可能相信?”

李白白:“一定没问题,来来来先吃饭,待会就给你写假条。”

李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李白白路过客厅,喊了声“爸。”

李老爷子“哼”了一声,眼珠都没转一下,李白白让江小天先去整理书包,自己到厨房,探出脖子:“妈,早饭做的什么?”

李妈妈拿了双筷子拌萝卜丝,闻声瞧他一眼:“来了?大米粥,新烙的千层饼。”

李白白笑得眼睛都没了:“快好了吧。”

李妈妈抬抬下巴:“端去吧。”

李白白这才钻进厨房,乐呵呵地端了俩盘子出去。

饭桌上,李老爷子独占大碗,边喝粥边看《朝闻天下》,李白白撕着千层饼吃,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妈,昨晚,和你们同个包厢,有个姓蒋的老头,你记得不?”

李妈妈一头卷发带来的精神气儿还没消,一身毛领羊毛衫,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一边道:“哪个啊?”

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子冷哼出声:“蒋老头,我带你参加过他那个愣头小子的婚礼嘛。”

李白白心小小地抽了下:“对,就是他。”

李妈妈点点头:“噢,那个人啊,我记得,怎么了?”

李白白装作若无其事道:“没怎么,我随便问问,他那个人怎么样?”

老爷子道:“什么怎么样?臭屁的老东西一个!”

李白白对老爷子的脾气已经免疫,转头望向李妈妈,李妈妈凉凉地回答:“和你爸中风前一个德行,你说怎么样?”

李白白:“不会吧……”

老爷子不满道:“你能不能别老拿那什么说事儿!”

李妈妈低头看报纸:“我拿什么说事儿了?”

老爷子:“就那什么!”

李妈妈悠悠道:“什么啊?”

老爷子:“你别老拿我中风的事说事儿行不行!”

“噢。”李妈妈抬眼“行啊。”

李白白:“……”

饭桌上老两口斗嘴斗得不亦乐乎,李白白还担心别给老爷子再气得二次中风了,但李妈妈说了,在家里伺候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去透回风,才想起来老娘还是有资本的,是有自由的,要让他知道,再不珍惜?她还就不伺候了!

李白白当然知道李妈妈这是打扮漂亮了,高兴。明显老人家的生活热情又高涨了,吃完饭趁着和儿子一块洗碗收拾的工夫,开始唠叨,说她昨儿个去赴宴的时候,比她年龄还小的老太太都抱孙子了,你这倒好,女朋友还没找落呢。

李白白当下就难受了,面上还得笑着打太极,说您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成家了,但找的大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啊,部长的女儿找个书记的儿子,生个官三代,多累,人还老得快。

老太太想想,说也是,你别着急,找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妈还能等。

李白白笑笑,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在水龙头下冲,对着哗哗的水流发呆。

七点十五分,江小天艰难地在校服外套上小号冲锋衣,背着书包和李白白下楼,坐上车。

李白白拿出张纸条给他折起来放上衣口袋:“拿好了,交给你们班主任就行。”

江小天掏出纸条,打开看了一会,然后抬头望着李白白:“你说我给老师说我昨天出车祸了,她能相信不?”

李白白道:“……估计不能,你再在家里躺个两三天,头上再绑上绷带差不多。”

江小天不说话了,委顿地坐在副驾驶。

李白白看着前方路边,宽慰道:“别想太多,你拿着假条去,肯定能行,她如果真不相信骂你了,你就给我打电话,行不行?”

江小天一脸忧郁:“可是你的字太丑了,老师一定以为是我仿造的。”

李白白:“……”

最后实在是没法,虽然李白白对辛勤的园丁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还是硬着头皮陪小孩去学校,特地找班主任解释了一下。目送着小孩坐回座位,冲他挥手。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李白白想起早上李妈妈的话,一个是女朋友的事,一个是蒋丞父亲的事。

按李妈妈的话说,蒋丞父亲的脾气如同当年没中风的李老爷子,那就是死倔,爱面子,严肃,传统,甚至比李老爷子还要吓人。

这种性格……李白白想着,从后座摸到自己的手机,指腹在触屏上摩挲了几下,拨给蒋丞。

电话只拨出去两三秒,被李白白皱眉按掉,他想了想,发短信过去:

TO 蒋丞:

其实你没想过出柜,对么。

短信发过去,界面上还有一个未读标志,李白白打开来看,是蒋丞的,时间显示是昨晚,应该是聚会结束那会。

手机界面在聊天模式,左上显示的是李白白发的一条:【FUCK YOU!】

右下连着回了两条:

蒋丞:【来】

蒋丞:【银基家园09栋 1107】

第11章:你丫肯定是故意的

李白白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半天,直到前方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他才抬头,手上用力把了下方向盘,稳住车行驶出正常的轨迹,幸亏从学校出来这一段路比较冷清,不然他是死的真心冤。

手机屏幕自动暗了,黑了。李白白把手机随手扔在手刹旁边,扶住方向盘专心开车,开车,专心开车,忍不住余光瞥一眼,开车开车……再瞥一眼。

以李白白的情商智商,他肯定不会现在大清早的就撒丫子往短信里的那个地址冲,况且这短信是昨晚的,说不定人家逾期不候了呢。

所以李白白努力地稳住了心神,不打电话,不回短信,若无其事地开到公司,开始一天的插科打诨。

中午孟林拉着李白白去和一个客户吃饭,喝得有点多,虽然没醉,但撑得难受,下午回到公司没法集中精力,就对着电脑发了一个下午的呆,稍稍清醒时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只有他屋里的灯还亮着,整层楼暗得彻底,关了灯直接坐电梯下到停车场,给蒋丞发短信:你喝什么?我带过去。

车开到中途,停在红绿灯前,蒋丞仍然没有回复,李白白还没完全醒过来,脑袋有点木,放下手机等绿灯。

到蒋丞短信上所说的地址,晚八点十五分。

小区蛮正规,进门要登记,车不能开进去,但附属的停车场只供住户使用,李白白在周遭找了一圈,把车停在路边,路过门口的华润又进去提了扎啤酒出来。

拎着扎啤进小区,这时候天已经很暗了,好容易找到9栋,上楼去看清门牌号敲门。

敲了一会没人应,拿出手机打电话,第一通,没人接,第二通,没人接,第三通,四十多秒,通了。

李白白反应有点迟钝:“……喂?”

蒋丞那边有些嘈杂,两三秒之后才有声音传来:“我刚下班,怎么了?”

李白白转头看了看火警报警器上的时间:“你们下班这么晚?八点四十了。”

蒋丞道:“今天有点事。”

李白白轻轻踢了脚地上放着的扎啤:“我在你家门口。”

蒋丞似乎没有任何疑问,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在看表:“我还有半小时回去。”

盯着地上的扎啤,想着要不要先喝,不喝吧,干等太无聊,喝吧,怕把持不住,李白白就这么等了四十来分钟。

身后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

蒋丞一手托着蒋承泽从电梯里出来,小屁孩趴在蒋丞肩膀上,很安静。

李白白惊奇地睁大眼睛,压低声音问道:“睡着了?”

蒋丞以无比正常的声音回答:“没,哭累了,你等了多久?”

李白白一点也不隐瞒道:“很久。”

小屁孩蹭着他老爸的肩章侧过头,看着李白白,果然眼睛红红的。

蒋丞按密码开门,李白白提起扎啤进去,挑眉道:“哟,还挺先进。”

屋里的情况不出意料,但也不在意料之中。墙壁贴着简单的浅色壁纸,茶几沙发电视空调一应俱全,垃圾桶里堆着几个泡面碗。

“不错啊,这你自己弄的?”

蒋丞蹲在沙发前给小孩脱鞋,没抬头回答道:“不是,租的精装。”

“我说呢。”李白白把扎啤放餐桌上“诶你是不是有病啊,买车不买房。”

“自己去换衣服。”蒋丞给小孩说了一句,回身道:“车是毕业前买的,当时用卡里的钱。”

李白白:“然后?”

蒋丞解开领口的扣子脱下警服,里面穿着一件短袖制服,他直接反手把制服揪起脱了,扔在沙发上,随意套了件黑色背心道:“毕业之后投了点钱,在一个新开的小公司里挂名,整天混着,不到一年,被老爷子揪回家,揍了一顿。”

李白白心道你爸可真够暴力的:“之后?你就屈服了?”

“没,还手了。”蒋丞的神情有点无奈“你能想到么?老爷子当时就掏枪了。”

李白白:“我擦——”

“他问我是不是就打算这么混下去,我说我现在挺好的,怎么叫混了?老爷子说——”

李白白自然而然地接道:“放屁!”

蒋丞好笑地点点头:“对,老爷子说你现在吃的喝的玩的嫖的用的都是老子的钱,蒋丞,你要真有本事,就别赖着老子的地蹭吃蹭喝。然后我就摔门走了,钱包摔在老爷子脚下,在外面晃荡了两天,工作是找到了,但不包住,包吃包住的工作又拉不下脸,前几天都是在公园或者办公室熬一夜,后来实在熬不住,半夜回家把车偷开出来,睡在车里。”

蒋丞道:“第一天晚上差点一氧化碳中毒,不敢关窗睡,发着烧上了几天班,最后连班都上不了,但又不想服输回去,差点熬成心肌炎。”

蒋承泽换了睡衣跑过来,蒋丞道:“去睡觉,自己把灯关了,记得刷牙。”

蒋承泽没说话,乖乖地坐在沙发边缘,小手撑在两侧。

蒋丞没理他,问李白白:“你晚饭吃了么?”

李白白:“没呢,你这有什么吃的?”

蒋丞走进厨房,橱柜上放着个大塑料袋,里面全是桶装方便面。

李白白总算理解汤锦年的感受了:“你怎么比我过得还寒碜?”

蒋丞打开冰箱看了看:“还有点菠菜和挂面,吃不吃?”

李白白果断点头道:“吃。”

蒋丞拿出电磁炉煮面,李白白从厨房往外看,蒋承泽小朋友还搁沙发上坐着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李白白往出走,顺口问了一句:“小孩刚才为什么哭了啊?”

蒋丞在他身后回答:“想他妈了。”

李白白坐到小孩身边安慰了一会,不顶用,小孩本来缓过来了,这会又有决堤的架势。

“哎你别哭啊。”李白白有点慌。

蒋承泽紧紧地抿着嘴,但又抑制不住哭意,两颊鼓鼓的,眼睛越发红,眼泪浅浅地在眼底聚集。

李白白顾不上了,冲到厨房扒着门问:“这怎么办啊这?”

蒋丞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侧身向客厅看了眼,呼了口气:“没办法,刚才在老爷子那儿断断续续哭了一个小时,待会就好了。”

李白白自己都快哭了:“别啊,我就看不得别人家的小孩哭。”

蒋丞是真没办法,小孩跟他平时还行,一旦到这种时候,就六亲不认了。

李白白苦思冥想了一会,上前翻蒋丞的口袋。

蒋丞:“小心锅!”

李白白把蒋丞的手机翻出来,解锁打开通讯录乱翻,一边道:“哪个是你前妻?”

蒋丞伸手调出号码,李白白拨了过去,等接通之后,递给小孩。

听筒里传来爽朗的美式女声:“Hello?”

蒋承泽本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到声音立马嘴一撇,抓着手机带着哭腔有些崩溃地喊了声:“mummy!”

“TimTim!”

“Mummy,i miss you——”

“OH,sweetie……”

剩下的李白白就听不懂了,耸耸肩踱到厨房,蒋丞背对着他,上身黑色背心,身材瘦削,但隐约能看到肌肉的轮廓,下身警服裤,穿着双蓝黑的拖鞋,李白白无声地张嘴呼了口气,心道定力还要加强。

蒋丞把玻璃锅盖盖上:“等三分钟,他好了?”

李白白:“没,哭得更厉害了。”

蒋丞往客厅看了看,不置可否。

李白白插兜随他看过去:“哭完就好了,我小时候也这样。”

蒋丞的眉微微一挑:“多小的时候?”

李白白道:“十三?还是十四的时候。”

蒋丞:“……希望他不要像你。”

李白白解释道:“我那不是想爸妈,是想我哥,一想起来就哭,我妈实在不行就把我带去和我哥见了一面,之后就好了。”

蒋丞:“哥哥在外地?”

李白白:“号子里。”

蒋丞:“……哪学的一口黑话。”

“耳濡目染。”

沉默。

李白白靠在厨房的瓷砖壁上:“你刚才的辛酸史还没说完,继续。”

蒋丞从橱柜下拿出两个碗:“说到哪了?”

李白白提醒道:“心肌炎。”

蒋丞:“嗯,在车里昏迷了,后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估计是我回车库的时候就被老爷子派人盯住了,醒来的时候在输液,后来老爷子亲自来了,揪着领子摔在地上,踹了几脚,问我不是可以靠自己吗,为什么现在像死狗一样躺在医院?”

李白白心里说:不是人啊不是人,但嘴上说:“啊。”

蒋丞掀开锅盖捞面:“出院后就直接体检入伍了。”

李白白感觉复杂得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你输了,就听他的了?”

蒋丞拿着双筷子捞面,背对着李白白,看不清表情:“不,从那之后才是真正断了,部队每个月有津贴,如果不是措施没做好,有了蒋承泽,我可能这辈子都不回去。”

李白白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沉重了点,他从小虽然知道老爸刻板严格,但有老妈和老哥护着,加上他是二子,自然要受宠一些,没经历过这些。但李明森被迫出柜,入狱的事他看在眼里,因为这事,七年刑期,老爷子前三年压根不曾理会过,那是什么感觉。

他想说点什么来宽慰一下,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白白试着缓解气氛:“你不是要说买房的问题么?怎么绕这么远?”

蒋丞似乎是笑了下,李白白背靠在墙上,看到他嘴角微微牵起,笑容帅气:“的确是绕远了,其实没那么多所以然。”

“进部队的时候他本来是想我当军官的,但我瞒着他进了特种队,退役之后工资一般,没钱买房,之前结婚的房子空着没住,搬到这里了。”

李白白道:“为什么不当军官?”

蒋丞道:“不为什么,逆反心理,当时就想着不靠他,自己杀出一条路来。”

李白白:“那现在算成功了呗。”

“算是吧。”一碗面被递过来进入视线,刚出锅的热气熏在脸上。

蒋丞一手端着一个碗,示意道:“拿筷子。”

他们从厨房出来时,客厅里正好传来蒋承泽奶声奶气带着些许未平复的抽噎的声音:“mua~bye-bye。”

蒋丞将碗放在餐桌上,李白白递给他一双筷子,余光瞥见蒋承泽穿着小号睡衣踢踏着拖鞋蹬蹬蹬地往卫生间跑,没过十几秒努力睁了睁眼睛跑过来,蒋丞道:“要吃?”

小孩扒着跟他车不多高的椅子胡乱点点头。

蒋丞把他抱到椅子上,回厨房拿了个小碗和叉子出来,给他盛了小半碗面和半个荷包蛋。

看到小孩两颊还有未干的泪渍,不时小声地打嗝,大概是哭得太猛没缓过气。

挂面味道不错,面稍稍有点泡软,荷包蛋成型,形状比较标准,菠菜有点发干,也还凑活。

李白白道:“你天天都回来这么晚?”

蒋丞道:“不一定,最近快到年底,案子比较多。”

李白白用手蹭了蹭鼻尖:“你们干特警的,一般都管什么啊?”

蒋丞若无其事道:“什么叫干特警的?”

李白白喷饭了:“操,小孩面前你还有没有正形儿了。”

蒋丞勾着嘴角笑了笑:“他听不懂。”

李白白看了眼小孩,蒋承泽左右看看他们俩,一副努力要听懂的样子。

李白白想了想,笑了,往椅子上一靠,手搭在桌边:“也对,我是干特警的。”

蒋丞一脸正色,回答刚才的问题:“什么都干,公安破了案,逮捕嫌疑人,配合抓捕。救人,防暴,巡查……还有上次你看到的,安全保卫。”

李白白:“就是保镖呗。”

蒋丞:“差不多。”

吃完饭蒋承泽小朋友坐在地毯上看《小鬼当家》,蒋丞把锅和碗收了扔在水池,让他去睡觉。

小孩乖乖地去洗脸刷牙,之后出来站在客厅和卧室的走道中间,抬头望着两个大人走来走去。

最终李白白先进了浴室,蒋丞随意对小孩道:“去睡觉。”

小孩犹豫一会,慢慢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蒋丞推开浴室门进去,李白白站在花洒下,浑身是水,细细的水流顺着头发滑落至下颔处滴下,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听到响动抬头看。

蒋丞还穿着警裤和背心,声音微微沙哑,问道:“怎么了?”

李白白带着喘息笑:“吃的有点多,大脑缺血。”

话未说完,蒋丞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将他推到墙上,低头深吻。

警裤被水打湿紧紧地贴着,李白白被压在墙上被动了一会,努力撑起身体,挪出手从蒋丞的腰间延伸到后背,颈部,他站直时与蒋丞的身高只差不到三公分,眼神对上,两人的动作都有刹那的停滞,随后更加激烈起来,浴室中回荡着沉闷不绝的喘息声。

除了不停的水声,浴室外安静得彻底,无声地进行,时隔许多年,微妙的默契依然存在,不腻而恰到好处。

约定俗成的一人一次,李白白休息不久准备反扑,被蒋丞一手挡下:“去外面,我不习惯。”

李白白喘了一会,点头,伸手扯下浴巾擦了把脸。

蒋丞关了花洒,照样一身湿漉漉的警裤出来,两人进了卧室正欲关门,一个小身影蹭着蒋丞的大腿挤进来。

李白白已经进了卧室,不经意一回头低咒一声:“我操……”

蒋丞:“……回你的卧室。”

蒋承泽眨眨眼,装作没听懂,扑在蒋丞身上,蹭啊蹭。

蒋丞俨然有望天的架势。

李白白简直……太气愤了,卧槽老子都不敢做的动作你丫玩得这么好!

蒋丞微微侧身,小孩顺势溜进来,直接扑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自个盖着,示意:我很乖,别赶我走。

李白白:“……”

你丫肯定是故意的吧!是吧!

第12章:有鬼

卧室中央有一张加宽的单人床,深蓝色条纹的床单和被套,如果可以的话,李白白实在很想忽略淹没在棉被和枕头里的那个小脑袋。

李白白庆幸自己出来时还拿了条浴巾,但不幸的是他拿浴巾是擦头发的,浴巾遵循自然规律垂落,挡住了前面,挡不住后面……后背。

他看了看床上躺尸的小孩,扭头看向门口蒋丞,微一挑眉,示意:怎么办?

蒋丞出声道:“蒋承泽,起来,回你自己的房间。”

小孩仍然紧紧闭着眼睛,抓着被子,能看出明显的紧张。

李白白有点不忍心,瞧了眼门外,意思我们去别的屋。

蒋丞无奈道:“不行,他爱乱动,肯定得掉下床,已经摔了几次了。”

蒋丞解释完又命令道:“起来。”

李白白身体略不正常的温度在一点点下降,他感觉自己再站下去就有当后妈的潜质了,于是把浴巾围在腰上,咳了一声:“要不我先回?”

蒋丞:“我送你。”

李白白点点头,虽然有点不甘心,还是抬脚往出走了,走了两步,停住。

……

浴巾本来在腰间松垮地搭着,此时出于外力作用,一下松落了,李白白还怔着,蒋丞略一皱眉,看向装睡的蒋承泽。

虽然坦诚相见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但骤然这么一裸,李白白还是有些不习惯,转身想作潇洒状一把把浴巾搂起来,搂起来,搂起来,搂、搂……

蒋承泽抓着浴巾的一角,抬头看他:“Don‘t。”

李白白:“?????”

小孩慢慢地说:“Don’t leave me alone。”

李白白:“……”

李白白严重怀疑蒋丞心理扭曲趁别人不在的时候虐待未成年儿童!

还没想出怎么回应,后背被盖上了另一条浴巾,李白白回头看,蒋丞冲他打了个手势,拿着手机去往客厅了。

李白白朝小孩耸耸肩,什么也没说,去浴室穿好衣服,出来后回到卧室,小孩不见了,蒋丞也不见了。

他奇怪地转了个身,看到蒋丞在客厅穿警服,扣警服领口的扣子:“要出去?”

蒋丞的警裤还湿着,他躬身在鞋柜前套上短靴:“临时出任务,你现在有事么?”

李白白皱皱眉:“没有。”

蒋丞道:“能不能帮我看着蒋承泽一晚上,我明早应该能回来。”

李白白靠在门厅看他,之前没注意,蒋丞穿靴子时腰间露出了一点黑色的短柄,目测是枪托,他点点头:“行吧……小孩呢?怎么不在卧室里?”

“在隔壁房间。”蒋丞拿了车钥匙一手打开门,动作顿了顿,侧身道“有事打给我。”

李白白还没来得及答应,门便关上了。

“……”李白白其实看着蒋丞刚才一身警服的样子,是有点心痒痒的,要不是怕耽误事儿,他肯定得把刚才没干完的事干完。

这操蛋……虽然心里没有太不爽,李白白在心里莫名其妙地想,敢情爷是赶着上门让你上的啊。

这么想着一转身,看到蒋承泽小朋友在卧室门后,推开一条缝儿看着他。

小孩还没门把手高,透过门缝看起来很懵懂,李白白走过去蹲下来和他对视:“……嘛呢?”

小孩的嘴微微张着,眉心浅浅皱起,一脸弄不懂的表情。

李白白看得好笑,推开门把小孩抱起来:“乖乖睡觉去。”

乍一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李白白有点愣,这屋的装修风格和蒋丞那屋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大床换成了小床,婴儿床。

不是李白白夸张,这除了尺寸稍微大点,真是和婴儿床没区别,小床周围是一圈儿护栏,还附带个小楼梯。

李白白叹为观止:“你爸对你真好嘿。”

他说着要把小孩放进去,小孩本来挺淡定的,一看他这架势,嘴微微嘟起来,很严肃,一手勾着李白白的脖子,一手撑在他的小床护栏上,死死抵着,声音低低地抗议:“NO!NO……”

“不想进去?”李白白试探着猜测“不行啊宝贝儿,你爸说让你在这儿睡的。”

小孩扭过头看他,嘴撇着,丑丑的。

李白白哄他:“为什么不想进去?害怕,不怕,我陪着你。”

小孩还是不妥协,李白白问他:“那你想怎么睡啊?”

小孩嘟着嘴不说话。

李白白:“我抱着你睡?”

“……”

“我和你一起?不行啊,你这床太袖珍了也。”

“……”

“去你爸那屋?”

小孩看看他,严肃地点点头。

李白白:“……”敢情还是在这儿惦记着呢。

把小孩抱到蒋丞的床上放下,李白白只穿着衬衫和长裤,一脚搁在床上,伸手关了灯迅速钻进被窝。

嗯,其实现下这副光景和李白白来时预想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抱着的人由老相好变成了他儿子。

蒋承泽小朋友往他怀里缩了缩,李白白虚虚揽着他,侧脸往枕头上压了压,深呼吸了几下,没闻到什么特殊的体香,大概是白天开着窗的缘故,枕头面上很冰,透着股冰冷空气的味道。

李白白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刚才这动作有点猥琐,在黑暗里讪讪了一会,闭上眼摒弃杂念睡了。

小孩刚睡的时候很乖,安静地缩在李白白的臂弯里,但睡着后就不安分起来,李白白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怀抱空了,伸手捞了捞,没捞着,也没在意,继续睡。

过了片刻,重重“咚”地一声,李白白惊醒,眯了眯眼,反应过来小孩怎么不见了,忙下床查看。

蒋承泽一身迷你版淡蓝色小熊花纹睡衣,平躺在床另一侧的地板上。

李白白连忙开了灯,跑过来,不敢动他,迭声低喊道:“宝贝,宝贝?”

喊了几声小孩都没反应,李白白有点慌,怕他是后脑着地伤着了,轻轻推了推,叫道:“蒋承泽……”

“蒋承泽!”

又喊了一声,小孩翻了个身,含糊地出声:“到。”

李白白:“……”

李白白小心地把蒋承泽抱上床,把他弄醒,小孩醒了之后不太高兴,滚来滚去地哼哼,李白白问他头疼不疼,晕不晕,小孩均是摇摇头,困得不行的模样。

李白白总算明白蒋丞为什么不让小孩在这屋睡,而且小孩自己的床周围还一排栏杆了……

确认小孩没摔伤,李白白才关了灯重新睡下,这次几乎手脚并用把小孩抱紧。

小孩这次却没那么容易睡着,李白白困顿地挨在枕头上,累得半死想尽快入眠,没看到小孩被他紧紧箍着时的眼神越来越清醒,奇怪地盯着窗户。

十几分钟过去,李白白睡不着又烦躁,动了动脑袋,眯着眼发现小孩睁着眼,随意地低声问道:“怎么还没睡着,看什么呢?”

蒋承泽在黑暗中的眼睛亮晶晶的,歪头望着窗外某处:“Somebody。”

李白白没听清,低低道:“什么?”

蒋承泽短胳膊一抬,指着窗户的位置:“Somebody ……there”

李白白还没反应过来,抬眼稍稍支起身体循着小孩指的方向看了眼,深色的窗帘拉着,月光透过窗帘隐隐映出玻璃窗的形状,什么都没有。

他重重地往枕头上一摔:“没事,快睡觉。”

小孩没出声,李白白阖着眼几秒,终于反应过来,皱起眉睁眼,蒋承泽小朋友仍然歪头看着窗外,神情异常认真。

李白白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朝窗台那儿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神经,忽然想起有传言说小孩有天眼,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心里有点发颤。

屋里很安静,外面不时有猛然的刹车声和犬吠传来,李白白艰难地吞咽一下,告诉自己别多想,犹豫地躺倒。

小孩还枕在李白白的手臂上,他克制住收回手臂的冲动,僵硬地动了动,两手虚抱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什么好看的,睡觉。”

这晚李白白睡得很沉,但因为是在恐惧和极度的僵硬中入睡,所以醒来时仍然累得要死,浑身关节酸痛。

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又是新的一天,昨晚的神神叨叨顿时烟消云散。

蒋承泽小朋友很自立地去刷牙洗脸换衣服,蒋丞没有回来,李白白洗漱完,眼看到了上班时间,他给蒋丞打了个电话,意外地听到了人工语音:“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怎么回事?李白白拧眉又打了几次,是一样的结果。

在蒋丞家等到九点半,仍旧没有任何消息,李白白问蒋承泽,平时蒋丞去上班时送他去哪里?

小孩说,爷爷家。

李白白又问,爷爷家在哪儿?小孩不知道。

李白白无奈,给蒋丞电话留言,又留了张条子,说你家小孩我先带走了,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载着蒋承泽小朋友先去公司,磨了半天光景,下午出去游荡。

小屁孩这种生物,初见觉得可爱,逗一逗心都要化了,再待得长了便开始觉得麻烦,崩溃。这种过程五六年前李白白带江小天时已经体会过一把,没想到今天重温了……唯一不同的是这小破孩比起江小天要矜持得多,不论去到哪儿都会被女孩搭讪,问的无非几个问题“小朋友,几岁啦”“孩子的妈妈呢?”“你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是混血儿吧?!”

李白白镇定地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不是。”除非蒋丞被绿了。

小孩遇到漂亮奔放的阿姨就脸红红地抱李白白的大腿,小脸挨着不住蹭。

后来李白白干脆给小孩买了顶牛仔帽,遮着脸。

带着小孩逛了一下午,李白白累瘫了,身心俱疲,毫不犹豫地开车去陈青宇家蹭饭。

陈青宇医院比较忙,没时间做饭,李明森偶尔会下厨但不经常有那个兴致,于是一人食堂,全家食堂。

医院的饭菜并不是那么难吃,但陈青宇对他们医院的饭信心不大,还是买了牛奶给小孩泡饼干。

对于李白白突然带个奶娃回家的事,李明森和陈青宇都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对小孩的来源持质疑态度。

“这真不是我的私生子。”吃完饭,李白白面对陈青宇的询问完全无言了“我从大学毕业就再没碰过女人了,要真有私生子也不该只有这么点大。”

“没说是你的。”三人倚在沙发上看球赛,陈青宇悠悠道“是怕你惹了什么不敢沾的桃花债。”

李白白:“我有那么不着调么。”

陈青宇以眼神回答他,你说呢?

李白白笑骂:“操。”

陈青宇:“朋友的孩子?”

李白白:“差不多。”

陈青宇句句戳中要点:“什么朋友?”

李白白:“我能选择不回答么?”

陈青宇道:“随便,上次你问我的问题呢?想明白了么?”

李明森侧过头:“什么问题?”

李白白忙道:“没什么。”

陈青宇笑了笑,没戳穿他。

李白白说:“我去看看小屁孩们。”忙不迭逃了。

江小天和蒋承泽在卧室里,李白白进屋前听见蒋承泽奶声奶气地叨叨了一大段,他还没见小孩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禁惊奇道:“行啊,你小子,英语学得这么好?”

江小天动作潇洒地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几下,电脑发出机械的女声:“So easy!”

这倒是个好办法,李白白想,我怎么没想到呢。

俩小孩坐在床上聊天,虽然有时候谷歌的翻译马屁不通,但蒋承泽基本能听懂,纯英文回答时,翻译软件也会自动翻译出来,方便快捷。

李白白又拨了几次蒋丞的号码,依然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

还没到家?李白白想蒋丞不会是英勇就义了吧,俩小孩睡着了,他独自驱车去了趟蒋丞的房子,敲门没人应,正欲离开时,电梯里出来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看见他敲过的那扇门,拦住李白白问道:“你姓李?”

李白白下意识点头,遂皱眉道:“你是?”

男人道:“孩子是你带着?”

李白白意识到他是指蒋承泽,迟疑一下,戒备道:“是,你是谁?”

男人道:“您一定认识蒋少,我是他父亲蒋老的部下,平时孩子早上就会被送到蒋老家里的,蒋老让我过来把孩子接过去。”

李白白:“这样啊,你有什么证据么?”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拿出手机调出录音,是蒋丞的声音:“李白白,你忙的话把蒋承泽交给我爸就可以。”

短短的一段录音,李白白听出确实是蒋丞的声音,但不能完全判断男人的身份,只能告诉他小孩我没带来,在我哥嫂家。”

男人不紧不慢道:“我和您一起去。”

李白白开车回家,男人开了一辆军牌吉普跟在后面,李白白还是不太放心,趁着红灯偷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李老爷子,问这人您认识么?

快到家时老爷子回电话:“那不是蒋老头的爪牙么,你小子怎么认识他的?”

“这事比较复杂,我回家再跟你解释。”李白白匆匆挂了电话,总算踏实下来,车停在楼下,李白白上楼抱孩子,蒋承泽和江小天已经睡熟,李白白放轻动作抱起蒋承泽,关上门,下楼把小孩交还回去。

自那天蒋丞出任务已经过去三天,之间杳无音讯。

这天下午李白白又闲得无聊拨电话,竟然拨通了!

李白白愣了几秒:“你回来了?”

蒋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嗯,刚回来。”

李白白一时无话可说:“那个,你们家小孩我给送到你爸那儿了。”

蒋丞道:“嗯,我知道,我在这。”

李白白:“你在你爸家?”

蒋丞还没说话,李白白听到电话那头的咆哮:“不可能,连我蒋家的子孙都留不住!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儿子!叫那个女人来!我们打官司!”

第13章:主角的内心在掀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李白白把这些至理名言在心里反反复复默念了几遍,没挂电话。

蒋丞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七八年前两人相处到最后他也是这种状态,很烦躁,一天一吵三天一架。

李白白觉得自己有点怀念,转念又唾弃自个,太欠虐!

蒋丞大概是忘了挂断通话,那头争执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手机可能是被捏在手里。

李白白扶着转椅椅背坐下,蹬了办公桌一脚,转椅撞在后面的墙上,停下。

刚没听清楚几个字,耳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李白白“操”了一声,忙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段距离,再看向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结束。

那天蒋承泽小朋友到底还是跟着他妈妈回美国了。

在那之前,蒋丞消失的几天的确是去执行任务,所以回来后警队里给了一天假期。

李白白陪着蒋丞去买手机。

“哎我看你那手机是刚换的吧,摔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啊。”李白白拔了车钥匙往商场里走。

蒋丞难得换了身休闲装,从越野车上下来:“顺手。”

李白白站在商场门口等他过来,俩人一起进去。

李白白一手绕着车钥匙,笑道:“你不觉得咱俩有病么?非得开两辆车来。”

蒋丞简明地给出答案:“不顺路。”

“……还真是,你早上干嘛去了?”

“送蒋承泽去机场。”

李白白脚步停了下:“小孩真走了啊?”

蒋丞反应很平淡:“嗯,走了。”

李白白转过身倒着走,看着他问:“你……不觉得舍不得啊?”

蒋丞眉心微微蹙了蹙:“还行。”

“切。”李白白嗤笑一声“你手机是昨天和你们家老爷子吵架时候摔的吧。”

蒋丞道:“你听到了?”

李白白“嗯”了声,指着自己的耳朵:“差点聋了,你也不提醒一下。”

蒋丞不置可否。

一进到手机卖场,立马有穿制服的销售人员围上来,发传单,热情地介绍指引,李白白翻了翻手上的传单:“都是新牌子,不靠谱儿,还是去专柜看。你昨儿吵赢了么?”

蒋丞漫不经心道:“怎么算赢?”

李白白想了想,摊手:“这个,还真没法说,小孩最后还是回美国了,算你赢。”

蒋丞勾着唇角笑了下:“自问自答有意思么?”

李白白:“比看着自个儿子认老美当爹有意思多了。”

蒋丞:“……”

蒋丞的面部表情从漫不经心回归漠然,李白白本意没想刺激人,但看着那张脸就不由自主地犯欠,他意识到这点,刻意缓了缓语气:“啊,那个,其实……”

蒋丞走到中央的柜台,低头审视玻璃展台里的手机,李白白觉得他不是在看手机,是准备用眼神冻死它们。

李白白侧身倚在柜台上,声音很低地开口:“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小孩毕竟是你亲生儿子,你舍不得就舍不得呗,别藏着掖着,闷坏了多不好。”

蒋丞没回应,屈指敲了敲玻璃台面,销售人员打开柜台为他拿出相应的那款手机。蒋丞手机活动来回翻看界面,李白白声音更低:“小孩肯定还回来的不是,你别这样啊,好歹你还有个亲生儿子呢,我想要还没有呢……”

蒋丞还是没说话,李白白刚准备继续弥补,蒋丞一手握拳放在唇边,低咳一声,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白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眼神不好所以凑近了看,才发现蒋丞的唇角抿得很紧,显然是压抑着笑意。

“操,你……”李白白给了他一拳“没事吓唬老子,闲的啊。”

蒋丞又咳了一声,放下手机,向营业员道谢让他收起,才转头向李白白道:“我发现,几年不见,你话怎么越来越多了。”

李白白没好气道:“才发现啊,我话一直多,只不过以前对你话少。”

蒋丞好笑道:“哦。”

李白白跟着他转去下一个柜台:“刚才你没生气吧?”

蒋丞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没有,只是在想你的话。”

李白白劝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小孩能跟他的新爸处好就行了,再说你现在后悔也没用啊。”

蒋丞平静道:“我没后悔,蒋承泽一定不能跟我。”

李白白随口问道:“为什么?”

蒋丞:“你也看到了,我会不定期失踪,上下班时间不固定,没法照顾他。”

李白白:“这个不算问题啊,不是还有你爸么?”

蒋丞的声线似乎冷了一些:“那就更不可能。”

李白白听出其中的意思,耸耸肩,没再问下去。

“买个诺基亚的吧,关键时候帮你挡子弹。”李白白让销售拿出一款黑色机身的。

销售人员大概是见惯顾客的这种调侃,笑了笑,介绍起这款手机的功能和特色。

蒋丞看了一会,道:“就这个吧。”

销售人员去拿新机,开发票,李白白和蒋丞在原地等着。

李白白道:“如果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离婚和小孩分开么?”

蒋丞拧眉沉思,而后开玩笑道:“如果重来,就不会有蒋承泽了。”

李白白不太相信:“不一定吧,如果没结婚没小孩,你家老爷子能放过你?”

蒋丞漫不经心:“现在也没放过。”

李白白顿住,忽然想起去蒋丞家之前,他发过的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蒋丞没有回复,是忘记了,没看到,还是刻意为之。

“……”李白白微微眯起眼打量蒋丞,舌尖无意识地舔了舔空缺的那个牙洞,他说“蒋丞,你没想过出柜,对吧。”

李白白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周围几道目光明显地投射过来。

李白白道:“我之前发的那条短信,你看过了吧,为什么不回复?”

蒋丞神情冷下些许,确切地说是漠然,漠不关己的样子,他说:“看到了,一直在想怎么回复你。”

李白白侧头看了看别处,而后道:“有什么可想的。”

“先生,请在这里付款。”

蒋丞静静地站了几秒,垂眸收敛情绪,拿出钱夹刷卡付款。

李白白在这时转身走出卖场。

蒋丞原本以为李白白会气得离开,所以当他一手捏着装手机的盒子从卖场出来时,眼神出现了一丝意外。

李白白两手插兜倚在他自己的车前,因为阳光刺眼,眉头紧皱着。

蒋丞走到车前,李白白忽然笑了。

是很无所谓,像整蛊了谁一样咧开嘴角无声地笑。

李白白屈指蹭了蹭鼻尖:“那什么,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问怎么我怎么突然话多了么?”

“是这样的,我以前话就多,但大学那会看上你的时候,为了耍帅当1,特地克制自个少跟你贫。但我发现现在跟你一块的时候,没这个顾虑的,所以我应该是对你没感觉了。”

“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我想了想,我也是不打算出柜的。”李白白说到一半,发现没话可说了,傻X兮兮的笑延迟了一秒,收起。

蒋丞:“说完了?”

李白白:“嗯哪,完了。”

蒋丞再没说什么,开车离开了,速度诡异地快。

李白白望着飞速离去的越野车,好一会,才起身回到自己的车里,发动车子,驶下停车场时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TO 蒋丞:

所以我觉得,咱俩还是当炮友吧。

第14章:两个男人

当晚李白白去了酒吧,他有一两个月没来过这地方,和郑双秋处的时候,俩人经常一块来场子里玩,李白白后来就不太喜欢郑双秋来这种地方了,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分歧很大,李白白不愿承认什么,就是心里不舒服,郑双秋要自由,不想他管太多。李白白就特么想不通,你都有我了,还特么想要什么呢?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酒吧,男男女女,混杂其中。

李白白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翻酒水单,一杯一杯地点,不管红的绿的紫的花的,统统一口闷。

调酒师郁闷了:“你不尊重我的作品。”

李白白还保持着大半的清醒,闻言把杯子拿离唇边,状若认真地打量一下,称赞道:“挺好看的。”

调酒师配合地道:“谢谢。”继而转身绕去吧台的另一侧调酒去了。

他再站下去,李白白也懒得应付,自从早上和蒋丞不欢而散之后,李白白就很烦躁,一口气堵在胸口,做什么都不得劲。

按理说他是应该松一口气的,出不出柜的问题纠结了这么些年,今天终于给自己一个答案。但现在的状态却像整个人泄了劲,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帅哥。”一个男生坐过来,开口就带着笑意。

李白白瞥了他一眼,美受一个。白体恤牛仔裤,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笑容好看而明朗。

李白白冲他点点头,沉默了几秒,没心思理会,但又不想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把面前没动过的一杯酒推向男生,一脚迈下高脚椅准备离开。

“哎。”男生喊他“酒请我的?谢谢你,别走啊。”

李白白道:“有事?”

男生笑了笑:“我没想打扰你,你继续吧。”说完他往旁边的椅子挪了过去。

李白白莫名其妙地看他,而后道:“下来,请你喝酒。”

两人在舞池旁的沙发上坐下,李白白的神情还算温和,问他:“喝什么?”

男生礼貌地回答:“我随便,果酒就可以。”

李白白无语地看他,然后点了杯果酒又要了一大杯冰啤,男生听他点的果酒名字,插嘴道:“那个不好喝。”

李白白拿着酒水单:“你自己选?”

男生又忙摆手:“不不不,我随意。”

李白白:“……”他另外点了一杯,男生总算没有再提出异议,服务生离开去拿酒,李白白倚在沙发靠背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个男生。

他很帅气,脸庞干净而立体,应该是大学生或是刚毕业没几年,反应有点,小羞涩,第一次来酒吧?不会吧。男生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哪怕是自己这个陌生人,既然是第一次来,为什么不和同学一起来?怕尴尬又为什么要来搭讪自己?

男生有点局促不安,被李白白这么打量着,放在玻璃桌上的两只白净的手轻轻地互相敲打。

李白白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劣,像个大流氓。

“咳。”李白白为了让自己显得很亲和,也倾身双肘支在桌上,服务生端着他们点的酒过来,男生的那杯果酒是橙色的,李白白抿了口冰啤,看着他喝,然后问:“好喝么?”

男生冲他点点头,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下意识尴尬地笑,同时舌头舔了下唇角的位置,终于恢复了有点本身的气质,李白白漫无边际地想,男生心里肯定懊恼于自己的表现,骂着操蛋。

李白白:“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说:“吴凯。”

李白白笑:“我能不说我的名字么?”

吴凯在谈话中稍稍轻松了些,问道:“为什么?怕影响名誉。”

李白白皱了下眉:“不是。”

李白白沾着冰啤在玻璃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抬了抬下巴:“这个。”

吴凯不禁笑了:“挺,挺不错的名字。”

李白白笑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和吴凯聊天的感觉很舒服,他是不具有攻击性的,李白白流氓地给他擦了下嘴角,从他的反应辨别出这小子是GAY。怪不得。在普通酒吧,一个GAY找上了另一个GAY,李白白不禁想,难道他身上的同类气息就这么明显?

李白白从谈话中得知吴凯是城北一所大学的学生,他特地来到城南,估计是怕遇上同学。

李白白:“你还没出柜?”

吴凯愣了下,答道:“嗯。”

李白白灌下几口酒,很不道德地以前辈地姿态告诉他:“那就别出了,太麻烦。”

吴凯正处在刚明白自己的性向的迷茫期,遇到李白白这样一位前辈,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自己的观点,和李白白讨论。

李白白说话时就不经意带出了关于蒋丞的事,他没说名字,笼统地说给吴凯听。

吴凯对这段感情的看法是:“我觉得,感觉这种事,有时候过了就是过了,没了就是没了。你自己说的,刚开始喜欢那个人的时候,很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但现在却一点也不在意了,这就证明你其实对他已经没感觉了,只是执念。”

李白白想了想,但之前喝得太多,酒劲上来,脑袋晕晕乎乎的,神情却还是深沉的样子。

李白白说:“你说得对。”

吴凯又给李白白讲他暗恋的人,是一个同学的哥哥,比他大几岁,在大公司工作,大概是异性恋。

到最后两人都喝了不少,李白白本来麻木的头脑和心情渐渐难受起来,仰头靠在沙发上,不愿说话,晕得厉害,一阵浮浮沉沉中,思绪回到五年前,蒋丞结婚的时候,他的婚礼典礼……

脑海里的画面并不清楚,李白白只是觉得难受,说不出的感觉。

昏沉中,一道男声传来:“怎么了,想吐么,要不要抽根烟?”

李白白睁开眼,是吴凯,他支起身体整了整衣服,微微低着头,伸手接过吴凯递来的烟,吴凯要凑近给他点烟,李白白避开了,手指勾了勾,打火机被扔过来,打火,点上。

烟雾缭绕,一根烟烧完,酒稍稍醒了一些,李白白摁了摁太阳穴,扶着玻璃桌站起来,定了定身,猛地一手揪起对面吴凯的领子,一拳将他狠狠打倒在地,直接摔出包厢。

吴凯给李白白的烟中卷的是大麻,李白白感觉出来的那一瞬间,真是操蛋到了极点,刚恢复的心情瞬间跌落至谷底。

吴凯重重侧摔在地上,周围的人群一阵低呼,李白白揪起他的领子,又是一拳,吴凯双手保护性地抱着头,脸掩在胳膊下,看不清晰。

有人过来拉架,有人在尖叫,有人的报警。李白白被拉得退后,仍不解气,几脚狠狠地踹过去,大声骂着。

吴凯痛苦地侧躺在地上,蜷缩起身体。

“好了,好了。”李白白被拉得远离吴凯,拉架的两个是给酒吧看场的,将李白白拉出人群包围圈,便去疏散人群了,但李白白仍然被箍着两肩往出拖。

李白白被迫被拖着走,一直被拖出酒吧,到外面的巷子,李白白从开始的暴怒到后来的纳闷,莫名其妙。

纳闷着纳闷着就忍不住笑了,箍着他的那人听他笑了,就松开手。

这个巷子连通酒吧的后门,不远处啤酒箱子堆得很高,拉货的推车放在一旁。

外面已经是深夜了,隔绝了喧嚣,是一种奇特的寂静。

李白白几步走下台阶,一屁股坐在最后一节台阶上,翻了翻裤子口袋,又像掏上衣口袋,动作顿住,外套还扔在酒吧的包厢里。

他这才转头向后面那位仁兄道:“有烟么?”

男人走下来,拿出烟盒打开递过来,李白白抽出一支,接过打火机点燃,把打火机还给男人。

男人自己也拿了根烟,收起烟盒,打火。

李白白闷头抽了大半支烟,才觉出尴尬,侧首道:“谢了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我拉出来。”

男人笑了几声:“不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扯着扯着觉得你腰挺软的,一个没留神扯过头了。”

“……”李白白眯了眯眼,看清男人的长相,文质彬彬的,西装裤白衬衣,衬衣下摆放在外面,一种别样的帅气。

“你也是吧,我看出来了,我是稽白。”男人说。

李白白:“也是什么?”

稽白笑了笑,说了一个字:“双。”

李白白登时就郁闷了:“谁啊,我不是。”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我对女人没兴趣。”

稽白有些意外:“是么。”

稽白也坐了下来:“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李白白:“不想说,膈应,老子刚刚被欺骗了一回感情,没兴趣和你搞。”

稽白听到这话没太大反应:“我也没想和你搞,单纯拉架。”

李白白瞥他:“你是这儿的老板?出多少钱让我封口?”

“我不是。”稽白笑道“我是这儿老板的朋友,什么封口?”

“没什么。”李白白扯着嘴角笑“朋友?”

稽白:“纯革命友谊。”

“哦。”李白白笑着应了声,不知道听进去没。

两人沉默了一会。

李白白突然问:“你结婚了么?”

稽白道:“没有,你结了?”

“没。”李白白问“既然你对女的能行,为什么不结婚?”

稽白坦然道:“没车,没房。”

李白白转头,在黑暗中打量他,稽白笑得很随意,李白白看出来了,这丫是纯玩儿的。

说白了就是只玩一玩,419,找一夜情的浪荡子。

他们在巷子中一直坐到烟烧完,李白白摁灭了烟,两指拈着烟头又待了一会,才起身往回走。

“走吧。”

深夜,酒吧里的客人少了些许,李白白他们一进去,便有服务生走过来礼貌地道:“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李白白半开玩笑:“怎么着,你们还打算杀人灭口啊。”

服务生忙说不是,请他到一个包厢。

稽白跟他一起进了包厢,豪华大包,里面只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是鼻青脸肿的吴凯。

吴凯缩着肩膀坐在那里,时不时咳嗽一声,神情疲惫萎靡,框架眼镜估计是在被李白白暴揍的过程中打掉的。

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走上前来,伸出手握:“敢问这位先生贵姓?”

李白白面无表情地烂梗:“免费姓李。”

花衬衫道:“李先生,我们在这小子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我知道这些东西就是让您发怒的原因,现在人就在这儿,任您处置,还望李先生出了我这儿的大门,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说着递上几张红票子,李白白接过,看到茶几上的几包烟,烟全被倒出来碾碎,烟叶撒了一桌。

李白白走到吴凯面前,忍了忍,什么话都没说。

他转身朝花衬衫道:“行了别打了,这人我带走。”

花衬衫眉头皱了皱,不悦:“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李白白报上自己的大名:“听过没,没听过没关系,自个上网查。”

说完他便带着吴凯走了。

出了酒吧,稽白追上来道:“原来你叫李白白,怪不得不告诉我,其实这名字挺好的,不用害羞。”

李白白黑线:“你误会了。”他转身把刚才得来的票子递给一直没说话的吴凯。

“行了,我不想说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对我是什么企图,单纯找买主还是想迷奸我,总之你够能下本的,那一根值不老少钱呢吧,钱拿着,老子以后不想再见到你,滚。”

吴凯接过钱,走了。

稽白:“你怎么回?我送你。”

李白白:“不用,我开车来的。”

稽白马上道:“那正好,送我回家吧。”

李白白:“……操你,滚!”

最终李白白还是没开车,他喝太多酒,容易出事,稽白开车送他回的家,然后放下车自个回自个家了。

李白白衣服都没换,在卫生间吐了会,一身的酒味摔在床上,躺了一会,翻起来,拿出手机看短信。

和蒋丞的聊天记录里,最新的一条还是自己发的那条当炮友的。

吴凯的话不算数了,李二白又迷茫了,脑袋里像过山车,轰隆隆过去,轰隆隆回来,他懒得再想。

蒋丞是气疯了么……

还是默认了,算默认了吧,当炮友就炮友吧,先这么混着。

终于确定了今后的战略路线,李白白呼了口气,重新躺下。

白天算是闹崩了,蒋丞那种性格,啧,要怎么才能重新搭上话呢?

第15章:斗牛

既然确定了战略路线,李白白很快打算实施。第二天睡到中午去公司,待了一下午,掐着时间下午五点出发,六点多到了距离很远的特警大队。

他把车停好,下车找了个离门口不算太近的地方站着,玩手机,一边等蒋丞下班。

李白白是打算没脸没皮地贴上去的,想略过炮友事件再恢复成之前的关系状态。

算计好后,李白白心安理得地等在门口,玩玩看看,等了许久,天色渐黑。

李白白一抬眼看到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竟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周围的车辆来来往往,街边的店铺的招牌上也亮起了灯。

这么晚了,还没下班?李白白收起手机,走向特警大队门口。

难得的是,这次他靠近没有狗叫声,李白白试探地敲了敲铁门,里面才有犬吠骤然响起,由远而近,十分尖利。

没过一会,一个穿迷彩服的士兵匆匆跑至门前,两腮鼓着,明显是饭吃了一半跑过来的。

“你有事吗?找谁?”

李白白道:“我找蒋丞。”

士兵看了看他,想起来了:“是你啊,队长已经走了。”

“走了?”李白白错愕,不会是自己错过了吧“他什么时候走的?”

士兵想了想说:“五点半,快六点的时候吧。”

得,压根是没碰上。这人真是,平时一次比一次回得晚,今天倒是早退了。

李白白有些懊恼,又问:“他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士兵道:“队长带着他手下的人出去玩儿了,应该在市中心那块。”

得到答案,李白白道了谢,回到自己的车上,脑袋里全是四个字“出去玩了出去玩了出去玩了出去玩了……”

操,李白白郁闷地看着后视镜倒车:

——竟然还是带着一帮人出去的。蒋丞,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李白白没有给蒋丞打电话,他开着车到市中心,找了个购物广场把车停了,步行去附近的几个夜店搜索。

他把手机拿在手上,没决定要不要打电话。几个夜店看过,均是没有一大帮肌肉结实的大兵出现。

李白白其实来的路上也没希望能找到蒋丞他们,但人已经站在繁华的街市中,突然有点迷茫。

定定地原地站了一会,李白白觉出饿了,看看周围,随着人潮走进附近的大厦。指示牌里的路标表明,大厦地下一层是超市,一至五层是卖首饰衣服电子产品之类,六七八层是电玩城和火锅咖啡厅电影院。

李白白下到地下一层,本来准备买点吃的,才下去就被结账大军的壮观队伍吓退,只得一层一层地顺着手扶电梯上楼吃火锅。

手扶电梯上也是人挤人,电梯缓缓向上时,能看到一些时装铺,年轻的情侣在挑选衣服,亲昵地为对方整理衣领;或者一家人老老少少一起逛商场;还有很少的穿着时尚的两个男生手握着手……

李白白跟随人群坐电梯到五楼时,突然听到欢呼和喝彩声,电玩城就在楼上,劲爆的音乐隐隐传来。

他循声望过去,随着电梯缓慢向上,离得五六米远的地方,有一排篮球机,人群喧嚷的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李白白从电梯上下来,眯了眯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然后默默唾弃自己:李白白,你真是想多了,他们说出去玩,原来是真的出来玩……

篮球机前起哄的七八人,身高齐刷刷都在一米八以上,肤色略黑,脊背挺直。

蒋丞在一台篮球机前投篮,黑背心外套着件开襟长袖白衬衫,衬衫大敞,随着他投篮的动作隐隐露出腰间的皮肤。

李白白绕过围观人群站在侧面,蒋丞带来的人在前面挑衅地喊:

“头儿,干死他!”

李白白望着蒋丞的侧影,面无表情地默默腹诽:干死你。

因为是傍晚,六台篮球机前都有玩家,这时候还是各自玩各自的,偶尔有两三台节奏重合了,便开始无声地较量。

蒋丞投篮的动作不是特别快,但准头很好,李白白注意到他隔壁那台机子前的男生一直不断拿眼神瞟蒋丞这边,手里的动作有时稳,有时慌,比赛的意味很足。

蒋丞基本没什么表情,李白白看了一会,走开。

他在附近的柜台中换了一百块的游戏币,他眯眼瞧了下蒋丞那台机子剩下的游戏时间,还有一分半钟,其余五台投篮机都被占着,又等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有人结束游戏离开了,李白白悄然从人群中挤进去,投币,手握成拳捶了下开始的按钮,很挑衅地瞧了蒋丞一眼,面前的投篮机响了一声,游戏开始,挡板撤去,篮球滑落下来。

那头果然有人注意到李白白的挑衅,蒋丞的游戏时间结束,有个大男生忙投了两个币:“头儿,快快,那小子下战书了!”

李白白莫名心跳得有些快,他迅速抓球手腕微微用力抛出,余光看到蒋丞正看着他。

操,看什么看,没见过倒贴的啊!

幸好蒋丞没再继续看,很快开始新的一轮,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动作利落,衬衫袖口随着动作滑至手肘处,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

李白白暗自咽了咽口水,加快手下的速度。

简单的第一轮很快过去,两人都轻松过关。

第二轮,时间减少,需要通关的积分变多,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围观的人群聚拢,开始注意到了这一角的对决。

第三轮,篮筐开始左右移动,李白白头几个失了准头,便更加集中精神,个个击中。

蒋丞那边几个大个子看得着急,在一旁帮他们队长扒拉掉落的篮球。

我操,不带这样儿的,作弊啊。

蒋丞倒是很稳,接过自个队员递过的球,一手轻松扣进,一边抬腿踹那几个帮他作弊的。大个子们被他踹走,大笑着喊加油。

第三轮险险通过,李白白一看到第四轮需要的通关积分,头立刻大了,他平时不怎么运动,现在手臂手腕都酸得不行,动作几乎机械,投着投着就失了节奏,正想着,手里不知哪里劲没用对,出手的篮球倏地飞了出去。

耳边响起小小的嘘声,李白白手里顿了下,停了,两手撑在机子上侧首看蒋丞投篮。

蒋丞余光看到他,也停下来。

最后一轮时间很短,所以在他们俩停下后几秒,两边的游戏几乎同时结束。

GAME OVER!

游戏票哗哗地出,蒋丞接过队员递过的水,拧开微微仰起下巴灌,拿走搭在栏杆上的制服,站在一旁看。几个大个子其中的一个直接抬腿踩在投篮机上,勾着后面那排铁网翻身跃下去,人群一片惊呼,没几秒,那人又带着刚才李白白扔过界的篮球原路返回,帅气地咧嘴一笑。

特警队的小伙迅速攻占了六台投篮机,李白白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蒋丞看似在观望他的队员自相残杀,没有丝毫表示。

你倒是动一动啊,李白白保证只要蒋丞动一下,他立马能做出反应。

但现在……

李白白抑郁了。口袋里还有一堆游戏币,李白白转头看了看,小朋友在拿着锤子打地鼠,小青年儿在练拳击,有人在斗地主,还有个美女在跳劲舞。

跳舞机这东西李白白起码有两三年没动过了,他瞧瞧蒋丞,又看看美女,果断走过去投币。

美女冲他暧昧地笑笑,点歌,李白白一开始动作有点生涩,后来逐渐找回感觉,稍微有点小得瑟。

人就是不能得瑟,一得瑟就得遭报应,李白白干脆得瑟地失足了,脚在跳舞机上一滑,整个人朝前扑。

“哎——”

“小心!”

这两声没有一个是李白白自个的声音,他唯一想的就是,完了,人丢大了。

幸好,人只丢了一半,摔到半路被人扶住了。

架住他的是喊前面那一声的,他抓住李白白的手臂,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跌,李白白还没见着他的脸,首先看着了和蒋丞一模一样的警靴。

后面那声儿是旁边那美女的,李白白扶着台子站稳,朝她尴尬地笑笑,继而抬头。

扶住他的这人应该是蒋丞的队员,这人笑:“哥们儿,行啊,文武双全。”

李白白也冲他笑笑,根本不敢看后面,一个队员过来了,大部队估计也正在迁徙中。

怎么办?李白白咬了咬牙,他现在各处肌肉酸痛浑身是汗,刚才那一下又狼狈到了极点,他走下跳舞机,拉开休闲服的拉链,两手扯着T恤的领子抖了抖,细微的凉风,几乎感觉不到。

这个动作让他无法避免地用余光看到了正走过来的蒋丞。

李白白直起腰,脖子朝后仰了仰,转身正正迎着蒋丞走过去。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在看哪儿,长时间不健身导致体虚流下的汗顺着眼睛滴下,汗液进入眼睛,很疼,但他努力睁了睁,在与蒋丞擦肩而过的时候,猛地握住他的手。

李白白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刹那停了一秒。

他紧紧地握着蒋丞的手,蒋丞的手大概因为刚才拿过冰镇的饮料,很凉。

蒋丞停下了,应该说,在李白白抓住他的手的时候,整个人无声地静止了。

但很快,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蒋丞侧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李白白从没觉得自己能这么……这么过,他扯扯嘴角,说:“我渴了。”

蒋丞的眼神里突然不知出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放开他的手去柜台买水,两人牵着手的时间不超过五秒,还是有些队员注意到了异常,奇怪地看着他。

李白白不自在地捋了把头发,蒋丞拿着水过来,起手扔给他,李白白接过,匆忙拧开盖子,一边说“老子快渴死了。”一边仰头往下灌。

“衣服。”

“嗯?”李白白刚要问怎么了,然后便发现,自己灌水灌得太着急,冰红茶顺着唇角流到衣服上,衣服纯粹没法看了。

“操。”李白白甩了把手上的水,脱了外套提着,一边啪啪地扫领子上的一串水珠。

蒋丞把他的制服扔给他:“反着穿。”

制服上有“POLICE”的标志,不能在公共场合这么明目张胆,李白白把衣服反着穿上,自己的外套搭在胳膊上。

其他队员已经开始玩儿别的游戏机了,蒋丞说:“走吧。”

两人就这么走到整个六层的另一头,周围全是手工坊和卖工艺品的小店,李白白也不知道蒋丞是怎么绕的,总之不一会,俩人就到了前面是洗手间的一个巷道。

李白白过去洗掉手上黏黏的果汁和冰红茶瓶子上的,又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蒋丞看到他洗完,转身准备回去。

李白白快走几步拉住他的手:“等等!”

“不是说好……说好……”

李白白前几个字说得特强势特铿锵有力,然后觉出不对劲儿,气势顿时就萎了,暗骂自己,不是来之前想好不提这茬的么?

还没再心里骂完自己,李白白感觉腰上被人一揽,顷刻间,两人吻在一起。

第16章:美丽的大叔

耳边的喧嚣似乎很近,又像是很远,有小女孩奶声奶气叫妈妈帮她做手工的声音。

李白白很享受这种感觉,胸口喷薄欲出的情绪一直被一层薄膜挡住,此时无声无息地破开,溢满整个胸腔。

蒋丞靠在画满涂鸦的墙上,身后是一个手工店,李白白仰起下巴,一手扶着他的侧脸,动情地深吻。

仅仅两三厘米的身高优势在这时体现出来,蒋丞只需微微低头,主次立分。两人吻了片刻,小女孩踢踏着鞋子喊着:“妈妈,妈妈……”

粉红的小身影从他们身后飞奔到洗手台,将做陶艺的满手泥泞洗掉。

唇不经意地分开,两人都侧首看着小女孩,都有点喘,直到她妈妈追过来,从二人身后经过,没有注意到他们。

李白白退后一步,抬手蹭了蹭鼻尖,扯起一边唇角笑,目光炯炯地看着蒋丞。

蒋丞随意地靠在墙上,看到他的笑容问:“笑什么?”

李白白笑容扩大,抑制不住的,禁不住低头一手握拳咳了下,这么一低头,却正好看到他先前一着急抓住蒋丞的手还没松开,现在被蒋丞反握着,五指扣进去。

蒋丞的手比刚才温暖很多,握着他的手抬起晃了晃,没什么表情:“你刚才说什么?”

李白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蒋丞语调平淡地提醒他:“不是说好……什么?”

“……”李白白装傻“不是说好……对了,你不是还欠我一次么?”

蒋丞失笑,侧首看了看在洗手台的母女,妈妈帮小女孩洗手,小女孩调皮地笑着,抽出手甩了妈妈一身的水。

蒋丞仍握着李白白的手,遂低头两人凑在一起接了个吻。

他们回到电玩区的时候,几个大个子正满场找队长,见到他们俩一起回来,有点奇怪。

李白白解释道:“我和他是大学同学。”

几个高高黑黑的大个子惊讶:“队长,你原来还上过大学!”

蒋丞一脚踹出去,李白白大笑。

一队人重新开始玩,他们其中的大多数对射击类电玩不感兴趣,按他们的话就是平时练枪都快练吐了,也有几个例外的,拿枪耍帅给女生看,不亦乐乎。

李白白发现一个有游戏手柄的小黑屋,仅供两人进去,他先抬腿坐进去,撩开黑色塑料布帘朝蒋丞勾手指。

蒋丞俯身往里看了看,一脸黑线。

较为封闭的空间里,屏幕上开始角色扮演游戏,李白白投了币进去,选择开始,屏幕上四人小组开始艰难的打怪旅程,震耳欲聋的机关枪声和变异怪兽的哀嚎声下,渐渐响起暧昧的喘息,屏幕的光在小屋的墙上打出一对投影。

十分钟后,游戏结束,没做到多深,两人各自整理了衣领出去,陪一群大男孩占领推箱子游戏机,玩到将近九点,一伙人上楼吃火锅。

特警队员们饭量很大,但吃菜完全不挑,酒也是最便宜的啤酒,一开始就要了四五扎摆了一地。

李白白被这种气氛煽动地也想胡吃海塞,但无奈处在三张这个敏感的年龄段,控制着自己,只涮大白菜。

吃得差不多后,大家出了大厦,三三两两地合伙打车回家,有几个已经醉得不行,蒋丞也喝了不少,但还没醉,陪李白白去停车场取完车后,站在车门前,朝他说了句:“我走了。”,便去送几个手下回去。

李白白因为要开车,只喝了一小杯,和蒋丞道别后心情愉悦地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这时街上的车流已经稀疏很多,因为仍然在市中心,车速不能快,李白白一手把着方向盘,几根手指轮换着在方向盘上轻敲,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霓虹灯闪烁,附近大楼外壁上的大幕在播放广告,各种声音交叉错杂混在一起,李白白漫不经心地开着车往前行驶,不经意一抬眼,在不远处大厦的外层长条巨大的广告位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庞。

“我,操……”李白白抬头盯着那个男装广告看了许久,前方正好是红灯,他缓缓刹住车,拿出手机拨电话。

“喂?”

“喂个屁。”

“白白,哥哥好想你。”

“想个屁。”

“操你今儿个吃火药了啊。”

李白白耳边支着手机,又回头往那广告上看了一眼:“汤锦年你特么什么时候改混广告圈儿了!”

“呵呵呵呵……”

“……”

“呵呵呵呵呵呵……”

“……”

汤锦年语调轻松地在电话那头说:“你搁哪儿看见的啊,肯定是和我长重了呗,哥改天去瞧瞧。”

李白白面无表情:“装,你再装,那上面有你丫的大名呢。”

汤锦年那边停了一会,换了个口气道:“哎,这事儿吧……”

李白白看了眼红灯,慢条斯理道:“慢慢说,好好说,自个捋捋清楚,我听着呢。”

“……你哪儿呢?哥也睡不着,去找你。”

李白白给他说了地方,往前开了一段,转道原路返回停车场。

两人约在附近的茶座见面,李白白点了杯浓茶坐了一会,远远地看到人过来了。

汤锦年穿着款藏蓝的双排扣短风衣,休闲裤走过来,打眼一看,着实亮眼,李白白突然觉得汤锦年这么多年可能真白瞎了,要是当个模特绝对不亏。

汤锦年要了杯拿铁坐下来,直接坐在了李白白旁边的竹藤椅上,他们这是四人座,玻璃茶几的四面四把椅子,李白白倚在椅子上拿脚踹他:“滚对面去。”

汤锦年不理会,凑近李白白闻了闻:“一身的火锅味儿,跟我第二摊?”

李白白揪起领子嗅了嗅,确实有点,于是脱了外套搭在扶手上:“不喝了,待会开车回去。”

汤锦年道:“别脱衣服,冷。”

李白白喝了口茶,悠悠道:“爷不怕冷。”

汤锦年瞥他:“什么事这么欢腾。“

李白白又踹他一脚:“说你的事,别扯我。”

服务生端着托盘把汤锦年的拿铁送过来,两人静静目送着服务生回到柜台打瞌睡,才重新开启话题。

其实这事儿比较简单,前几年微博刚兴起的时候,汤锦年的饭店生意不错,感情又经历空窗,寂寞地没事干了就开了个微博,有事没事发个照片上去,慢慢有了一票每条必定留言的忠实粉,后来粉丝数蹭蹭上涨,又有了小小小小的知名度,便有广告找了上来。

汤锦年说:“我看人家热情难却,我直接拒绝也不太好,素昧平生的,多不好意思,是不是。”

李白白道:“嗯。”

汤锦年:“对吧,所以我就一直没给出明确答复,这么拖着吧,一来二去,人家都要上市了,来找我确认,我一看都到这关口了,再翻脸就太不是人了,于是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李白白点点头:“嗯。”

汤锦年道:“所以我就是帮人家一个忙,没什么大不了的,嗯?”

李白白:“嗯。”

汤锦年两手捂着玻璃杯,抬头:“光知道嗯,你是猪啊。”

李白白不知道在低头看什么,敷衍地点头:“嗯嗯。”

汤锦年怒了,踹过去:“干屁呢!嗯嗯嗯,嗯个毛毛!”

李白白指指手机:“我听着呢,找你的微博,怎么找不到啊。”

汤锦年凑过去:“我看你输的。”

他皱眉看了一会:“用户名不对。”

李白白:“怎么不对,我就输入的汤锦年,你丫改名了啊。”

汤锦年作势抢过手机:“我给你找。”

李白白打开他的手,不耐烦道:“滚,你说,我输。”

汤锦年沉默。

李白白:“说啊。”

汤锦年继续沉默。

李白白跟着他一起沉默。

汤锦年默默把李白白的手机拿过来,李白白松手给他,倾身凑过去看。

只见汤锦年按亮屏幕,淡定地输入了五个字——“美丽的大叔”。

李白白一动不动,已然石化。

三分钟后,李白白手指嗖嗖飞速滑动着界面,一边啧啧叹道:“骚包。”“真骚包。”“太骚包。”“太特么骚包。”

汤锦年更加蛋定地喝着咖啡:“你就没别的词儿了么?”

李白白头也不抬:“比如?”

汤锦年打比方:“帅气啊英俊啊什么的。”

李白白:“这都不足以形容你的骚包。”

汤锦年:“……”

十几页微博翻过去,每隔上几条就是汤锦年的照片,有的是距离很近的自拍,有的明显是别人给拍的远景。

李白白问:“这些都是谁给你拍的?”

汤锦年:“保安啊,大堂姐姐啊,我的主管什么的。”

李白白真不知道拍照片的时候,他的那些员工们是怀着看到何种心情拍下了如此忧郁文艺的老总。

这些照片其实真的很帅,李白白和他打趣惯了,见过他的猥琐邋遢小女人心,都快忘了这娃也是富爹和美妈结合的产物。

李白白随意问道:“你这事儿还有谁知道么?”

汤锦年:“没有。”

李白白嘎嘎笑,意味明显。

汤锦年反应过来,猛地扯起李白白的领子,露出他脖颈上的红痕:“你丫要是敢走漏风声,我就把你扒了游街。”

李白白笑得不行,等缓过来,拍开他的手,掸掸衣领,无比自然道:“别动手动脚的,爷现在是有老婆的人。”

第17章: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汤锦年:“什么玩意儿?”

李白白摆出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欠扁笑脸,悠哉地从茶几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汤锦年失笑,翘起腿往后靠:“你老婆够热情的啊,那都是他嘬出来的?”

李白白整了整衣领,遮住被汤锦年扒下来的那部分,笑而不语。

汤锦年“啧”了一声:“膈应。”

李白白笑着踹他:“妈蛋看那广告里你那副傻样才膈应呢。”

汤锦年躲了一下,笑了笑,遂问道:“还和姓蒋的在一起?”

李白白:“嗯,怎么了?”

汤锦年坐直道:“没怎么,我就问问。”

李白白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说:“继续。”

汤锦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李白白道:“说说汤公子一夜成名背后的故事。”

汤锦年:“没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白白惊诧:“这就完了?”

汤锦年肯定地点头。

李白白叫苦道:“别介啊,老子还专门要的浓茶,这一杯下去一晚上别想合眼了,你就这么说完了,还有七八个小时我去哪儿打发啊。”

汤锦年温柔地微笑:“哥陪你。”

李白白:“……我怕。”

俩人又聊了聊最近的事,汤锦年说最近市场不景气,问李白白的公司怎么样了,李白白纯粹一问三不知,汤锦年大跌眼镜,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商业间谍了才这么应付的啊。李白白无辜地摇头说绝对不是。

后来两个都觉出没什么可说的了,为了及时弥补刚才咖啡和浓茶的功效,要了两大杯牛奶助眠。

汤锦年和李白白相对无言半天,低头捧着杯子喝牛奶,各自发了会呆,然后得出结论,牛奶是奶粉兑的。

实在坚持不下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晚,李白白的睡眠质量意料之外地好,睡起来不困,状态很好,但有点莫名其妙地不舒坦,等到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想明白了,睡起来不困,就跟没睡有什么区别,新的一天要从伸懒腰打呵欠开始才是最完美的T T

由于昨晚上汤锦年对他工作能力的鄙视表达得太明显,李白白为了表明自己还是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早上七点半就收拾利索到了公司,然后心情瞬间遭遇爱斯基摩的大雪,哇凉哇凉。

公司没人,一个人都没,但如果这时候有个王小丫问他确定么你确定么你真的确定了么的话,李白白得电话求助,因为他是扒在玻璃门外观察到的。

李白白总算理解了汤锦年的感受,作为一个公司高层领导,关于公司近况一问三不知也就罢了,作为公司两大股东之一!他——竟然没有自个公司大门的钥匙!

李二少好不容易收拾起的一腔豪情壮志顿时化作冒着寒气的冰渣渣,这几天临近秋末,早晚天气寒凉,李白白一身秋装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事实,挨着墙根又站了半个多小时,公司员工终于陆陆续续地来了。

孟林是来得挺早的一个,看到李白白捧着借女员工的热水杯窝在办公室里打寒颤,一推门宣布道:“来了啊,正好,待会陪我见个客户。”

李白白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是被需要的,那个感动,手捂在热水杯上起身,嘴欠地问:“要拼酒还是什么?我绝对好好地表现。”

孟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文件,头也不抬地回答:“不是,客户是个精干的女强人,三十多了还没结婚,你争取让她心情好点,我们速战速决。”

李白白听懂了,敢情就是出卖色相呗,他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他李白白浑身上下,难道只有色相可以出卖了吗?

孟林听到这话,终于抬头了:“除了色相,你还想出卖什么?”

“……”李白白“比如思想,头脑,灵魂……”

孟林继续低头,辨认文件,一边道:“思想和灵魂可以,头脑不行。”

李白白放开手,坐倒在孟林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往后滑了几米,两脚翘起,双手枕在脑后:“你能不打击我么?”

孟林没说话。

李白白想到什么,直起腰,脚蹭着地板往前滑了几下,伏在办公桌前问他:“那为什么思想和灵魂可以,证明我还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孟林突然道:“白白。”

李白白应道:“在呢。”

孟林道:“你知道魔鬼是干什么的么?”

李白白茫然ING。

孟林宣布答案:“买卖猥琐的灵魂。”

李白白:“……孟孟你不能这样,人家明明只收贪婪恶毒的灵魂,不带这么擅自篡改神话故事的。”

孟林:“哦,是么,那你还真是只有色相能出卖了。”

“……”李白白思考半天,保证道“我一定会认真地出卖的。”

早上十点,两家公司约在一个五星级酒店洽谈,李白白来上班时穿的是休闲装,只能临时借了一位男同事的西装上衣,正好合适。

两人带着几个技术人员步入酒店,酒店环境很安静,出电梯进入走廊时,李白白突然想到什么,略带得意地问:“孟林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呢,其实你自己也可以啊。”

孟林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我是有妇之夫,不宜再出台。”

李白白彻底颓了,跟在后面的同事默默低下头。

快到会议室门口,孟林道:“打起精神。”

李白白立刻直起腰,换上外交的礼貌笑容,和孟林双双推门进去。

双方交流得很愉快,对方公司的老板虽如孟林所说,年过三十还未结婚,但却又不是李白白想象的那副黑色套装裙,头发高高盘起的样子,长相十分好看,为人也不尖锐,导致李白白从头到尾色相出卖得十分愉快。

唯一一个令人意外的是,在对方公司的随行技术人员中,李白白看到了稽白。

稽白比上次见面时只多了一件黑色西装外套,白衬衣的下摆收起,俨然白领装扮。

中午十二点,双方签订合同,放员工去吃饭。

孟林带他们去附近吃便宜的自助,李白白去取食物时,稽白端着香味浓郁的披萨凑上前来,喊他的名字。

李白白被喊得一个激灵,公用大勺里盛着的扬州炒饭掉落些许,连带着他特地看准舀起的虾仁一并掉了。

李白白:“……”

稽白:“……”

李白白颓然道:“你知道么,一般人遇到熟人,而且离得这么近,是不会喊他的大名的。”

稽白耸肩:“我想试一下这是不是你的真名。”

李白白:“得出结果了么?”

稽白遗憾地摇头:“没有,你这反应有两种可能,要不确实是真名,要不就是你用这假名干了什么坏事。”

李白白:“哦。”

稽白看他还直直地盯着保温煲里的炒饭,不由道:“我帮你把虾仁夹起来,你理理我吧。”说着拿起勺子要舀。

李白白一边看他的动作,一边摇摇头道:“你不懂的,要做到很自然毫无痕迹看起来是一不小心就舀到的样子,太难了。”

稽白成功地用勺子边儿勾起虾仁,磕在李白白的盘子里:“你想太多了吧,喜欢吃?我再给你弄几个。”

稽白如法炮制,又弄了两个虾仁给他,在旁边盛菜的女人瞪了他们一眼,斥道:“乡巴佬。”

稽白:“……”

李白白叹了口气。

俩人一路挑菜,边走边聊。

稽白说:“我上次回到家,搜索了你的名字,你猜我搜到了什么?”

李白白配合地问:“什么?”

稽白说:“我搜到了你们公司的网页,里面有你的邮箱,通过你的邮箱又搜到了你的论坛账号,我发现你竟然喜欢在同志论坛开导迷途少年。”

李白白翻着白眼想了想:“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吧,我那时候年少无知……你说从我们公司网页知道的我的邮箱?”

稽白接了杯可乐,答道:“嗯。”

李白白若无其事道:“我回去就让他们撤了。”

中午只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一直到四点,双方都在商议合同细节。

回到公司后,李妈妈打电话过来,李白白有些惊讶:“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想您儿子了?”

李妈妈开门见山道:“想儿媳妇了。”

李白白脑袋一下就当机了,两三秒后笑了笑,说:“我都不急,您急什么啊,还怕您儿子没人要么。”

李妈妈道:“眼看就要过年了,别人家都团团圆圆的。”

李白白呼吸有些艰涩:“不是还有三四个月呢么,再说,过年的时候,我和我哥我嫂都回去,您孙子也回去。”

李妈妈道:“那是,你们敢不回来。但咱们家一屋子大老爷们,算怎么回事啊。”

李白白打趣道:“您也是大老爷们啊?”

李妈妈道:“就你贫,我是说,你们都是男人,到底不如女儿家心细,都没个姑娘陪我说说话。”

李白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很久才道:“那我今年给您找回去个姑娘?”

李妈妈道:“就等你这句话,你爸那边的亲戚给介绍了个,你知道的,我平时不爱跟他们来往,但这次的女孩我看着不错,你见见。”

李白白:“……您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不见么,行,见就见吧。”

李妈妈道:“妈不逼你,你见了之后,要是觉得好,就处一处,也别有负担,成不成的另说,如果觉得你和那姑娘不合适,也不要勉强。”

李白白答应着:“嗯,明白,我知道。”

李妈妈说:“今天下午六点,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利利索索的去见,知道么。”

李白白记下见面的地址,挂了电话。

“啊——”李白白发泄地喊了声,靠在椅背上,外面格子间的员工都抬头透过玻璃门看过来,李白白仰着头看天花板,没注意到。

两边的长辈将两个小辈第一次的见面地点约在了肯德基。

按李妈妈的话说,那里安全,人多,如果俩人实在聊不来也不会太尴尬。

来相亲的女孩看着人不错,只是李白白心情有些沉重,想着这次相亲的结果肯定会让李妈妈失望,一时有点心不在焉。

两人点餐,互相问了情况,没往深里聊,女孩问:“你条件挺好的,没有女朋友?”

李白白说:“没有,你也挺好的,怎么会来相亲?”

女孩开玩笑道:“我也觉得我挺好的,但是没人追我。”

李白白:“怎么会?”

女孩无奈地说:“事实就是这样。”

六点半左右,肯德基的客流达到高峰,李白白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蒋丞的电话。

“下班了?”

“没。”李白白下意识地回答,看了看对桌的女孩,紧接着道:“刚下,你下班了?”

蒋丞道:“嗯,在哪儿,我去接你。”

“你别过来!”李白白话出口才觉出自己反应太激烈了,改口道:“我这堵车,我去找你吧。”

蒋丞明显察觉了,重复问道:“李白白,你在哪?”

李白白:“……在肯德基。”

蒋丞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吃饭?”

李白白沉默几秒,一咬牙道:“相亲。”

第18章:臭流氓!!

李白白在通话结束后愣了半秒,女孩问:“女朋友?”

李白白摇头,心不在焉地说不是。

女孩没再问了,打开汉堡的盒子,戳吸管,吃鸡块。

李白白左手按下结束通话后,把手机塞裤子口袋里,到现在都忘了拿出来,右手放在桌边,指头下意识不安地轻颤。

他不爱吃肯德基,小时候但凡有人来上门买礼品办事儿,他都会被领到肯德基麦当劳这种洋快餐店里来,要上一份套餐,那时候这种东西还算稀有,很讨小孩子喜欢,但这么一吃就吃了三四年,再好吃也吃不消了,李白白在幼儿园中班从堂堂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少爷变成穿背带裤的小胖墩,心里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从此拒绝被喂食。

其实李白白从蒋丞问他在哪儿的时候就有点慌了,一直到说出相亲俩字,脑袋都是空白的。

蒋丞的反应他因为太慌没有认真分辨,只听到蒋丞问他在什么地方,李白白拿着可乐的吸管在桌上漫无目的地画圈圈,听到问话,一低头瞄到餐盘里垫纸上的分店名称,舌头不带打卷地报出地址,然后蒋丞就挂了电话。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电话。

李白白把可乐吸管往桌上一戳,迅速摸出电话翻通讯记录,上面显示距离他们上次通话已经七分钟。

李白白你到底造了什么孽被挂个电话竟然发呆发了七分钟!

对面的女孩已经在吃奥尔良鸡腿堡。

李白白忧郁地望着她。

女孩毫无察觉,自顾自吃得很顺畅,所谓顺畅,就是看起来不是特别开心也不是不开心更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吃得很顺畅。

李白白手指焦躁地在桌上敲了十几下,骤停。

过了一会,李白白突然出声,问道:“好吃么?”

女孩嘴里包着面包生菜沙拉酱和奥尔良鸡腿的混合物,勉强含糊开口,点点头说:“还不错。”

李白白忧郁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吃得这么欢快,这样我会觉得有点不爽。”

女孩咀嚼的动作一停,过了几秒,又重新开始咀嚼,咽下去,很认真的问他:“你有厌食症吗?”

李白白愣了下,看着她关切同情的眼神,回答道:“没有。”

女孩道:“那你看我吃东西为什么会不爽?”

“我……”李白白下意识反驳,接着又发现自己没法反驳,不是哑口无言的那种,而是纯粹没理解女孩话中的逻辑,所以他不耻下问地下问了。

女孩解释道:“经常失眠的人看到一沾枕头就过去的人就会不爽,很不爽。”

李白白“噢”了一声,明白了,道:“我的意思是看到你这么欢快,我就越发忧郁,和吃没关系。”

的确很忧郁,李白白又看了眼手机,距离他和蒋丞最近通话已经十八分钟,他竟然还没弄明白蒋丞那个电话挂的是什么意思。

联系上下文,李白白说错话了,俩人分道扬镳了,李白白后悔了,他们恢复炮友关系了,蒋丞下班打电话过来,正好撞上他相亲了。

李白白有很不好的预感。

当看到距离上次通话时间为半小时时,这种预感更强烈了。

女孩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索性开始玩手机。

肯德基的室内温度在不断攀升,人越来越多,点餐台前是冗长的排队人群。

李白白漫不经心地望着手边的玻璃围墙,外面的人们来来往往,玻璃上同时又映着室内排队的壮观场景。

他随意地看了两眼,忽然觉得不太对劲,玻璃中的映像里,有个熟悉的侧影,蒋丞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白白在这一瞬间几乎要跳起来,心脏“嘭嘭”剧烈地跳起来,这时候谁要敢说这是小鹿乱撞李白白就撞死他,卧槽!吓死爹了好么!!

两人眼神对上后,蒋丞就将头转了过去,压了压帽檐,他今天戴着的不是那顶酷似鸭舌帽的警用帽,而是正式的有麦穗有警徽的那种,并且配套地穿着人民警察的一身警服,淡蓝色的衬衣领子露出一些,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正在排队。

身边有个小朋友拿着气球跑过来:“妈咪妈咪,我看到有警察叔叔来了哟,是来抓妈妈说的用豆浆粉冲豆浆的坏蛋吗?”

“……”

你太天真了小朋友!李白白在心里默默道,他明明是来捉奸的好么。

说是捉奸,其实不然。

虽然李白白怎么想脑海里也只有这俩字回旋盘绕= =。

李白白死死盯着玻璃上映像看,现在排队的人很多,蒋丞排在七个人后,七个人的点餐时间,至多十五分钟,李白白盘算着这十五分钟能拿来做什么,拽起相亲对象说我们去看电影吧,直接离开?

李白白敢保证走到门口肯定会蒋丞抓住的。

……也不一定,现在客流量这么大,他又穿着制服,如果自己正好选了一条绝佳的逃跑路线,蒋丞一定来不及穿过人墙抓住他,这样不就成功了?!

心动不如行动,李白白随即拿了手机起身,壮士断腕一般对女孩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女孩惊讶地从手机中抬头:“啊?”

李白白自信地微笑:“我请你,走吧。”

女孩:“我还以为你没看上我呢,好啊,走吧。”

李白白笑道:“你这么好我怎么会看……”

女孩拿起包包起身起到一半,听到他话说了一半,不由疑惑地抬头。

李白白冻住般望着玻璃墙中已然拿着杯可乐走过来寻找座位的人:“看,看不上……啊等等。”

怎么会这么快,不科学啊!!!!

女孩:“?”

李白白将女孩重新按在座位上:“等。”

他默默盯着蒋丞走到他们这一片,正好一对情侣牵手离开,蒋丞坐下,没朝他这看。

卧槽你这是搞毛啊,有事直说行不行啊,李白白内心的小人在吐血。

“你怎么了,遇到熟人了吗?”

李白白回神,摇头道:“没。”

女孩期待地道:“那我们走吧。”

李白白余光注视着蒋丞的动向,心不在焉地回答:“走?去哪儿?”

女孩说:“去看电影啊。”

李白白这才想起来:“啊,对,看电影。”

女孩“嗯嗯”地点头。

李白白给手机解锁,打开存储卡里的一个视频,调至全屏模式,右手四指合拢支着:“没错,我们来看电影吧。”

女孩:“……”

李白白打开的这个视频是他随手点的,但手机这种私人的东西,他肯定不会在里面存什么伪装自己是纯良少年的玩意儿,他打开的这个视频是一部很暧昧的美剧,其中不乏有些色情的镜头。

女孩的表情渐渐有些惊疑,遂抬头观察李白白的神情,李白白此时的心不在焉完全展现出来,女孩循着他的目光所指看过去,看到了一个男人。

刹那间数种情绪齐齐涌上,女孩愤怒站起,还未等李白白反应过来,抬手漂亮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流氓!!”

李白白:“……”

李白白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余光中只看到蒋丞蓦地站起,之后便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五分钟后,李白白握着蒋丞的可乐敷左半边脸,一声没吭,过了一会把可乐递给蒋丞,闷闷道:“不冰了。”

蒋丞扳过他的下巴:“肿了?我看看。”

李白白死命地扭过头去:“操,别动。”

于是蒋丞去点单台:“麻烦给我加点冰块,谢谢。”

李白白重新把可乐贴在侧脸敷着,良久,把可乐拿下来,蒋丞以为又不冰了,正要再去续冰块,却见李白白在桌上摸到一根吸管,扑哧戳进去,低头吸溜。

蒋丞一手揽着他的脑袋,让他转过脸来:“我看看!”

李白白不耐烦道:“别动。”

蒋丞的动作顿了顿,没再强硬,但手也没放下,中指蹭了蹭李白白的下巴,有些挑逗的意思。

李白白忍了半天,没忍住,笑了:“他妈的别逗我,爷心情沉重着呢。”

蒋丞道:“你也知道沉重?”

李白白继续低头喝可乐,才喝了一口,突然停下了,将纸杯推给蒋丞:“不喝了,你喝。”

蒋丞:“哭了那么久不渴?”

李白白怒道:“你丫才哭了,我那是应激反应!应激懂不懂!那丫头指甲挂到我眼睛了!”

蒋丞抬手摸了摸李白白的眼角,确实有一道细细的血口子,他道:“嗯,为什么给我喝?”

李白白毫不犹豫地回答:“杀精。”

蒋丞:“……”

李白白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解释道:“这玩意儿杀精,我还没结婚,要注意。你都有个儿子了,不要紧。”

蒋丞的唇刚挨上李白白用过的吸管,闻言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可乐:“你准备结婚?”

李白白:“嗯,你都结了,我不结多亏。”

蒋丞没有说话。

李白白看他一口可乐含了有半分钟之久,面色带寒,这才道:“气了吧气了吧,多气一会多减寿,跟你结婚那会我气掉的几年一样了咱俩就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蒋丞:“……你怎么知道我会气?”

李白白大言不惭:“因为爷知道你对爷恋恋不忘。”

他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却没料到,蒋丞理所当然地接了句:“嗯。

第19章:我帮你

李白白听到那声平淡的“嗯”之后,大约愣怔了零点零零一秒,他向来反应能力迅速,尤其是在这种问题上,零点零零一秒后,李白白配合地做出了一个挑眉外加“啊”的表情,笑了笑,没说话。

……

其实他还在反应。

又反应了一会,蒋丞问他:“晚饭吃过没有?”

李白白:“还没。”

蒋丞:“在这吃?”

李白白摸着被打的半边脸,无奈道:“脸都丢光了,出去吃,我们走吧。”

二人起身,李白白一手挡脸尴尬地走出去,松了口气。

附近是闹市区,车流密集,正是吃饭的点儿,肯德基里人多又开着空调,李白白出来反而觉得凉快了些,脸上多余的温度散去,他侧头问蒋丞:“你怎么来的?”

蒋丞压了压帽檐,道:“开车。”

李白白:“……你车放哪儿了,这周围堵的。”

蒋丞说:“在华润的停车场,想去哪儿?”

李白白往周遭看了看,最近的华润万家离得只有一二百米,他道:“那就走吧,那啥,你能把警帽摘了不?”

蒋丞没动作,微微侧首看他,黑色帽檐下的双眼深邃,示意:为什么?

李白白刮了刮自个的鼻尖,诚恳道:“主要是你一压那帽檐,我就容易联想到变态杀人狂。”

“……”蒋丞不置可否,随手摘了警帽,额头上有一层薄汗。

李白白点点头,上下打量他几眼,补充道:“这黑大衣也是。”

蒋丞道:“大衣不能脱,里面穿着制服,在这里太招摇。”

李白白明白地点头,和他一同走下台阶,随口问道:“今天怎么穿了这身?”

“季度总结。”蒋丞说,他将警帽拿在手里,手垂在身侧,

“啊,这样。”

几步走到停车场,两人在那周围逛了逛,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加之每个饭店看过去都是爆满,李白白被今天这事搅得有点头疼,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着,想了想,说:“要不咱们买点东西回家,自己做着吃。”

蒋丞道:“你会做饭?”

李白白如实回答:“不难吃容易,好吃有点难。”

蒋丞想他也是这种水平,于是道:“上网查菜谱。”

李白白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超市里走。

因为那一巴掌,二人暂时还没触及关于李白白相亲的话题,李白白拿着手机查菜谱的同时,心里揣测蒋丞是忘了呢还是单单不想提。

百度的搜索栏里写着一行字:请男朋友到家里吃饭做什么菜比较好

搜索出的答案众多,有比较正常的“满汉全席”“家常小炒”之类,有善良的主妇贡献出的‘想要抓住他的心就必须抓住他的胃’一系列祖传菜谱,再有就是“生蚝大餐!”“鹿茸酒!!”……这个鞭那个鞭的。

蒋丞提着灰色的购物筐,站在冰柜旁随意问:“查好了吗?”

“马上。”李白白默默地关掉了当前页面,输入“家常菜”。

“红烧茄子,冬瓜排骨汤,红烧肉,清炒油麦菜,怎么样?”

蒋丞觉得不错,两人从蔬菜区一路按着菜谱上的提示挑选蔬菜,拿了几盒五花肉和小排,又选了几种据说不论厨艺如何,只要用了就能把菜炒香的调味料。

两个只能把菜做熟做到不难吃的男人,对厨房类物品都带有一丝丝虔诚,他们站在家用厨房小工具的货架前面已经很久。

他们看着说明书,觉得架子上的每一个物件都必不可少,但目测货架起码有百十来件,只能进行淘汰。

“包饺子器!好方便的!”

“我们今天不吃饺子。”

“柠檬片挤汁器!排骨汤里可以放这个哟。”

“没有必要。”

“小蛋糕模具!”

“塑料制品,有毒。”

“这是硅胶的!”

“有点恶心。”

“……”

李白白从货架上取下一件:“这个一定是必要的,剥蒜器和搅葱蒜机套装。”

“没必要。”

李白白面瘫脸:“剥蒜很麻烦。”

蒋丞想了想,说:“我帮你。”

李白白:“一言为定。”

蒋丞:“……”

李白白满意地把东西挂了回去。

排队结账出去,康师傅的推销展位前站着位美女,美女身材窈窕,一身定做的古装劲装,腰上别着扩音器向路过的人推荐试吃,方便面被装在很小的纸杯里,附带一把小叉。

李白白凑过去看,美女拿起一杯,叉起些许面,微笑地端至他面前:“我们新出的口味,您可以尝一尝。”

李白白愣了下,笑笑,尴尬地接过:“我自己来。”

煮面的小锅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弥漫开来,味道的确不错,李白白吃完面,一口喝掉杯子里的汤,把空杯子放在展台上,称赞道:“比我自己煮的味道好。”

美女笑道:“当然啦,这是我们新出的口味。”

李白白点点头。

蒋丞一手提着购物袋走到李白白身侧,极其平淡地问:“好吃?”

李白白神情不变,迅速转移重点道:“美女我觉得你这锅不错诶。”

美女:“……啊哈哈是吗?楼上就有卖,打折的。”

“真的么?谢了,我们这就去。”李白白推着蒋丞的腰往前走,已经站在手扶电梯上时,蒋丞看看两人提着的两个满满的购物袋,说:“你还要买锅?”

李白白靠在电梯扶手上道:“随便看看。”

上面几层是各种电器和男装女装皮包之类,最后倒是没买锅,李白白买了几套秋装,顺便给蒋丞挑了几件,两人堂而皇之地一起进了更衣室。

蒋丞脱去大衣和警服外套,只着一件淡蓝色衬衫和笔挺的制服裤,李白白换长裤时丝毫没有顾忌,长腿光溜溜的,躬身套上仔裤,衬衫完全敞着,胸膛里空空荡荡,换好裤子不系扣子,松松地拉上拉链,直起腰时,伸手勾着蒋丞的脖颈挑逗地笑。

蒋丞穿着李白白挑的黑色小立领皮夹克,将他压在更衣室的隔板上深吻。

从更衣室出来,李白白身上穿着的没换,将自己原来的衣服和蒋丞的警服,大衣打包装起,柜台小姐正要开票的时候,又有两个男人走进来。

李白白有些惊讶道:“哥。”

来的人正是李明森和陈青宇,两人一身休闲装扮,看来也是来闲逛的。

李明森看到他,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妈不是让你去相亲了?”

李白白:“这你都知道。”

陈青宇道:“阿姨还给我们看了那个女孩的照片,人挺不错的,你没把人家吓着吧。”

李白白干瞪着眼睛。

陈青宇无言了。

李白白解释道:“纯属意外。”

陈青宇也习惯了:“碰上你,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算了,你打算怎么和阿姨交代。”

李白白努力措辞道:“我一不小心,干了点出格的事,看那姑娘怎么和她家人说吧,我是没主动权了。”

陈青宇很难想象李白白自个都说有点出格的事到底有多出格,索性不问了,随口道:“自己出来的?”

李白白迟疑了一两秒,侧身准备和陈青宇介绍蒋丞,却发现蒋丞和李明森已经在握手了。

两人稍稍倾身,礼貌而疏离地伸出一手交握。

蒋丞简短地道:“蒋丞。”

“李明森。”李明森说完自己的名字,皱着眉补充了一句“我见过你。”

蒋丞松开手,道:“幸会。”

李明森朝他略点了下头,两人漠然地直立在各自爱人的身边。

陈青宇望着这俩大个,神情倏忽有些复杂。

李白白心里却道,完了,完了。

李明森和蒋丞身上服装风格极其相似,距离远时看不出,此时就隔着一人的距离,相当的个头从背影上看简直就像两个一模一样的塑料模特,黑色立领皮夹克,深色牛仔裤。

蒋丞因为是军人出身,脊背比李明森略要挺直一些,李明森的气场稍强。

陈青宇,李白白:“……”

陈青宇别有深意地看了李白白一眼,转移话题,看到他们脚下放着的购物袋,说:“还没吃饭?”

李白白赶忙接话:“还没,打算待会回家做,你们呢?”

陈青宇说:“我们吃过了。”

李白白道:“出来遛弯?江小天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出来?”

陈青宇立即拧眉道:“他不是说要去找你?”

李白白愣了:“什么时候?”

陈青宇:“他中午打电话给我说想去你那里,我还想等你应付完相亲就会回去……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没有!”李白白又翻出手机确认了一遍“没有啊。”

他火速找出江小天的号码拨过去,江小天新买的手机,听说平时与汤锦年聊天聊得欢,这个电话他倒是第一次打。

——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李白白道:“关机了。”

陈青宇道:“他肯定是忘记充电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往电梯口走,飞奔下手扶电梯,蒋丞刷完卡拎着纸袋和李明森一同追了下去。

下到地下停车场,李白白向陈青宇道:“你回你那儿看小孩是不是已经回去了,找到给我打个电话。”

几人分别上了两辆车,蒋丞将超市买的食物扔进后备箱,衣服袋子扔进后座,李白白打开车门熟练地坐上副驾驶,朝后面的哥嫂挥了挥手,黑色越野驶出停车场。

陈青宇也发动车子,望着前面那辆车扬起的灰尘,担忧之余有些惆怅,转头朝李明森道:“我怎么有种你弟被人包养的感觉。”

李明森不太在意,瞥了眼那车的信号,道:“05年的路虎,他还养不起。”

陈青宇:“养你弟很贵么?”

“……”李明森闭目想了想,微微睁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无奈地承认事实“一点也不。”

蒋丞还记得上次去李白白家的路线,但因为时间较晚,小区大门紧闭,李白白召唤出看门大爷,大爷回屋拿遥控器开门,一边往车里瞅,指指蒋丞,扔下两个字:“登记。”

李白白有点着急,生怕耽误了,到时候小孩真出什么事,出声道:“大爷,这我朋友,上次来过的。”

大爷疑惑地凑近瞅了瞅。

蒋丞不露痕迹往后靠了靠。

李白白忍不住:“哎,大爷,再看就亲上了。”他等不及大爷再说什么,开了车门直接下车,留下句“我先去看看。”便头也不回地冲进小区了。

大爷这才从车窗里收回头,怪异地哼哼两声,道:“进去吧。”

第20章:我不喜欢他

李白白乘电梯到走廊,电梯门开,楼道内一片漆黑,他心下不安,正要跺亮楼道顶灯时,一个声音先他一步。

“砰——”楼道里几盏顶灯亮起。

李白白循声看去,登时放下心来,一边朝自家门口走,一边摸出手机给陈青宇发短信:【小孩在我这。】

江小天正坐在防盗门前,大书包放在地上,自己靠在书包上,手里玩着眼镜盒。

掰开,合上——“砰”,掰开,合上——“砰”……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李白白走到江小天脚边,小孩才堪堪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他几秒,扁扁嘴,眼泪唰地下来,哇哇大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才回来……”

李白白有点心疼,但看着江小天哭起来的丑样子又不由想笑,揉了揉他的脸,道:“我错了还不行么,别哭了,哎呦。”

他收起手机,一手拿钥匙开门,另一手揽着小孩进门去。

李白白又问了一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江小天抹着脸抽抽搭搭:“电话没电了。”

李白白:“我就知道。”

他牵着小孩到门厅,出去把他的书包拿进来,李白白坐在换鞋的小板凳上,弓着腰给江小天擦眼泪,捏捏他的小脸:“不哭了,待会给你做排骨吃。”

江小天抽噎着应了几声,自己用手背抹眼泪。

门仍是开着的,这时蒋丞推门进来,李白白和江小天同时抬头看他。

蒋丞把从超市买的东西放下,看见江小天,向李白白道:“找到了?”

李白白拍拍江小天的肩膀,示意道:“在这儿呢,你车停哪儿了?”

蒋丞:“楼下。”

李白白:“停楼下不太安全,我今天车没开回来,你停我那车位去吧。”他站起来,从裤子后口袋把车库卡给了蒋丞,蒋丞接过转身走了,从外面把门关上。

江小天抽噎还没平复,可怜巴巴地望着门口半天,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蒋丞敲门,李白白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给他开门。

从超市买来的各种食材被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一半摆放在橱柜上,一半还扔在地上,蒋丞走进来,把车库卡还给李白白,看到那些食材,问道:“还没开始?”

李白白随手把门关了:“没头绪,就等你呢。”

蒋丞端详橱柜上的食材数秒,作出决定:“先炖汤吧。”

“OK。”李白白道“赶紧脱衣服洗手去,咱们要快点,小孩刚哭过,别等会又给饿哭了。”

“嗯。”蒋丞应了一声,将皮夹克脱下,随手搁在沙发上,动作时忽然想起什么。

“你……”

李白白从抽油烟机下转过头:“什么?”

话音未落,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李白白拿起来看,是陈青宇回复他之前的短信:

——没丢就好,他电话的充电机在书包里,记得提醒他充好电。

这条短信还没看完,手机震动几下,又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还是陈青宇的。

——对了,白白,你是不是恋兄来着……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也不会告诉你哥的~

李白白:“……”

李白白正要如实地回复陈青宇一排点点,江小天从客厅跑过来,穿着卡通的毛衫,绕过蒋丞的腿到小沙发上拿书包。

李白白一边发短信,一边道:“江小天,你爸让你记得给手机充电。”

江小天费力地两手抓着书包带,疑惑道:“我爸?”

李白白道:“啊。”

江小天拖着书包往客厅走:“是陈青宇吧。”

李白白:“……哎,你小子!”

江小天吐吐舌头,拖着书包跑了。

“操,没大没小的。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李白白问蒋丞。

蒋丞望着江小天一溜跑进卧室的背影,这小家伙敌意表现得也太明显,他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蒋丞拎起今晚李白白为他选的,后来和李明森撞衫很严重的那件黑色皮夹克:“李白白,你恋兄?”

李白白才想起这茬,干瞪着眼睛两秒,软下语气:“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这个事情呢。”

蒋丞冷静地等他的解释。

李白白“呢”了半天,没“呢”出一个原因来,自个先傻了。

蒋丞倒也不追究,把衣服往沙发上一扔,只是说:“以后别让我穿这种衣服了。”说完便转身去客厅洗手间了。

留下李白白独自在厨房,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的怪圈中T T

蒋丞在洗手间洗手后,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他今天开了一天的会,不适应那种作报告的气氛,脊背和后颈又酸又僵。

洗手间的折叠门突然被推开,几秒钟后,一双手从后背抱住蒋丞的腰。

蒋丞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接了冰水冲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才直起腰,李白白暧昧地用下巴蹭了蹭蒋丞的肩膀。

这种从后背抱的姿势很亲密,但也会让被抱的那个人稍显弱势。

蒋丞没有说话,准备拿开李白白的手。

李白白将额头抵在蒋丞脑后的短发上,半张脸埋着,半张露出来,压抑地轻轻喘息。

洗手台前的长方形镜中,映出二人的模样,森白的镜前灯照得蒋丞的脸色偏向青白,一动不动的样子在镜中冷漠而不近人情,李白白则将头埋在蒋丞颈后,只露出一半带着阴影的侧脸,像是在黑暗中跳艳舞的失足青年。

蒋丞突然转身,一手笼着李白白的脸低头吻上去,李白白笑着退后几步,靠在瓷砖的墙上,微微仰着头,得意地迎合。

这次的亲吻没有那么激烈,工作一天,思想和情绪上都处于惫怠的边缘,唇与唇的摩擦吸允都十分缓慢,后颈脊背处掠过淡淡的酸痛,然后便放松下来。

明明是蒋丞将他压在墙边,李白白却偏要将箍在蒋丞腰间的手慢慢,不知不觉地移到他的后背,透过衬衫可以感受得到蒋丞两肩后,略硬的背肌。

李白白右手扣着蒋丞的后颈,左手揽着他的腰,自欺欺人地将人拉到怀中拥吻。

蒋丞倒不介意,稍稍低头配合着他。吻毕,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处,渐渐平复呼吸,喘息均匀后,仍不分开,靠在一起片刻,被浴室里的灯照得有些热了,才自然地分开些许。

他们各自站着,什么都不说,也不知对方在想什么。

李白白看到蒋丞颔骨处有几道摩擦出的小口,此时正慢慢地溢出血来,他指指自己的下巴,诧道:“你这出血了。”

蒋丞抬手用食指摩挲一下他说的地方,遂转身开了水龙头,随手撩了点水冲洗。

李白白在他身后问:“怎么弄的?”从镜子里看,那片明显是擦伤,极细的数道血口。

蒋丞随意答道:“训练,被鞋擦了下。”

李白白脑补出他和人对练时被人抬腿扫到下巴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个样子的蒋丞,他好像还不怎么熟悉。

李白白一手插兜靠在墙上望着蒋丞的背影,蒋丞这时关了水龙头,李白白推开卫生间的门,先他一步走出去,一边说:“我突然觉得你这几年变化挺大的。”

蒋丞和他一同回到厨房:“什么?”

李白白捋起袖子开始洗菜:“这要是在以前,你穿着我给你挑的衣服和我哥遇上,而且发现你和我哥穿得一模一样,你肯定当时就撂挑子走人不带含糊的。”

蒋丞拆开包着蔬菜的保鲜膜,拿了个垃圾桶和小碗,站在一边剥蒜,平静地回应:“是么?”

李白白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嘴角下意识咧了咧,咧完才觉出没什么好笑的。

“你不记得当时咱俩吵得多凶,打得多狠。”

蒋丞想了想,说:“记得。”

李白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记得,又想回忆一些当时的情景,但又觉得这没什么意思。

“帮我拿一下高压锅。”

“在哪?”

“你右手上边的柜子。”

李白白不会煲汤,但他很喜欢喝汤,所以只能选择这种简单容易操作的办法,把排骨洗干净,和切片的冬瓜,各种调味料一起扔进去,盖上锅盖,炖。

电压力锅插上电,很安静。

接下来该弄几道炒菜,李白白去客厅上网查菜谱,大声念给蒋丞听,蒋丞实际操作,几道菜四十分钟弄完,汤也好了。

三人坐在餐桌的三个不同的方向,江小天抱着碗坐在餐椅上,眼睛滴溜溜转,看看蒋丞,瞟一眼李白白,再看看蒋丞,再瞟一眼李……

李白白最后一个坐下,说:“吃饭。”

江小天犹豫地抬起小手,身子往前探了一下,想夹菜,看了看蒋丞,又胆怯地坐了回去。

“……”蒋丞无意中看到他的小动作,什么都没说。

江小天实在看李白白没有介绍的意思,小声地开口道:“二叔。”

李白白专心吃饭:“嗯?”

江小天又叫了一声:“二叔~”

李白白一抖,这才抬头看他:“怎么了?”

江小天拼命给他使眼色,眼珠往蒋丞那瞟:“……这个,这个叔叔……”

李白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蒋丞突然道:“我是他同学。”

江小天错愕地回头看蒋丞。

蒋丞无比淡然,强大的气场让江小天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傻了一会,开始低头吃饭。

李白白与蒋丞对视一眼,没当什么事,倒是江小天,一直埋头扒饭,根本不敢往蒋丞那儿看。

李白白:“你这个菜炒得不错。”

蒋丞:“是吗,尝尝这个。”

江小天完全在状况外,吃完饭直接把碗一放跳下椅子溜回卧室了。

饭后李白白把没吃完的菜撕保鲜膜封上,放进冰箱,蒋丞收拾厨房,之后去洗手间洗手摘围裙。

李白白看到挂表上时间已近十点半,去推江小天的卧室门:“怎么还不睡?”

江小天趴在台灯下,抓着笔可怜兮兮地望他:“我作业还没写完,今天回来得太晚了。”

李白白有点抱歉,走过去撑着桌子看他的作业:“还剩多少?”

江小天翻了下记作业的小本儿:“四项,三本练习册,一篇日记。”

李白白:“这么多!”

江小天苦着脸一副快哭的模样。

李白白道:“明天都要上交吗?”

江小天点点头:“老师要检查。”

李白白看了看表,明天小孩六点半就得起,再晚睡肯定有影响,他说:“日记自己写,练习册拿来,我帮你。”

江小天找出练习册给他,不忘提醒道:“字写得丑一点哦。”

“知道了。”李白白临出门时,江小天叫住他“白白。”

李白白:“……”

江小天认真地问:“你今天晚上是和你的那个同学约会去了么?

李白白:“……”

江小天不理会他的无言,眉头紧紧皱着,小大人的模样,他说:“我不喜欢他。”

第21章:戳个洞洞

李白白愣了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江小天顿了顿,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李白白看他半天,往外走了一步,草草应道:“知道了。”

江小天不忘补充道:“汤叔叔挺好的,不过他说他这段时间忙,过段时间再来找你玩哦。”

李白白:“……”

蒋丞从洗手间出来,李白白坐在沙发上,茶几前,晃晃手里的几本大练习册,问他:“小学四年级的内容你还记得不?”

两个大男人躬身俯在茶几上,一人拿了两本练习册,先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统一了字体,然后开始帮江小天补作业。

李白白唰唰地写了一排‘解’字,按照应用题里提示的内容“老师让小明去商店里购买运动会颁发给同学的奖品,要用100元钱买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的奖品,分别为篮球,羽毛球,乒乓球,篮球的价格是xx元,羽毛球yy元,乒乓球z元,但是老师给小明的采买单被小明不小心用墨水打翻弄脏了,请按照左下图中所给的数据,计算出小明该买多少个羽毛球。”

李白白直接列方程解出答案,规整地写了‘答’,开始做下一道。

半页题做完,空处被写得满满当当,李白白不经意翻了下练习册前面的部分,当即惨叫。

江小天自己写的部分中,应用题的答案只有两行算式,孤零零地躺在方块印刷字中央。

而李白白自从上了高中起就只会用方程求解了,他只能抓起橡皮把自己写的答案全部擦掉。

“刺啦”一声。

李白白:“……”他心里暗道惨了,这练习册的纸质真特么差劲,一擦就扯。

他从茶几下找了半天,摸出一个装修房子时用的宽条胶带,从背面贴上,避开写字的地方,勉强修复了那道口子。

蒋丞拿的是英语练习册,虽然他六级一直没过,但应付这种小孩子的题目还是游刃有余。

李白白写了一会,忍不住走神,停了笔,侧首撑着头,望向蒋丞。

他想到在他们大学的时候,蒋丞和大学时候基本没什么变化,李白白有时觉得他的性格变了很多,现在细细看来,却还是原来的那个人,某些熟悉的感觉,熟悉的细节,越看越觉得和几年前别无二致。

那时候他们都不认真听课,大多时间是和几个哥们乱侃,找女朋友。几次合起来上大课时,李白白一到必定先环顾教室,找到蒋丞的位置,转着笔不时瞟两眼,蒋丞一般都是靠在后面的桌子上,一边发短信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

蒋丞有点困,写得漫不经心,很快就注意到了李白白的眼神,与他对视一秒,并不是太在意,又低下头来模仿江小天的狂魔乱舞字体。

蒋丞低着头写了一会,李白白的目光并未移开,蒋丞遂停了笔,自然地回视。

蒋丞的目光坦然而沉着,眼底蕴藏着一种看似情意,却又没有那么轻浮的情感,像是,像是……李白白囧囧有神地想,像是在看他的妻子。

两人安静地互相望着,反倒把李白白看得心慌了,掩饰地瞪大眼睛眨了眨,笑了笑。

移开目光,随手乱翻着练习册:“还剩下多少?你明天还要上班,要不先睡吧,我自个弄。”

蒋丞也不执着,往后翻了翻,道:“不多。”

李白白瞪着茶几,没话了。

蒋丞问:“你困了?”

李白白一手撑着头道:“没有,我还不困。”他又继续写江小天的数学题。

蒋丞也不说话了,闭了闭眼缓解些许困意,简单地判断着,在填空处写上一个‘A’

良久,江小天从他的卧室出来,揉了揉眼睛道:“写完了,我去睡觉了。”

李白白朝他挥挥手道:“睡吧,晚安。”

江小天应着“白白晚安”,去洗脸刷牙,一路半睁着眼睛飘回卧室,一会便彻底没动静了。

客厅里安静了许久,李白白打了个哈欠,道:“没想到老子毕业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得写作业。”

李白白托腮想了想,说:“仔细想想哈,如果不用写那么多劳什子作业,不用考试,那上学好像还挺欢乐的。”

蒋丞:“嗯。”

李白白停了一会,说:“老子就是在大学那会看上你的。”

蒋丞略一抬头,有些吃惊。

李白白观察他的反应,懊恼地骂了声:“操,就知道你没感觉。”

蒋丞难得没思考,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

李白白有点尴尬,蹭了蹭鼻尖含糊道:“就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

蒋丞没说话,似是在回想,而后确定地说:“我记得大三我们干过不止三架。”

“你怎么不说咱俩后来在一块了还打过十几次呢。”李白白对他的逻辑十分不能理解“你和我什么时候对付过啊。”

蒋丞看他的眼神很复杂:“那是有原因的。”

“嗯,是。”李白白毫不避讳“那不是因为你特么非要结婚么?”

“……”蒋丞陈述事实,声音冷淡道“还因为你乱搞。”

李白白怔了下,蒋丞说的的确不错,他声音低了些,也冷了下来,眼带嘲意:“是谁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说,他迟早是要结婚的。”

“既然你特么早晚要上女人,你都不在乎,老子干屁要为你守身如玉啊!”

李白白这番话说得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但确实是负气到了极点,突然就觉得自己原来这么犯贱。

这其中的道理太乱,谁的道理都站不住脚,蒋丞在他们关系刚开始时撂下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表明了他对那段关系的态度,当时李白白听到那话就想甩脸子走人,但碍于心里某种说不清的东西,他没走,沉默片刻,轻佻地点点头说,行。

后来李白白为了输人不输阵,基本夜夜流连于风月场所,甚至在做爱的时候故意喊错名字。所以两人自从那时候开始就纷争不断,李白白唯一理亏的地方,是从他们在一起开始,到最后结束,两年多的时间,蒋丞倒是从一而终。

这么想想,他们都不认真,是不同路子的渣,蒋丞最终还是结婚了,李白白也找了别的人。

蒋丞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李白白脑海里如同被火车轰轰压过,乱哄哄一片,碎片般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他渐渐觉得有点可悲,又有点委屈,这么看来,他们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重蹈五年前的覆辙。

他两指按了按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你……”

刚出声李白白便迅速地住口,出口的声音竟然隐隐带了哭腔,他强自定了定神,哑着嗓子,慢慢道:“你最后也结婚了,不是么……”

蒋丞没有否认,也没法否认,他皱了皱眉,声音极低速度很快地说:“对不起。”

李白白拧眉抬头,疑惑地看着他,没听清。

蒋丞刚才说的那三个字,似是连他自己都没想清楚,就模糊地出了口。他很快恢复神情,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声线又恢复成一向的冷静自持:“李白白,你难道不结婚么?”

乍一听上去,蒋丞这像是在辩驳,李白白,难道你不结婚吗?

李白白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发泄地吼道:“至少现在我没有!”

蒋丞平静地道:“你今天已经在相亲了。”

李白白还想吼,转念一想却没有那个必要,沉默良久,渐渐收敛了表情,冷冷道:“是啊,我在相亲。”

蒋丞没说话,拿着笔保持着躬身俯在茶几上的姿势片刻,忽然扔了笔,动作不大,笔掉在练习册上,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声响,他直起腰,向后靠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

那种比较激烈的情绪已经慢慢从李白白的脑海中褪去,他恢复正常,用平常而公事的语调道:“三十二之前,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我会结婚。”

这句话说完,客厅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响起清脆的打火机盖弹出声,接着是打火声,李白白冷淡而厌烦地道:“别抽。”明明蒋丞手中的烟刚刚点起,他却已经觉得胸闷,心烦气躁,起身想去开窗透气。

刚走出一步,蒋丞拽住他的手腕。

“如果找到了呢?”

李白白没反应过来:“什么?”

蒋丞仍靠在沙发上,夹着燃烟的手放在腿侧,另一只手抓着李白白的手腕,他抬头,神情并无变化:“如果,找到合适的了呢?”

李白白:“……”

他忽然就觉得蒋丞很欠揍。

想都没想,李白白直接弯腰夺过蒋丞手里的烟,反手杵在他的手臂上,动作十分干净利落,带着泄愤。

蒋丞皱了皱眉,被烟烫的那只手手指下意识蜷了蜷。

李白白泄愤地使劲把烟头在蒋丞小臂内侧戳了戳,踢开他的腿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冷风倏忽打了进来。

李白白站在窗边,慢慢地出了口气。

他转身蹲了下来,背靠在护栏上,看着坐在客厅里的蒋丞,开口道:“蒋丞,你当时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蒋丞起身走过来:“我没想过出柜。”

李白白仰头看他:“为什么?”

蒋丞走过来,直直地站着,阳台上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蒋丞道:“我爸不会同意,而且这方面我只和你在一起过。”

李白白:“别告诉我你就喜欢过我这一个男人。”

蒋丞避而不答:“你呢,你为什么不出柜。”

李白白手搭在膝盖上,烦躁地晃了晃:“我说过了,没找到合适的,如果我出柜了,把我爸我妈气个半死,到头来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多亏。”

蒋丞:“你喜欢给自己留后路。”

李白白:“我不想把自己逼成精神病。”

蒋丞的语气变得不那么深沉,换成了平时的语调:“我结婚又离婚了,你介意吗?”

按照平常人的路子,听到这话应该知道潜台词是“你要不要我”了,但李白白很清楚,蒋丞的意思就是问他介不介意,只是问他心里会不会有芥蒂。

李白白考虑一下,说:“有点。”

李白白:“你老婆的确结婚了吗?她不会回来找你吧。”

蒋丞笑了笑,一手撑地坐下来,屈膝与李白白斜对面坐着:“不会。”

李白白纳闷地看他一眼:“那你还会结婚吗?”

蒋丞问:“和谁?”

李白白:“……少来,那我问你,你爸那面你准备怎么办?”

蒋丞神情冷峻:“这几年他不会再管我,我自然也不会找上门去。”

李白白又问:“那过几年,他要是来管你了呢。”

蒋丞说:“那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李白白:“……”

蒋丞说:“开玩笑的。”

李白白踹他:“操,这玩笑也能乱开啊。”

李白白道:“说真的,你爸如果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蒋丞:“震怒,关人,就这些吧。”

李白白“哦”了声,耸耸肩:“我刚才还挺难过的,但现在好像什么感觉都没了,觉得跟你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了,怎么办?”

蒋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李白白。”

李白白:“嗯。”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撒在阳台的地板上,他们互相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模模糊糊的。

蒋丞说:“你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

搁别人嘴里很容易理解的话,在蒋丞这儿,李白白就要认真客观地来理解。

你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吗?在一起就在一起,加上一‘真的’,什么意思?

李白白点了点头,说:“挺想的。”

趁着蒋丞还没说话,李白白抢先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之前我上赶着,是挺自得其乐,但是刚才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跟你在一块也没什么意思了,怎么办?”

蒋丞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李白白旁边,此时揽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脸侧,低声道:“现在,有意思么?”

李白白用行动回答了他,有!

由于蒋丞不习惯在别处,两人去了卧室,衣服扔了一路。

前戏做了一半,李白白感觉到房间里弥漫起一股淡淡血腥味,他想了一会,默默爬起来,光着走出卧室。

回来时,蒋丞一腿曲着,衬衣大敞坐在床上走神,见他回来,声音沙哑地问:“干什么去了。”

李白白跳到床上,打开药箱,用棉球蘸了酒精,捋起蒋丞的衬衣袖子,戳到之前被他烫的伤口上,闷闷道:“消毒。”

第22章:春、春色

烟头烫的伤口看上去挺严重,李白白没料到自己下手这么重,往伤口上涂了涂酒精,犹豫着要不要去医院伤口,但想想应该不要紧,给他缠了圈纱布,用医用胶布贴好,随手合上医药箱,扔下床。

铝合金箱子砸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蒋丞的手还搁在李白白手心里,李白白盘腿坐着,看着蒋丞。

被李白白握着的那只手动了动,手指毫不避讳地触到紧绷的休闲裤上。

李白白眯了眯眼,勾着唇角笑了起来,起身跪在床上,蒋丞与他做了同样的动作,李白白扶着蒋丞的肩,蒋丞搂着他的腰,二人跪在一处,床垫微微下陷,低下脖颈接吻。

满含着情欲的吻,蔓延至上身各处。

蒋丞许久不当零,相当不适应,纵使心理上能够承受,但面上还是全无表情的,微拧着眉,一手强势地环过李白白劲瘦的腰,掐在李白白肋部,恶意打断他,稍支起腰,主动地吻上去。

李白白艰难地喘了口气,想拿下掐在他腰间的那只手,扳了扳没扳动,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表情,随你去,手放下,按在枕头旁撑着,爷继续干爷的。

“日,你掐死我算了。”事毕,李白白按着肋下站在浴室的镜前观察,啧啧道“都青了。”

蒋丞在他身后不到一米处淋浴,水声哗哗。

李白白下半身围着条浴巾,在镜子前刮去下巴上的青茬,电动剃须刀很轻地嗡嗡响着,身后忽然被温热的身躯覆盖,剃须刀一停——“操,操,你别这样,老子累死了。”

浴巾一松,掉在脚上。

蒋丞完全不是工作了一天,还刚刚被干了的状态,李白白脖子后面有点软,低声哀嚎:“老子要被你榨干了。”

刚才两人在动作时无意撞开了折叠门,浴室里朦胧的水汽渐渐散去,水声依旧响着,李白白稍感腰酸,坐在浴缸边上拿着花洒冲自己,蒋丞两手泡沫站在李白白身前,替他洗头发,李白白怕被泡沫弄到眼睛里,但又不想闭上眼睛,纠结地眯了一半,欣赏春色。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李白白现在还能感觉到腰部的酸痛,他脸有点发烫,为了避免肾虚,默默地扭过头。

“小心胳膊,别沾上水了。”李白白说着,自己把花洒移开了些,对着脖子冲,尽量减少不碰到蒋丞胳膊上的纱布。

“嗯。”蒋丞简短地应了一声,手指继续不紧不慢地穿插在李白白发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当泡沫顺着李白白的额际滑下时,他便十分自然用拇指指腹把那缕泡沫抹去。

蒋丞的手指温热而修长有力,触碰到李白白额头时,李白白其实有点小尴尬,但也享受得心安理得,走走神往镜子上看,

镜中的事物模模糊糊,李白白本想着这样既能偷窥到美色又不至于那么尴尬,但此时才发现,他,看!不!清!

李白白转过头,咳了声,道:“帮忙把换气扇打开,雾太大了。”

蒋丞长腿略略向后退了一步,反手开了换气扇开关,感觉到周身的凉意,往上看了看,说:“没雾。”

李白白也感受到从浴室门口漏进来的风,他皱皱眉,继续看镜子:“镜子上是不是有水汽?”

蒋丞侧首看了眼,说:“没有,怎么了?”

“没有?”李白白闭了闭眼,再睁开,镜子中的景象还是模糊不清“我怎么看不清。”

蒋丞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平静地问了声:“你近视多少度?”

李白白后知后觉:“啊,对,我近视来着,不到一百来度吧。”

蒋丞无语了一会,道:“怎么现在才发现看不清?”

李白白理所当然道:“我度数低啊,平时不太影响,没感觉。”

蒋丞闻言侧首又看了眼镜子,他眼中看到的事物十分清晰:“现在有多模糊,是不是度数加深了?”

李白白囧:“不会吧,不是眼睛到十八就定型了么,爷都三十了。”

蒋丞道:“用眼过度,改天去医院看看。”

李白白苦闷地望向镜子,嘴上答应着,心里也想,看,必须看,这也太影响生活质量了!

蒋丞的手依旧在李白白脑袋上揉,李白白刚才一直挺陶醉也没觉出什么,这会才发现……

“哎。”

“嗯?”

李白白无言地望着镜子:“我说……”

“什么?”

李白白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十分不能接受,蒋丞正经地低头立着,脊背挺直,身材很好,典型肩宽腰窄,偏瘦体型,这些李白白虽然通过镜子看不太清,但了然于胸。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蒋丞两手泡沫,一会把李白白的头发堆成三角形,一会堆成西瓜形,而现在李白白看到的是自己头顶小悟空的一头暴躁冲天发,李白白默默地对着镜子中的小悟空说:“七龙珠。”

蒋丞没听清,声音平静沉着地问:“什么?”

李白白猛地抬头:“什么你个锤锤,蒋丞你不要太有童趣啊!”

第二天,卧室里的人还在沉睡。

客厅里爆发出崩溃的大喊:“怎么没写完?我完了啊!!!”

李白白惊醒,从床上跳起来只穿一条短裤跑到门口,打开门,声音沙哑道:“怎么了!”

江小天站在茶几前,举着两本只写了一半的练习册,绝望地对李白白哭:“没写完……”

李白白这才想起来,倍感愧疚地道:“对不起啊我忘了。”

江小天委屈地看着他:“你怎么这样。”

李白白:“呃,昨天晚上写得太困了,我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江小天:“你一不小心会从沙发上飞到卧室里哦?”

李白白对江小天这么小就有如此强悍的逻辑思维能力表示震撼,他无言以对片刻,关上门套了条长裤出来,走到江小天身边,翻了翻练习册,的确没写完,糊弄不过去。

“那什么,二叔不是故意的。”

江小天鼓鼓腮帮子,语速很慢地说:“我知道,本来作业就应该是我写的,你已经帮忙了,我不应该怪你。”

李白白揉了揉他的头发:“真的对不起啊。”

江小天讲着讲着又有点委屈,扁着嘴道:“但是你昨天答应我的,现在又不实现。”

李白白只能不断说着“对不起”。

“要不二叔给老师打个电话,给她解释一下?”

江小天:“不要,自己的作业应该自己做,老师会骂我的。”

李白白劝慰道:“二叔不告诉老师事实啊,二叔就告诉她我们昨天搬家了,事情太多所以你没来得及做完作业,行不?”

江小天委顿地抱着练习册想了一会,摇摇头:“还是算了,找太多借口老师会生气的。”

李白白深知江小天的痛苦,但也无能为力,抱了抱他,说了句抱歉,然后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准备早餐。”

回到卧室,蒋丞正在穿衣服,他只穿了警裤,腰带扔在床上。

见李白白进来,蒋丞道:“怎么了?”

李白白瞥了眼床上撂着的皮带,皮带上挂着皮质的枪套,枪套里是漆黑的手枪。

李白白道:“没什么,昨晚上我们俩忘了把小孩的作业做完了。”

蒋丞随意点了点头,拿起皮带系上。

李白白握着门把干站着,掂量一会还是问道:“你平时都随身带着枪?”

蒋丞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答道:“一般是,但这是不允许的。”

李白白:“违法的?”

蒋丞道:“算是。”

李白白跟着也轻松了些:“那你还带。”

蒋丞穿上衬衫,笑了笑:“我可以破例。”

为什么可以?李白白没再问下去,估计就是职位高些没人敢管之类的原因,他下楼去给江小天买面包,顺便让蒋丞帮忙热下牛奶。

等他上楼时,江小天已经把书包校服都整理好,坐在餐桌前喝牛奶,蒋丞则在阳台上和人讲电话。

一切正常。

下午,李白白给汤锦年打了个电话让他陪着出来配眼镜。

汤锦年最近忙得不行,整天见不到人影,难得出来,李白白觉得他又帅了一点,但李白白不说,哼,骚包死你。

俩人在眼镜店里转悠一会,李白白进去验光,出来时汤锦年正倚着柜台打电话,李白白看他的表情很严肃,准确地说是有点紧张。

“……我不是故意要去的,只是,帮朋友一个忙。”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汤锦年重复道:“我不是有意的,如果妨碍到你了,我马上退出。”

李白白看得出,那边把电话挂了,汤锦年冷着脸一会,才发现李白白出来,立刻轻松地笑起来,收起手机走过来:“多少度?”

李白白忘了问:“不知道。”

穿白大褂的验光人员拿着条儿过来说:“左眼一百二十五度,右眼一百七十五,左右散光各一百。”

李白白道:“这么高?我小时候测才八十来度啊。”

验光的人道:“我们机器检测数据可能会偏高,但不会高这么多,应该是您用眼较多,度数增加了。”

李白白插兜点点头:“行,那就按这数配吧。”

“好的,请你跟我们的销售人员去选择镜框。”

卖眼睛框的小妹推荐李白白买板材的,鲜艳亮眼,显年轻,汤锦年说金属的好。李白白各拿了一副,问汤锦年:“我戴眼镜好看不?”

汤锦年笑道:“帅的。”

第23章:你怕我?

配眼镜需要两三个小时,李白白和汤锦年在周围转悠了一会,李白白想到他方才听到的电话内容,问汤锦年最近怎么样?

汤锦年捏了捏鼻子说挺好。

李白白耸耸肩,那就行。

配好眼镜,李白白在销售小妹的建议下又拿了两副隐形眼镜,销售小妹和善地笑着问他,先生有没有戴过隐形,用不用我帮您试戴一下?

李白白想了下,心道这玩意能有多难,就谢绝了。

销售小妹点点头,提醒道:“佩戴时注意用眼卫生,每次佩戴时间不要过长,会对眼睛造成损害。”

李白白笑笑,说了谢谢,推着汤锦年打开门走了。

下午他俩没事,就在附近找了个茶座闲侃。

李白白拿湿纸巾擦了手颇感新鲜地拆了盒子戴隐形,小指沾着片儿隐形眼镜颤颤巍巍,另一手的两指撑开眼皮,往眼黑的部分放。

汤锦年看那淡蓝色的一小片儿东西随时都有随风飘去的可能,再加上李二少这柔弱无骨的动作,不由出声道:“别拨弄下眼皮,扯松了容易变老,要不要我帮忙?”

李白白松开扒着下眼皮的手指,努力仰了仰头,一边制止他:“不用。”

他缓了缓,眼睛睁到最大,沾着隐形眼镜的小指慢慢靠近眼球。

眼看着靠近了,更近了——李二少的眼皮“唰”地合上了。

汤锦年的小心脏跟着起伏了一回,他又问:“不用我帮忙?”

李白白不耐烦道:“不用,马上就行了,就差一点,你别出声!”

于是汤锦年乖乖地闭嘴观望。

李白白又尝试了几次,每次都是要接近的时候,避不开本能的生理反应,保护性地合上眼睛。

隐形眼镜干了几次,又放进护理液里浸润,重新拿出来……

汤锦年在旁边看他死死瞪大眼睛,仰着头的样子,觉着这也太触目惊心。

他又观望半天,李白白终于被这薄薄的一片弄得筋疲力尽,瘫在椅子上怀疑人生。

汤锦年“啧啧”两声,第三次发问:“要不要我帮你?”

李白白累瘫,眼珠动了动,瞥到他,朝他勾了勾手指,有气无力地言简意赅道:“来。”

汤锦年摩拳擦掌地起身要上前,李白白骤然发声:“停!!”

汤锦年站定,皱眉问他:“怎么了?”

李白白挥挥手,吩咐道:“先洗手去。”

眼睛这玩意太金贵,是得干净地弄,汤锦年转身准备进商场找地方洗手。

李白白在他身后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洗干净点!多洗几遍!”

“……”汤锦年转过身看着他“是不是我还得再沐个浴,更个衣?”

李白白笑眯眯道:“那最好了。”

“给爷滚蛋!”汤锦年头也不回地进商场了。

李白白等了片刻,汤锦年出来给他弄,结果还是一样,每到快要成功的时候,李白白就毫不犹豫地闭上了他那双散光的近视眼。

汤锦年努力多次,也放弃了,叹了口气坐回到藤椅上:“你这样不行。”

李白白按着酸痛的双眼道:“我知道,但这个是本能,实在克服不了。”

“不是。”汤锦年想了想,解释道“你对我没有安全感,你潜意识里不是完全信任我,所以不行。”

李白白意有所指地笑:“那是,老子怎么对一个带着马子趁兄弟喝大了拍兄弟艳照的人有安全感。”

汤锦年噎了,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是我也喝大了,而且你穿着那个傻逼熊睡衣呢,不算艳照吧。”

李白白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说算就算。”

“……”汤锦年道“好吧。”

李白白禁不住笑了笑,回想刚才汤锦年的话,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也不信任我自己?”

汤锦年道:“当然了,没有谁是能完全相信自己的。”

李白白好笑道:“怎么会有人连自己都不相信!”

汤锦年摊手:“你是你,潜意识是潜意识,你的潜意识不相信你自己,它觉得你这个傻×可能会一指头把自己戳瞎。”

李白白:“……好吧好吧。”

虽然李白白怎么相信汤锦年这个神棍的言论,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能让他感觉有安全感的人,有谁呢?

李白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哥,但他还没有傻到去找李明森让他帮自己戴隐形的。

那种情形……真是想想就够XX的了。

和汤锦年告别后,李白白打电话给蒋丞,问他在哪儿?

蒋丞说,在家。

李白白问:“你家?”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许诡异,以至于蒋丞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才回答道:“我家。”

李白白驱车去到蒋丞所在的公寓,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李白白走进去,随口道:“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

“有点事。”蒋丞关上门,回身便看到李白白有些泛红的眼眶,拧眉道“眼睛怎么红了?”

李白白从口袋里拿出隐形眼镜盒子,冲他摇了摇:“我也觉得近视不太方便,所以下午去配了个眼镜,和这个。”

蒋丞道:“然后?”

李白白眨巴了一下眼睛,陈述事实:“戴不上。”

蒋丞知道他的意图,没有拒绝,只是道:“我没试过。”

李白白无所谓道:“那就试一下。”

蒋丞接过包装盒看了看,两人站在洗手间内,开了浴霸,李白白侧身坐在洗手台上等着。

少顷,蒋丞打开眼镜盒,一边道:“眼睛闭上。”

李白白莫名其妙:“闭上怎么弄?”

蒋丞重复道:“闭上。”

李白白看了下,觉得蒋丞应该不会趁机谋杀什么的,无所谓地闭上双眼。

周围的动静很小,蒋丞拿出隐形镜片后,一手拇指迅速地扒开李白白一只眼的上眼皮,趁他反应不及时,把淡蓝色的薄片放了进去,而后道:“好了。”

李白白只感觉到右眼清凉,紧接着眨了许多次眼,镜片才回归它该待着的位置,世界骤然清晰了一半。

“操。”李白白撑着洗手台,面对着镜子看了一会,低声骂道“晕。”

蒋丞道:“正常反应,另一只戴上就好了。”

李白白眼前晕得厉害,只能闭上,评价道:“你太暴力了。”

蒋丞嗯了声,问道:“再来?”

“来。”李白白睁开眼,要求道“别用刚才那招,我已经知道了,这次不会好用了。”

蒋丞这次用正常的办法给李白白戴,李白白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努力睁开眼睛,撑到最大。

蒋丞要把镜片放进去时,李白白的眼皮带着短短的睫毛便开始飞快地颤动。

蒋丞好笑道:“别抖。”

李白白无奈地再次睁大眼睛:“日,我没抖,控制不住。”

蒋丞索性用手帮他撑开了眼睛,镜片靠近眼球,李白白照旧瞳孔微缩,睫毛发颤,但蒋丞没有松手,睫毛在蒋丞的指边由轻颤变成猛烈地颤动,李白白的上眼皮在蒋丞指下拼命挣扎,蒋丞稍稍松开力道,李白白立马将眼睛闭上了。

缓解一会,李白白顽强地说:“再来。”

这一次,当李白白惯例地想要闭上眼睛时,蒋丞稍稍用劲,侧指腹压住了颤动的眼皮。

李白白感受到力道之大,潜意识的抵制导致眸中的恐惧一闪而过,而后眼睛瞬间被冰凉覆盖。

蒋丞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心里骤然停顿一下,但手上的动作还是继续完成。

戴好了。

李白白对着镜子适应着眼球上的陌生事物,大大地松了口气,蒋丞也迅速恢复了平静。

“还是晕,但感觉不错。”李白白抿着唇看了一会评价道。

蒋丞在他身后,将一次性的纸盒扔了,问道:“今天测的度数多少?”

李白白:“两百多度。”

蒋丞道:“还不错。”

李白白皱了皱眉,凑近镜子,说:“差别还是挺大的。”

蒋丞:“怎么说?”

李白白难得哲学地说了一句:“真实的世界更丑陋。”

蒋丞不置可否。

李白白意识到什么,问道:“蒋丞,你视力怎么样?”

蒋丞道:“1.8;2.0”

李白白懊恼地捏了捏眉头,突然戴上眼镜他还是没有习惯,晕得有点头疼。李白白转过身,指着自己左边眉毛问道:“那这道疤你一直看得见?”

蒋丞嗯了声。

李白白又分别指向鬓边和眉心处,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其实他说的这几道疤痕都并不明显,血痂落下,只留下浅浅的白痕微微凸起,唯一严重的一道是左眉靠近额处的一道缝过针的,李白白一直不太注意这些,他进局子的次数是他年龄的差不多两倍,不可能百战百胜,所以伤是一定有的,但一方面因为近视,再加上不是很关注,他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些疤痕都挺明显。

“擦,毁容了啊。”

蒋丞:“……”

蒋丞:“不影响形象。”

李白白又盯着镜子一会,飞快转身出去:“不照了,太伤心。”

李白白往出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手指刮了刮眉毛,问蒋丞:“你记得这道疤是怎么来得吗?”

蒋丞眼中略有疑惑,没说话。

李白白恶作剧地笑了笑:”你打的,一拳下来手上的戒指刮的。”

蒋丞还未回应,李白白又接着道:“不过那次你伤得比我狠,但你好像都不怎么留疤。”

蒋丞不知道李白白是什么意思,站在原地望着他。

李白白见他不回答,唇角几不可见地提起:“还是,你压根不记得了?”

蒋丞侧了侧头,露出侧脸的一道,语气中无奈平静复杂地混合在一起,说:“记得。”

李白白戴上隐形后看事物比过去清晰许多,一眼就捕捉到那道浅浅的疤痕,咧开嘴笑,哈了口气:“晚上吃什么?”

李白白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打开电视,中央一在放《喜羊羊和灰太狼》,他眼睛不动,靠在沙发里说:“咱们晚上去看电影呗。”

“再说。”蒋丞走过来“你怎么了?”

李白白随意道:“没怎么,有点抽风,别管我。”

蒋丞从刚才的对话中感觉到不对劲,但他自己没觉出的是,其实他心中的不快,是从给李白白戴隐形时,看到他眼中闪现的恐惧开始的。

蒋丞的神情有些冷了下来,其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坐在和李白白斜对面的沙发上,突然将脑海中潜藏的疑问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声音略低,道:“李白白,你怕我?”

蒋丞所耿耿于怀的和李白白想的大相径庭,电视的声音很大,掩盖了蒋丞话中较为强烈的情绪。李白白一抬眼:“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才怕你。”

蒋丞没出声,李白白这才抬头,认真地看他,莫名其妙道:“老子怕你干甚?”

蒋丞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妄图抓住其眼中的许多情绪。

两人因为一个奇怪的原因开始对视,李白白的眼神如他所说,的确是坦荡,没有丝毫恐惧的。

……

“Daddy。”

两人的脖颈突然同时被抱住,李白白惊讶抬眼。

蒋承泽奶声奶气地亲了一口:“Haha,daddy~”光滑细嫩的小脸蹭过来,因为他们离得很近,两人一下被柔软的力道圈住,被强吻了一口。

李白白惊讶道:“小屁孩?你回来啦?”

蒋承泽脆生生地叫:“Uncle!”

李白白看向蒋丞,蒋丞已经恢复正常,向他解释道:“他中午的飞机,刚回来。”

第24章:看电影,电影

蒋承泽小朋友变化挺大,从一个月前腼腆的小小男孩变成了看起来稍微开朗的迷你boy。

他头上贴着块纱布,李白白摸了摸他的额头:“宝贝,你磕哪儿了?”

蒋承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白白,听不太懂他的话,两只手都勾在了李白白的脖子上,做荡秋千的姿势,典型的撒娇。

李白白嗷嗷了几声,蹭了蹭他,转而问蒋丞。

蒋丞道:“在幼儿园被其他小孩揍了。”

蒋丞回答李白白问题的时候,他儿子也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蒋丞的神情称不上多严肃,但在小孩的理解范围中,被划分为不能撒娇,准备接受批评的类型。

于是蒋承泽慢慢地松开了搭在李白白脖颈后的小手,扭扭捏捏地将手背在身后,低头看地上。

李白白还没察觉,笑着揉小宝贝的头发:“被欺负了?还手了么?”

小孩还是听不大懂,李白白试着用通俗易懂的中文解释给他,轻轻地推了蒋承泽的肩膀一下,又拿起他的小手打了打自己的耳朵:

“他打了你,那你打他了么。”

蒋承泽眼睛滴溜溜转,看了看蒋丞的脸色,才看向李白白,吐着口水重重地说:“I can‘t。(我不能)”

李白白自然而然地回了个:“why?”

小孩眼神懵懵懂懂的,听到李白白的问话后,移开目光,两只小手绞着,看向别处,摇了摇头,含糊地重复着:“I can’t。”

李白白拉起他的两只手,温柔地对他说:“你妈妈教你的么?这是对的,但要分情况。虽然不动手最好,但别人打了你,你不能忍着啊。”

小孩被他牵着手,微微低下眼神,不说话了。

李白白:“?”

蒋丞冷静地拆儿子的台:“他打不过。”

李白白从小没受过这种气,所以很不理解:“不至于吧,幼儿园的小屁孩都一般大,哪有那么严重。”

蒋丞言简意赅:“欧洲的小屁孩。”

李白白懂了,敢情是体型差距,他一手抬起蒋承泽的小脸,对着他的脸安慰道:“没关系啊,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蒋承泽天真无邪地看着他,黑亮纯真的眼眸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用英文奶声奶气地说,当我长大了,就能打过那些肥佬了吗?

李白白摇了摇头,残忍地告诉他:“不,宝贝,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走在欧洲的街头,任何时候都会比那些打了激素的欧洲人矮一截,那时候你就习惯了。”

蒋丞:“……”

蒋丞决定还是不把这句话翻译给蒋承泽,简单地说:“NO(不行)。”

蒋承泽露出失望的表情。

蒋丞向李白白道:“欧洲男人的平均身高在180左右。”

李白白顾着逗小孩,随意道:“所以?”

蒋丞按了按眉心,才继续道:“我去年体检一米八七,他妈妈也在一米七二以上,所以他应该不会太矮。”

李白白一副你太没常识的表情:“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基因突变吗。”

蒋丞:“……我不知道。”

接着李白白就得知了蒋承泽小朋友在欧洲幼儿园被那些从小便如狼似虎,不论男孩女孩都十分强壮彪悍的小屁孩们欺负得不知道疼的事实。

据蒋丞说,小孩的妈妈和他丈夫都在当地有工作,而且前不久才发生了保姆杀死雇主家中小孩的案子,不放心,想把蒋承泽送到一个他喜欢待着并且安全的地方。

小孩的模特妈妈在机场时说:“我让小泽回去还有一个原因,小泽三岁以前见他名义上爸爸,也就是你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所以我想,大概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比同龄人要胆小一些,当然这只是和那边的小孩比较。这次他回去,我不指望你能尽做父亲的职责,但是,希望你能让他多些安全感,你知道,当父母成为他们为之骄傲的,他应该会更开朗,活泼一些。”

在机场,蒋丞听完这番话,什么都没说,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一如他们结婚后他慢慢变成的样子,抱起蒋承泽转身离开。

这些李白白当然是不知道的。

他“啧”了声:“怎么被欺负得这么惨。”

蒋丞经过一下午与小孩不到十句话的沟通中已经判断出来:“他不觉得是在被欺负,认为这是一场比赛,虽然输了,但是很开心。”

李白白囧了下:“他是受虐狂吗?”

李白白笑着捏了下蒋承泽的小脸,逗他:“你是受虐狂吗宝贝?”

卧室传来手机铃声,蒋丞起身去拿电话,顺便告知:“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情况不用担心他是不是受虐狂,而是该担心他是不是潜在的杀人变态。”

“真的假的?!!”李白白和蒋承泽一同目送着他去卧室接电话。

蒋丞在卧室,声音听得不太清晰,只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声:“爸。”

李白白抱起蒋承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宝贝,你可真是青出于蓝,你是变态杀人狂么宝贝?”

蒋承泽茫然,虽然听不懂李白白的话,但能看得到他脸上大大的微笑,于是小孩有来有往,仰起头嘟起嘴干净利落地给了李白白一个牛奶香气的亲亲。

软软的吻落在下颔上,李白白“嗷”地一声,与他鼻尖抵着鼻尖不住蹭。

卧室里。

蒋老爷子从小孩母亲那里知道蒋承泽被送回国内,所以很快打电话来询问。

“是,他在我这。”

蒋丞侧头看向客厅,回答道:“今晚不行,过几天我送他过去。”

电话两头的父子沉默片刻,无话可说,老爷子挂了电话。

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电影,一行三人,傍晚七八点从家里出发到电影院。

电影院里人声嘈杂,多是一家几口或情侣搭档,买票,爆米花,可乐。

李白白选了一部3D的美国动画片,几个电影的宣传海报被制成立体广告错落地摆放在大厅的一角,李白白在其中的一幅前驻足,看了好一会才走开。

买好票,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于是三人便在楼下的商场闲逛。

蒋承泽开始还被李白白抱着,后来李白白去买打火机,他被放下来自己走,蒋丞只要保证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不去牵他。

李白白从展柜里拿起一把形似转轮手枪的打火机,作举枪的姿势对着蒋丞,自个配音——“砰”,自以为很有范儿地吹了吹枪口,笑了笑。

蒋丞抬手握住他的枪管,反手用力,李白白手中的枪直接松脱,枪打了个转,回到蒋丞手里,对着李白白指了一下,继而被蒋丞放在柜台上。

销售小姐:“……”

穿黑色短裙西装制服的销售跑过来为他们介绍。

李白白放在牛仔裤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许久不曾见到的名字,郑双秋。

李白白犹豫了一秒,往出走了几步,按下接通。

“喂。”李白白低低随意地喊了一声,头微微侧着,眼神下意识地往四周搜寻。

电话那边,先是轻浅的呼吸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白叔。”

李白白面无表情:“你打错了,我不认识你。”

郑双秋笑笑:“白叔,好久不见。”

李白白道:“好久不见。”

郑双秋:“最近怎么样?”

李白白:“挺好,你呢?”

郑双秋说:“我还不错。”

李白白道:“我看到了,你电影的海报,第一年就上大荧幕,势头不错。”

郑双秋说:“运气好,你看到海报了?觉得拍得怎么样?”

李白白道:“比真人丑了点。”

郑双秋无语:“……瞎话,那张片子化妆师给我上了三层粉不止。”

李白白淡淡道:“我说真的,真人要好看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郑双秋演的那部电影是都市爱情喜剧,他演一个小小的配角,典型都市花美男的小白脸样儿,从海报里看得出,他饰演一个阳光开朗的大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演员都是这样,但单论起来,李白白那会盯着海报看了半天,真心觉得真实的郑双秋要比电影里的角色帅了几十倍不止,大概是他太了解太喜欢郑双秋的缘故,他认为那样的镜头拍不出曾经被自己宠着的那个小孩的帅气。

郑双秋似有所感,没有说话,应了一声。

郑双秋说:“你是去看电影吗?”

李白白说:“嗯,等着入场。”

郑双秋:“一个人?”

李白白看了看柜台那边,蒋丞正在把玩那把仿真转轮,他说:“不是。”

郑双秋笑了笑:“和谁一起,朋友?”

李白白听到这话,奇怪地抬头望周围看了一圈,目光仔细地搜寻着,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

果不其然,郑双秋下一句便是:“我看到你们了。”

李白白:“……”

郑双秋轻笑:“新人?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型男了。”

李白白道:“我一直都喜欢这种。”

话音刚落,蒋承泽小朋友跑得太开心,直直撞进一个怀抱,奶声奶气嘎嘎地笑。

郑双秋一身不显眼的休闲装,蹲在小孩面前,张开手臂接着他。

李白白按掉电话,暗道麻烦大了。

蒋承泽还没意识到自己扑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怀里,转过头来才发现,满眼的茫然,弱弱地叫了一声“爹地。”

声音在商场中实在小之又小,但蒋丞还是第一时间抬眼,看到了这一幕。

仿真火机枪当即被放在柜台上,蒋丞快步往过走,走了一半,想到什么,侧首时堪堪与李白白的目光撞上。

李白白神情中有些尴尬。

蒋丞拧眉看他,一边瞥了眼郑双秋那边。

李白白跑了几步,临出口的名字被咽回去,喊了声:“蒋承泽!”

蒋承泽小朋友扭头看他,挣脱郑双秋跑过来,郑双秋坦然地站起来:“嗨。”

第25章:好大一个三角

李白白心里想,嗨你个大头鬼,嘴上却同样回道:“嗨。”

蒋承泽小朋友挣脱郑双秋后本来是朝着李白白跑去的,半路上敏感地看向自己老爸,犹豫顷刻,慢慢停在了李白白身前。

蒋承泽高高举起手,试探地碰上李白白的手,李白白反应过来,手紧了紧,牵起他。

小孩此时才诺诺地喊:“Daddy。”

蒋丞向他们的位置走过来。

现在进退两难的成了李白白。郑双秋站在离他起码二十步远的地方,并且没有主动过来的意思。而李白白被小拖油瓶拽着,蒋丞也正往这边走。

由三人的坐标构成的三角形随着蒋丞往过走的步伐,一点一点缩小,狭窄,最后与李白白的坐标重叠,成了一条直线。

李白白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抬了抬,有些尴尬地皱皱眉,郑双秋见此情景,笑了笑,友好地走过来。

蒋丞弯腰抱起蒋承泽,侧首看了郑双秋一眼,同时以平常的音量问道:“是谁?”

这时郑双秋已经离二人不远,李白白做了个介绍的姿势,抬了抬胳膊,示意道:“我,”他停顿一下,说“我朋友。”

郑双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李白白,配合地笑道:“你好,我是郑双秋,白叔的朋友。”

李白白:“……”

蒋丞处于状况外地停了下,看向李白白:“白什么?”

李白白脑袋里的那根弦终于崩掉,翻了个白眼,捏紧双拳,冲郑双秋恨声道:“叔你姐夫!!!说了多少次,我有那么老!有那么老吗!!!”

蒋丞抬手握拳支在唇边,以咳声掩盖了即将出口的笑意。

郑双秋被李白白莫名其妙地吼到傻掉。

李白白深吸一口气,半天,破罐破摔地向蒋丞重新介绍道:“这是我之前处的小孩,学表演的。”

“这是蒋丞,认识一下,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也见不到。”

郑双秋刚才被李白白那么一吼,笑容自然也扯不出来,神情复杂地望着蒋丞,唇动了动,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出来,还是转头向李白白道:“白叔,我……”

李白白烦躁道:“你什么你,滚蛋。”

郑双秋仍然云里雾里,只知道李白白真是生气了:“……对不起。”

李白白无奈,也不知道是对郑双秋无奈还是对眼前这副情景无奈。

蒋承泽挣扎着从蒋丞肩上下来,头顶的小牛仔帽歪歪地扣着,下地后茫然无措地攥着着蒋丞的手指,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李白白发完火也觉出不妥,但心里仍然莫名憋屈地慌,他侧头对蒋丞道:“等我一下。”说着便要拉着郑双秋走到一边去谈。

裤腿被拽住,李白白低头来看,蒋承泽小声对他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李白白没听清,小孩抱着他老爸的大腿不说话了,李白白询问地看向蒋丞。

蒋丞淡淡道:“我也没听清。”

郑双秋在一旁道:“小朋友说他等着你。”

蒋丞拧眉,不悦地看向郑双秋。

李白白没有察觉到,躬身答应小孩:“宝贝先跟着你爹地,我待会就回来。”

一家服装店门口,销售员走过来:“先生,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李白白道:“不用了,谢谢。”

郑双秋微笑道:“我自己看看,最近有新款吗?”

销售奇怪的眼光在他们中间打了个来回,打出手势:“新上市的秋冬装,您跟我来。”

郑双秋绅士地跟随走过去,李白白只能跟上。

一番介绍后,郑双秋拿了一件米色风衣在李白白身上比,销售员识趣离去,李白白皱眉道:“你做什么?”

郑双秋笑笑:“你穿这件很帅,喜欢吗?”

李白白扶额:“不要这种口气,你挣钱了?”

郑双秋道:“公司给了四万,剩下的还没发。”

李白白接过衣服看了眼标签,递还给他:“光这一件衣服,就要差不多一万。”

郑双秋不在意道:“我没地方花钱,有公寓住,衣服……之前你给我买的还有很多。”

李白白两手插兜,侧身去看其他衣服,随口道:“那些都过季了。”

郑双秋一窒,继而道:“我是男人,又不是时尚杂志的编辑,哪儿那么多计较。”

李白白道:“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穿着要得体。”

郑双秋知道他是在绕开话题,索性直接道:“那小孩是谁的?”

李白白皱眉回身:“当然不是我的。”

郑双秋神色了然,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你怎么会选择他,他有孩子,或者还有家庭。”

李白白对他的怒火不以为然,道:“他离婚了。”

郑双秋音量不禁提高一些:“但他已经有孩子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白叔,这是扯不断的联系,你阅历比我多那么多,你怎么会不明白!!”

李白白不耐烦到极点,转过身,食指点着郑双秋的肩膀:“我最后说一遍,别叫我叔……我阅历没比你多多少,行吗,特么以为你有多嫩,操。”

郑双秋愣了愣,有点受伤。

李白白无言,不理他继续走。

郑双秋很快反应过来,几大步跨上前,绕过李白白,站定在他面前,道:“白白。”

李白白脑袋上登时天雷滚滚,无语凝咽。

他从未如此懊恼自己老妈为毛赐予自个一个如此,如此……不知道让人如何形容的名字。

李白白假装淡定地道:“停——以后还是喊我叔吧我原谅你了。”

“但有一点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秋啊。”李白白语重心长“我当初喜欢你呢,是真心喜欢你,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喜欢不?”

郑双秋受宠若惊,呐呐地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李白白边走边道“所谓真心喜欢,就是,不是包养,是平等,互相尊重的喜欢。我本来是没有这种怀疑的,但你一口一个叔,让我很担心啊。”

郑双秋连忙否认:“没有,我没有这么认为过。”

李白白点点头:“那就好,今天来这儿有什么事?不会是专门来蹲我的吧。”

郑双秋道:“公司安排有个和影迷一起看电影的活动,我来得早了,下来逛逛,才看到你,和那个人。”

李白白:“什么叫那个人,他和我同岁,叫叔。”

郑双秋囧,少顷问:“他……你现在和他在一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在我们分开之后吗?”

“小屁孩别管那么多。”李白白敷衍一句“再说,分开?明明是你甩了老子好吧。”

郑双秋不说话了,半晌道:“对不起,哥。”

李白白惊讶道:“诶,这就开窍了,乖。”

“其实也是我不对。”李白白说。

郑双秋默默无言。

李白白拿了套修身的休闲西装给他比了比,提着到款台,对售货员说:“包起来。”

郑双秋看着那件西装,说:“公司有专门配给正式场合穿的正装。”

“那这身就给你平时穿吧。”李白白瞧他一眼“也到该穿西装的年龄了。”

销售员拿来POS机刷卡,衣服被叠好放在款台上,李白白一本正经道:“还有,其实呢,男人三十不算老,也算不上什么社会经验丰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郑双秋:“……”

李白白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盒杰士邦,端正地摆在衣服中央:“洁身自好。”

郑双秋:“……谢谢哥,不过我用不着。”

李白白道:“拿着就行。”

郑双秋同李白白告别,戴了副墨镜转身上电梯了。

李白白回到卖打火机的地方,疑惑地在原地转了几圈,都没有见到那一大一小的人影。

他跑去问柜台的售货员,售货员说,刚才那位先生接了个电话,便走了。

李白白又问,那小孩呢,也带着走了?

话没说完,肩膀被人一拍,一名特警队员牵着蒋承泽道:“请问您是李先生吗?”

李白白说:“我是。”

那特警队员道,蒋队接到临时任务,走了。

“我的小队正好在附近巡逻,所以蒋队交代我务必把他交给您。”

李白白:“……”

第26章:欢迎收听双性恋心理剖析频道!

虽然对职业特殊导致夫妻关系渐行渐远,悲剧收场的例子看过很多,李白白却是第一次有这种无奈且憋屈的心情。

李白白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今晚还回得来么?”

那名特警队员谨慎地回答:“可能。”

李白白:“那明天呢,他去几天?”

特警队员道:“应该时间不长。”

李白白:“……”

特警:“……”

两人相对无言,那特警略有尴尬,扶了扶腰上的对讲机:“呃,我还有事,先……”

李白白几乎与他同时开口:“他去什么地方执行任务,你知道么,或者他去执行什么任务……”

望着特警队员一下很无措的表情,李白白突然决定住口。

“呃,算了,这是保密的对吧,没关系。”

那名特警感谢他理解地点点头,退后几步准备离开,又停下,郑重地说:“我们干警察这行的,陪家人,陪女朋友的时候都会出现这种情况,职责,嗯,使命使然,队长他还没离开作战部队,事发突然,希望你能理解。”

李白白对他一本正经的陈述搞得有点囧,连忙说:“理解理解。”

“嗯。”那特警退后几步,转身走了,他的同伴在不远处等他,两人汇合往电梯下走,那人突然摘了帽子,冲李白白高高扬起,摇了摇,大喊道:

“嫂子不要生气!嫂子你长得真漂亮!嫂子再见!!”

说完两人便戴上警帽,身形轻快地绕过手扶电梯上的人群,一溜烟跑了。

李白白:“……”

鉴于蒋承泽才是被自己亲生老爸抛弃的那个,李白白觉得他应该比自己更郁闷,所以决定安慰一下他,一大一小在楼下的咖啡卡座落座,李白白给小孩要了杯牛奶,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找个人出来看电影。

李白白翻着通讯录,试图从中找出一个比较可靠而且时间空闲的人。

孟林不行,他得陪自己的老婆孩子。

圈子里的几个朋友,不行,说不准哪个还有恋童癖。

李白白浏览整个通讯录,最后给汤锦年和名字比较陌生但还记得他是谁的稽白发了短信——

——看电影,还有四十分钟开场,能来的速度。

十分钟后有了回复。

稽白:【去,开场前到。】

李白白对这人的印象不错,长得帅,有风度,幽默,唯一打折扣的地方就是他双面插头的性向。

三十分钟后,李白白对稽白的好感度+1,因为他说到做到。电影还有两分钟开场,稽白风尘仆仆地赶到,时间紧凑,两人没有多说,检票进影院,等到银屏上开始播广告时,李白白递了杯可乐给他。

稽白伸长手臂接过,压低声音道:“谢谢。”

两人的位置中间隔着一个小屁孩,但他们依然谈笑自如,毫不影响。

稽白没有问这带牛仔帽的呆小孩是谁,但也不无视他,举止得当。

电影演了两个小时,蒋承泽小朋友看得十分投入,以至于精力消耗完,刚一出影院便困了,迷糊地喊妈咪,要亲亲,抱抱等等。

“mummy,pee pee。”

李白白把他抱到男士洗手间,放他进单间,自己和稽白在外面等着。

李白白此时才注意到稽白穿的是西服正装,他把空了的爆米花桶扔进垃圾箱,问道:“给你信息的时候你在哪儿?”

稽白抹了把脸,松了松领带,道:“陪领导出差,在邻市。”

李白白笑道:“所以你把领导一个人扔在酒店了?”

稽白无辜道:“领导已经睡下了。”

李白白:“哪个领导,上次那个风情的美妇人?”

稽白挑了挑眉,笑着点头。

李白白笑容扩大,稽白明显是和那个美妇人互相潜规则着。

稽白问道:“你呢,怎么突然叫我来救场?”

李白白简略地向他交代了事情始末:“就这样。我出去不到十分钟,他就已经交代好消失了。”

稽白道:“工作所需,没办法的。”

李白白郁闷地点头:“我知道,也能理解,但还是郁闷。”

稽白说:“如果你想一直和他过下去,就得忍着,必须忍着。”

一行人到停车场,意外的是蒋丞的车还停在那儿,李白白去保安亭拿了钥匙,把熟睡的蒋承泽放进副驾驶,关上车门。

稽白开了车过来,看到他,说:“看来不需要我送你回家了。”

李白白绕过车后,坐进驾驶座:“嗯,去接你的领导吧。”

李白白发动车子,与稽白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

两辆车隔着一段不长的距离,稽白打电话过来:“把蓝牙打开,我可不想半夜被扣在警察局里。”

李白白开了蓝牙,戴上耳机,开着车与他说话。

稽白一半认真地问:“说真的,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忍着呢?”

李白白漫不经心地回答他:“谁说不喜欢,这人老子从发现自个是基佬开始就一直惦记着呢。”

稽白笑了几声:”你可够深情的。”

李白白不置可否。

“问你个问题。”稽白说“你喜欢的人和在一起高兴的人,你会选择谁?”

李白白道:“这问题的选项不应该是喜欢的人和喜欢你的人么?”

稽白轻笑:“其实差不多。”

李白白瞥了眼后视镜,看到稽白行驶在另一个车道。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很高兴,你这是什么烂问题。”李白白道。

“这可不一定。”稽白笃定道。

“……好吧,确实不一定。”李白白想了想自己和蒋丞从大学开始相处的每一段日子,似乎都不是那么顺心,两人都是。

“嗯。”稽白打比方“比如我,我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要比和男人在一起时轻松,因为那样就不用去想以后怎么样未来怎么样。”

“哦”李白白好笑地应道“欢迎收听双性恋自我剖析频道。”

稽白笑笑,继续道:“但是跟男人确实比跟女人爽。”

“操。”李白白笑骂“你确定现在没人监听我们的电话?”

“听就听吧,我愿意为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稽白的口气像个不羁的流氓,李白白不禁又从后视镜,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坐在车里的那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

“你个变态。”李白白发出由衷的感叹。

“每个人内心都有变态的一面,可能我的那份比例占得多了点。”

李白白失笑,过了一会问道:“你是零么?”

“零点五吧,不过top的时候比较多,怎么了?”

“没什么。”李白白道“如果你是纯零的话,结合你前面那番话,老子就可以确定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受虐狂。”

“前面哪番话?”

“额……就是和男人比和女人爽的那句。”李白白纠结地重复。

稽白认真道:“那是真的。”

“够了!”李白白及时制止他“老子不想和你谈这个,太诡异了!”

稽白若无其事道:“所以我内心应该是爱男人比爱女人多一点。”

李白白黑线:“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不是小零。”

“我也不是纯1,得看人,宝贝,像你就不行。”

“别叫我宝贝。”李白白奇怪道“为毛我就不行?”

稽白有些惊讶:“怎么了,宝贝,你是Top?!!”

李白白决定隐瞒一部分事实:“大部分时间是,回答问题,为什么跟我的时候不能当零?”

稽白沉默:“……”

李白白:“……”

稽白:“你……”

李白白意识到尴尬:“当我没问!”

稽白看上去很善于处理之类的问题,他很快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或者可以这么说,我不是双,但我比大部分GAY对女人的接受程度好一些。”

李白白道:“不,你喜欢女人,享受调情,不是么?”

稽白打了个哈哈:“我有么?”

“这没什么不好的。”李白白望着车窗前的茫茫夜色“结婚,出柜,随你选。”

“也是。”

李白白叹口气:“你想好了么,怎么选?”

稽白顿了顿,无奈道:“宝贝,你这样在圈子里是混不起来的。”

李白白:“怎么?”

稽白夸张道:“简直是拿手指沾着盐在戳每一个同志的最深的伤口。”

李白白调侃他:“光手指能满足你么?”

“明显不能。”稽白毫不犹豫地回答。

稽白道:“再说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遇到一个我喜欢的好女孩呢。”

李白白已经有些麻木,淡淡地应道:“嗯,祝你好运。”

稽白:“谢谢请我看电影。”

“不客气。”李白白说“抱歉临时把你拉来救场了,下次单独请你出来吃饭。”

“等你有时间吧,我走了。”

“嗯,拜。”

后视镜里,稽白的那辆车向右转弯,渐行渐远。

开车回家,李白白今晚最后一次看了蜷缩在床上睡觉的蒋承泽一眼,克制住把他搂在怀里一起睡的欲望,关灯,冲澡睡下。

翌日,蒋丞像上次一样,杳无音讯。李白白翻手机的同时,看到昨晚他发给汤锦年的短信,没有回复。

李白白昨晚睡得不太好,不能带蒋承泽去公司,所以打算把他送到陈青宇家待一个白天。

给陈青宇去电话时,李白白意外得知了江小天最近被请家长的悲惨事迹。

陈青宇懒散地在电话那头说:“这学期有几次作业没做完,我去了两次,这次他班主任非得让父母一起,我正考虑要不要震惊那个年轻女老师一下。”

李白白直觉江小天这次被请家长一定和他强两天顾着和蒋丞谈情说爱忘了写完他的作业有关,所以多少有点愧疚。

“不是吧,你真的想好了?”

陈青宇道:“没,还在想。”

“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这样太冒险了。”李白白担心道。

江小天虽然一早就接受了自己处在特殊家庭的事实,但如果告诉别人,且不说那位年轻的女教师是否歧视同性恋,就算不歧视,一旦告知,她难免会对江小天有特殊的“照顾”。这种照顾包括异样的眼光或是特别的包容。

“我现在脑袋完全停止运转了,想不出别的办法。”

李白白听他的声音似乎很疲惫:“你怎么了,最近医院的事很忙?”

陈青宇揉着额头道:“我不手术,没那么忙,就是有点心累。”

李白白虽然一向开朗乐观,但陈青宇和他哥是他最强大的心理支柱,听到这话不禁心下一沉。

陈青宇道:“齐思弈最近出了点事。”

李白白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刹那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什么事,他怎么了?”李白白连忙问。

陈青宇道:“医疗事故,你在开车?来了再说。”

第27章:蒋丞的表白

李白白带着小孩到陈青宇家门前,敲门。

“来了?”陈青宇打开门,看到李白白牵着的那只小东西,不动声色地让他们进来。

“我哥呢?”李白白进门张望。

“卧室,我们在陪受老师批评的某人看电影。”

李明森和江小天坐在卧室的小地毯上看《蜘蛛侠》,见他们进来,江小天冲李白白鼓了鼓腮帮子,李白白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蒋承泽从到陌生环境后一直有些惊恐的眼神在望见江小天后,瞬间平和下来,眼睛睁得大大,轻松挣开了李白白的手,跌跌撞撞地扑到地毯上,捧着江小天的寸头脑袋,低头就是一口。

“吧唧~”

江小天石化。

李白白等众人同石化。

良久,李白白艰难地解释道:“这,应该是他在幼儿园学的,表示友好的方式。”

把蒋承泽留在卧室和犹自崩溃的江小天待在一起继续《蜘蛛侠》,李白白刚一出卧室,就急忙问道:“齐思弈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青宇给他开了罐啤酒:“医疗事故,手术台上出了点意外,病人接近失明。”

李白白来得路上已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包括有人死亡。但他还从未想过是——失明。

他怔了怔:“是他的失误导致的吗?”

陈青宇道:“不能完全确定,手术台上有很多突发事件,按理说,这种事医院一般能处理好,顶多让他在家休息两天,但这次,情况有点不同。”

李白白不安道:“怎么个不同法?”

“你最近有没有和齐思弈联系过?”陈青宇问。

李白白回想一下:“很久……没联系过了。”

陈青宇给自己也开了听啤酒,给李明森的却是矿泉水:“我们平时在医院也很少碰到,我只是有耳闻,听说他最近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李白白看他一口灌下大口啤酒,不禁看了李明森一眼,道:“你一大早就喝那么多?”

陈青宇道:“今天周六,你不记得?”

李明森握着矿泉水瓶,倚在沙发一侧,没发表任何意见。

李白白才想起来,‘啊’了声:“是我忘了。”

陈青宇继续道:“听同事说他和他老婆经常闹矛盾,这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病人家属用某种手段拿到了齐思弈在办公室发脾气砸东西的监控视频,以此说明他在实施手术的情绪是不稳定的,然后证明这次后果是他主观失误导致。”

齐思弈是一个很认真,有责任感的人,这一点李白白十分确信,但病人几乎面临失明,他家属的愤怒也可以理解。

李白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抱着啤酒罐子不说话。

“他现在怎么样?”

陈青宇呼了口气:“院方让人休息几天避避风头,顺便整理情绪,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必要,你有时间就给他打个电话聊聊吧,你们同居的时候关系不是还挺好的。”

李白白黑线:“是同住,同住!不是同居。”

陈青宇轻松了些,笑了笑:“好好,你和他不是同居,那你现在在和谁同居?”

“同居个毛毛,我一个人住得好着呢。”李白白说完,看着陈青宇似笑非笑的神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时无言,瞪着眼睛装傻。

陈青宇瞥了眼卧室的门:“这是你第二次带那小孩来了,是谁的?离异人士?”

李白白打了个哈哈,算是承认。

“你确定他和他老婆离婚了吗?断干净了?是不是在耍你……”

“我天!!”李白白抱头崩溃“你们一个个能别这么有怀疑精神吗?”

陈青宇放过他:“OK,我不说了,最后一句,这种事我是前车之鉴,千万,千万别沾上。”

李白白气若游丝地答应:“知道啦。”语毕他起身拍了拍裤子“帮我看着点那小孩,我下午来接他。”

陈青宇诧异道:“周六,你还去公司?”

李白白摆摆手:“好几天没去了,今天去看看。”

“对了,我哥怎么一直不说话。”李白白侧头看李明森。

陈青宇笑笑:“他嗓子哑了。”

李白白愣了一秒:“别这样,我的世界观又崩塌了。”

话没说完屁股上挨了一脚,李白白痛叫回头,李明森面无表情地翘着一腿。

陈青宇促狭道:“你想太多,他只是感冒了,而已。”

李白白:“……”

临出门前,陈青宇嘱咐道:“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出去聚餐,一起。”

李白白点头答应。

这时李明森终于发话,嗓子的确哑得要命:“他是谁?”

李白白:“什么?”

李明森神情如常道:“那天在国贸遇到的那个?”

李白白犹豫了下,拉开门道:“嗯。”说完便反手关上了门。

公司里颇有些愁云惨淡的样子,李白白一路诧异地来到孟林的办公室。

孟林在打电话,听口气十分暴躁。

李白白等他挂了电话,问道:“怎么了?”

孟林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一手捂着额头,闭着眼半天,放下手缓缓道:“最近公司运营状况不太好。”

公司里的那些事,李白白参与的不多,所以孟林说什么他也是一知半解,头脑混沌地从公司出来。

他想起陈青宇说的话,拿出手机准备慰问慰问齐思弈。

手机屏幕刚亮,上面显示有两个未接电话,全是蒋丞的,就在两分钟前!

李白白在心里操了自己一万遍,手指飞速地按了回拨,手机放在耳边,自己一边听着‘嘟嘟’声,一边愁苦地在原地转圈。

四十几秒的时候,电话接通。

李白白忙道:“喂?”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他‘喂’了两声,那边才传来声音,应该不是对着手机说的,蒋丞似乎在说,“集合。”

下一秒李白白确定了,蒋丞在电话那头几乎是用吼的:“全体集合,立刻!”

李白白有点愣,握着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喂,在吗?”

李白白忙说:“在,你刚才给我打来了?我在公司,没听到。”

蒋丞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嗯,你在哪儿?”

李白白道:“公司外面,你有事吗,不然先挂了过会再打。”

蒋丞低低道:“没关系。”李白白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压抑在喉咙,像是经过急速奔跑了一样。

蒋丞道:“蒋承泽呢,在你那么?”

李白白说:“在我哥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蒋丞语焉不详道:“明天,或者后天,后天之前一定回去。”

李白白接着电话,另一手的一根手指刮了刮眉骨处:“呃……你没什么事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没事。”数百公里外,蒋丞靠在车上,身上穿着防弹衣,军靴上满是泥水,隔着露指手套握着手机的触感十分不真实,他说“那天在电影院……对不起。”

李白白隔着电话咂舌:“没事,那个,你给你队员说了我们的事?”

“什么?”蒋丞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我没说,他们自己猜的。”

“啊。”李白白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的。

“怎么了?”蒋丞所在的地区在下暴雨,水流的刷刷声,雨水打在车顶的隆隆声,蒋丞的脑袋很乱,急促呼吸导致大脑有点缺氧,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爱你。”蒋丞忽然说。

李白白吓了一跳,简直要吓死了:“啊?!!”

蒋丞没来得及说什么,李白白却迅速反应道:“你在哪儿,蒋丞,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回答我!”

蒋丞一怔,随即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普通的任务。”

李白白仍在怀疑,内心极度不安:“别骗我,我没法得知你是不是在说真话。”

李白白咬了咬牙,恨声道:“蒋丞,你这次要是回不来,我发誓,我……”

蒋丞好笑又有些安慰道:“真的没事。”

李白白立马可怜巴巴:“没事那你做甚突然表白,肯定有事。”

蒋丞:“真的没事,别担心。”

十几个装备齐全的特种兵动作利落地在一排站好,挨个报数,蒋丞侧首看了一眼,对着手机道:“我要挂了,后天见。”

李白白沉默片刻,不甘道:“后天见。”

通话切断。

李白白在原地站了良久,抹了把脸,深深地呼气。

不管怎么说,那三个字的确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他打给齐思弈,两人约在一个咖啡馆见面。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老妖精!”

齐思弈愤愤地说完,坐在李白白对面,往周围看了一圈:“怎么约在这儿?说话不方便。”

李白白悠然半躺在卡座的沙发中央:“本来是想约在楼上天台的,但我怕你一个想不开就跳下去了。”

齐思弈苦笑道:“你知道了,老师让你来的?”

“啊。”李白白答应一声“顺便来看看你老成什么样儿了。”他起身凑上前,可惜地“啧啧”两声。

齐思弈推开他的脸:“我这是正常人的标准,谁像你一样啊。”

说到这,齐思弈又慨叹道:“老妖精。”

李白白黑线:“我才三十,你是这么多年装幼齿装得忘了吧,三十五的老男人。”

齐思弈“啊”了一声:“还真忘了,你比我小来着,哎谁让你整天没大没小的害得我都把你当成同龄人了。”

其实齐思弈并没有多老,他本来就比李白白年长,现在也只是衣着沉稳了许多,架上了一副眼镜,看上去仍是李白白的同龄人,按照当年齐思弈的话就是,李白白太早熟,阳气损耗过度,换句话说就是被女人榨干了,而他齐思弈呢,二十出头才第一次,且频率控制得当,留住了阳气。

李白白当时听这话差点郁闷得吐血。

“说实话,你没事吧。”

齐思弈摘了眼镜:“没事,就是累。我有时候想,如果我当时你听了你的话,现在又会是什么光景?”

“什么话?”李白白迅速地把记忆翻腾一遍,大概想起,应该是齐思弈要和他认识仅仅三个月的相亲对象结婚时他的劝阻。

“哎,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而且我现在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日久生情,日久生情。”

“不是这个。”齐思弈笑了笑“我是在想,如果当时我也被你带得,性取向变了,那现在会不会和你一样,游曳在大都市里寻找伴侣。”

李白白微微张着嘴瞪着眼,终于想起他大学刚发现自己性向时,有过和齐思弈试试的念头。

李白白反应半天,呐呐道:“别啊,你不会现在发现自己是弯的了吧,我错了,哥,我真的错了。”

齐思弈认真地望着他,良久,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原来这样就能把你吓傻。”

李白白:“真的?”

齐思弈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结婚的好处,谁结谁知道,有个相知相伴的人感觉很好,你刚才有一点说对了,日久生情。很多人同样是包办婚姻,但多数遇不到对的人,所以我还算幸运。”

和齐思弈聊了一个下午,李白白觉得他没什么心理问题,反而是自己,似乎有些羡慕他。

聚餐在市中心的一个酒店。

李白白驱车赶去的路上,陈青宇他们已经到了。

蒋承泽今天整整一天都拉着江小天的手不放,坐在包间里,蒋承泽神情有些紧张地拽江小天的衣角。

“I want to pee pee。”

江小天惊恐地喊:“陈青宇,这小孩说他要放屁!”

陈青宇正在点菜,闻言无奈地说:“他是想上洗手间,带他去。”

于是江小天一脸愁苦地把蒋承泽从椅子上抱下来,带他去尿尿。

“好了。”江小天把蒋承泽小朋友带到男洗手间的小便池前“自己脱裤子,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蒋承泽乖乖地扒掉自己的小牛仔裤和秋裤,而后眼巴巴地望向江小天。

江小天炸毛道:“干嘛!自己弄!”

蒋承泽奶声奶气道:“I can‘t。”

江小天这才发现,这小屁孩的身高,的确是,够不着。

于是,江小天走到蒋承泽身后,用力把他抱起来,紧紧闭着眼,不自在地催促道:“快点……”

第28章:纸包不住火

五个人的聚餐十分轻松,看着蒋承泽调戏江小天也是一大乐事。

江小天被调戏之余还不忘冲李白白吼:“我的初吻!!!”

李白白吃着饭说:“亲额头而已,算什么初吻。”

江小天愤愤捏拳:“不是那个……他……!!”

在座的三个大人齐齐抬头,看了看俩小孩,又不约而同地作出‘其实无所谓你不要这么在意’的神情,若无其事地聊天。

江小天悲愤。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李明森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对李白白道:“妈打来的,爸白天去见战友,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白白咬着筷子问:“爸平时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李明森翻着电话簿准备打给老爷子的几个朋友问问,一边道:“不清楚,大概八,九点吧,但晚回去都会给妈打电话报备。”

他们也吃得差不多,这就准备收拾走了,去家里看看情况。

刚过十分钟,李妈妈又打来说老爷子回来了,没事了。

几人松了口气。

李白白放心地回去把果盘吃完,走出饭店,把大衣穿上,正在这时,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

李白白看着屏幕上“家里”的来电显示,挑了挑眉。

陈青宇道:“怎么?谁的电话?”

“家里打来的,怎么又打到我手机上了?”李白白一边纳闷,接了电话往台阶下走。

已近深秋,夜里越发冷了,风凛冽地打在脸上,刺刺地疼。

“爸?”

“李白白,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马上给我滚回来!”

李白白莫名其妙:“我和我哥他们,刚吃完晚饭,怎么了?”

“那就让他一起回来!”

李白白被老爷子猛地这么一吼,有点茫然:“爸,怎么了这是?”

“你自己干了什么龌龊事自己不清楚?!滚回来!”

李白白眉目间的迷茫停顿了一两秒,心骤然凉了。

家里是李妈妈开的门,李白白如鲠在喉,全身都发软,勉强喊了声:“妈。”

李妈妈看门外自己大儿子小儿子连同儿媳妇都来了:“快进来。”

李白白,李明森和陈青宇走进来,俩小孩在之前被先送回家。

李妈妈把洗好的水果和茶放好,埋怨道:“也不知道死老头子发什么疯,一回来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神经病,大半夜把你们喊过来。”

李白白张了张嘴,出口的声音完全只剩下了气音:“……没事。”

他不禁望向那扇关着的卧室门,心里渐渐揪紧。

正看着,那扇门猛地打开,李老爷子阴沉着脸走出来,一巴掌直接狠狠扇在李白白脸上:“不要脸的畜生!”

“爸!”李明森把李白白拉得退后,挡在他前面,拧眉道“你干什么。”

“你还替他说话!”李老爷子怒不可遏“都是你!!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给教的!你看你给你弟弟做了什么榜样!!”

“爸!”李白白终于恢复了一点声音,那一巴掌倒是对他没什么打击,今天这副局面对他来说是迟早的,只是,来得太突然来些。

李白白无奈道:“这和我哥没关系。”

李妈妈从厨房出来,惊得放下茶壶:“这是怎么了……老头子你干嘛打白白?”

李白白一窒,偏了偏头,不敢再看。

李老爷子转头吼道:“你自己问他,他偏偏跟他哥学,学出这么个毛病!!”

李妈妈顿了顿,迟疑地开口:“什么意思,白白,你……你也是……”

李白白一句话都说不出,微微低着头,侧过脸捏了捏鼻梁:“妈,妈,对不起。”

老太太沉默片刻,一直沉默了下去,慢慢走回到卧室,从里面关上了门。

李白白喉头滚动一下,整张脸已然绷得僵了。

李老爷子看到李妈妈的反应,转身抬手又要一个巴掌打下来:“孽障!”

李明森架住了他的手。

李老爷子越发怒了,抬起拐杖一挥,砸在李明森身上。

陈青宇始终没出声,此时不禁往前一步。

那一拐杖砸得并不疼,李明森声线依旧平静,拧眉道:“爸,你冷静一点。”

李白白躬身捡起地上的拐杖,递还过去,低声道:“爸,你别这样,这不关我哥的事……”

李老爷子恨声道:“对,你还知道,就是你在那儿作,你们俩,是不是要把我们全家人作死才罢休!”

李白白徒劳无力地和他解释:“不是的,我……”

“我这是天生的,不关我哥的事。”

“家里不是已经有小天了么,我不可能结婚的。”

“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李白白慢慢地说着,声音很正常,一口气地说下去,甚至忘了呼气导致声音减低,直到把胸腔里的氧气消耗殆尽,再重新继续。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很复杂,不愿解释也好,理不理解也无所谓,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从头到尾,鲜少触碰到老爷子的目光。

他所说的这些话里,有些话听来正确,在情感上,却是自私,有愧的。李白白说着,觉得自己其实没必要解释,转念却又觉得这是必要的。

李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深情留白,指着门口:“你给我滚。”

李白白傻了。

李老爷子吼道:“都给我滚!!我李洪旭恨不得从没有过你们这两个儿子!简直是给我李家祖宗丢脸!滚!”

李白白脑袋里由乱成一片变成一片空白,看了眼门口,退后半步,又低声喊道:“爸……”

“爸,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李白白对眼前的情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低声弱势地道歉。

“你也给我滚!滚!”李老爷子握着拐杖中间的部分,抬起手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李明森胸口。

李明森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只停顿了半秒,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拉着陈青宇走了。

李白白眼里满满的无措,伸手欲拉住李明森:“哥……”

防盗门已然大敞着,李白白眼睛微微睁大,心头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破胸口,直直窜上了脑门,连带着鼻根深处泛起刺痛的酸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李父“你怎么这样?”

李父把拐杖摔在李白白身上:“你也给我滚!”

李白白的眉倏地皱起,又松开,低低道:“我不。”

李父道:“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李白白吼道:“我不!!”

李父怒目圆睁。

李白白吼道:“你怎么这样!你永远是这样!!好了,哥又走了!你满意了吧?啊?!”

李父简直要被气死:“是谁把他逼到这种地步,你好好想想,是谁把我们一家逼到这种地步!”

李白白:“是你!!”

李父:“你!”

李白白崩溃地大喊:“就是你!我哥被人捅得在医院住了一年,刚出院就进监狱,整整三年,你连看都没看过他一次!!至于吗!啊?!!就因为别人告诉你他是该死的同性恋?就因为我们是同性恋,伤了你的面子了!就因为这个,哥他在监狱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伤没好天天吐血,瘦得快死了你知不知道!!那时候,那时候你在干什么?你让我们全家人都不许去看他!我是同性恋怎么了,我哥他喜欢男人怎么了!你就那么在乎你那些老战友,老朋友的想法,在乎自己的面子,连自己的儿子都忍受不了!”

李父怒睁着双目,气得说不出话,听到一半就进了卧室,摔上门,门内一阵瓶罐摔在地上的声音。

李白白在外面站着,又骂又哭得嗓子完全哑了,蹲在地上哭。

到最后,李白白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李妈妈从屋子出来,说:“你们先回去,我劝劝他。”

李白白这才发现李明森和陈青宇站在外面的楼道上。

自始至终,李妈妈都没再看李白白一眼,刻意躲避着。

离开后,陈青宇揽过李白白的肩,安慰他:“别想太多了,没事。”

李白白转头,挂在陈青宇脖子上,抱着一言不发。

李明森道:“说出来也是好事,这个坎过了就好了。”

李白白胸闷得不行,埋在陈青宇肩膀上,良久,小声道:“哥,对不起。”

李明森去发动车,不在意道:“胡说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李白白抿了抿唇,哭也哭不出来。

汤锦年终于复活,不知从哪儿打电话来:“请我看电影?行啊,现在过期了没。”

李白白坐在不知名的大厦门前的台阶上,吸了口烟,说:“过期了,你死哪儿去了?”

汤锦年笑道:“有点事,去外地刚回来,出来,哥再请你看电影补上呗。”

李白白在外面游荡了一夜,面色憔悴不堪,声音也有点哑:“不想去,你在哪儿?”

汤锦年给他说了地方,李白白道:“我去找你。”

汤锦年说的地方是在郊外的一个车场,汤锦年和几个公子哥在车道上试摩托车。

李白白打车过去,一下车就被摩托车的尾气喷了一头一脸。

汤锦年从街对面走过来,李白白皱眉捂着鼻子咳嗽,骂了声:“操。”

“我说,你这一脸的颓废是刚才尾气给哄出来的还是怎么着?”汤锦年在阳光下笑着问了句。

李白白瞥他:“你倒是春光灿烂猪八戒,前两天搁哪儿死去了?“

汤锦年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糊弄地笑笑。

“我操!”李白白骂道“你丫还敢不好意思!”

“走走。”汤锦年搂着他到对面“待会跟你说。”

李白白被他强搂着过去,正好刚才喷他一脸尾气的那辆摩托呼啸着回来,停在他们面前。

那人掀开摩托车头盔的透明面罩:“哟,汤少,这是?”

李白白差点没忍住,一脸强绷着的严肃全给弄崩了,抬手遮住大半张脸,侧了侧头冲汤锦年挤眉弄眼:“还汤勺,怎么不直接叫你勺儿啊。”

汤锦年无奈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们俩互相取笑对方的名字有意思么?”说着他搂了搂李白白,向面前的几个人介绍道“我发小,李白白,你们可以叫他‘白白’”

李白白:“……”

汤锦年说完兀自笑了笑:“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

李白白打量他:“我们俩是发小么?”

汤锦年道:“不是发小,胜似发小,我周围这一圈儿人除了钟点工就你知道我喜欢穿什么牌子的内裤了。”

“白……李少,来试试吗?新车。”一个外形酷似车手的男生招呼,他拍了拍身边一辆车的皮座。

李白白还是挺喜欢这种东西的,速度激情兼备,只不过他不专业玩儿这个,撂了几年也就忘了。

李白白跨上车座,摘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在手里掂了掂:“从哪儿跑?”

那车手指导道:“第九个弯道之后,有个橙色的标志,跑到那儿。”

李白白不太习惯这边的阳光,皱眉眯眼往远处看了会,大概知道位置,戴上头盔,闷热一下从头顶传递到后颈,他推开透明面罩,问:“这玩意儿能不戴么?”

旁边几个车手笑起来,一个说:“第一次,还是戴上吧,我们这儿谁都负责不了您的安全。”他这话嘲笑的意思居多,李白白不大在意,也没摘头盔,兀自说道:“也对,第一次,得戴套。”

试了试油门和刹车,一拧车把,李白白俯身,连人带车冲了出去。

原地有几人笑道:“汤少,这人真是你朋友,还挺猛。”

汤锦年嗯了声,看着那辆红色的车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越来越小,不由喃喃道:“开得还挺快。”

几个车手纷纷跨上自己的车,戴上头盔追了上去。

李白白到底不及专业的,虽然早出发了一会,但几个弯道后还是轻松被追上了,汤锦年和李白白一个水平,在弯道也不敢速度太快。

他和李白白的车交错几次。他慢慢追上,随即倾斜身体过弯道,眼神不经意一瞥后视镜,当即喊了声“操。”猛然前后同时刹车,脚刚一挨着地,摩托车就势飞出去,砸在公路外。

李白白是在过弯道的时候摔的,他手上太冲动,过弯道的时候考虑不周全,一保持不了平衡,当即狠狠地被撂倒。

汤锦年冲到他身边:“操,没事吧。”

李白白被头盔砸在地上传递到他脑袋上的力量砸得有点懵,片刻后身边围了一圈人,他才缓过来,撑着地要起来,动作还没完成百分之八十,骂了声娘,他尝试着动了动,哀嚎一声:“妈的,扭到脖子了。”

虽然李白白那个睡姿落枕是常事,但身边这一群摩托车手知道利害关系,直接离他以一米开外,就差拿个黄色的布条把他隔开围起来了。二十分钟后,救护车乌拉乌拉地来。

到医院后拍了片子,医生诊断没有危及颈椎,但多少是扭到了,于是给他上了个固定器。

汤锦年在外面买了杯咖啡,递给他:“给。”

李白白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上下被像无底花瓶一样的东西套了起来,下巴被迫抬起,梗得难受:“喝这干嘛,老子一夜没睡,要死了。”

汤锦年在他身边坐下:“压压惊。”

李白白仰着头:”屁大点事,压个毛毛。”

汤锦年拉开咖啡灌,一口灌下不少:“是我要压惊,吓死老子了。”

李白白笑他:“吓个毛毛,你胆子那么小。”

汤锦年叹了口气:“是,被你吓死了,你今个是怎么了?”

李白白一怔,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没睡好,走神了,手感不对。”

汤锦年喝着咖啡,有意无意道:“你今天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脸色不好,和姓蒋的分手了?”

李白白嗤一声:“你净想着这事。”

汤锦年耸肩:“这是我能想到最乐观的了。”

李白白懒懒地瞥他:“那最坏的呢?”

汤锦年想了想:“你哥又被关了,或者你爱上我了。”

李白白翻了个白眼:“滚蛋,有你这么咒我的么。”

汤锦年:“不是你让我说的么,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白白从胸腔呼了口气,想弓腰低头做个沧桑的背影,刚一动作就被脖子上的固定器硌着了,他只能尽力仰头,调整了下固定器,声音因为脖子抻着而有些扭曲:“……我爸知道了。”

汤锦年愣了愣,迟疑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李白白道:“你想的是哪个意思啊。”

汤锦年纳闷他这个时候还能逗闷子:“……你没被家暴?”

李白白指指自己的左脸:“肿着呢,没看见?”

汤锦年凑过去观察一下:”看见了,我以为那是被那谁亲肿的呢。“

李白白:“……”

汤锦年叹了口气。

李白白道:“你别叹气了,再叹我就要被压死了。”

汤锦年笑了笑,搂着他道:“没事,是个坎儿就能过去,过去了就好了,为了安慰你,哥决定告诉你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

汤锦年拿出手机,这不是李白白以前见他用的那部,只见汤锦年翻出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年轻帅气的小男生,大多属于潮男那类型:“喜欢哪个,跟哥说?”

李白白努力调整眼神,把余光用到极致,才看完整了:“这什么,你新发现的鸭店?”

汤锦年黑线:“想什么呢,这都是正经小孩,可能有几个非主流,想认识哪个,哥给你介绍。”

李白白发现几个自己眼熟的面孔,里面赫然有郑双秋。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照片。”

汤锦年得意地笑:“都是我举着手机照的,亲眼见到的,娱乐圈小美男们,怎么样?”

李白白瞪眼:“你混成业余摄影师了啊。”

汤锦年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准备告诉你的,哥前两天去横店了,见到一水漂亮小孩。”

李白白:“你去横店干嘛?”

汤锦年云淡风轻道:“试个镜。”

李白白:“……

第29章:你特么是有病啊!(上)

“老子能看的电视本来就不多了,再被你玷污几个,还活不活!”

汤锦年劝道:“你看的时候忘记我是我,把我当时我演的角色,不就行了?”

李白白面无表情:“更恶心了。”

汤锦年作势把咖啡罐子砸他脸上。

李白白出于生理反应眨了眨眼,往后缩了一下,汤锦年笑着喝了一口:“吓死你。”

李白白:“呵呵,呵呵呵呵。”

蒋丞这次的任务是协助当地公安围剿隐匿在山上的制毒工厂,凡是沾上毒品的,都没什么好事。

这工厂在山上已经有几年,前几天才被发现,去之前除了叛变的一个联络人,公安方面对这座山上的情况一无所知。

蒋丞本来已经退役,是不用出这种任务的,但他当时走得不利落,并没有想好是留在部队还是回到城市,所以他的东西都还留着,当特种兵不足时,便回来几天。

七人的小队,两个现役特种兵,其余四个是他现在手下的人,现役对退役的颇有微词,退役的不把现役的当回事,都说自己是一流的狙击手,一流的准头,几个退役的现任特巡警被那些特种兵嘲笑,你们现在还用过枪吗?

任务第一,这自是不必说,本来聊聊往届的教官,女兵,还是能相处得不错,但不知这次的是怎么回事,一切都进行得不顺利,连天的滂沱大雨,不利的地形,加上蒋丞这个话不多的领队,虽然成功端掉了工厂,但有两三罪犯逃走,种种糟心。

蒋丞半夜带人回来,在军需仓交子弹,枪,和防弹衣。

他走出大院,本想给李白白打个电话,手机刚拿出来,身后就有士兵拿着件防弹衣跑过来。

蒋丞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士兵说:“蒋,蒋队长,大队让你去办公室解释一下防弹衣的事。”

防弹衣上挨着胃的地方有一个大洞,是在占领山头后,被疏漏的一个毒贩一枪打的,但那枪是山民用的猎枪,威力没有标准AK的大,被防弹衣挡住,子弹瞬间爆炸。

蒋丞拎着那件防弹衣从幽深的走廊到他直属上司的办公室,敲门,推门进去。

“你知不知道如果那颗子弹它打了进去,会是什么后果?!”大队微怒,如是说。

蒋丞将防弹衣撂在压着玻璃的办公桌上:“子弹是村民自制的,速度没那么快。”

大队长敛去怒容,敲了敲桌子:“那样你让我怎么和蒋老交代。”

蒋丞眼中尽是不耐,接连几天没休息,加上他一再提到蒋父,蒋丞在说话时都觉得被自己发出的声音震得头痛。

但他仍得站在原地,听候指令。

蒋丞说:“是我的疏忽。”

“你去交代一下工作,休息几天,再回来时别再发生这种错误!”

蒋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

“队长。”

“队长队长,快快,让我搭个顺风车回家呗。”

几个与他一同出任务的和两个刚换完岗的队员。

蒋丞让他们一同上车,有个队员手上搭着满是泥水的训练服走过来,车内的队员摇下车窗,朝他炫耀。

那队员把头探进车内,大笑:“你们这么着急回家做甚,我们蒋队是有人等着的,你们回去冷茶冷饭,有什么意思,跟哥吃火锅喝酒去吧。”

几人一听,这人明显是知道点内幕的,忙插科打诨地向他套话,俨然无视了他们队长作为司机的存在。

蒋丞将车窗打开,点了根烟驱散困意,接着发动车子,还没驶出一米便猛地刹车,挤着坐在后排的几个胡乱地往前栽,倚在车窗八卦的那个幸亏反应快,及时缩回了脖子,惊魂未定一溜烟跑了。

车里的几人随即互相扶了几把重新挤着坐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蒋丞缓缓发动车子,将车驶出大门,瞥了眼后视镜:“那天送我儿子的是谁?”

后排中间的那两个犹豫顷刻,颤巍巍地举手。

蒋丞没什么表示,打开他那一侧的车门,拿了钱包和手机下车,而后道:“到前面来。”

那两名特警互相看了看,眼神推诿几下,其中一个钻过座位间狭窄的缝隙到驾驶座,然后一脸忐忑地僵硬坐着,望向蒋丞。

蒋丞向车内命令道:“休息一天,后天早上向汪队报道,车开回院里。”语毕关了车门。

蒋丞在深夜的街上走了一会,打了个车,给司机说了地址,倚在后座阖眼休息,到家后给李白白拨了电话。

李白白接电话的速度很慢,嗓音有点哑,语气却比较欢快。

“你回来啦?”

蒋丞连军靴都没脱,直接坐进沙发里,他侧首看到窗外的黑色天幕,这才想起来此时是半夜,稍有停顿回答道:“刚回来,你被我吵醒了?”

李白白含糊地应了声:“啊,没怎么睡着,我现在过来,你等等啊。”

蒋丞说:“我去接你。”

李白白忙道:“不用不用,等着就行,等着啊。”

李白白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扒拉了几下头发,身上这身衣服有点皱巴巴的,应该没事,不换了。

他给陈青宇去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小孩他爸回来了,我等下去接他。

李白白放下电话便急匆匆出门,路过洗手间无意间一瞥镜子,当即哀嚎,早上摔的那一下子外套蹭破一大块,不换不行了。

他随手拿了件薄毛衣套上,穿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脖子,痛叫一声,觉得这一天真是糟糕透顶,颈部固定器还不能摘,那医生说摘了他要是再剧烈活动,有可能触发不幸中的不幸,直接瘫痪掉。

接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蒋承泽,一小时后,李白白站在蒋丞家门口。

门上门铃似乎是没电了,按着没声儿,李白白抬手敲了敲门,等半天,没人开门。

不在?不会吧……

又敲了一会,还是没人应,蒋承泽打了个哈欠,小手伸进脖子里,摸摸摸,摸出一个细线拴着的小牌,是防宠物丢失用的,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小孩竭力控制着自己不打哈欠,微张着嘴仰头看他,说::“I have the key。”

李白白黑线着输入密码开门进去,然后微微惊讶。

蒋丞仰躺着横睡在客厅的一组两人沙发上,因为身高问题,穿着军靴的腿一半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半悬空在沙发外。

蒋承泽小朋友睁大眼睛,看清楚是自己老爸,当下就要跌跌撞撞地扑过去,被李白白拦住,安慰几句送进了卧室睡觉。

李白白这才缓步走向沙发,扶着沙发靠背低头观察一会,伸手摸了摸蒋丞的侧脸,想叫他醒来,手刚碰到,李白白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右胳膊被拽着一扭,顿时剧痛,被一脚踹在后背,跪倒在地上。

蒋丞惊醒的瞬间就腾起翻过沙发,眨眼间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拽着被自己扭断的那只手用力后拉,脚踏在那人后背,一秒后,反应出眼前这人是谁,立即松了手。

“我,操!!”

李白白控制不住向前的冲力,蒋丞松手后仍往前栽了栽,胳膊,后背,还有今早扭到的脖子,都遭到重创,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捂着肩膀蹲在地上:“啊——!!”

“李白白?”蒋丞眉紧紧皱起,下意识想拉他起来,却又碰到了李白白受伤的胳膊,李白白痛得喊了声,躲开他退后一步,这两天,短短48个小时之内所有积累的被压抑着的情绪全被疼痛激发出来——

“我操!你他妈的是有病啊!”

蒋丞这几天也基本是一眼不眨,加上被暴雨浇了两天,挂了李白白的电话后累得不想动,眯着眼望了会天花板上的灯就睡过去了,以至于李白白之前的敲门声和脚步声完全没有听到,直到沉睡时被碰了下,登时醒过来,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应激反应。

“抱歉,我,”蒋丞皱着眉道“我不知道是你,起来我看。”说着他又俯身去拉李白白。

李白白右手用不上劲,狼狈地踹过去,怒道:“滚,别动!走开!”

“脱臼了。”蒋丞说了一句,强硬地把他的右手展开,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拧一松。

“操——!!”

李白白清楚地听到“咔吧”一声,右手靠近肩部又是一阵猛烈的痛,他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右手重新听候使唤,但仍是痛得要死。

眼泪在刚才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溢出,大概是疼的,也说不清,是不是混杂着这两天累积的情绪,他一边怒骂蒋丞,眼泪不断往下流。

第30章:你特么是有病啊(中)

蒋丞皱着眉把李白白的脸抬起来:“脖子怎么了?”

李白白不想说话,推开他往后蹭,但后背已经抵着墙,蒋丞又不断强硬地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李白白躲着躲着就又开始流泪,不是刚才那种骂街地大声号啕,而是埋着头,两肩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后背一下一下猛烈地弓起,压抑的哭声中隐约能听到竭力的抽气声。

他在剧烈的情感崩溃中仍旧不忘躲避蒋丞的触碰,蒋丞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出李白白对他的抵抗,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白白突然起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把脸,手背抵着额头,低着脸绕过蒋丞快速地从门口走出去。

蒋丞一怔,转身追上去。

电梯停在这层,李白白进了电梯便使劲按键,电梯门缓缓合住。

蒋丞本能拦住电梯,却在拐入过道时望见李白白在电梯中的神情,脚下一滞,电梯门合上了。

李白白从电梯里出来,大堂里温暖淡黄的光笼罩着光洁的瓷砖,夜风翩然从眼前掠过,为哭得燥热的发际带来一丝凉意,李白白带着鼻音轻轻地呼了口气,走出去。

脚步又是一顿,蒋丞已然立在公寓台阶下望着他。

李白白头痛地捏了捏眉,他比之前稍稍冷静了些,开口时声音因为刚哭过还有点气弱:“对,对不起……”

李白白说:“我不是有意的,你,让我冷静一下。”说完他停了一会,蒋丞没有说话,李白白犹豫地抬步,从他身边从过去。

蒋丞反手轻易地握住他的手腕,李白白喉头一哽,闭了闭眼。

蒋丞道:“到底怎么了?”

李白白试着挣开他,手甩了甩,没有撼动。

李白白道:“放开。”

“到底,怎么了。”

李白白忍无可忍,胸口滞闷烦躁,反手给出一拳,又被制住,李白白不耐到极点,屈肘往后撞,没撞着,但蒋丞松了手。

李白白没耐心去思考蒋丞为什么放手,连头都不敢回,直接走了,转了转手腕,走下停车场。

早晨五点,蒋父打电话来,说让蒋承泽到他那里去,蒋丞将他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下午六点,蒋承泽打到他手机上,语气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一会说他想去游乐场,一会说他想和爹地一起吃晚饭,蒋丞听出意思,到蒋宅接他回来。

到蒋宅时,老爷子从书房出来,诧异而冷淡地问他来干什么?

蒋丞看向被圈在客厅一角玩玩具枪的蒋承泽,说:“带他回去。”

蒋承泽坐在铁网围成的四五个平方的场地里,端着玩具枪眼巴巴地望着蒋丞。

蒋父哼了声:“他在这里好好的,三天后再来接。”

蒋丞道:“我现在就要带他走。”

蒋父微怒:“不可能。”

蒋丞冷静道:“你把他一个人放在那儿,和我带走他有什么区别。”

蒋父穿着军装衬衣和熨贴的军裤,五官太过深刻的脸上,眉心凹下的两道如同刀刻一般。

“他是我孙子,我让他待在哪儿,他就得待在哪儿。”

蒋丞说得无比平淡,面上没有表情,连语气也波澜不起:“你这样根本不是对他好。”

蒋父哼道:“我知道怎么是对他好。”

“培养独立么。”

蒋丞走到铁圈外,俯身把蒋承泽抱出来,对他说:“扔了。”

蒋承泽愣愣地把怀中的玩具狙击枪扔了,枪掉在地板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蒋丞抱着蒋承泽转身离开:“我走了。”

带着蒋承泽回到家,小孩一路上似乎是被吓住了,一句话也不说。

回到家后,蒋承泽讨好地在房子里跑来跑去,说,呆地,蒂姆会做牛奶通心粉,呆地,没有牛奶,也没有通心粉,呆地给蒂姆做晚饭吧。

蒋丞摸了摸他的头发,给他换了睡衣,下楼买了牛奶和冷藏的通心粉,煮给他吃,蒋丞好像有点感冒,白乎乎的东西看得胃里越发恶心,索性关了火,最后小孩吃的晚饭是一半热一半凉的,蒋承泽说,爸爸吃,蒋丞接过勺子吃了一口,勉强下咽,小孩这才乖乖地吃起来。

晚上十一点,蒋丞抱着小孩到他自己的儿童卧室,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卧室中央孤零零的儿童床,蒋丞犹豫几秒,把他抱回自己的卧室。

蒋丞神情漠然地想,蒋承泽晚上睡觉不老实,所以关灯后以两臂圈住了他,防止他再乱滚。

但一小时后,蒋承泽扭动着挣扎,蒋丞不耐地放开他,起身关了门去沙发上睡。

半夜,卧室里传来蒋承泽喋喋不休的喊声,他不断喊着爸爸,小手一下一下地捶在门上,蒋丞连着两天失眠,今晚也没有睡着,但却不想理他,食指屈着死死抵在太阳穴上,闭目不言。

蒋承泽大约这么叫了一个小时,卧室门内透出难受的哭声,渐渐弱下去。

再半小时后,蒋丞终于起来去打开卧室门,蒋承泽穿着睡衣躺在靠近门的地上,小身体蜷缩着,蒋丞拧眉,俯身想把他抱起来,却惊觉小孩身上的温度高得惊人。

送医院,急诊挂号,排队,最后送进急诊室。

医生在满走廊孩子难受的哭声中斥责:“做父母的怎么这么不当心,已经烧到39度7了,这么小的孩子不像大人的体质,烧这么高是要命的!”

蒋承泽大约是被蒋丞传染的,蒋丞只是一点低烧,反应到小孩身上就有生命危险了,小孩已经烧得脱水,血管陷进去,只能在头皮上扎针输液。

病房里挤着十几张病状,焦急心疼的父母们来回走动,父亲去买孩子喜欢吃的水果,母亲细声安慰照顾。

蒋丞在此时此刻,才发觉,他和他的父亲原来是一样的。一样的自私自利,冷漠无情。

蒋丞出去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蒋承泽小脸苍白,难受地喃喃“mom……”

蒋丞给他妈妈打了过去,大洋彼岸,小孩的妈妈透过电话一声一声安慰着她的宝贝,一边着急地定当晚的机票飞过来。

凌晨三点,手机铃声在吵嚷的病房里不那么清晰,蒋丞到门外接了电话,那头喊道:“队长,那谁的逮捕令下来了!”

挂下电话,蒋丞在走廊上找了临时护工帮他照看蒋承泽,自己则出了医院大门,打车回警队。

特警大队的院里乱成一片,一个队员上来汇报情况:“上头批准逮捕那贪官头子,他现在在郊外的一个娱乐城,有警戒。”

两个小队乘车出发,两辆普通大众,两辆警车,蒋丞头脑发沉,不愿再坐进滞闷的车里,于是去借了手下的巡警摩托车,头盔也不带,随着先遣车队驶到郊外的那个娱乐城。

两队,十几个警员下车,抬头望一眼霓虹灯闪烁的大楼,登时笑骂:“妈的,繁华!!”

守在销金窟门口的保安一看到他们,立即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接着便上前阻拦。

轻易突破防线,随着一路的尖叫声,穿制服的警员们举着枪往楼上冲,一直冲到电梯停下的楼层,按开电梯,向里面的人亮出警员证,呲牙道:“FBI……啊不,中国警察,谢谢。”

电梯里的人带着怪异的眼神散开。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急匆匆地走向包间,不时向四周看,在特警队员们的视线中小心地走进一间包厢。

几个队员之间互相使了个眼色。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

里面的人们神情惊慌乱成一团,几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正待逃跑,服务生端着果盘进来,所有人松了口气。

“别动!!举起手来!”五六个特警队员举着枪冲进来,对准房间里的每一个脑袋“谁也别动!”

服务生吓得果盘掉在地上摔碎,浑身颤抖。

蒋丞带着一身寒气从特警们中间走进来,抬手冷淡地亮出警员证上的警徽:“冯局长,你被逮捕了。”

逮捕令上的三个人被铐上手铐带下楼,走廊里围观的人增多,娱乐城的经理,老板上前笑呵呵地询问情况。

蒋丞去洗手间往脸上浇了会凉水,低烧的热度已经退下去,取而代之地是微微的恶心,胃上挨的那颗子弹虽没有穿透防弹衣进入他的腹腔,但子弹爆炸的冲击力也足以让他不好过几天。

走出洗手间,这次任务已经完成,蒋丞正欲下楼与其他人汇合,却在楼梯拐角侧的房间中,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蒋丞轻轻踢开了那扇金闪闪的门,昏暗的灯光下,李白白侧身躺在皮沙发上,头正枕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第31章:你特么的是有病啊(下)

“白白,这个电话你还是不接吗?”

“要不你闭嘴,不然我就让你家老二断在我手里。”李白白翻了个身,抱着包厢里不知沾了多少细菌的枕头包住头。

“嘿,放轻松。”稽白把手机放在一边“喝水,还是啤酒?”

李白白不耐道:“都不喝,别说话。”

稽白从茶几上取来一细瓶啤酒,无奈道:“好吧。”

包厢里十几个人,男男女女看上去都很嗨,稽白干坐了一会,重新开口:“白白,是你叫我带你来这儿的。”

李白白面对着沙发,嗯了声。

稽白哈了口气,仰了仰头向后靠:“所以你现在睡在我腿上,而我还不能对你进行任何动作,他们会觉得我不是没种就是阳痿。”

李白白突然道:“结婚好不好?”

稽白一皱眉:“你说什么?”

李白白闭着眼睛说:“结婚,是不是一切麻烦就能随之解决了。”

稽白一愣:“所以你就这么跳过我刚才的话题了么?OK,不过,从今天一天表现出的焦躁不安和你问我的问题来看,我可以判断,你是出柜了吗?还是打算出柜?”

李白白呼吸一滞,随即无奈道:“已经出了。”

稽白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良久,迟钝地“啊”了声,耸耸肩。

“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晚吗?就算现在结婚,你父母也已经知道你是基佬的事实了,结婚的话,只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李白白闷在沙发里:“表面上的和平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费心考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稽白:“他们?”

李白白声音很低:“所有人。”

稽白沉默一会,正要开口劝说,让他好过一点:“白白……”

李白白忽道:“停。”

稽白:“……”

李白白翻身坐起来,伸长手臂到茶几上拿酒喝:“我说,你每次叫我名字,不会感觉怪怪的吗?”

稽白想了想:“可能,也许会让不知情的人以为我不仅是双还有严重的自恋情结。”

李白白晃了晃酒瓶:“所以别叫了。”

稽白觉出他在逃避话题,微一张口,便被制止。

李白白看向播放歌曲MV的电视,似在专心听其他人唱歌,深吸了口气,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再说我就走了。”

稽白看看他,手抬了抬想拨弄他的头发,忍住了,继而笑了笑,向后靠倒:“知道吗,白白,在我们这儿,从来没有人在乎别人的看法。”

李白白没回头,随意问道:“什么意思?”

稽白抬手撩李白白的发尾:“意思就是,为了你,我也什么都不在乎,白白。”

李白白还没来得及抖一身的鸡皮疙瘩,身后陡然飘来一阵烟味。

稽白窝火地倒在沙发里,看了看自己被牵制得动弹不得的左手,抑制住怒气,轻飘飘地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是谁?”

蒋丞在门口抽了半支烟才进来,没回答稽白的问题,拽起李白白转身就走。

“喂!”稽白从包厢里追出来,拦住蒋丞的肩膀“你他妈干什么!!”

蒋丞忍无可忍,反手一拳重重地将稽白击得退后几步撞在墙上,接着抬腿又踹了一脚,稽白捂着胸口咳了几声,顺着墙滑倒,坐在地上,痛苦地咳嗽,蒋丞漠然看他几秒,拉着李白白直接走过走廊,推门进了左手的一间豪华大包。

李白白从蒋丞方才的突然出现到稽白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都没有缓过神来,脑袋连着几天没休息,都是蒙的。一直跟不上节奏,愣愣地被蒋丞拽起来,愣愣地看着稽白被打,望着稽白的惨样傻了几秒,骤然进入一个黑暗的空间。

因为没有在前台登记,偌大的包厢里黑漆漆一片。

门是虚掩着的,蒋丞推他进来,手臂强硬地揽着李白白的肩,携着他撞开包厢内独立卫生间的门,轻易将李白白推在墙上。

李白白直到这时才迟迟反应过来,“操”了一声,肩膀被蒋丞牢牢固定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前额,低低地喊:“卧槽……卧槽……”

太多的事让他转不过弯来,蒋丞的突然出现,他们之前未解决的矛盾,蒋丞又在包厢门口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或者,看到了多少。

妈的,真特么寸!

李白白懊恼地闭住眼睛,双肩被牢牢地固定在身后的墙上,蒋丞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深邃,眼底却不如之前的平静冷淡,犹如一个危险的黑洞。

李白白侧过头,骂了声,低低吼道:“妈的,你他妈的看我做什么!”他陷入了一个极其暴躁的怪圈,周围的一切都想让他逃避。

包厢内的独立卫生间,虽没有包厢那么宽敞,却也不小,洗手台和卫生间分隔开。

蒋丞不再看他,伸手推开了内侧属于卫生间的窄门,声音一如往常:“进去。”

李白白双肩的压力骤松,慢慢地走出一步,往卫生间内看,一排暖气管,两个便池隔间,熏香的味道飘出来,却提醒了人们这里曾经有多臭不可闻。

李白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看着里面的摆设,缓缓摇头:“不。”

蒋丞再一次说:“进来。”

李白白越发觉得恐怖,退后一步,摇着头:“不,不要。”他尝试着去看蒋丞的表情,判断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未看清,身后的那扇门被蒋丞一脚踢上,发出闷而巨大的声响。

李白白下意识地一颤,全身性地明显地一抖。

他能听见蒋丞呼吸了一次,缓而轻的。

蒋丞闭了闭眼,走过来,摸上李白白的额际:“你怕我。”

李白白的声线有些颤抖,他甚至觉得蒋丞要在这间狭窄,逼仄的KTV厕所里杀了他,妈的,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李白白:“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蒋丞突然又恢复了平时的神情和语调,放下手,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为什么怕我?”

李白白精神接近崩溃,吼了一嗓子:“我他妈什么时候怕你了!!”

外面隐隐传来稽白对安保人员的责骂:“……他们就在里面!”

卫生间里的两人都听到了,李白白想让人救他出去的愿望突然不那么迫切,他开始想在这里静静地待着。

蒋丞是有些怒,本来平息一些,现在又有点火大,拽着李白白到洗手间里面,从腰侧抽出手铐动作利落地将李白白的右手铐在了暖气管上,俯身压着他强吻下去。

李白白本来右手昨天就被他扯得脱臼,现在被迫坐在温暖但令他恶心的厕所瓷砖上,右手伤处被吊着,说不出的难受憋屈。

李白白睁了睁眼,嘴里含糊地溢出几句谩骂,渐渐开始配合,左手无意义地在地上抓了几下,放在蒋丞的脊椎旁,仰头深深地喘息。

蒋丞在他耳边重重地叹息:“你真的怕我。”

李白白深呼了口气,半哽着道:“妈的,谁说我怕你。”

蒋丞没有说话,李白白闭着眼,逼仄的空间里喘息声反复回荡……

事毕,李白白还未恢复气力,蒋丞俯身在他锁骨处吻了一会,轻轻笑了声:“不怕?”

李白白一半遵从内心的想法,侧过头去,淡淡地说:“怕个屁。”

坚硬冰冷的东西扒着衬衫领口,抵在李白白左肩。

李白白低头看了眼,深深地操了。

蒋丞一手拿枪,拇指开了保险,食指轻轻扣在扳机上。

李白白喉结滚动一下。

蒋丞声音压得很低,很飘:“再找别的男人,就崩了你。”

李白白深吸口气,后背抵着墙,低低骂了声:“崩你妹。”

话音未落,扳机叩响——

“咔”地一声。

心跳还在,没有疼痛。

李白白脑袋里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仰天长啸:“操,你特么的是有病啊!”

第32章:个子不高找不到对象哦

“你说他这是职业病么?”

汤锦年瞪着眼睛数秒,消化了李白白所说的事后,慢慢灌了大半瓶酒,才煞有介事地与他谈论:“有可能,也不一定。”

李白白委顿地坐在高脚椅上,一点也不潇洒,蹋着腰,两脚搁下面晃荡:“你再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废话,我就一瓶子敲你脑壳上。”

汤锦年道:“国外有挺多这种情况,什么护士啊警察啊神经因为长时间被压抑着,又长时间地接受负面信息,导致最后变态了,杀人了。但我们这儿好像没报导过这种事,他是玩真的还是吓唬你呢。”

李白白握着酒瓶摇了摇头:“不知道,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的,当时他给老子解了手铐之后……”

汤锦年顿时又瞪圆了眼睛:“停,捆绑游戏什么的,这种事就跳过,跳过。”

“好吧。”李白白翻着白眼想了想“他从老子身上起来……”

汤锦年:“……”

到最后稽白也没带着人冲进来。

蒋丞将手枪打了个圈,枪柄握在手中,他起来返回到洗手台那,打开水龙头,冲了冲脸,又洗了洗手,才折回来,那时候枪已经不在他手里了。

蒋丞走到暖气管旁拿出钥匙给李白白解手铐,然后拉他起来。

李白白活动了下手腕,想到刚才的事,突然明白,蒋丞是真的把他铐起来了。

李白白利落地提牛仔裤,拉拉链,像一个经常419动作熟练的夜场男。

蒋丞腰后别着的对讲机刺啦刺啦响:“蒋队,蒋队……我们要回去了,你在哪儿呢?”

蒋丞对着对讲机说:“我马上下去。”

李白白不禁抬眼看他,判断他现在是否正常。

蒋丞搂着李白白的腰从漆黑的包厢中出来,随手给守在门口的服务生小费,然后带着李白白一直走到大堂。

李白白看到外面停着警车,蒋丞侧过身,替李白白拢了拢他的夹克外套,双手虚拢着他的后脑,微微低头,唇几乎挨上李白白的额头,蒋丞低声说了句:“我爱你。”

他随后走出大堂,快走几步上了车,几辆警车很快打起警示灯,呜呜地离开了。

此刻李白白明白了一件事,大学毕业头几年他能在同城的圈子里混起来,完全是因为蒋丞这类人不好这个,不然和这等调情高手竞争,他真得玩蛋去。

李白白在大堂站了一会,还是折回去了,他在原来的包厢找到稽白,原本热闹的包厢里已经人去楼空,就剩下稽白一个破破烂烂地靠在沙发上,一会咳一声,那叫一个黯然神伤。

李白白赶紧过去把人架起来送医院,坐出租车去医院的一路上,稽白光是看着李白白笑,笑得李白白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尴尬地赔礼:“实在对不起,待会医药费我全出,您在家疗养几天,误工费我也全出。”

稽白没再说话了。

到医院,医生诊断是轻微的内出血,要吊水防感染。输液室里弥漫着难言的苦味,一人一把椅子,李白白看这情况,想着打电话找人,起码给安排出一张病床吧。手机拿出来,翻了翻电话簿,能找的除了李老爷子就是陈青宇,算了。

扶着苦命的人儿到座位上坐着,李白白自个没地方坐,就倚着椅背站着。

稽白笑笑,拍拍椅子扶手说:“坐这儿。”

李白白摆手道:“不不不,我再一个不小心压你身上了,多罪过,我靠着就行。”

稽白也不勉强他,护士过来给他扎上针,过了会,稽白忽然说:“那是你爱人?”

李白白笑了笑,略有得意道:“我老婆。”

稽白道:“TOP从来不会强调自己的位置。”

李白白耸耸肩。

稽白按了按自己胸腹之间的伤处:“下手够重的啊。”

李白白:“他下的是脚……哎这个不重要,真是对不起了,真的,对不起。”

稽白道:“没什么,你是为了他出柜的吧,刚出柜就自己躲出来纠结人生,没道理啊。”

李白白扯扯嘴角:“被迫出的,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知道的。”

“怪不得。”稽白道“你,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李白白道:“警察。”

稽白挑挑眉:“哦。”

稽白道:“你现在很难受吧,爸妈知道了不会有孙子的事实,你也没法面对周围的每个人,怀疑自己做的值不值,甚至想当做一切没发生,草草结婚?”

李白白:“操。”

稽白仰着头看他:“那就结吧,这样烦恼就会驱逐大半。”

李白白不置可否。

稽白忽漫不经心道:“其实很多警察都有职业病,会家暴的,小零们都喜欢军人,硬汉,后来哭着逃出来后悔得要死的多得是。”

李白白心道不用你说我已经领教了,嘴上却装作不经意道:“介于你先前说想泡我的话,我觉得你的建议不够客观有恼羞成怒污蔑嫌疑,所以不予采纳。”

陪着稽白吊了大半夜水,隔天大约中午的时候,几天没充电的手机竟然还没关机,坚守岗位地响了起来。

李白白盯着屏幕上的“陈青宇”仨字看了四十多秒,这几天他一个电话都没接,无论谁的,听到手机响心就发颤,像得了午夜凶铃恐惧症似的,疯癫了已经。

“……喂?”

“还活着呢,过来我这儿。”

话刚说完,手机滴滴响了几声,剩余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李白白赶到陈青宇家,开门第一句话就是“手机没电了。”

陈青宇让他进来:“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看看你怎么样了,活着就行。”

虽然陈青宇和李明森对他的事完全没有异议,但李白白还是抵触见到他们,进到屋子里有些不自在,有种他忽然谁都对不起的感觉。

李白白耸耸肩,勉强笑道:“看到了,活得好着呢。”

李白白浑身不自在地找话说,左右看看,问道:“我哥呢?”

陈青宇从卧室出来穿了件大衣,犹豫一下,说:“在医院。”

李白白惊道:“他怎么了?!”

陈青宇及时地把话说完:“在医院陪床,嗯,老爷子感觉有点不舒服,在医院观察几天。”

李白白顷刻噤声,眼神一下子空了。

陈青宇道:“我就知道不该拿这件事刺激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老爷子身体不错,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李白白最怕的就是这个,心里顿时如坠大石般,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青宇给他拿了颗糖:“这不怪你。”

李白白仰了仰头:“是因为我。”

“江小天,别装死,起来。”陈青宇到另一件卧室喊道。

李白白脑中思绪纷乱,拨开了那颗糖,含在口中,奶香的甜味刺激到麻木的味蕾,他朝卧室看:“小屁孩怎么了?”

陈青宇拖着江小天起床:“小孩他们班老师好像对他有偏见,他不愿意去学校。”

李白白想起来小孩班主任请家长的事,问道:“那什么,上次叫家长的事,你怎么搞定的?”

江小天被揪起来,又拼命扑到床上滚进被子里,捂着耳朵:“不去不去,打死我也不去,你不要过来,非礼啦!”

陈青宇道:“……带你去游乐场。”

江小天哼哼道:“不要把我当成问题儿童,不要贿赂我,没用。”

陈青宇面无表情地提起小孩的睡衣,把他扒光按在床上,狠狠道:“非礼你!”

江小天痒痒地直笑,两腿胡乱扑腾:”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记住你了!……好啦好啦,我去嘛!”

李白白看得嘴角抽抽。

陈青宇把门关了让他换衣服,回答李白白的问题:“坦然面对,合理解决。”

李白白:“怎么个意思。”

陈青宇站在门厅,解释道:“我和你哥一起去找他们班主任,那女老师说,请让江小天同学的父母一起来,我说,对,所以我们来了。”

李白白呵呵两声:“你们真的这么干了。”

陈青宇道:“这个问题我和你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问过了江小天的意见,还是觉得坦诚好一点,但效果一般吧,老师好像有点被吓傻了,自始至终都是我在说,你哥也说了几句很有用的,总之就是希望她不要差别对待江小天,我们是他的父母,会用正常人,正常父母的方法去教育他,如果他在学校有什么问题的话,希望协商解决之类的。”

李白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想法,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这样,也挺好的,挺好的。”

陈青宇摊手:“就这样了吧,瞒着太麻烦,我也想过找个人冒充他妈妈,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我在这方面摔过,摔得很惨。”

李白白:“那江小天现在在闹什么别扭?”

陈青宇无奈道:“作业写不完,老师会批评,但你知道的,他必须在十一点之前睡觉,我们不知道他亲生父母的基因怎么样,总之他不能再矮了。”

李白白不怀好意地笑:“是哦,个子太小不好把妹。”

江小天穿戴好从卧室出来,陈青宇给他围上围巾,一边说:“所以,和我们一起去欢乐谷吧,放松放松。”

李白白想了想,说:“算了,你们去吧,改天再出来聚,我去医院看看爸。”

第33章:玩脱了吧

李白白问清老爷子住的是哪个医院,开车到那里,进去前却犹豫起来。

他打给李明森,问爸在哪个病房。

李明森道:“三楼,你先上来。”

医院里永远是让人压抑的地方,有行动不便的老人被他们的子女搀扶着,李白白不敢多做停留,匆匆上楼。

李明森在病房外,见到他,说:“妈在里面。”

李白白甚至不敢推开门缝看,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哥,你怎么不进去?”

李明森瞥他一眼,淡淡道:“有妈在就行了,你回你嫂子那了么?”

李白白点头:“去了一趟,他们要去游乐场来着,我先来这看看。”

李明森嗯了声:“进去么?”

李白白看着那扇门,牙关不自觉的咬紧,手伸到门把手那,指节蜷了蜷。

李明森忽地笑了笑。

李白白纳闷道:“你笑哈?”

李明森道:“我在想,有些话是你进去前说还是从里面出来之后再说。”

李白白泄气道:“你说吧。”

李明森自然地敛了笑意,两人面对着面,稍稍错开一些,李明森抬手捏了捏李白白的肩膀,拍拍他的后颈:“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有些事虽然过不去,你也没必要一直执着在那上面。”

李白白抬眼看他:“这是嫂子让你说的吧。”

李明森:“……”

李白白又说:“哥,你是这么想的么?我是说,哎算了。”

李明森道:“说。”

李白白看了看门,走得离门远些,捏了捏鼻梁,道:“我是说,你入狱前,还有爸的态度,你都忽略不计了?”

李明森的神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他道:“那是他的选择。”

李明森回答了这短短的一句,便不说了,李白白觉得他没有放下,但现在也不在意了。

李白白安静一会,指指门说:“我进去了。”

李明森道:“有事打电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李白白喊道:“你去哪儿?”

李明森道:“吃饭,游乐场。”

“……”李白白顿了顿,走到病房门前,推门进去。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李老爷子在看新闻,李妈妈不高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新闻,有什么用,你倒是能回去啊,遥控器给我,我要看健康之路。”

李老爷子皱着眉没动,李白白知道老爷子这次是真动气了。

李白白站在门口,他敲了敲已经开着的门:“妈。”他迟疑一下,才接着道“爸。”

李妈妈回过头来:“来了啊,吃饭了吗?”

李白白:“吃了。”

李白白和李妈妈说话的时候,老爷子自始至终盯着电视看,严肃得没有表情。

李白白的声音始终是压着的,心里也是压着的,小心低声地和母亲说话。

李妈妈这次没有再绕开话题,而是叹了口气,说:“白白,妈觉得你应该结婚。”

李白白艰涩道:“哦。”

李老爷子冷漠地道:“结婚干什么,让这个孽子去祸害人家无辜的小姑娘吗,你给我滚。”

李妈妈不赞同道:“老李!”

李老爷子道:“滚出去。”

李白白僵了两三秒,没人说话,他迟缓地从圆凳上站起来:“妈,那我走了。”

李妈妈给他装了点别人来探望时送的水果:“回去好好想想妈说的话,你不是这个路子。”

李白白提着一袋子水果,走到门口,转身道:“爸,如果我结婚……”

话未说完,被李老爷子打断:“我绝对不允许你去祸害其他人,滚!”

良久,李白白带着些许负气,点了点头,说:“好,我滚。”语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承泽的妈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到本市,看到自己的小宝贝的时候,心疼得快哭了。

小孩打了吊针就一直睡,期间醒来两个多小时,蒋丞买了热饭菜,用勺子喂他吃,小孩没胃口,吃了几勺,倒是嚼得很香,但随后瘪着嘴可怜地说恶心想吐。

小孩有人照顾,蒋丞得空回去公寓。

医生查房时,看到小孩妈妈,以为她是出外打拼的女强人,不禁多说了几句,说到这孩子送得有点迟,烧得脱水了,血管都找不到。

小孩妈眼圈一下就红了,等医生走了,在走廊拨了蒋丞的电话破口大骂。

“蒋丞,我们结婚的那几年,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了,所以对我冷淡,我也不说什么,没想到你连对小泽也是那样,你还有一点人性吗!他那么小,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难受。”

蒋丞没接到这个电话,回到公寓的时候听到了留言,接连三条,最后一条是——

“等小泽病好了我就带他走,我对不起你!不该让你这么勉强地照顾他!真是难为你了!”

蒋丞按断了电话留言,去浴室冲澡。

半夜十一点,电话再响,蒋丞接起来。

“爸,我要去结婚了——”李白白明显是醉了,在电话那头喊着。

“爸!爸!”李白白握着空杯子在汤锦年家里踉踉跄跄地走,趴在落地窗前,脸贴着玻璃皱成一团“听到了吗,感觉怎么样,嗯?你不让我结,我偏要结——”

汤锦年把他从落地窗前搂回来:“祖宗你小心着诶。”

李白白七手八脚地从汤锦年手里挣脱出来,汤锦年抓不住他,又怕他一头撞碎玻璃滚下去,逮住李白白的两只脚,费力地拖他回屋子里:“你给我回来。”

李白白被汤锦年抓着脚,两手还往前刨:“别,别动。你不就是烦我喜欢男人吗,我喜欢男人怎么了,我哥喜欢男人怎么了,你在官场里做的那些龌龊事还比我少了吗!”

汤锦年满头的汗:“爷爷诶,你说话搂着点,那可是你爸。”

“你真的要逼死我了,爸。”李白白趴在汤锦年几万块的地毯上,眼神迷离,下巴磕着地毯上的毛“行,我不喜欢男人了还不行么,我分手还不行吗,啊,行吗!!”

李白白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行吗!你满意了吗!”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能听你的。”李白白轻轻道“我得结婚,我得去祸害别的姑娘,对不,起码得让你老人家面儿上能过去。”

汤锦年听他越说越离谱,上前抢他的手机,李白白倍灵活地躲过去。

汤锦年崩溃道:“宝贝,你喝大了。”

“没有!”李白白使劲摇了摇头,把手机支在嘴边,轻声道“你以为我开玩笑呢吧,没有,我认真的,你赢了,我没劲玩下去了……”

李白白说到最后,声音完全是哽着的:“我,我放弃了,我会去结婚的,我会和他分开的,一定分!”

说完李白白就吐了,掏心掏肺地吐了一地,汤锦年及时抢过手机,几步跳开李白白的呕吐物,缓了口气。对着电话道:“叔叔,叔叔,你听我说,白白喝大了,所以他刚才说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千万。”

电话那头,蒋丞道:“汤锦年,是我。”

第34章:去你妹的不可能

“汤锦年,是我。”蒋丞道。

汤锦年站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声音是谁,他还没和传说中的这人对上过,噎了半天来一句:“你这是占了我多大的便宜啊。”

蒋丞总算了解了李白白前两天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一想之下,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前后顺了一遍,向电话里道:“李白白在你那儿?你在什么地方?”

汤锦年作为李白白从上大学以来一起睡过无数次纯洁觉的非炮友型男闺蜜,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以比他跟李白白跟亲密的身份‘质问’他,导致汤锦年又愣了数秒,反问道:“你谁啊,我这儿地方大着呢,白白就在我这留宿了,你该哪儿待着就哪儿待……”

通话被挂断,汤锦年莫名其妙地“切”了声,放下手机回头:“祖宗诶,我这可是纯羊毛的地毯!”

二十分钟后,汤锦年所在的高级别墅高级定制欧式大铁门被敲响。

汤锦年打开门,默默盯了片刻:“你们当警察的怎么都这么流氓啊,我告诉你地址了吗我让你过来了吗,你以为你们有公安那套系统就能知百事通天下了吗,奶奶的,爷还就不吃这一套……你特么是怎么进来的!”

蒋丞将手里的报警器递给他:“护栏太低了。”

汤锦年:“……”

蒋丞侧身走了进去,汤锦年拿着自家室外报警器半晌,转身对着那个一点都没有进到别人家自觉的背影骂道:“你他奶奶的怎么拆下来的给我怎么装回去!”

李白白在汤锦年家客房的大床上躺着,完全看不出活着的迹象,被汤锦年摆成“大”字昏睡过去,大有乘风归去的架势。

汤锦年想不通蒋丞是怎么无师自通地找到李白白所在的房间,跟过去的时候看到蒋丞的手放在李白白颈侧探脉搏,当下就日了:“你特么的干蛋呢。”

蒋丞将手放下来:“他喝了多少?”

汤锦年皱着眉耸耸肩:“不记得了,反正死不了,大学时候喝了两天两夜睡了一星期照样好好的。”

蒋丞捋开李白白额前汗湿的头发,摸他额头,温温热热的,不知是喝醉导致的体温升高还是发烧。他躬身把李白白抱起来,往门口走。

汤锦年这会醋劲小了点,大步追出去:“哎,等等。”

蒋丞停下道:“报警器短路了,把我接驳的那根线拆开装回原来的位置就可以。”

汤锦年:“你!”

汤锦年深吸口气:“……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别打他也别再吓他,懂吧,转轮我要是想要也能弄来,你别拿这个吓他。”

蒋丞暂时没想起来关于枪的事,垂眸眨了眨眼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不置可否,横抱着李白白出了别墅。

回到蒋丞的公寓,李白白的确是睡熟了,蒋丞把他放在整套公寓里唯一的那张床上,撑在枕边看了他许久,上网查醒酒汤到厨房去弄。

李白白睡了一会儿,蓦地从床上弹起来,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吐。

呕吐声经久不绝,蒋丞在厨房听了会,拿了杯牛奶到卫生间,给李白白灌下去。

李白白被迫喝了两口,推开来,捂着嘴说:“喝不下了。”

蒋丞道:“慢慢喝,给你催吐。”

李白白苦着脸坐在地上,酒还没醒,头又晕又沉又痛,脑袋抵着膝盖歇了片刻,侧头问蒋丞:“几点了?”

蒋丞道:“两点。”

李白白“操”了声:“明天不去公司了,难受死。”

蒋丞大概判断出他还没完全清醒,等他歇完,把杯子递到他嘴边,慢慢往下灌。

牛奶是浓香型的,李白白喝酒喝得失灵的味觉渐渐苏醒,觉出味道了,接过杯子自己喝,和一边点头:“好喝。”

蒋丞在一旁洗手:“今天喝了多少?”

李白白想了想说:“不记得了。”

蒋丞又问:“喝了多久?”

李白白摇头晃脑地拿出一根指头,不知所云地晃了晃:“从,昨儿个中午,嗯,中午。”

蒋丞拿毛巾擦了手,走过来单腿跪在他身侧,取下喝完的牛奶杯放在一旁,左手两指伸进李白白嘴里,压着他的舌根开始催吐。

李白白胃里吐空,确认没有胃疼或是出血,扒在蒋丞身上被抱回卧室睡觉了。

李白白平平躺倒,不一会就卷成了个虾米,胃里空得慌,最后索性坐起来弯腰抱着胃打瞌睡。

蒋丞在厨房熬白粥,随手在笔记本电脑上查酒精中毒的症状。

李白白坐了一会也就渐渐清醒了,想起来自己之前在汤锦年家开他的路易拉菲玛丽莲梦露喝,卧室里只有一盏壁灯微弱地亮着。

李白白反应过来这是在蒋丞家,听到厨房电磁炉的声音,想着他应该就在外边。

揉乱的被子中有什么嗡嗡地响着,李白白本不想接,无奈手机孜孜不倦地震动,只好在被子里摸索着找出手机。

“啧,什么味儿。”李白白嫌弃地抱怨一声,接通电话“有事说事,没事死去。”

“哎哟,您醒了啊。”汤锦年颇为惊奇。

李白白嗯了声:“给我看下时间,老子没睡上几天几夜吧。”

汤锦年抬手看了眼表:“AM3点整,还行,离你喝晕过去只过了七个小时。”

李白白算算时间:“得,破纪录了。”

汤锦年笑道:“我就说嘛,姓蒋的还担心你喝出问题,你这不是比以往都醒得早了。”

李白白翻着白眼想起刚才的事,漫不经心道:“没,他抠着老子喉咙让老子全吐出来了,不然照样得三天以后醒。”

汤锦年“啧”了声:“真暴力啊。”

李白白不置可否,鼻子动了动,闻到手机上的怪味,皱着眉头把手机拿得远些:“对了,我手机上这什么味儿啊,这么恶心。”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汤锦年想起来什么,乐了:“那是你自个吐的,祖宗,您还记得您喝大了干了什么糟心事儿吗?”

李白白不以为然地扒拉着耳朵听,以为自己不过和平常一样显露流氓本性,顶多逮人调戏两下,没想到汤锦年一边乐一边说出来的事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您就这么壮烈地跟老爷子宣誓了半天,然后哗啦啦吐了我一地毯,我还想着给你收拾烂摊子解释一下,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你们家那位,他来把你接走的,妈的,还拆了老子家的报警器。”

李白白一脸惨不忍睹地听到最后,压根不敢去想蒋丞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是何等心情。

“行了,我就是赶着来告诉你一下真相,省得让姓蒋的耍着你玩儿,知道你没死就行,挂了,老子还得找人修报警器洗地毯去。”

李白白连说“嗯,挂了”的力气都没有了,手一松扔了手机,抱着自个的脑袋一通乱揉:“李白白,你个二傻……白痴!”接着泄愤地“啊——”了一声,汗湿的头发被一把捋成大背头。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还是起来下床去,光着脚走到客厅。

“哎。”

蒋丞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他一眼:“醒了?”

“嗯。”李白白从卧室门外走出来“厨房里弄什么呢?”

“熬点粥。”蒋丞将电脑合起来。问他“胃疼吗,刚才吐得有点猛。”

李白白感受了一下,说:“还行。”他走近沙发,迟疑一会,还是决定主动出击——

“那个,我之前,也就是昨儿个晚上,喝多摁错号码了。”

蒋丞点点头:“打到我手机上了。”

李白白拖着调子说:“没,没错,我把你当成我爸了,额……”李白白想说‘对不起啊’,又想说‘你没误会吧’,但想想怎么说都不对,索性咬了咬牙,道“汤锦年刚给我把事都说了,你还记得吧,我在电话里说的。”

蒋丞的眉头微微蹙着,眼神深不见底,理解李白白的意思后,果断地开始关于昨晚电话中的话题:“你父母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白白道:“三天前,突然知道的。”

蒋丞刚要问什么,李白白快速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蒋丞一怔,点了点头,厨房里电磁炉“滴”了一声,转成很轻的嗡鸣,蒋丞起身去厨房关炉灶,舀粥,一边对他说:“粥有点烫,先去冲个澡,衣服我待会给你拿进去。”

李白白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转身朝浴室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返过身来,走到厨房扶着推拉门道:“呃,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关于我昨晚说的胡,胡话。”

“有。”蒋丞肯定地答,继而又道“先去洗澡。”

李白白眉头有些难过地拧了拧,往前两步迫切地道:“你别这样……”

蒋丞拿着长勺在小锅里盛了一勺粥,放进白瓷碗里,他平静地听李白白说完,眼神一冷,侧头看向他道:“去洗澡。”

李白白被他面部骤冷的表情弄得一愣,只好去浴室,蒋丞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出来我们再谈。”

李白白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狠狠地抹了把脸,他刚才虽然催蒋丞催得那么急忙,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他们两个到底要怎么谈,准备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汤锦年电话里说自己那时看起来已经完全崩溃了,而且说出了分开的话,想想真的是太混蛋,自己简直就像一个不负责任的十七八小屁孩,自己是真的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么,内心其实已经想放弃了?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李白白完全想不起四五个小时前撕心裂肺时的感觉,所有感受都像被蒙在了一层厚重的纱布里,只有酒后的头疼是直击脑海的。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衬衫和长裤放在洗衣机上,李白白从浴帘里看到放衣服的一只手,手退出视线……

走了?李白白忙道:“等等!”

李白白想关了淋浴器踏出去,脚下一个打滑,向前栽了下,李白白连忙扶住墙,他走了么,李白白提高声音问出之前没有问完的问题:“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这句话的声音由大到小,最后直接消音……真的走了?

浴帘猛然被拉开,蒋丞靠墙站着,看着他。

李白白惊道:“你一直在这儿?”

蒋丞拉浴帘的那只手放下,然后无意识地四指在拇指上用力地搓过,抬头看向李白白:“你想结婚,是不是认真的?”

李白白没想到蒋丞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有点措手不及,含糊地答:“呃,有想过,可能,大概。”

蒋丞打断他,眼神没再看他:“不可能。”

李白白下意识得反驳:“怎么不可能?”

蒋丞似乎不再想谈,拉住浴帘转身走了。

李白白喊住他,连水都没关,扯过浴帘追出来:“操,等等,你把话说完。”

蒋丞这次倒是利落地停住,侧身看他:“你要结婚,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李白白莫名其妙,心里莫名地憋屈“你都结过婚了老子凭什么不能结?!”

蒋丞以为他还在为五六年前婚礼的事赌气,拧眉道:“我道过歉了。”

他们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但李白白听出蒋丞的意思,不禁火大:“这他妈是道不道歉的事儿么!道歉他妈的管用吗!”

蒋丞自从这一年再见到李白白,就基本没发过火,但这几天事太多,他忍不住不耐烦地嘲道:“那你还要我怎么样!”

李白白觉得好笑到不行,之前的种种理亏都抛之云外,吼道:“不用你怎么样,我结婚,你照常!行不行!”

蒋丞不耐道:“你非得重蹈覆辙么,你结婚的结果你自己心里清楚。”

李白白握拳炸毛道:“什么结果?!我又没试过,我特么的不清楚!说不定老子能找个女的被掰直快快乐乐度过余生了呢!”

蒋丞被气笑了,指着门口道:“你去啊,滚!”

李白白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蒋丞一把把他拽回来,推得撞在浴室的瓷砖墙上。

李白白愤怒道:“你妹!”

蒋丞刻意地压抑着怒气,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几次,声音压低说:“李白白,你不能结婚。”

李白白:“去你妹的不能结婚!我就要结,死都要结!”

“不可能。”蒋丞道“我不会让你……”

“去你妹的不可能!”李白白提膝狠狠地撞在蒋丞胸腹处,趁蒋丞弯腰时,抬肘狠击他后背,膝盖同时猛撞。

“你妹的,你妹的!”

蒋丞渐渐弯下腰,倒在地上,李白白仍愤怒不止地抬脚踢他。

又踢了几脚,理智终于回过神来,李白白咬住牙,抑制住欲踢出的拖鞋,转身狠狠地摔上浴室的门,门刚关上,李白白骤然回身猛踹了一脚。

浴室门上嵌着的玻璃碎了一地,李白白走到客厅,怒气平息不下地来回暴走。

大约过了五分钟,李白白稍稍冷静下来,冲到厨房举着熬粥的锅一口灌下大半,胸腔深深起伏,冷静下来。

浴室里没动静。

李白白刚才下脚很狠,心道踹死才好。

又过了一会,浴室还是安静如初,只有淋浴器的水声哗哗作响。

李白白在门口犹豫一会,拧开洗手间的门,一地的银色镜子碎片,蒋丞侧倒在马桶旁边的地上,弓着身,唇边的那块地上几缕暗红的血丝和近黑色的小血块被瓷砖上的积水渐渐打散,漂向下水道口。

李白白定定地看了一会,骂道:“妈的,吐血了不起啊,我哥那会天天吐血丝吐了三年还好好的呢。”

静静的十秒钟。

李白白回到卧室拨电话给陈青宇。

“嫂子,问你个事儿。”

李白白拿着电话回到浴室,蹲在地上观察蒋丞的脸色,汇报给陈青宇,最后问道:“应该没事吧,我哥那会天天吐血丝吐了三年……”

陈青宇崩溃道:“停,别拿那事刺激我了。”

李白白:“哦。”

陈青宇缓了口气,继而向他解释道:“人是你打的?出血量有多少?”

李白白站起来,定神看了看:“不知道,被水冲散了,应该不多吧,我打的,没那么狠。”

李白白说着说着,背过身去。

陈青宇道:“最好送医院,记得交代病史和你实施暴力的过程,他昏迷了么?”

李白白道:“应该是昏过去了。”

陈青宇道:“你确定?如果昏迷了那就严重了,还是暂时性的?”

李白白:“什么叫暂时性的?”

陈青宇的解释在继续,话音未落,浴室地上穿军靴的那腿猛地回勾,李白白只觉脚跟一痛,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第35章:所谓解决

李白白在彻底摔在地上的一秒前,想了很多,绝大部分都是一个“操”字,剩下的就是,果然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卧槽T T

蒋丞在李白白落地前伸出一腿支在他腰背后,继而屈膝坐了起来。

李白白摔得比较不雅观,手臂措手不及地撑在身体两侧,尾椎在亲切地接触了坚硬的地面后伴随着一声咬牙切齿的呼痛,腰以下挨着瓷砖的浴巾全部浸湿,撑着劲的手掌触在湿滑的地面不由往前溜了一小段,后脑勺不能幸免地撞上马桶。

这是个缓慢而纠结的过程,尤其是以他现在上半身与地面呈三十度角,手还撑不上劲,整个人仍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顺着马桶往地上滑,李白白仰着脖子恼怒地坐在满地的水上抓了抓,最后时刻握住了旁边墙上的暖气管,借力站起来。

前面说到浴巾被水浸湿,所以随着李白白的动作,那方浴巾很自然地从腰后滑下,露出摔得通红的尾椎部分,李白白及时拽住了浴巾前面,随即湿浴巾被扔在洗衣机上,另一块浴巾取而代之。

然后李白白就跑了。

他冲到卧室,在蒋丞的衣柜里翻出衬衣和长裤换上,再回到洗手间时,哗哗的花洒声已然停了,门关着,少顷又打开,蒋丞关了淋浴器,开了通风扇,正走出来。

李白白穿着蒋丞的一身衣服,衬衣还好,裤子稍长了些。

李白白愣了一秒,回到被狠狠撂倒应有的心理状态:“擦,你什么时候醒的?”

蒋丞拧着眉,神情很淡,道:“刚醒。”

李白白现在屁股还痛:“鬼特么才信是刚醒,卧槽,摔死老子了……你还能行吧。”

蒋丞的短发湿了大半,因为之前昏在浴室地上,浑身都是水,湿哒哒的。

蒋丞看他一眼,说:“还行。”然后把满是水的手机递给他“我冲个澡,在沙发上等我。”

李白白接过手机,在蒋丞关门前伸手拦住:“我说真的,你别晕在里面,或者,晕之前喊我一声。”

蒋丞胃里难受的劲还没过,眉间深深皱起,有些不耐地跟他解释道:“之前受了点伤,不关你的事,安静待着。”

李白白机械地合住嘴,耸耸肩。

水声重新响起,李白白随手按了按手机,还好,没进水。

陈青宇又给他打过两个电话。

李白白回拨过去,倚在沙发里说:“刚才出了点小意外。”

陈青宇懒懒道:“我还以为你被被你施暴的那人反应过来奸杀了呢。”

李白白:“……”

李白白“嘿”了一声,盘起腿:“我要真被奸杀了你就这反应啊。”

陈青宇道:“不然呢。”

李白白道:“起码报个警什么的。”

陈青宇道:“报警的话,这种男男奸杀要上头条的吧,犯罪现场登在头版多不雅观。”

李白白笑道:“我特么都死了管他雅不雅观。”

陈青宇:“也是啊。”

李白白嗯了声,倒在沙发里:“唉——”

陈青宇:“唉——”

李白白面朝着沙发靠垫,低低道:“嫂子,我怎么办呢?”

陈青宇开玩笑地捏嗓子道:“松儿,我和门庆是清白的!”

李白白:“嘎嘎。”

陈青宇恢复正常:“该送医院的送医院,该谈的谈。”

李白白:“知道了,挂了。”

陈青宇:“嗯。”

蒋丞从浴室出来,裸着上身,穿一条黑色笔直长裤,到客厅电视柜旁卸枪。

李白白扒在沙发靠背上看他,心道是不是哪天偷把枪出来玩玩。

蒋丞背对着他道:“把粥喝了。”

李白白答道:“已经喝完了。”

枪被放在一个保险箱里,里面不是李白白想的小型武器库,除了普通手枪,还有一把左轮……面、面罩……

面罩?

李白白莫名其妙半天,蒋丞转过来穿沙发上的衬衣,两肋最下方中央,胃的地方上有一块发紫的淤青,周围有一些深红的淤血点。

腹肌很性感,李白白咽了咽口水,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咱们去医院吧。”

蒋丞也不矫情,说:“去。”

两人穿了大衣开车去医院,挂了两张号,蒋丞还是觉得李白白喝太多,让他去吊解酒的水,自己上楼拿了单子做胃镜。

李白白在输液室一边输液一边想事,昏昏欲睡,大概过了半小时,蒋丞拿着一瓶水进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护士还没有过来。

李白白正好有点渴,伸手要拿水,矿泉水瓶在蒋丞手中,像被粘住了一般。

李白白:“……”

蒋丞食指扣住瓶盖:“我的。”

李白白继续:“……”

蒋丞逗完他,笑了笑,护士过来帮他吊针,蒋丞一手支在椅子扶手上,向后靠撑着额头休息:“别喝,全是药味,刚才漱口用的。”

李白白问他:“检查得怎么样?”

蒋丞道:“有点出血,前天出的血,今天才咳出来,好多了。”

李白白讪讪地干笑几声。

李白白盯着药水落下的软管,想着怎么开口,要说什么。他有大一堆没解决的问题,现在却弄不清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他们要谈,谈什么,李白白自己的立场又是什么。

酒精模糊了一些原本深刻的感受和想法。

李白白依稀记得,喝醉前,他心里想的只是不想一再停留在现在的状态。但又要怎么摆脱,摆脱所有家庭的因素,父亲的责骂和对母亲的愧疚,还是想回到一切发生以前的状态。

如果是前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远走高飞。

如果是后者……

“李白白。”

李白白从自己的想法中挣脱出来,侧过头装作认真地听,神情却比任何一刻还要复杂。

蒋丞道:“你如果真的要结婚,我不反对。”

李白白:“……”

他扭过头搞不懂地看着蒋丞,蒋丞睁开眼与他对视。

李白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一味地疑惑,不解,不可置信,他甚至不知道要说什么,措辞半天,还是极度不解地看着蒋丞。

蒋丞拿出手机,放在靠近李白白手边椅子扶手上,他望着手机许久,扎针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拿起手机。

李白白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把手机界面从未解锁调到通话记录,通话记录翻了几页,拇指按在一行号码上,手机界面出现提示:拨号,短信,删除。

蒋丞重新将手机放在椅子扶手上,手放开,向后靠进椅背,右手握拳支在唇边,好一会才道:“李白白,我知道一直以来我的态度都不明朗,所以这次如果要解决,就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李白白看了眼那手机:“什么意思?”

蒋丞也瞥向手机,凝神片刻,先避而不谈:“告诉我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李白白喉结动了动,含糊道:“我正在想,在想解决办法。”

蒋丞说:“解决什么?”

李白白眉间一片茫然,他故作轻松地耸肩摊手道:“改变现在这种该死的,让人不舒服的局面,我在想啊!”

蒋丞望向李白白,李白白眉头一拧,不解地和他对视。

李白白尝试着说些什么,说他的解决策略,但脑中纷纷浮现的都是他刚才所想的,第二种方案。

所有事都回归到出柜发生以前的状态,当然,他的性向父母已经知道,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他要做些什么,将一切遮掩过去,恢复表面的平静,具体到实行方案上,就是结婚。

李白白眨了眨眼,勉强开玩笑道:“私奔吧。”

蒋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底是深邃的黑色。

李白白移开目光,自言自语地笑起来:“我是说,如果你是别的什么人,我可能就选择私奔了,远走高飞,一了了之,多好……但,但是我知道,蒋丞,你不是这种人,所以,我开玩笑的。”

蒋丞道:“谁说我不是这种人。”

李白白极快地否定他:“得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种人,行吗,这种事我以前又不是没问过你,你是怎么说的。”

李白白一字一顿地还原道:“李白白,我迟早是要结婚的。”

“你是这么说的,不记得了?”

七八年前的事,有时候听话的人比说话的人都记得清楚。

蒋丞定定地看了李白白几秒,拿起手机:“拨过去,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了,然后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是么?”

李白白扯了扯嘴角:“是谁?”

蒋丞眼神深邃:“我爸。”

李白白怔了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随即反抗道:“不,我不会拨的,你搞什么,要出柜自己出,我不奉陪。”

蒋丞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从紧抿的唇中能明显看出极怒中牙关瞬间紧咬,右手猛地一挥,黑色诺基亚骤然砸在地上,电池,后盖,掉了一地。

蒋丞从来做的都不够潇洒,十年前,二十岁时,从没想过要反抗将要付诸在他身上的一切,那时候蒋父几次提到将来要送他去部队,他知道,所以一直徒劳地等待着。二十三岁和李白白在一起,也无时无刻不想着,自己总是要结婚的,永远,永远不可能出柜。蒋丞二十五之前,一直认为,入伍,结婚,虽然他不喜欢,但是他应当的归属,再不能忍受也要承担,直到真的入伍了,结婚了,才知道不能忍受的无法承担,因为所有的忍受其实都没有意义。所以他虽然结婚了,五年回家的次数却不超过十次,入伍了,却没有按照父亲所规划的向军官晋升,而是一步步远离,成为特战队员,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特种基地里没有人会提到蒋丞,你有个多令人尊敬的父亲,作战力决定一切,死了就是死了。

再次遇见李白白之前,蒋丞一直在犹豫是要留在基地成为教官还是退役回来,如若留下,十几年后,他或许有能力与蒋父抗衡,但又为什么要和他对抗,作为父亲,蒋父并没有做多过分的事,只是管制着他,限制着他,让一切按照他所指定的轨道进行。

就是这样,纵使明白承受没有意义,蒋丞也只是在消极地抵抗。

周围输液的人投来惊恐厌恶的目光,护士跑过来诧异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蒋丞草草地道歉,躬身捡起手机和电池,便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护士奇怪地看着他,提醒道:“有病人在休息,请不要大声喧哗。”

待护士走开,李白白无意义地抬了抬手,崩溃地遮住眼睛,片刻后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蒋丞心里很清楚,他根本不需要再出柜,李家父母一旦知道,不用存丝毫侥幸,自己父亲必定也是知道的了,打这个电话的意义,不过在于彻底摊牌。

原本要讨论的问题又被扯得面目全非。

其实这场争论终究要被引到这上面来,就算解决了李白白的问题,他们不可能就避开蒋丞出柜的问题毫无芥蒂地在一起。

两人都意识到一个问题,有可能他们最终都出柜了,但再也没有心情在一起。

见蒋丞一言不发,李白白沉默一会,说:“我爸又住院了,老爷子一辈子要强,心脏,血管都不太好,一生气上火就犯病。我就是讨厌他这一点,明明是我们自己的事,他非要这么在意。我妈对我哥的事很开明,但我知道两个儿子都这样,她接受不了……我现在根本不敢回家,很难受。”

蒋丞低声道:“那就分开吧。”

李白白心里骤然就疼了一下,也许是正滴入他静脉的药水起了作用,一切感觉又清晰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地面,许久后点了点头:“好。”

过了很久,蒋丞道:“以后保持联系。”

李白白点点头:“保持联系。”

两人各自坐着,最后蒋丞把手机重新开机,在李白白药水滴完之前拔针走了。

第36章:咯咯咯咯咯咯咯

那晚李白白本想玩下颓废在医院待完整个深夜,无奈输液室的人越来越多,深秋转冷,大家都受不了似的纷纷感冒,李白白觉得有个健康的身体真的是很好,于是离开座位,拿走了蒋丞带来的那瓶水。

他来的时候是坐蒋丞的车,回去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就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意外的是蒋丞的车还在,人不知去向。

李白白怔了怔,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又想到蒋丞可能下一秒钟就坐电梯下来。人站在停车场硬生生愣了十分钟,鬼一样地走到出口,被一辆黑色宝马牛气哄哄地撵上地面。

李白白“擦”了声,想在马路上破口大骂,特么的爷也是有车的人,显摆给谁看啊我操。结果骂没骂出来,盯着冒尾气的该死的良驹消失在路口。

衣服换了,身上除了手机之外一分钱都没,这医院离他家十万八千里,李白白想不出打给谁,大早上的,一路沿街走吸尾气。

他想了很多,从十年前在宿舍楼里看上蒋丞到他俩大学毕业后在一起,分开,五六年前自个晚上花天酒地白天玩命拼事业,最后昏死在家里被蒋丞破门而入送医院,再到几个月前俩人遇上,每一次不成样的约会。

人就是贱的,汤锦年每每和被他甩了的姑娘再见面,人家已经结婚有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自己却在那儿追溯往昔的时候,李白白都会这么劝他,为什么人总是等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因为人特么就是贱的,这是哲理,不失去怎么知道人家的好呢,人之常情。后来李白白懒得再劝他,汤锦年也会自己安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脑子里止不住地过细节,矫情的说就是在回忆的海洋里拨拉拨拉,找出一小段,看着看着,停,截屏,拉近,放大再放大,越放大人像越模糊,再想继续播放的时候却卡了机,重新启动。

李白白以前总觉得蒋丞结婚时的样子很帅,现在却觉得……

算了,没法比。李白白在医院外满是寿衣店和水果摊的路上走了五分钟,心路历程却像是把失恋三个月的过程缩成了短小精悍的浓缩精华剪辑新春贺岁版,从充满眷恋的怀念变成了想都不能想。

啊啊啊啊啊啊!!!

——以上是李白白的大脑映射图像。

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脱离了同龄人的群体,才发现自己真的变成如郑双秋所认为的多情有情史有不为人知的故事爱感伤爱怀念的老男人。

=皿=

李白白打开蒋丞没带走的那瓶水,打算慢慢品尝,嘴都凑到瓶口,果然闻到一股难言的药水的苦味,还是喝不下去,拧上瓶盖拎着继续走。

李白白又以为,自己这么一路走一路回忆的,把这十年来的事想清楚,就能走到家了,没想到想完了,路还没走到二十分之一。

索性打了个车,说了小区名字,坐在车门边胡思乱想,如果自己这时候昏过去查出个什么大病就好了,爸妈什么的就不会计较了吧。

不行,李白白狠狠地否定了这个幻想,如果那样,自己那时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关怀了,谈情说爱什么想都别想!

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操蛋了,所以还是安静待着吧。

到了地方,李白白把手机押给司机师傅,飞奔上楼拿钱,又火速跑下来,还好车还在那儿,李白白多给了一百,拿回手机,回到楼上。

李白白是不会后悔的,因为一旦后悔,事情又会回到之前的境地,进退两难,毫无进展。

暂时没发生什么大事让李白白立即振作起来,所以考虑了几天,李白白决定再回趟家和二老谈谈。

老爷子出院回家几天,李白白不敢直接敲门,守在家附近的菜篮子超市门口。

李妈妈早上十点多出来买菜,推着车在果蔬区逛,逛着逛着旁边就伸出一双手帮她推车,李白白讨好地笑笑:“妈。”

老太太惊讶是惊讶,没太表现出来,这两天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一边挑菜一边问李白白这两天哪儿去了。

李白白主动说,妈,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应该早告诉你。”

李妈妈瞥他一眼:“知道错了?”

李白白诚恳地说:“知道了。”

李妈妈没说什么,母子俩慢慢绕着食品区走,许久,李白白推着车说了一句:“我现在身边没人了。”

老太太没对这件事发表看法,过了一会说:“歇段日子,过些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女孩。”

李妈妈到底是心软,没有明里逼着儿子结婚。

李白白说:“不用。”

老太太停下,不赞同地看向他。

李白白也无奈地停住脚步,扶着超市推车的扶手,道:“妈,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老太太好容易舒展的眉心又紧紧地蹙了起来,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李白白缓了口气,决心一了百了:“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会听你们的,不再找什么人,但我也不会结婚,这是我的底线。”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爸不会同意的。”

李白白有心理准备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妈妈接着说:“我也,不会同意。”

李白白呼吸一滞,低声道:“我明白。”

双方都沉默良久。

老太太还是忍不住问:“你和你哥……男人就那么好,你们兄弟俩都这样……找个你喜欢的女孩,在一起过日子,打打闹闹的多好,也让我,你爸能宽宽心,我们不是非要那个孙子,小天挺好的,白白,你妈妈只想让你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李白白没法解释,“正常人”三个字着实让他有点接受不了,他知道老太太不是有意,只能勉强笑笑。

老太太说了半天,还是没法,也渐渐不说了。

李白白帮老太太把菜提到小区楼下,问:“爸怎么样?”

李妈妈似乎不想说话:“你们也知道,就是那样,死倔驴脾气,不较那个劲就好好的。”

李白白点点头,片刻后说:“那我,不上去了,你们好好保重身体。”

李妈妈接过菜上楼去,走了一步又停下,回头看着李白白,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李白白现在完全听不进去这种话,李妈妈的“只是”说得太轻了,父母的希望在李白白看来,太重。况且李白白的幸福和他们所想的幸福又怎么能一样。

最终李白白只是神情复杂地点头,目送着李妈妈上楼去,自己走回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这就是李白白想要达到的平衡,不和蒋丞分开,他就没有去谈的筹码,如今谈也谈了,终于少了分对父母的愧疚。

再说蒋丞。

那天蒋丞其实一直在医院,蒋承泽病好得差不多,体质还是弱,幸好亲妈在身边,照顾得不算十分妥当,但也周全。

那晚蒋承泽即将出院,他妈妈打算带他在本地姥姥姥爷家住几天,准备等小孩身体好些,便一起坐飞机回美国。

小孩妈妈本来以为小孩在国内待得不高兴,应该很期盼回美国,没想到想法一提出来,小孩先是问安东尼叔叔,也就是他的继父还好吗,想不想他,得到非常肯定的答复后,小孩很纠结地坐在病床上,绞着手指嘟着嘴,嘟嘟囔囔了半天。

小孩又问,妈咪你想和蒂姆一起吗?

他妈妈牵着他的小手说当然啦,妈妈最爱宝贝了。

蒋承泽小朋友苦恼地低下头,好半天才说:“OK,but i want to see someone before we leave。(好吧,但在我们离开之前我想先见一个人。)”

妈妈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孩在国内短短几天已经有了认识的人。

“Okay,who(好啊,你说的是谁?)”

小孩抬了抬头,睁着大眼睛思索半天,发出一个音节:“咯……咯咯……”

蒋丞来的时候蒋承泽小朋友正满天“咯咯咯”地嚷嚷。

小孩妈妈一头雾水,问蒋丞:“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吗?”

小孩一见蒋丞,指着他大喊:“Uncle White!(白白叔!)”

最后小孩费力地和他妈妈交流半天,语速飞快地说爸爸有个朋友叫白叔叔,我想要见的那个人是白叔叔带我去认识的,他的名字是——“咯——”

所有人:“……”

蒋承泽费劲地比划:那个人很瘦,比我高,穿绿色丑丑的衣服,说的是中文。

蒋丞这下大致明白小孩说的人是江小天,他解释给小孩妈妈听。

小孩妈妈说:“那他在哪儿?!”

蒋丞拧了拧眉。

小孩妈妈看他这副表情,懒得再搭理,很遗憾地和小孩说:“Sorry,sweetie。”

小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即眼眶里充满了失落。

小孩妈妈道,妈妈这次过来已经请了很多天的假了,我们必须尽早坐飞机回去,我很抱歉你恐怕不能见你的朋友了。

小孩望向蒋丞,小声道:“Where is uncle White(白白叔在哪儿呢?)”

蒋丞立在床尾,说:“He‘s gone。(他走了。)”

第37章:视频通话

李白白从那以后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三五天地窝在家里,汤锦年有次约他出来问他要不要出去玩玩。

李白白问他去哪儿。

汤锦年说就随便出国转几圈呗,你看。

李白白便百无聊赖地在网上搜旅游的信息,马尔代夫不太平,法语听得太头疼,英国饭不好吃,印度人太多,非洲太热,美国有枪击案……

扔在客厅阳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隔着那么远,但屋子太静,还是能听着,李白白懒得起来去客厅接电话,但又怕真是有什么事,纠结万分地蹭着拖鞋去阳台,这两天天气越来越冷,手机放在阳台冻得冰凉冰凉,但又因为冷热交替,壳子上结了一层水,拿着湿漉漉的。

李白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真是愣了。

虽然当初说是保持联系,将近五六天过去,他愣是想都没敢往上想,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划动屏幕按了接通。

“He’s come!dad,hurry!(电话通了,粑粑快过来!)”

李白白对着阳台睁了睁眼。

“是你啊,宝贝。”诺基亚里传出的声音十分清晰,基本没有失真,声音开始有点哑,带着些许笑意。

蒋丞在床边整理一些房屋的文件,听到声音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

他把手机调成了英文系统,所以蒋承泽轻易地找到了扬声器,小孩刚感冒过,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听起来倒是很开心。

李白白不知道小孩生病住院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小孩本来是要回去了,但被蒋丞几句话又骗了回来。

他听出小孩声音里的不对劲,往卧室里走:“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你爸欺负哭啦?”

小孩说不是啦,前几天,前几天生病了。

李白白才道怪不得之前没有见到小屁孩。

小孩撒娇说:白白叔,你这几天都没有来看过我。

李白白装嫩有一手,要论亲和力也不差在哪儿,但是真的不会和这么大的小孩打交道。他虽然断断续续把江小天养这么大,但江小天在撒娇方面也不是能手,所以乍一听这小屁孩软绵绵的撒娇,真是从里到外傻了个彻底,不知道怎么回应。

李白白结巴了几个字,说:“啊,那个,我前几天有事啊。”

小孩好像病了一场比以前话多了,大概也是妈妈来过安全感增强的原因,巴拉巴拉地说了许多话,什么医院里的饭不好吃,但比爸爸做的好吃,其实有时候爸爸做的要比医院里的好吃,医院里的小朋友都和我一样又瘦又小,如果幼儿园里的小孩都变成那样就好了……

逗小孩和跟小孩打交道真的是两回事,李白白对前者比较精通,虽然大部分时间被逗乐的是他自己,后者就完全属于新手,他养江小天的时候,江小天属于默默无言,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那种,很少说话,但把事情都看得很清楚,不需要大人用语言去宠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就很万事足了。

但蒋承泽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蒋承泽,自己就是一完全没血缘关系的陌生蜀黍。

李白白潜意识里想取得小孩对他的好感,但短短十几秒中,根本无法思考要怎么取得这种好感,买玩具?讲故事?陪他睡觉培养感情?

ORZ一样都实现不了。

所以李白白选择了一种最简单不费大脑的方式:顺着他!

李白白坐到电脑前,打开即时翻译工具,把蓝牙连上电脑,以便小孩一下说鸟语太快自己反应不过来。

蒋承泽说:“粑粑做饭做得好难吃。”

李白白义愤填膺地附和:“他怎么能这样呢,抗议!”

蒋丞:“……”

蒋承泽说:“粑粑最近不让我自己睡了,但是睡觉的时候他一手抓着人家两只手,人家动都动不了,不能挠鼻子,好讨厌。”

李白白:“不能挠鼻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蒋丞徒劳地解释:“那是因为你睡觉太不老实……”

蒋承泽说:“I have a question。”

李白白:“嗯哼?”

蒋承泽:“为什么别的小屁孩只有两个父母,而人家有三个捏?”

李白白哑了,措辞半天才说:“因为你……小孩你妈妈没有给你解释过咩?”

“What?”蒋承泽捧着手机重重地摇头“no……”

李白白刚要想这特么可怎么办是好,你们夫妻俩没解决好的问题落到老子身上来了。

没料三两秒后,小孩便在那边说:“对了,白白叔,你可以上网吗,我想见你咩,面对面的。”

李白白愣了下,说:“行啊,现在?”

“nop。”蒋承泽捧着手机坐在马桶上撅着小屁股道“等人家粑粑完先。”

李白白开了即时视频通讯,等了一会,小孩还没上线,他扣着蓝牙问,小孩在电话里用英语报出了一串数字:“QQ……”

李白白恍然大悟,从E盘深处找到了差点被冷落至死的QQ系列,重新安装,登陆。

他差不多有三四年没用过这东西,和当年许多同学的联系渐渐断了后就不上以前这号了,幸好李白白所有账号密码都是一样,小企鹅左顾右盼半天,成了穿西装的小衣冠禽兽,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嘟嘟”声和吭哧吭哧的敲门声。

鼠标胡乱快速点了一通,数个对话框和聊天框弹出,叠在桌面上,李白白随便看了几眼,有几次同学聚会的邀请,再就是他二十五六流连夜店和同志论坛时的遗留问题。

约炮信息占了大多数,几条比较触目心惊的是——

【李白白,是你?!我在华同上看到你发的照片,你丫被盗号了吧,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怎么不上线?不会真是你吧,你是同?……】

【……】

【……】

【!!!!!!!!!!!!!!!!!】

【上线啊死GAY佬,你手机号换了?!!喂你不是被什么变态操死了吧,喂!!!!!!!!!】

【你死了啊……= =】

【话说,你丫当年搬出宿舍是不是就为了这?】

【不至于吧……】

【你不是看上咱们屋的哪个了吧,大维?老汤?】

【不会是我吧……】

【!!!】

聊天记录时间显示过了大半年。

【对不起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兄弟我结婚了。】

【其实我说这个没什么别的意思,不是为了刺激你啊。】

【实在不行就喝喝酒什么的,听说你和老汤走得挺近,别寻短见,为我不值得,虽然老子挺荣幸的,啊。】

又过了大半年。

【我离婚了。】

【啊啊对不起我觉得我发得有歧义,我是离婚了,但性取向还没有变,你不用理我的呵呵呵。】

【……】

【千万别来找老子啊!!!!!!!】

以上所有信息来自同一人,李白白一头黑线地看了这人的备注,应该是当年同个宿舍的。

……李白白默默想,和小屁孩视频完之后一定要去各大论坛把自己发的傻X贴统统删掉。

一次性关掉了所有窗口,李白白这才加了小屁孩的号,小孩的昵称相当诚实简约——“Tim(蒋承泽)”,头像是小孩戴着大大的耳机一脸严肃。

李白白嘴咧了咧,发送视频请求。

那边接通视频,先进入视线的是蒋丞的客厅全貌,接着什么人调整了摄像头的角度,画面直接转到一大一小共同拿着鼠标的场景,大手盖着小手。

李白白心跳顿滞,自始至终,蒋丞没有露面,只是把蒋承泽安顿好,倾身在电脑前,应该是在调什么设置,之后就离开了。

李白白只看到他的黑衬衣和深色长裤,还没来得及感受什么,人便走了。

来不及切换情绪,蒋承泽已经凑到屏幕前,和头像上一模一样的情形,小脸被巨大的黑色耳机裹着,平时软软垂在额前的黑发汗湿后被捋上去,草草竖着,大概可以从中看出是他老爹的手笔,看起来有点小潮男的苗头。

小屁孩仰着下巴在屏幕前咧开嘴笑,露出一嘴浅浅的小牙:“Bai bai……”

虽然小孩这两声叫得抑扬顿挫的,李白白还是听出来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倍感惊喜:“哟,你还会这个,谁教你的?”

蒋承泽为了叫出江小天的名字在他爸妈面前备受‘侮辱’,这次也不轻易开口了,说了一大串英文来解释,最后索性道:“your son。”

李白白了解,笑道:“你们俩玩得不错嘛。”

蒋承泽用正统的英文很严肃的说:“He is a good person。(他是个好人。)”

李白白囧了个囧,不自觉地脑补江小天穿工装,戴个方帽,一下巴胡须,诚恳地笑着的好人形象,然后深深地被自己折服了。

蒋承泽在那一头问:我能再和他一起玩嘛?

李白白:“当然。”

他看了下时间,上午十一点四十多:“你想和他说话吗?等会他就下课了。”

蒋承泽:“Awesome!(太棒了!)”

俩人一起等着到十二点,李白白无聊地问他:“最近有去什么地方玩么?中国好不好。”

“good。”蒋承泽想了半天,重重点头:这几天粑粑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超市,服装店,他还给我买了蜡笔和彩笔哟。

小孩说着说着想起来,扭头喊“daddy”,过了会他从旁边接过几张大纸,在摄像头前举起来展示给李白白看,他画的画。

李白白挺惊奇,蒋丞什么时候这么有空陪自个儿子玩了。

李白白:“你爸最近不用上班咩?”

耳机里传来一道不属于小屁孩的声音:“我休息。”

“……”

李白白哑了半天,视频里蒋承泽仰着头,他在看谁李白白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呃,十二点了,我给江小天打个电话,你们聊。”

李白白拨到江小天的手机上,江小天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尽是小学生吵嚷的声音。

李白白拔了蓝牙,向他道:“还记得我带过去的那个不是混血一口鸟语的小屁孩么?”

江小天:“记得啊,怎么啦?”

李白白道:“人家想你了,跟他说几句话。”他把电脑的耳机撤了,手机也调成扬声。

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嗨小屁孩,听说你想我了?”

蒋承泽的小脸上现出惊奇又兴奋的表情,仰着头朝蒋丞道:“It‘s him!”

江小天在那头乐:“嗯嗯是我,来小弟弟,叫声哥听。”

蒋承泽:“咯~”

第38章:娱乐那个圈

那天视频通话之后,李白白彻底没什么心思在原来的地方待了,随便找了个欧洲的小镇,彻夜不睡,坐在屋子里整理行李,行李整理到一半,从已经装好的箱子里又翻出手机,打给汤锦年:“忘了告诉你,地方我选好了,后天的机票,俩人,快收拾东西,再不走老子要疯了。”

汤锦年半夜翻起来接他的电话,整个人无语到极点:“你咋白天不给我打电话呢?”

李白白满屋子窜着找充电宝:“忘了。”

“……”汤锦年坐在床上叹了口气“你咋不把我也忘了呢?”

李白白不耐烦道:“废话我订了两张机票,你让我和鬼一起去啊。”

汤锦年笑了笑:“去去去,不过后天的那机票取消了吧,我明天到大后天有点事。”

李白白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充电宝站在了原地,良久后道:“那我先走,到时候你来找我。”

汤锦年奇道:“你就那么着急啊。”

李白白烦躁地抬手捋自己的头发,手一松充电宝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

李白白蹲下来捡东西,拿到东西索性坐在地板上:“烦,烦得要死了。”

汤锦年莫名其妙,比刚才清醒了些,往后蹭了蹭打开床头灯:“怎么了这是,和……”

李白白打断他的话:“嗯,分了,分手了。”

汤锦年难得愣了愣,虽然他一直不太看好这俩,从前些天的事也多少能判断出一些端倪,但突然就分了,这也太……

“啊,那行,你休息两天呗,等哥办完事回来带你去泡欧洲妞……啊不是,欧洲猛男。”

李白白撑着地站起来往卧室去:“你那是什么事?”

汤锦年道:“一个活动,有朋友在。”

李白白道:“什么朋友啊?”

汤锦年:“就……一个朋友。”

李白白坐到地上继续整理行李,两腿大大地叉着,膝盖屈起,行李箱打开放在身前。李白白低着头收拾,整个人都要埋在箱子里,又回到开始的话题:“你陪我去呗。”

汤锦年一愣,那活动也说不上特别重要:“行啊,行。”

李白白一手拿着手机,单手整理了一会,手一停,又说:“算了。”

汤锦年不太适应他这种活跃的思想:“什么。”

李白白呼出口气:“算了,你还是去参加那个活动吧。”

汤锦年笑笑:“别啊,你在哥心目中还是比那什么破活动重要的,陪你去就陪你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白白手下动作不停,一边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你去。你别惯着我,惯着惯着就要开始烦我了。”

汤锦年:“……怎么会呢。”

李白白很平淡地说:“这是真的。”

汤锦年:“你想太多了……哥愿意陪你去,也不想去那劳什子活动,哥俩一块去玩,多好。老子怎么会烦你撒?”

李白白叹口气,一副先知的欠扁样:“这是人之常情,违背不了的,滚吧滚吧。”

汤锦年无奈道:“你这个样子不行……”

“不要在爱情上受了伤害就不相信其他的感情了噻,我还是值得相信滴,你总不能谁也不靠吧。”

李白白放松地笑道:“就靠你,操死你。再说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才想太多,什么受伤乱七八糟的。”

“那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

李白白沉思一会,叹口气说:“很复杂。”

汤锦年在那头幽幽道:“老子都半夜被你喊起来了,还有什么更复杂的,说,不信天亮你都说不完。”

李白白断断续续地给他解释了前因后果:“……虽然客观上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不对的,但还是感觉对不起我爸我妈,这下倒是觉得对得起了,老子要遁入空门了。”

汤锦年听了个大概:“这事……这事是你不对。”

李白白萎靡地抹了把脸。

汤锦年道:“你应该提前打算打算,这样太被动了,对不?”

李白白道:“我是一直不想面对来着,本来想着再过几年没遇到适合的人就算了的。”

“嗯。”汤锦年应了声。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你这个年龄,如果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谁都不靠,再加上内心足够强大,二老再生气不同意又能耐你何?”

李白白道:“成功商人。”

“是诶。”

李白白点了点头:“明白,我知道了。”

汤锦年想了一会,又说:“但我说的是最理想的情况知道不?就是最励志最励志的那种,我达不到,估计你也玄。”

李白白:“……”

汤锦年:“……咳,当我那啥吧,差点成了烂商战复仇片儿导演了。”

李白白:“睡吧睡吧。”

结果第二天李白白从床上翻起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离飞机起飞还有十个多小时,李白白犹豫徘徊纠结,纠结徘徊犹豫地,还是走了,颠簸二十多个小时过去,拖着行李在大风中找到旅馆睡下,第二天早上起来在旅馆磨蹭懒散地看着异国的电视过了大半天。

第三天早上,六点多,手机响了。

是汤锦年的。

李白白接了电话,躺在床上道:“你完事了啊?”

汤锦年刻意压低着声音:“没,李白白,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郑双秋的,演员。”

李白白感觉不对地坐起:“认识,怎么了?”

汤锦年转身靠在墙上:“出事了。”

郑双秋是个很有潜力的影视学院学生,初入圈子,就演了自己的第一部片子,影片虽然是狗血无厘头的浪漫爱情风格,却依旧有不少人关注到了这个面生的帅气男生,刚毕业就一炮打响,除了走运之外,小报记者自然不忘挖掘出郑双秋成名背后的故事。

李白白:“他确实是勾搭了谁,但不是我啊。”

汤锦年道:“不是你,肯定是有比你还大头的人,但你显然没有人家小心,被狗仔抓了个正着,消息已经出去好几天了,幸亏他名气不大,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

李白白预感到,还是问:“什么消息?”

汤锦年头疼地捏了捏鼻梁:“你倒不是最大的事,要命的是那记者不知道从哪儿挖出了小天的父亲是杀人犯的事,已经在很多网站上传开了。”

李白白脑袋登时一片空白。

“据知情人士透露,荧屏新锐郑双秋确实曾与一名男子多次一起出现在市中心的一所小区内,据记者调查,该名男子为当地某公司的老板,有一正在上小学的养子,养子的亲生父亲因犯故意杀人罪情节恶劣被判处无期徒刑……”

幽暗的房间内,电脑屏幕散发着微光。

网页中配有的图片连着三四张,前三张均是郑双秋和李白白同时出入某地时的模糊照片,最后一张照片是李白白接送江小天时被偷拍的,大致能看到李白白的侧脸,江小天则是标准的正面,但图片被拉大,小孩的脸也十分模糊。

连李白白都不曾知道江小天的亲生父母是谁,不是他查不到,而是根本没想去查,陈青宇和李明森不告诉他肯定是有原因的……没想到这个记者这么轻易地就查了出来。

整条新闻爆点太多,但因为郑双秋名气太小,经纪公司做过公关的缘故,这条新闻在所有网站娱乐八卦的版面中都处于最下方,不易被人看到。

但李白白知道,新闻到底还是新闻……

他坐在电脑前发了很久的呆,决定拨给陈青宇。

第39章:白白不要你了吗

电话通了。

陈青宇的声音意外地大:“白白!”

李白白心里紧张得不行,想转下转移背对着电脑,脚在地板上狠狠地蹭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坐的是木头凳子,他站起来,手掌在自己的额头上来回摩挲几次,迫不得已道:“嫂子,跟你说件事。”

陈青宇似乎在跑:“说……等等,先等等,你房子的备用钥匙在哪儿?”

李白白微愕,而后道:“没有备用钥匙,我没弄那个,怎么了。”

“没有?!”陈青宇语速非常快地说“那江小天有你房子的钥匙吗?”

李白白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他没有。”

李白白猛然道:“小天出什么事了吗!”

陈青宇站在李白白国内的房门前,喘了口气,看了看紧闭的防盗门,道:“他一直没回家,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李白白有些混乱地向陈青宇坦白了新闻的事:“……他可能是看到了,你们,你们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他关于他亲生父亲的事?”

“当然没有!”陈青宇转而下楼,往楼下跑“我们怎么可能给他说这个,妈的,那个记者他是怎么查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李白白原地转了个圈“小天什么时候放学的?他一直没回去过?”

陈青宇道:“他们五点半下课,我五点五十去接的他,已经没人了,小孩给我发了个短信,说是想自己待一会儿,让我们别着急。”

李白白:“他肯定是知道了,操!他怎么会知道的?!”

陈青宇一手发动汽车,拿着手机看后视镜说:“现在小孩人手一部手机,谁知道是哪个不安分上课上八卦网站,你那边现在是几点?”

李白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早上六点。”

陈青宇道:“国内现在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了,你知道他能去哪儿吗?”

李白白努力思索:“呃,除了我家,可能是同学家?还是汤锦年家?”

陈青宇:“汤锦年是谁?”

李白白道:“我朋友。”

陈青宇:“打个电话问问,我先挂了,你哥和我在分头找。”

李白白又打给汤锦年,问江小天有没有去他那儿,汤锦年崩溃道:“我不知道,我不在家,你让谁去我那儿看下吧,得,我尽快回去。”

李白白嗯了声,握着手机站了一会,直接拿了钱包到旅店门口打车去机场。

最快回国的航班在下午三点,李白白百般无奈,订好机票后在机场接了杯咖啡给蒋丞打过去。

“呃,是我。”

蒋丞:“知道。”

李白白道:“出了点事情,江小天,就上次你见过的那小男孩,他离家出走了,你能给手机定位不?”

蒋丞道:“可以,手机号发给我。”

李白白把江小天的号码给他发过去:“谢了。”

蒋丞从家里赶到警局的路上就给技术人员发去了江小天的号码,蒋承泽在蒋丞接电话的时候就被弄醒了,蒋丞不放心半夜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于是只能把他带上,放在后座。

蒋承泽穿着卡通睡衣蹲坐在后座里窝着,问:“Dad,what’s happened(粑粑,发生什么事了?)”

蒋丞答道:“Work。”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才想起来出来时忘了让蒋承泽换衣服,他脱下自己的大衣让小孩盖着。

警局那头很快给出答复:手机关机了,无法追踪,定位显示关机前出现的地点是在市内的某文化景点。

蒋丞:“什么样的景点,确定是在景区里?”

那头答:“在景区附近两三百米左右,一公里内有两家网吧,七家酒店,其中三家是没有身份证就可以入住的。”

蒋丞道:“知道了,帮我查这个号码三个小时内的通话记录和这附近的监控探头。”

值班人员道:“明白,蒋队,你是在找什么人,需要我们派人过去帮忙吗?”

蒋丞:“不用,有消息再告诉我。”

蒋丞中途变道,驱车到那个地方,定位所显示的地方是个名人故居,周围小巷古道,再往外就是普通的街道和住宅区,傍晚人十分少,蒋丞问李白白要了江小天的照片,沿着路边慢慢开车,找人询问。

没人见到过这个小男孩。

半小时过去,基本毫无头绪。

网吧和旅店都查过,警局的消息过来说,通话记录是没有的,四小时前,这部手机曾发出一条短信,之后就没有任何活动。景区附近的监控摄像头里也没有捕捉到一个大约十岁的小男孩影像。

蒋丞和李白白确认过短信是小孩发给陈青宇的,线索又断了。

他开车又在周围绕了几圈,景点晚上出入口关闭,蒋丞瞥了眼附近的探头,两手扒着墙翻身进去找了一趟,没有任何发现。

手机最后显示的位置,这个景区既没有什么江小天认识的人,也没有什么可留宿的地方,那江小天来这儿干什么?

还是手机压根一早就被偷了?

蒋丞打电话让警局立案,实在不行就要出动警员寻找。

挂下电话,蒋丞忽而见到路边一连几个的公交站牌,他下车来看,五趟线路,分别驶向不同的地方,似乎也看不出这些地方与江小天的去处有何关联。

五条线路的公车,有一条不太一样,是旅游线路,线路走过的地方串联着十余个市内有名的景点。

蒋丞一一记下,按着线路的顺序开车过去寻找。

李白白在等待登机的这段时间,除了干着急上火,没什么能干的,最后又打车回到旅馆,匆匆收拾了东西,结账走人。

坐出租车去机场的路上,李白白一直不忘绞尽脑汁地思索,江小天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什么地方?

应该不会走太远,江小天从小到大还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这种打击,不怕小孩想不开,就怕他走到什么偏远的地方被不怀好意的人骗了拐走或是钱被偷了没钱回家,流落异地。

欧洲的清晨,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两三个流浪汉,衣衫褴褛地倚在墙边,红红的鼻头和满身泥泞。

联想到江小天沦落到这种地步时的情景,孤苦无依,病了怕了无处可去……李白白望着窗外,心疼焦急得要死,

觉得自己真真是个混蛋。

已是夜晚十二点,最后一个站点,在江边,两三个卖啤酒的木屋,岸边散落着数十套塑料桌椅,还有三四个人在喝酒耍拳。

车开不过去,江边很冷,蒋丞把蒋承泽留在车里,锁了车自己走过去。

江水被风吹得表面微微晃荡,岸边有石制的护栏,江小天背着大书包坐在地上,两腿叉着吊在护栏下。

蒋丞走到他背后,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李白白:“找到了。”

李白白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你在哪儿找到他的,他好着吗?”

蒋丞道:“目前看来还好。”

李白白给他简单地讲了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算了,等我回去再和他谈谈,你能帮我把他送回家吗,这个地址。”

蒋丞记下地址,问道:“交给谁?”

李白白道:“我嫂子。”

“嗯。”

李白白站在机场大厅,提着的行李箱终于放在地上:“谢谢你。”

蒋丞道:“没关系。”

李白白,蒋丞:“……”

蒋丞道:“挂了。”

李白白嗯了声,透过手机传出的风声骤止,通话结束。

蒋丞挂下电话,眼神一低发现江小天正扭过脸,抬起头看他,好半天才说:“是你啊。”

蒋丞:“怎么不回家?”

江小天收起腿,屈膝抱着,望向江面:“待会就回去了。”

蒋丞站在他身后侧一会,伸手拉他起来:“走吧。”

江小天被他拉得站起来,背着大书包,笨拙地拍拍校服裤子:“你刚才是和谁通电话?”

蒋丞一时没想出李白白和这小孩之间的关系,只能指名道姓道:“李白白。”

江小天闷闷地“哦”了一声。

蒋丞看他片刻,转过身往停车的地方走,江小天一溜小碎步跟上他,两人一起走了一会,江小天说:“白白和那个演员在一起了吗?”

“……”蒋丞看他一眼,伸手卸了他的书包提着走,一边道“从哪儿看到的。”

江小天从裤兜翻出手机,想打开那个网页给他看,却才发现手机黑屏:“没电了。”

他收起手机,仰头道:“新闻上说白白和那个演员经常住在白白的房子里。”

蒋丞不置可否。

江小天说:“你也住在过那里,一次。”

蒋丞:“……”

“白白和你在一起过吗?”

蒋丞漠然地嗯了声当做回应,给车解除警报后打开后座的车门,让江小天上去。

江小天爬了上去,蒋丞关上车门,把他的大书包扔在副驾,准备发动车子送江小天回家。

这时,后座的江小天仍不死心,说道:“那白白现在和那个演员在一起,不要你了吗?”

“……”

蒋丞没回答,江小天哼哼扭扭地坐了回去。一直被忽视的蒋承泽小朋友从蒋丞的大衣里钻出来,爬到江小天身边,别扭地坐下,关切地问道:“You looked unhappy,why(为什么你看起来不高兴?)”

江小天扭头看他,硬邦邦地说:“Because my father was a killer。(因为我老爸是个杀人犯)”

蒋承泽目瞪口呆,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没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往后蹭了蹭,弱弱地说:“My father is a police。”

江小天面无表情:“呵呵。”

车绕过大半个城市,进入小区,陈青宇和李明森都在楼下。

打开车门,江小天慢吞吞地下车,走过去时,陈青宇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道:“有什么疑问待会跟你解释,先上楼。”

江小天上楼了,蒋丞把他的书包递给陈青宇。

陈青宇笑笑:“白白都和我们说了,真的是很感谢你,要上楼喝杯茶吗?”

蒋丞回拒道:“不了,车里有小孩,送他回去睡觉。”

陈青宇想到面前这人就是自家白白看上的,想说点什么,却又无意插手他俩之间的事,于是说:“嗯,你是白白的大学同学?啊,这是白白他哥,介绍一下,李明森。”

所有人:“……”

陈青宇万分尴尬地退后一步:“那个,我先上楼了,你们聊。”说完便忙不迭地走了。

只剩下李明森和蒋丞两人无言以对。

李明森冷眼打量蒋丞片刻,首先道:“我父母已经知道李白白的事了,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带好头,李白白执意要这么做,我不说什么,别让他做错事。”

蒋丞不知该以何种心情来听这番话,待他说完,不太明白‘做错事’是指什么,没有回答。

李明森看看他,道:“我是说,别让他使性子去找人结婚。”

蒋丞稍感意外,却没说什么,拧着眉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说完便准备离开,李明森在后面淡淡地补充一句:“替我向蒋伯父问声好。”

蒋丞脚步一顿,拧眉看他,李明森坦然而冷淡,蒋丞眼神复杂地朝他一颔首,然后朝自己的车走过去,上车,驶离小区。

陈青宇家里。

江小天洗过手,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校服坐于沙发上。

陈青宇从厨房端出打包的套餐:“红烧狮子头,你晚饭还没吃吧。”

江小天摇摇头说没有。

陈青宇把饭放在茶几上:“吃吧。”语罢开了电视,缓解紧张的气氛。

江小天拿起筷子,俯身在茶几上,慢慢开始扒饭。

陈青宇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他吃饭,干坐半天,不自觉道:“我们需要谈谈,你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出来。”

江小天满嘴的饭,抬起头看他。

“……”陈青宇示意道“你先吃,先吃,没关系,待会再问。”

江小天气闷地看他一眼,嚼完嘴里的饭,又把剩了一半的狮子头吃完,扒了几口饭,往周围寻找擦嘴的纸或毛巾,无意中看到陈青宇,愤愤地凑上前揪起他的衬衣下摆擦了擦嘴。

陈青宇:“……”

陈青宇:“嗯,把心里的感受发泄出来是好事。”

江小天仍不解气,往后坐了坐,腿屈起放在沙发上,自己倚在沙发背上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亲生父母的事?”

陈青宇还存着侥幸心理,说:“我告诉你了啊……”

话未说完,江小天打断他:“你只告诉我,你和我爸不是我的亲生爸妈,没说我的亲爸是个杀人犯。”

陈青宇心里的确是很沉重,无言片刻,缓缓道:“我们不是刻意不告诉你,而是……我们不想刻意,故意地去给你说,你明白吗,等你长大了,能冷静地对待这一切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的,所有事。”

江小天定定地看他:“你觉得我现在不冷静吗?”

陈青宇非常违心地回视他,点了点头说:“冷静,冷静。”

江小天又气闷半响:“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陈青宇:“当然是真的。”

江小天不再看他,把脸埋在膝盖上:“反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那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告诉我吧,别等以后了。”

陈青宇想了想,说:“没了。”

江小天明显不相信:“没了?”

陈青宇对上他怀疑的眼神,脑袋又仔细地扫了两圈,迟疑道:“真,真没了……除了我和你爸李明森的感情问题,这个你需要知道吗,两个男人,呃,和其他的情侣不一样……”

江小天瞪大眼睛,迅速摇头:“不不不,我不需要知道。”

“嗯,对,你不需要知道,是我秀逗了,吃完饭看会电视就去睡觉吧,我走了。”正好李明森开门回来,陈青宇拉着他往卧室奔。

江小天想到什么,抻着脖子问:“对了,二叔和你们一样吗?”

走道上传来一阵碰撞声,陈青宇狼狈地拉着李明森出现,回答道:“嗯,一样。”

江小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歪头冲李明森道:“爸,晚安,陈青宇,晚安。”

陈青宇说:“晚安。”他往回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江小天同学,我实在是很费解,你小时候明明跟我很好,对你爸不屑一顾的,为什么现在完全掉个了?”

江小天:“妈,晚安。”

“……晚安。”

第40章:二老板不是老板

十一月末的一场大雪,冬天规律地到来,李白白终究也没度成假,孟林一个电话过来,让他最好到公司一趟。

几十个人的小公司,一连失了两单,人心不稳,孟林忙着投标,手下的男会计带了二十万捐款而逃,本来这个漏洞可以补上,但有员工携款逃走的事是在格子间大厅内被广而告之的,更加人心惶惶,员工们大多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着跟随公司出生入死的决心,但也不乏担心后路的,连着两人主动请辞。

孟林拿着两封辞职信给李白白打了电话。

二老板终于出现,对于选择留下的员工是一个安慰,众所周知二老板不顶什么用,但对于公司资金的支持是有保障的。

李白白到公司后,孟林跟他说了公司的现状,财政上加上贷款不足五十万,手头有一个小项目,还有两个大公司的项目要去竞争,如若成了,李白白先垫上钱,等交易完成,公司度过难关,皆大欢喜。要是不成,还完贷款加上那个小项目的尾款,把员工工资付清,手头顶多剩十五万。

“十五万……”

“十五万。”

李白白道:“行吧,先干再说。”

当晚李白白宴请所有员工,主要是为了前段时间对人心不稳的抚慰,还有鼓舞大家,我们一定能振作起来云云。再有一个作用,就是为了下一次的竞标,不能把公司即将崩溃的消息泄露给外界。

随后的半个多月,李白白都在跟着孟林各处应酬,公司前景光明的时候两人都烦这个,等到穷途末路了,才觉得有些孙子酒桌上喝得一塌糊涂称兄道弟随后翻脸不认人的真是操蛋。

经过这十几天的努力和孟林团队做出的方案,公司一举成功地在第一场中中标,李白白从个人存款里拿了五十万进行运作,整个公司的人这才都稍稍放松一些,为下一次投标做准备。

第二个项目比起第一个,要更大,当然能拿下的难度也随之增加。招标的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不能直接请负责招标的人,只能见缝插针地入手,孟林说那公司其中的一个高层听说是李白白的校友,李白白从善如流以叙旧的名义约了人出来吃饭。

国际公司得走国际范儿,所以李白白把吃饭的地点约在本市著名宰人不眨眼还广受好评的酒店。

酒店中最高层的西餐餐厅,李白白坐在靠窗的位置,冬天天黑得早,晚上七点,天已经黑透了,从窗口一眼望去,霓虹闪烁,夜景璀璨。

“来得这么早?”一道男声传来,李白白抬头,一个穿着西装,下巴刻意留着些许胡茬的男人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李白白这几天酒喝得太多精神头不好不说,连带着形象也没有好好打理,一下见到这么风度翩翩的人在眼前,总算明白自惭形秽是怎么个感想。

“你好。”李白白怔了半晌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微感诧异,好笑地看着他,也故作正经地颔首回应道:“你好。”

李白白突然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绞尽脑汁,又盯着人家数十秒,还是想不起来,抑制住翻钱包找名片温习一下的冲动,略略低头开始翻菜单:“呃,你吃了么,想点什么?”

男人意外地看他一眼,也准备打开菜单,却瞥到竖在桌上的主厨推荐,朝走来的服务生道:“就要那个吧,谢谢。”

李白白对西餐的感觉一般,胃口也不行,要了一道沙拉,又点了一道牛扒。

“你胃口不错。”男人笑着说。

“啊?不是。”李白白正要解释,孟林从洗手间回来,远远见到客人来了,非常有已婚男士风度地走过来伸手与男人握手:“严先生。”

那人有些诧异,依旧礼貌地站起来回握:“严霖浩。”

孟林说了自己的名字,又拉出自己的椅子,介绍李白白:“这位姓李,我的合伙人加老板,听说也是严先生的大学校友。”

严霖浩微笑道:“李白白,我知道的。”

李白白内心的小人为孟林的救场感动得泪流满面,终于可以放松地笑笑。

孟林还未落座,严霖浩看了李白白一眼,开玩笑地说:“白白致电于我时说想和我叙叙旧,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两个。”

李白白,孟林:“……”

孟林将方才拉开的椅子推回去,笑笑:“老婆一直抱怨我这段时间忙于工作,看来严先生与我老板谈得不错,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回家陪老婆孩子看电视了。”

孟林离开后,李白白始终低着头看菜单,一是对面这人这种异于常人的处事方法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二是虽说两人是大学校友,李白白却真的对这位姓严的高大校友没有印象,不知该从何说起。

“白白,怎么不说话?”

李白白合起菜单,往椅背靠了靠,直起腰笑笑:“我姓李,只有像孟林一样比较亲近的人才会叫这个名字。”他这番话说得有点带攻击性,但因为对方着实没有做什么伤害他或孟林的事,所以话说得十分没有底气。

“我知道。”严霖浩双手置于桌上,绅士地交握着“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叫,但你的名字,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既不生疏又能体现友情的叫法了。”

李白白扯扯嘴角。

严霖浩笑了笑:“说实话,李……还是叫白白吧,你打电话约我时说是叙旧,但你真的还记得我是谁吗?”

李白白对这单也不抱希望了,诚实地说出答案:“不记得。”

严霖浩也不在意,替他道出真相:“大学的时候我是外院的,我们见过几次,你当时是风云人物啊。”

他这一说,李白白依稀有点印象,在他们学校,外院和其他学院不同,与李白白所在的学院更是势如水火,当时学校中太子党聚集的两大学院就是李白白所在的学院和外院,李白白,汤锦年之流读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金融专业,而外院的太子公主们,就是所谓的真材实料,之后准备出国或是从国外回来的大有人在,两个学院都看不惯对方,久而久之就成了学院问题。

李白白这一点显然是和严霖浩想到了一起,两人同时无所谓地笑笑,那时候的敌对放到现在肯定不值一提了。

李白白说:“有点印象。”

严霖浩听他说有印象还是高兴的,为刚才的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赶你的合伙人走,只是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现在招标的那个案子,对吗?”

李白白点头。

严霖浩笑道:“这就对了,我不想故意耍你们一通,这事我帮不上忙,因为做完这个星期,我就辞职了。”

李白白惊讶地看向他,而后道:“有另外的去处了?”

严霖浩摇摇头,服务员端来开胃菜,他拿起刀叉道:“钱赚够了,出去走走。”

李白白看着他吃菜,没说话。

严霖浩道:“你呢,什么时候准备放手。”

李白白:“我?暂时还没那个打算。”

严霖浩吃菜的动作停了下,笑了笑。

李白白道:“还没到您的思想境界。”他说完,想到严霖浩家里的产业“你父亲……”

严霖浩叉着一块胡萝卜说:“他想让我回家族企业,但我不想,你知道,当一个人强大到一种地步,就可以对其他人的发号施令视而不见。”

李白白囧囧有神地看他:“意思是,你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严霖浩毫不谦虚地点头,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和内心。”

李白白的蔬菜沙拉上来,他用叉子在碗里叉来叉去。

严霖浩道:“怎么不说话?”

李白白道:“对你浑身散发的人生赢家气息不爽。”

严霖浩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一点也不内敛地咧着嘴笑。

李白白郁闷地看他半晌,也开始笑,两个人笑着笑着,眼神渐渐会聚在一起,凝神相望。

人都说同类人会嗅到对方的气息。

严霖浩笑着看他:“你一定在想,我已经要辞职,还答应出来和你吃饭,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李白白:“……”

严霖浩低头吃东西:“是有点,但我对小零不感兴趣,这次准备去欧洲那边猎艳。”

李白白注意到他比自己高很多,脸上轮廓也很深:“你是混血?”

严霖浩:“嗯,我妈是美国人,我个人也比较喜欢,嗯,高大的。”

李白白:“哦。”

知道严霖浩是GAY的那一刻起,李白白就很少说话了,内心里他和对面这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实话,严霖浩这种存在,这时出现在他面前有些刺眼,他摆脱了所有困扰李白白至久的东西。

第二单意料之中的没有中标,孟林和李白白二人从投标场出来时,还是比较平静,回到公司时却接到了一个最坏的消息,已经中标的项目在交给工厂做时,工厂着火,随后破产。

李白白这边已经拿不出钱来另找工厂做,连违约的钱都给不出,两人无法,公司停止经营。

手头上的钱每个员工发了五千,李白白到这种地步,连绝地反击的心都没有,不想向谁求助,于是找人卖了车。

“二少,香车美女,您和哪个美女在车里翻云覆雨过啊。”买车的那位正钻到后座当福尔摩斯。

李白白搭着车门:“转账,转了我就告诉你。”

“行啊。”那位从车里出来,随手用手机转了帐。

李白白接到短信,勾着嘴角笑了笑,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大四勾搭过的几个。

那位皱着眉道:“没记错的话,这几位都是男的吧。”

李白白不置可否地抿着嘴笑,转身往公交车站走,远远地冲他晃了晃手机:“谢了啊。”

买车的是一位有过几面之缘的主儿,所以还不算刻薄,得了二十万转账,李白白在手机上查过银行卡余额,打电话给汤锦年,交代了最近的状况,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赚钱。

汤锦年道:“把你市中心的那小破房儿卖了呗,买到郊区,反正你有车,来回也方便着。”

李白白道:“没车了。”

汤锦年:“哈?”

李白白勾着公交扶杆道:“没车,刚卖了。”

汤锦年“操”了声,俩人闲侃一会,汤锦年问他需不需要支援,李白白说还不用,用得着了再找你。

李白白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用得着的时候了。

深夜,汤锦年家别墅外小花园的门被敲得砰砰响,汤锦年接通视讯电话:“谁啊。”

听筒里传来李白白焦急的声音:“操,汤锦年你快出来,送我去个地方!”

第41章:军事基地严禁外人进入

当夜汤锦年就开着他那辆墨绿色骚包的越野带着李白白上路了,汤锦年当时也是被李白白的反应吓懵了,压根忘了先问问目的地,再看选择什么交通工具合适。结果就是导致两人在公路上开了十二个小时,离目的地还有七八百公里。

李白白上车后倒是安静不少,就是眼神吓人了点,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路况,手上不断在按手机。

车子行驶了将近大半天后,汤锦年困得不行,瞥他一眼:“你按什么呢?”

李白白手上动作停下,低头看了看手机,说:“没什么。”

汤锦年总算逮着机会问,又开了一会,说:“到底怎么回事啊,谁给你说的?”

李白白想了想,茫然道:“不知道。”

汤锦年:“……”

汤锦年按下耐心,换了个问题:“姓蒋的……蒋丞他出什么事了,你没仔细问问?”

李白白脑袋还算清楚,倚在副驾里,道:“我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他只说蒋丞受了点伤,在军区医院里,我如果有时间的话,最好能过来一趟。”

汤锦年道:“知道军队里的事,估计是当兵的话,或者是他领导?”

李白白道:“他叫蒋丞‘教官’,应该是他原来手底下的人。”

汤锦年看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不由劝道:“那给你打电话的这位怎么会知道你的号码?肯定是姓蒋的告诉他的,所以姓蒋的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起码人还清醒着不是?”

李白白听了他的话,眨眨眼睛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嗯。”

汤锦年余光瞥到他看似放松了些,点点头,目视前方开车。

过了片刻。

“如果他人好着,那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

汤锦年耐着性子陪他说话:“可能医院里不让用电话,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号码是座机?”

李白白看了眼通话记录:“手机。”

汤锦年一侧头:“那不就得了,一定是医院里不能用电话,再说他不是用手机给你打的么,你要实在不放心,再打回去问问情况不就得了。”

李白白:“我打过几百次了,打不通,关机。”

汤锦年沉默一会:“反正你别想太多,他要是真有事,那打到你手机上的电话就不是让你去医院,而是直接让你到追悼会现场了。”

李白白不说话了,侧首看向窗外,眯着眼静默。

汤锦年知道自己言语上有点过激,但他现在疲劳过度,也实在提不起心考虑自己的用词得当。

“靠边停,来我开。”

汤锦年道:“千万别,就您现在这状态,我还想活到见完你们家那位回去呢。”

李白白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半小时,李白白再次道:“靠边停。”

汤锦年也实在支持不住,他昨晚上刚睡下就被李白白喊起来,算算到现在为止起码有二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

他把车慢慢靠边停下,认真对李白白道:“您先把个人感情放一边,用心开车,千万用心。”

李白白从神情上看好像正常了不少,点点头,貌似冷静道:“我保证。”

汤锦年盖着外套睡后座去了。

车外的天幕渐渐变得暗沉,直到透彻的深深的蓝黑。

这会虽是初冬,天气却货真价实地冷了,汤锦年闭眼在后座睡觉,冷得直往自个的外套里缩,差不多要蜷成一个球时,前面传来声音:“万一他是没法起来,所以叫别人打电话给我的呢?”

汤锦年叹口气,把外套裹紧,潦草地“嗯”了一声:“有可能。”

李白白道:“他可能是腿瘸了,要真是腿的问题,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汤锦年不再理会他,任他自说自话,翻了翻白眼兀自睡了。

深夜十一点多,汤锦年迷迷糊糊地醒了,他睡得脖子僵腰痛,缓了一会才发现车老早就停了。车外隐约传来李白白的声音。

“怎么回事?”汤锦年从车上下来,李白白正在和一个站岗的士兵交涉。

说是“交涉”,其实就是李白白一个人在那儿吵吵。

李白白:“我是来找人的,就在山上,你们上面有个医院是不?”

士兵:“上面是军事基地,严禁外人进入。”

李白白:“我知道上面有军队,但我是去医院。”

士兵:“上面是军事基地,严禁外人进入。”

李白白:“我是去医院!”

士兵:“禁止外人进入。”

李白白:“我特么是去医院,又不是卧底,我又没带炸弹!你特么看我长得像炸弹吗!”

士兵看他一眼:“不像,但上面是军事基地,禁止……”

李白白:“!!!!!!”

汤锦年一看李白白快要气得暴走了,连忙上前把人拦住,在军事基地上干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白白被汤锦年把两手箍着往后扯,汤锦年奋力拉住他,朝站岗的士兵道:“麻烦向上面通报一声,我们确实是来看病人的,就在你们医院,你打个电话到医院,找蒋丞。”

那士兵打量他片刻,这才把枪交给另一个士兵,进岗哨打电话去了。

二十分钟后,从山路上远远下来一辆车,停在关卡后,车上下来几个穿迷彩的士兵:“李哥是么?教官让我们来接你,你们那车不能进。”

李白白和汤锦年对视一眼,汤锦年道:“回来给我个电话。”

李白白点点头,随即跟着那些士兵上车了。

军区医院。

其实李白白和汤锦年猜了个大致,医院里不能使电话,蒋丞也没法出来打,那通电话是出事两天以后,蒋丞手下的人来看他时,偷带着手机打的。

打那通电话时,蒋丞已经清醒了,半靠在病床上,特种兵在疗养院的树下打电话通知李白白,完事后给对着窗口给蒋丞做了个‘OK’的手势,这才回去了。

蒋丞伤得不算太重,右腿上中了一枪,同一条腿小腿也折了,被境外的毒贩从后面勒住脖颈滚到山腰上密布的树丛里,两人手上的武器都掉了,蒋丞单手握刀划破那人喉咙的时候,那人也使匕首直接捅进蒋丞左肋,软防弹衣防刀的效果不太好,刀卡在肋骨间,直到蒋丞带着绝大部分人回来,失血过多昏迷过去,送到军区医院,抢救后隔了八小时醒过来,又睡了一天,才完全清醒。

李白白被人领着一路到医院,那士兵似乎是看出李白白的不安,一直安慰他说教官伤得不重,就是腿折了,人已经醒了,完全没有问题。

李白白稍安一些,但五感因为困乏都不太灵了,茫然点头。

到病房门口,那士兵为他打开门,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李白白迟钝地从窄窄的开缝中挤进去,站在病房里看到蒋丞的那一刻,眼泪唰地下来。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抬了抬下巴努力止住眼泪,眼泪不停在掉,但他又没有哭,像是泪腺失控了一样,李白白丢脸地抬起一手遮住脸,‘哎呦’半天,声音抖抖的:“操,丢人死。”

蒋丞的病床摇起,他半躺在上面,戴着呼吸面罩,但眼神完全是清醒的,拧眉眨了眨眼。

李白白平息情绪,走过去,鼻根处仍旧酸酸的。

蒋丞看了会他,眼睛眨了眨。

李白白低头研究他的表情:“瞌睡了?”

蒋丞微微侧了侧脸,点了点下巴。

李白白刚才一场眼泪掉得精疲力竭,瘪着嘴道:“你是不是一直等我来着,我本来可以早点来的,但是一下脑子没转过弯来,傻了,坐汤锦年的车来的。”

蒋丞听他说话,然后透过面罩,声音很哑地问了一句:“你的车呢?”

李白白瘪瘪嘴:“卖了。”

第42章:这次不会再结婚了

病房里一共两张床,没什么坐的地方,但两张病床又离得太远,李白白就站在床边断断续续地讲了他公司破产的事,最后索性坐在地上说,紧靠着床沿,蒋丞握着他的手,李白白说了十分钟不到,蒋丞就已经再次昏睡过去了。

李白白感觉到握着他的力道减轻,问了句:“睡着了?”

没人回答。

李白白将手反握回去,在地上坐了一会,才觉得情绪缓了过来,深深地呼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着蒋丞在氧气罩下的面庞。

他的发质很硬,发际处十分干净,因为失血所以看上去没有平常像睡觉那样安稳,脸色青白。鬓角和脖颈处有未处理干净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很累的时候能够安静地休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对李白白而言。

他站了片刻,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刚才带他过来的那位士兵正在和护士说笑。

李白白尴尬道:“嗨。”

美女护士冲他笑了笑,士兵耸耸肩,李白白正不知所措,一位医生从走道那边过来,看到李白白显得有些意外。

李白白给他让开位置,正想着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护士和士兵都没有出声,那医生恪尽职守,径直地去到病床边给蒋丞做检查。

“左肺叶穿透伤,右腿胫骨骨折伴随一处枪伤,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至少要静养三个月。”男医生说完,抬头看向李白白。

李白白一愣。

护士在换吊瓶,医生笑笑:“你是蒋老的二公子?”

李白白才明白他误会了,解释道:“我姓李。”

那医生似乎有些诧异,但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

李白白心虚地补充:“蒋,蒋教官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关系不错。”

那医生点点头,笑笑便离开了。

蒋丞再醒来是十四个小时后,下午五点多,李白白下去吃了顿午饭,又在旁边病床上睡了午觉,精神恢复不少。

蒋丞的呼吸机撤了,声音嘶哑地问:“几点了?”

李白白想拿出手机看,摸到空空的口袋才想起来手机在门卫处就被押下了,只好说:“下午,估计五六点吧,你感觉怎么样?”

蒋丞皱皱眉,上半身靠在摇起的病床上,仰着头道:“还行。”

李白白道:“医生说你被那一刀捅到肺了,这几天随时可能出现血气胸之类导致窒息的症状,得小心点。”

蒋丞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李白白还想说什么,但突然又想不到什么可说的,一时无言。

“你什么时候回到这儿的,蒋承泽呢?”

蒋丞说:“他回美国了。”

李白白道:“那又剩你一个人了。”

蒋丞看他一眼,拧着眉没有说话。

李白白道:“饿么?”

蒋丞没有回答,过了一会,稍稍侧头朝李白白道:“过来。”

李白白从另一张病床上起身过去,俯身看他。

蒋丞忽地抬起一手拢着李白白的后脑,压着他低头,微微起身吻在他额头上,足足吻了有三四秒,他的嘴唇才离开,重新靠在床上压抑得呼吸了一下。

李白白定定地看他片刻,倾身两手抱住蒋丞的耳侧,亲他的鼻梁,不能深吻,但单单唇触碰着又不能释放所有的情感,李白白的额头与蒋丞的用力地抵着,最后发泄地咬着牙根“啊”了一声:“这次是你让我过来的。”

蒋丞又起身轻吻了他一下:“所以?”

李白白深吸一口气,退回到安全的距离,坐到另一张病床上,泄气道:“所以你得负责。”

蒋丞刚醒来体力不行,没法再起来更多,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笑了:“我负责。”

李白白抬头看他,看了两秒后“切”了一声,跳下床往门口走,没走两步又回来,站在床尾。

蒋丞道:“怎么了”

李白白状若平常道:“晚上我睡哪儿?”

蒋丞说:“找易平军,拿我的衣服,衣服里有钥匙,去那儿睡。”

李白白道:“我出现在部队里也太显眼了吧,到时候人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蒋丞道:“提我的名字,他们会打电话过来问我,不会直接赶你走。”

李白白又道:“你宿舍离食堂太远了。”

蒋丞:“其实不远。”

李白白:“……我就想睡这儿,不行?”

蒋丞道:“宿舍比这要好。”

李白白做死鱼眼死气沉沉地望着他。

蒋丞淡淡地看他:“你睡在这儿又能怎么样?”

李白白无辜地看着他。

蒋丞知道他所想的:“血流成河。”

李白白看到他吊起的右腿和病服里大片的纱布,只能示弱道:“血流成河。”

当晚李白白只能拿了钥匙去蒋丞以前的宿舍睡。

宿舍比李白白想象的要好,是个单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挂着一些钥匙和皮带。

李白白在窄窄的床铺上窝了一夜,实在想不通蒋丞比他还高一寸是怎么在这张床上睡了那么多年的。

部队的晚上很安静,李白白也趁着想了些事,乱七八糟的,包括要怎么重新挣钱,还有对李妈妈承诺过的……

当然这些事一晚上也想不清,第二天李白白苦逼地跟着起床号一起起来,在宿舍躲了一会等楼底下的部队都集合完才溜下楼去了医院。

他在医院楼下的食堂带了点吃的到楼上,蒋丞以前手下的兵正好从病房里出来:“你来了。”

李白白点头:“嗯,你叫易,易……”

“易平军。”

“对。”李白白朝他笑了笑,总觉得面对部队里的这些人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蒋丞和他的关系。

李白白进去的时候蒋丞正在喝水,他听医生说过,失血过多要多补充水分。

“你吃早饭了吗?”

蒋丞道:“没有。”

医院里有卖红豆粥和小米粥,八宝粥。李白白买了红豆和小米粥,拿起简易的塑料杯问:“你喝哪个?”

蒋丞抬头看了下,说:“随便,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李白白从医生办公室拖了个圆凳过来,撕开红豆粥的杯子,拿塑料勺舀了一勺,递到蒋丞唇边。

蒋丞明显怔了怔,才张口含住吃了下去。

李白白给他喂一口自己吃一口,他心里开始产生一种很窝心的感觉,说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心跳有些快,而且相当愉悦,每一秒都像在慢速回放。

这一天过得很舒服,因为蒋丞还不能活动,所以李白白端茶递水伺候得十分充实,到晚上李白白却是怎么都不肯走了,医院晚上七点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也不许再有士兵进来,李白白硬是拖到了那个时候,蒋丞的吊瓶中被加了止痛的镇定,终于在李白白走之前没心管他,闭上了眼睛。

李白白诡计得逞,摊开另一张病床上的被子,躺在枕头上睡了。

试问此时此刻,你惦记了差不多十年的人就躺在不到一米的距离你还能睡着吗。

李白白心痒痒地艰难地度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忍不住,翻身下床,掀开蒋丞的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了进去,因为床很窄,蒋丞身上又有伤,所以李白白几乎是半个身体撂在外面躺下的,他侧躺着,一手支着头,另一手把被子拉好,虚虚地揽住蒋丞的肩膀,合上双眼。

这一个多月李白白头一次睡得这么好,虽然时间不长,但质量不赖。

他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半夜,李白白从来不这么早醒,除非有个人一直把他看醒。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

李白白讪讪地看他半晌,他不知道是怎么睡的,压得半边身子都僵了,稍一动作身后一空就掉了下去。

蒋丞:“……”

李白白拍了拍裤子站起来,想了想转身把另一张病床拉过来,病床的床腿拖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李白白一滞,鼓了鼓腮帮子,俯身把整个床抱起来,搬到挨着蒋丞病床的旁边。

这回终于舒坦了,李白白惬意地坐在病床中央,乐滋滋地看着蒋丞。

蒋丞同样在看着他。

李白白:“我想现在给你个戒指,但是我来之前忘了买了。”

蒋丞无奈地看他,李白白挪了挪地方,凑过去低头亲他:“而且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蒋丞右手扣住了两张病床挨在一起的铁栏,对他说:“躺下。”

李白白听话地躺下,翻了个身,侧身对着他,李白白看到蒋丞的嘴唇很干,眼睛也总是缓缓地眨,他问道:“你困不?”

蒋丞点点头。

李白白呼出口气,低声道:“那睡吧。”

蒋丞说:“不了。”

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没有睡,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李白白问:“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蒋丞眼神淡淡的:“你说呢?”

李白白侧脸压了压枕头,没有说话。

蒋丞没有看他,说:“想你了。”

李白白觉得鼻根一酸,低声慢慢地说:“幸亏你打了这个电话,不然我肯定要过很久很久才能想通,才能重新去找你。对不起,如果,如果不是这个电话,我肯定是不会先找你的。”

蒋丞看了看他。

李白白平躺过去,小声道:“你现在知道是这样,会不会觉得不值得?我一直都是这样……”

蒋丞没有回答。

李白白有点哽咽地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没想过后果。

蒋丞说:“我们都一样,你着什么急,我不是,也没给过你,什么承诺。”他不太能抵抗药里安眠成分,话说得很慢。

蒋丞道:“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李白白想起蒋丞让他带来的衣服,军装外套上衣,他叠了叠直接提着过来的,把衣服拿给蒋丞,蒋丞接过衣服从里子上的口袋拿出钱包,然后抽出两张卡。

李白白看着愣了愣,也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取出存有他全部家当的储蓄卡:“干嘛,人家都交换戒指,咱们交换工资卡?”

蒋丞拇指与食指一搓,将两张卡错开,道:“我卖了一套房子,这张卡里有两百七十万。另外一张是部队的津贴和二等功的奖金。”

李白白气势顿时一弱:“这里面是我卖车的二十万,我还有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蒋丞:“……”

李白白道:“你那套公寓不是租的来着,卖的哪套房?”

蒋丞道:“我结婚的房子。”

李白白:“……”

蒋丞将卡递给他:“这笔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买房,投资,基金。来这执行任务之前我就想过了,这次不会再结婚了。”

第43章:男媳妇儿

“这笔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买房,投资,基金。来这执行任务之前我就想过了,这次不会再结婚了。”

病房的窗帘拉严,没有光透进来,但储蓄卡还是泛着一层淡淡闪闪的光。

李白白感动地望了片刻,把自己的卡连带着蒋丞的卡都放进蒋丞的手心,推过去:“妈的,老子快哭了,但有一件事不能含糊,工资卡是要交给老婆保管的,给,收好。”

“……”蒋丞无奈地看他一会,把两张卡都放回钱包,把钱包扔给他。

李白白在白惨惨的床单上刨了刨,两手捏着蒋丞的黑色钱包,呲牙笑:“我先替你保管着。”

蒋丞望着李白白这边,眼神很正常,却又不是直视着李白白,李白白也看着墙若有若无地想事,过了两分钟,蒋丞说:“躺下,睡了。”

李白白便依言躺下,蹭着蒋丞的右肩,挨得很紧,想要抱着他睡,但又怕自己睡着了控制不住打到他伤口上,扭了几下,侧躺着屈起一腿,后腿蹬直,呈嫦娥奔月的架势,两个胳膊虚虚地抱着蒋丞的右臂,阖眼睡觉。

困意越浓时,蒋丞稍稍侧身,抬起右臂搂着李白白,两人虽然不能面对着面入睡,但却尽量靠得极近,额角碰着额角,相对入睡。

后半夜李白白渐渐舒展了身体,平躺着微微仰着头睡得酣畅。

这一晚李白白虽然阴谋得逞赖在了医院,但依然没有忘记提醒自己,一定要在医生查房之前醒过来,溜走。

因为这个,意志坚强的李白白在八点之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军绿色油漆和白灰各占一半的墙面。

李白白骤然坐起,慌忙问道:“几点了,医生来过没有?”

没人回答,李白白定了定神,看向墙面上的挂钟——七点五十五分。

幸好。

他把床推回了原来的位置,整理好床铺,穿上鞋跑到蒋丞床边,想看看他醒了没。

蒋丞的脸和身体都侧向伤处的一边,眉头锁紧,颧骨的地方泛着红,时不时喉咙里发出几声咳声。李白白叫他几次没有回应,伸手试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他冲出去到护士台找人。医生很快过来,初步判断是伤处感染发炎,但因没有出现呼吸困难和咳血的症状,所以暂时输液缓解。

李白白在一旁看得心惊,军人的身体素质到底不一般,吊水一个多小时后,蒋丞就醒了过来,人虽是醒了,但精神却很不好,拧着眉脸色唇色灰白,像和谁有深仇大恨一般。

他这几天虽然能进食,但都吃的很少,醒来后躺了一会,就让李白白帮他拿了支架拐,要起来去洗漱。

李白白弄了拐来,才听到他说要起来的要求,当即无语:“我帮你拿水来擦。”

蒋丞握拳支在唇边咳了声:“漱口。”

李白白还是不答应:“我给你拿刷牙杯,你漱,我支着。”

蒋丞看了他一眼,完好的右手撑了床沿坐起来,李白白瞪着眼睛两秒,忙去扶,他右腿完全动不了,大腿上有一处枪伤,小腿骨又折了,只能慢慢挪动位置,左腿踩在地上,放右腿下来。

有手术经历的人就知道,在卧床四天后能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的那是神!于是某人毫无疑问地摔了,李白白从正面架住他的时候就听到一声闷哼,蒋丞右手扶着拐,左手紧握成拳,扶在肘拐上的右手下意识想去按伤口,但被克制住了,手背绷出青筋。

“操——”李白白用劲架住他“你没事吧,碰到伤口了?!”

“没事。”蒋丞重新坐倒在床沿,躬身喘了一会,又休息了半个小时,喝了些水,才渐渐恢复气力站了起来,被李白白扶着到洗手间擦了脸,漱口。漱口吐出的水里有深红已经干涸的血丝,大概是肺叶受伤时呛在喉咙里的残留物。

做完这些事,李白白扶着他回去坐在床边,给他用热毛巾擦净了脖颈和鬓角的血迹,又细细地擦了耳廓和颈后。

蒋丞受伤时穿的那身在手术时就被剪开扔掉了,现在只草草地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病服,敞开的衣襟内是包裹的纱布,李白白想禽兽来着,但实在是不想昧着良心欺负病人,给他洗白白后,俩人纯洁地搂在一起看电视。

中午,李白白下楼去食堂买饭,提着饭盒上楼时就看到一行人径直上楼,那些人和部队里的人有些不同,更具威严,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他提着饭一直走到蒋丞的病房门口,抬头看到门前守着两名军装士兵,这才真真切切地愣了。

他再走近一些,尽量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看到曾在饭局上见过的,蒋丞的父亲。

李白白几乎下意识就要跑,但是脚下却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病房里,蒋丞倚床半躺着,他父亲站在病床前说着什么。

走廊很静,所以李白白静静心,大约能听到一些“调令”“部队”之类的词,他在门口待了一段时间,蒋父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往旁边挪了挪,与蒋丞的视线对上,示意他“我先出去走走。”

李白白想出去打个电话上回网什么的,走到门口的一个岗哨,立马有人过来问他要去哪儿。

李白白问他附近有没有什么网吧之类的地方?

那人好笑地看了他片刻,说:“山下有个镇子,需要我送你下去吗?”

李白白在这些军人面前片刻不得自在,总觉得他们是实干家自己就是个混日子的二世祖,走在部队里就像个异类。

他在太阳光下皱着眉,点点头:“呃,可以,麻烦吗?”

那位士兵去一旁开了一辆军用吉普车过来:“不麻烦,走吧。”

山下是个小城,不像李白白想的那样落后,相反,就是个正常的城市,开车一路进城时还有些荒凉,到市中心便和其他小城无异了。

“我正好下来办点事,没什么问题的话,两小时后到这,我接你回去。”

李白白道:“没问题。”

他先到附近找了个小卖店,用公用电话给汤锦年打了一个报平安。

汤锦年问:“他没事吧。”

李白白道:“总体来说,没事,要我向他转达你的问候什么的吗?”

汤锦年干笑,你要吓死我。

李白白低头弯腰,两肘支在玻璃柜台上打电话,想了一会,问:“那什么,你知道蒋丞他爸是干什么的么?”

汤锦年:“部队上的吧……应该是。”

李白白:“我知道这个,他爸是个怎么样的人,你有没有正面见过?”

汤锦年打趣道:“哥哪儿能和这种大人物打上交道,怎么,男媳妇终于要见公婆了?”

李白白汗颜:“我哪儿敢,听说他爸和我爸之前是一个脾气,我们家老爷子退下来这么些年都还这样,我都不敢想,他爸要是知道会是什么样儿。”

汤锦年道:“嗯,你们俩爸都是上面的吧,不过好像还不太一样,你们家老爷子是当过兵从政的,他爸是从部队一路升上去的,估计得比你们家老爷子更烈性。”

李白白听得一阵沉默。

汤锦年:“吓着了?”

李白白一手抚着额头:“操,别说了。”

汤锦年道:“你也别太担心,蒋丞他老爹脾气虽然不怎么好吧,但还不至于是个混蛋,你知道老爷子的夫人吗,就是蒋丞的妈。老夫人好像是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走了,突发哮喘,老爷子一直也没另娶。”

李白白应了声,又和他闲聊几句,挂了电话。

走在路上,李白白忍不住想蒋丞父亲的事,离蒋丞向家里出柜应该还有一阵子,看今天老爷子的脸色不像是已经知道了的。但自己都已经到部队里来了,那么多人看着,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怎么办,李白白禁不住想,那时蒋丞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他所知,蒋丞和他爸的关系不怎么好,会闹崩么?

在镇子里慢慢地逛了许久,李白白突然想起什么,走进路边的商店询问附近有没有珠宝店之类,商店老板说有是有,但都是小店,劝他还不如去百货大楼买。

老板娘在一旁笑:“小哥这是要向女朋友求婚?”

除了性别不对,其他倒是……李白白笑着点头。

老板娘问他:“还有几年退伍回家?太久了可不要拖累人家姑娘白白等你。”

李白白还没说话,那老板就说:“看这小伙哪像是部队里的人,你别乱掺和。”

老板娘询问地看向李白白,李白白尴尬道:“我确实不是。”他其实很想问自己哪点看着不像当兵的,太高太帅皮肤白什么的就算了,难道是站姿看着没骨头,没有军人的气质?

老子背还是挺直的吧,李白白胡乱想着,往市中心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他们说的珠宝店之类。

下午三点,李白白和那位士兵到约定的地点,回到山上部队,到医院时蒋丞的父亲果然已经走了。

李白白之前提的饭已经凉透了,因为是冬天,他又没买保温煲,饭变得又冷有硬,他重新提了一份上去,不是吃饭的点儿,医院食堂里只剩下两三种不受欢迎的菜。

“饿不?烧退了没?”李白白在床头打开饭盒,顺带着摸了摸蒋丞的额头,温度几近正常了。

两人一边吃饭,李白白问:“刚才来的是你爸?”

蒋丞不太在意地点头。

李白白还想问什么的,但又不知道要问什么,提出柜太早,但除此之外,还能问什么,‘你爸过来有没有给你带礼物’吗……

李白白被自己折服了,他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未来岳父的突然造访也打搅不了他私定终身的好心情~\(≧▽≦)~

蒋丞问他去哪儿了,李白白说我下山走了走,山下还挺好的嘛,什么都有。

蒋丞挑起一边眉看他:“买什么了?”

李白白含糊其辞:“就,生活用品什么的,你知道的,要在这长时间住的话,生活用品必不可少。”

蒋丞说:“没必要买太多,再住一段时间我们就走了。”

李白白惊诧道:“你那么快能出院?”

蒋丞道:“转院,回去A市。”

李白白哦了声,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不属于这里。

“怎么不继续住在这儿?李白白随口问了句,忽然想到什么“你爸说的?”

“不是。”蒋丞略有奇怪他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补充说“或者你想去哪儿,我就转去哪儿,直接回家休养也可以。”

李白白暗道自己神经了,忙道:“没什么,就回A市,还是家里好。”

过了一会,蒋丞道:“我爸刚才过来,是要我以后调回部队。”

李白白抬头睁大眼睛,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蒋丞倒是很冷静,早上的病色少了许多,一如既往的冷静展脱:“他看过我的伤情报告,右腿和肺都不行,这次是一定要退二线了,再一个一等功下来,正好回部队,进警备区。”

蒋丞停顿了两三秒,接着道:“我拒绝了。”

蒋丞的拒绝是李白白意料之中的,但他父亲提出的选择着实让李白白意外了一番,他这么做,证明他还是重视蒋丞这个儿子的。话又说回来,有哪个当爹的不重视自己的儿子。只是,李白白以为蒋丞当初在部队时没有按照蒋父的意愿行事,他们就已经闹崩了,蒋父不会再管他了。现在这个情况看来,蒋老爷子不是对蒋丞置之不理,而是在他眼中,蒋丞一直没有逃脱他的掌控,只是暂时放任不理。

但是蒋丞拒绝了,这个反应也同样在老爷子的意料之中吗?

李白白:“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还待在特警队么?”

蒋丞不太在意道:“再看吧。”

他接着看向李白白,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以后打算怎么办?”

李白白耸耸肩:“正在想,有点眉目了。”

蒋丞道:“说说。”

李白白收拾了饭盒,看看病房外没人,就又把另一张床推到蒋丞身边,坐在床上和他说他自己的打算。

“肯定是要留一部分钱的,嗯……我想把我那房子卖了,大约也能卖个两百来万,拿出一百五十万,盘个店,做生意。”

“想做什么方面的?”

李白白抿嘴乐:“我之前不是下山转了趟么,我发现吧,山下什么都有,各种店,但到底比发达的地方落后一点,我想开个西餐厅。”

“西餐?”蒋丞想了想,说“山下有类似的,一连开了几家,维持不下去。”

李白白点点头:“我知道,吃真正西餐的人肯定少,我们可以做那种平价一点的,中西结合,口味上做点改进,但相对普通的中餐又要有足够的新意,我在这方面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汤锦年他们祖孙三代都是开饭店的土豪,应该能有点帮助。”

第44章:“利诺尔恰”

两人在部队里待了一个多月,期间蒋丞恢复得还不错,李白白空闲的时候就下山去调查调查市场,和汤锦年合计了一番,又问了蒋丞的意见,最后在山下小城的市中心较繁华的路段租下一间四百余平方米的营业房,找了熟悉的公司来装修,弄成普通西餐咖啡厅的样子,分为自助和点餐两种,菜品十余种,加上一些甜点,汤品,咖啡和披萨,不求量多,但求质精,口味主要偏向国内,中西合璧。

李白白卖了自己在A市市中心的房子,房价持续走高,对他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卖房的钱完全可以负担开店的开支。

蒋丞现在基本已经可以出院,他身体素质很不错,除了肺叶损伤要注意避免剧烈运动和反复发炎之外,一切都往良好的方向走,右腿胫骨的骨折也比一般人痊愈得要快,大量失血造成的后遗症渐渐消除。

“这是市郊几个小区的宣传册,你看看。”李白白将资料递给蒋丞,他们打算在市郊另买一套房子,更大一些的,市郊房价相对市中心要低许多,虽然远,但他们有车,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你看上哪个?”蒋丞接过几张大小不一的宣传册翻看。

李白白凑过去,想了想说:“有一个一百五十来平米的,我觉得设计不错,储藏室空间够,浴室和厨房也不挤,两室两厅。”

蒋丞伤愈,穿一件淡绿色的军装衬衣靠在床头随意问道:“电梯房?”

李白白道:“都有电梯吧,除了别墅区那边,我看上的那个是多层,一共七层,买六楼送阁楼,不过阁楼要不要无所谓。”

“新楼盘。”蒋丞翻过几页“打个电话看看。”

李白白下意识去口袋拿,摸到自己穿的蒋丞的军裤,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军营,瘪嘴道:“没手机。”

蒋丞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抬眼道:“去传达室打,或者去我办公室,那个电话是通的。”

李白白过了一个多月没手机没网没电脑的痛苦生活,半无奈半激动道:“你不早说!”

“你看完了吗,看好了我去一起打电话问问。”

“还有两个,你想要带露台的么?”

李白白坐在圆凳上道:“不要,我不喜欢太阳,在外面还没晒够么回家还要晒。对了,还有一个,新小区,比其他同地区的便宜五百多,但入住率不高。”

蒋丞把他说的那个小区的宣传册翻到最后,看到地址后道:“管道有问题,半年前暴雨淹到一层一米多,不行。”

李白白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问题,奇道:“你竟然知道?”

蒋丞看他一眼,道:“地下车库全淹了,有人睡在车里,我的人去救他出来。”

“这样,真恐怖啊。”李白白忽道“这不是消防队的工作么?”

蒋丞解释道:“一般是消防队先去,不行的话都要派人,只要能起作用,哪个方面的人都得去。”

李白白:“你也执行过这种任务?救掉在井里的小女孩什么的。”

“在部队的时候多少做过几次。”蒋丞道“帮连里的领导拿吊在窗台的鸟笼算不算?”

李白白:“……你是认真的嘛。”

蒋丞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是。”

转眼到十二月末,元旦那晚部队里举行晚会,李白白终于逮着机会把电视从中央一套调到了各台的跨年晚会,从食堂带了小炒,与蒋丞二人拼床各个台换着看演唱会,后来看得没意思了,就看了两部好莱坞的影片,一部文艺一部喜剧。李白白从蒋丞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出事前放下的私人物品,盘腿坐在床上悄悄开了机,除去几十通电话外,有几条蒋承泽小朋友发来的短信,简单的“万圣节快乐”“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各种节日各种快乐。

之后蒋丞就出院了,右小腿上还打着石膏,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问题,军用吉普车把他们一路送回到A市家门口。

李白白把自个的行李打包打包,全堆进了蒋丞的公寓,又在部队山下的小城里租了套房子,自助西餐店开张前,两人基本上都住在那儿。

一月末,自助西餐店正式开张,很文艺而山寨地取了个欧洲意大利美食小镇的名字——“利诺尔恰”

挂上各大网站的团购券,派发宣传单,搞开业酬宾优惠,“利诺尔恰”就这么浩浩荡荡,低低调调地开业了。

李白白有时候会跑去店里,穿一身骚包西服充当领班经理,有时候又会跑到后厨去学学东西捣捣乱,蒋丞拆了石膏后,两人就会在晚上人最多的时候找一桌,享受老板的殊荣,切着牛扒猪排,吃着扬州炒饭什锦披萨,喝点可乐和手磨咖啡。

“最近店里客人越来越稳定了,我们搬家嘛?”李白白回到家,脱了西装外套摔在沙发上。

“人呢?”

“在这。”

蒋丞在厨房煎一块牛扒,微微低头在抽油烟机下,白布围裙系在劲瘦有力的腰上,穿着牛仔裤和黑色背心,墨绿的开襟衬衫。他右脚拆了石膏却裹着厚厚的纱布,不能受力,只穿一只蓝黑色的拖鞋,背影看着十分有型帅气。

李白白从蒋丞后背搂住他,稍稍踮脚亲他的耳廓,微微张嘴含着,蒋丞侧过头来,手松了木铲,拢着李白白的后脑吻他。

“想搬家?”

“唔,嗯,也不一定。”李白白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道“不搬也挺好的,你觉得,我们在这儿待得怎么样?”

蒋丞的唇挨着李白白的眉心,道:“不错。”

李白白上前一小步,扳着蒋丞的肩欺上,眼睛微眯,上下轻佻地打量了一下,稍稍歪了头吻他。

蒋丞被他推得退后一步,高大身体抵在在橱柜上,后脑挨着上层储藏柜,仍从容不迫,低头回应。

“那你想搬么?搬回A市,或者,换个地方。”

蒋丞低低道:“看你。”

李白白叹道:“我都想。”

蒋丞道:“先回A市吧,快到春节了,你不回家?”

李白白这才想到这茬,当即一愣,心狠狠地甩了下,回家就意味着又是一场冷战,或者,老爷子看在过节的份上能让他好看些?但不回去的话,爸妈,哥加上嫂子,怎么看都不是个和谐欢乐的年夜饭阵容。

李白白破罐破摔,哼哼扭扭道:“我们私奔吧。”

蒋丞道:“年后你想去哪儿,换个地方住,还是留在A市?”

李白白仔细想想,因为他父母对这件事的态度,李白白的确想远离他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但重新开始说着简单,要是真离开了,他又有许多放不下的,江小天,汤锦年,毕竟他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舍不得的东西太多。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蒋丞听,蒋丞听完,淡淡道:“那就留下。”

李白白一番话说出来,自己也明白一些,心情畅快许多:“牛排,牛排快糊了。”

蒋丞关了火,盛出牛扒,用木铲分成两块:“去做粥。”

李白白看着他把装着牛扒的盘子放在餐桌上,蒋丞到客厅找了沙发的一角,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

李白白喊:“喂,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厨房煮粥啊!”

客厅没有回音,某人充耳不闻。

春节前夕,两人随时准备回A市去,但眼看着到了农历二十四五,他们却还是待在家里抱着上网看电影做爱。

农历二十六,李白白下午去关店,贴出温馨小告示说自今日起到正月初七歇业,初八正式开业。

然而那天李白白出去了,却到晚上七八点还没有回来。

蒋丞打李白白手机和店里电话均是不通,他直接闯到当地警局要求调街口监控,摄像头里,下午六点,李白白在路口被一行执法人员亮证带走。

第45章:最后的抉择

蒋丞随即和当地警方核实了他们有没有逮捕李白白,山上部队也没有听说任何消息。

从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中,他几乎可以判定带走李白白的谁的人。

蒋丞在手机中找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还未接通,便被蒋丞挂断了,他直接订了下一趟航班的机票回A市,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果坐警车,押运李白白的那伙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回A市,但当地有太多可以供他们暂时扣押人的地方,旅馆,酒店,或者部队里。

他需要的只是要核实,当面核实。

飞机在第二天早十点,蒋丞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坐了很久,手机屏幕翻来覆去地亮起,又暗下。李白白的电话仍是通的,但是没人接。通讯录里有一些从来未拨通的号码,李家人的,李白白的父母,他大哥一家。

一条号码一条号码地翻过,蒋丞始终没有按下拨通。他现在处于完全被动的局面,如果李白白有危险,能控制局面的除了逮捕他的那人,再就是李家老爷子。但蒋丞的情感中,还是有一半相信,并且认为那个人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李白白的事,李家老爷子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得罪他付出的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代价。

机场广播开始一遍一遍地播放登机提醒。

蒋丞什么都没带,通过检票口,上了飞机。

下午一点,蒋丞之前去执行任务时把车停在了机场,如今车还在那儿,下飞机后,耳边还残留着嗡嗡的鸣声,打开车门,插入钥匙发动车子。

黑色并不崭新,落了些灰的越野车一路疾驰,在市郊的一处三层别墅前急促地刹车,蒋丞摔上车门,门口两名身着军装戴军帽的人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一楼客厅,一名勤务兵正在书桌前帮忙整理文件。

蒋丞往楼梯走,一边问:“他人呢。”

那勤务兵惊愕抬头,遂回答道:“师长在楼上通话。”

蒋丞迅速上楼,还未到二楼,抬眼人影便出现在楼梯口。

“回来了?”蒋父一身严谨的军人装束,墨绿衬衫,笔直深绿军裤,神情一如既往的威严。

蒋丞拧眉,继而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把他带到哪儿了。”

蒋父从楼梯走下来,沉声道:“在他该在的地方。”

蒋丞望着那道背影,他早该料到:“你早就知道了。”

蒋父冷哼一声:“知道什么!你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么。”

“还用知道?”蒋父走下楼,拐过楼梯口,忽而狠狠地一拍书桌“你早就名扬天下了,我还知道得晚了!”

蒋丞敛容冷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可你败坏的是我蒋家,是我蒋旭天的名声!”

整个客厅都回荡着蒋父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你妈要是还在……”蒋父突然说,他说了一半,骤然停顿,而后哼了声“你妈就算活到现在,也会为她有个这么龌龊的儿子丢脸。”

蒋丞的眉目静了许久,站在楼梯上,连位置,姿势都没动一下,他忽然开口:“我也无意姓蒋。”

“如果有选择,知道我妈生下我却匆匆走了,我都不会选择出生在这里。”

他唇角微不可及地提了提,眉却锁紧,眼中尽是冷意:“我希望永远都不用当你的,儿子。”

蒋丞一步步毫无停顿地下楼梯,手压在书桌边沿,用平生再冷静不过的口气问:“他人呢,你把他关在哪儿了。”

蒋父皱紧眉头,眼睛盯在蒋丞身上:“看守所。”

蒋丞刚要转身走,身后随即又传来声音——“警局,某个山上的旅馆。”

“你是特种部队出来的,也在警局待过一阵子,他们的手段,你应该清楚。”

蒋丞牙关咬紧,一字一顿冷冷道:“他什么事都没犯。”

蒋父看着他,说:“谁知道,资金来源不明,经营场所不干净,我的人大概在里面搜出来点东西。”

蒋丞一拳狠狠砸在书桌上,压着怒意:“你不敢。”

蒋父看了眼桌子上那只青筋暴起的手,没回答。

蒋丞的右手用力攥了下,收起手,冷静道:“48个小时,你最多能押着他48小时。”

蒋父声音低沉粗哑:“我说过了,他也有可能是在什么宾馆,你可以去找,去警局告诉他们什么‘48小时’,然后他们就会告诉你,没有这个人。”

蒋丞转身往门口走:“那我就翻遍所有可能的地方!”

蒋旭天朝门口的卫兵使了个眼色,声音不轻不重道:“给我拦住他。”

蒋丞未走到门口,两名卫兵便朝他靠近,他左右看了一眼,低低呼出一口气,抬肘往一边猛力撞击过去,能被从部队挑选出来为首长值守,实力必定不俗,但他们卫兵当得太久,只守在老爷子身边,不消片刻,便被蒋丞挣脱出来。蒋丞刚踏出一步,身后传来声音:

“你敢再往出走一步!”

蒋丞微微侧首,最终连头也没回,毅然往出走,再然后,他清楚地听到身后不远处清脆的一声响,是拉开手枪保险的声音。

屋内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没人说话。

蒋丞停住,动作僵硬了片刻,右手往腰间摸了下,又放下了:他没有枪,飞机要过安检,枪现下就放在车上,而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蒋旭天正站在颜色深沉古旧的书桌后,右臂抬起,握着枪,毫不犹豫地指向他的儿子。

蒋丞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蒋父的眼神,继而退后了一步。

“你再走一步!”蒋旭天握着枪的手没有丝毫发抖的迹象“我宁可把你打死在我蒋家门口,也不再让你出去丢人现眼。”

蒋丞面上再没有任何表情,两名卫兵朝他走过来。

就在卫兵的手将扣住师长儿子的瞬间,蒋丞暴起直接朝一名卫兵的致命点攻去,下一秒那卫兵就昏迷过去,蒋丞欲抬脚踹向另一个,腿击在那人腹部时,那人会瞬间失去战斗能力,到时蒋丞就可以轻松离开。

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他攻向另一人的时候,习惯性用的右脚,休养两个月已早没有之前那么灵活,出腿时便感觉到不对,结果还未击中对方,便被那卫兵格挡下来,与他缠斗。又一次出手的前一秒,耳边传来巨大有爆发力的声响,右边眉骨一阵刺痛,接着血一刻不停地顺着眼角滑落,铁腥味漫入鼻腔。

老爷子大概忘了使消音器,那么大的声音,把所有人都震得愣住了,与蒋丞缠斗的那卫兵愣了两三秒,继续来抓他的肩胛,蒋丞只是惯性地挡了几下,就轻易被擒住,左手被反扭着,扭痛和压力同时从左臂上传来,险险跪在地上。

蒋丞抬头,定定地看着书桌后的那人,眼神开始是怔住的,后来越发冷,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眼底如风暴般渐渐积聚起什么情绪,他猛地用力起身,不顾一切地用最致命的招式,最大力度下去……

从外面又冲进七八个人,蒋丞终于被制住,押得死紧,他大力挣脱几下都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蒋丞被关进三楼的一个屋子,十平米左右,里面空空无一物,只有一扇没有挂窗帘的窗户。

他用拳头捶在门上数次,那门纹丝不动,最后发泄似的猛踹一脚,门里出现一个凹印,巨响回荡在房间。

他不知道在那个空间里待了多久,只知道外面天黑过一次,空空的脑海终于渐渐恢复神智,想起来发生了什么,蒋丞皱着眉坐在房间的地上,思想缓慢地回笼,这个时候李白白应该已经到A市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有信号。这次只犹豫了几秒,就拨通了电话。

“……我是蒋丞。”

“李白白被我父亲带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现在,没法去找……”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李明森道:“我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蒋旭天看上去还没有对李家人肆无忌惮到什么程度,找了几个人问询,很快就得知了李白白被暂时扣押的地方。

再普通不过的派出所。

李白白在单独的一个房间内,隔着铁栏,被铐在椅子上和陈青宇见面。

李白白其实很庆幸来的是陈青宇,不然这种情况下,他不晓得见到李明森自己得有多大压力。

“非法经营。”陈青宇把一沓资料放在桌上“他们说得太模糊了,根本没理由把你带到这儿。”

“我知道。”李白白眉头皱紧,眼睛被光刺得半睁着,对着高亮灯泡二十四小时,他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就是找个借口抓人呗,你知道是谁干的么?”

陈青宇一点都没有想过掩饰:“蒋丞给你哥打了电话。”

李白白稍有意外,被莫名其妙逮起来的时候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李老爷子的仇敌,李明森的对家,或者就是他自己的对头,生意竞争对手,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蒋丞这方面,然而经陈青宇这么一说,李白白算是完全明白了。

“蒋丞他现在人呢?”

陈青宇如实说:“他没法过来,我估计是被他爸弄住了。”

李白白半睁着眼睛,半晌,点了点头。

陈青宇看他精神不好,下巴上胡茬冒出来,人显得很憔悴:“你被弄到这儿多久了?”

李白白:“不知道,没表看,大概一两天吧。”

“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李白白勉强耸耸肩:“还行,就是冷,困得慌,那帮孙子怎么都不让我阖眼。”

陈青宇神情复杂道:“我们尽快找人带你出来。”

李白白头微微垂着,问道:“你们准备找谁?”

陈青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说:“我以前有两个病人和这方面有点关系,我去问问,你哥那边应该也能找上人。你别担心这个……”

“实在不行……”陈青宇的话没说完,被李白白打断。

李白白道:“别去找爸,爸和妈,千万别去。”

陈青宇茫然道:“为什么?”

他继而明白过来:“你别这样……他们到底是你父母,不会对你生多大气的。”

李白白稍稍侧过脸看向别处,哑着嗓子道:“总之别去,我说真的。“

蒋丞一直挨到第二天下午,外面偶尔有脚步声经过,但始终没人进来。他进到这里快二十四小时,老爷子关他的目的只可能有两个,一直关着他,绝不让他踏出蒋宅半步。再就是关到他受不了。

现在看来是第二种了,没有人送水送食物进来,蒋丞在这种情况下至多坚持四天,估计那时门才会开。这种情形他不是第一次经历,那人总是等到他最软弱的时候才会出现,给予致命一击。五年前就是这样,在医院他烧到昏迷刚醒来,便被强硬地告知,再努力你也不过如此。所以他进了部队……

第二天傍晚,从李白白被带走的那个下午到现在,喝过一杯机场的咖啡,除此之外,蒋丞大概四五十个小时滴水未进。他受过抗饥饿的训练,现在有轻微的心慌,撑着地从地上起来,握了握拳,手脚还有些气力。

靠近太阳穴被子弹擦到的地方已经不流血了,血渍干涸在眼周,蹭几下血皮就都掉了下来。

屋子里唯一的那扇窗户开在较高的地方,除却窗框,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开口。蒋丞几步踏着墙上到窗台,透过玻璃看了下窗外的设施,窗外下面一米五处设计了一个小小窄窄的平台,视角有限,看不到二楼一楼是否还有相同的布置。

他原本停在别墅前几乎堵住门口的车不在原位,应该是因为挡道被停在别处了,停车场就在离蒋宅不远,越一二百米的地方,有保安和安保系统。如果不开车,这地界深夜出去还没有拦到车就会被追来的卫兵抓住了。

蒋丞思虑一会,走到门口踹了一脚,等了十几秒,外面有匆匆上楼的脚步声,他几步踏上窗台,抬肘用力击碎窗玻璃,探身出窗户,抓住窗框踩在了窄窄的平台上。

然而再向下看时,却遇到了最坏的情况,离他最近的平台在一楼,靠近地面,离他至少有四五米远,没可能跳过去,且别墅靠外的窗户都是平窗,根本没有可踩的地方。

头上卫兵在门口停了一会,已经要撤回原位。

蒋丞眯了眯眼,纵身跃下,顷刻间屈膝落到地面,向前踉跄两步,正准备向停车场跑,右腿小腿却爆发出撕裂的疼痛,他额上短短时间渗出一层冷汗,差点单膝跪倒在地。

蒋丞一手撑膝缓了十几秒,卫兵听到破窗声追出来,隐隐听到别墅内沉稳的男声问,什么事……

蒋丞咬了咬牙,撑着站起来,与此同时猛然袭向离他最近的士兵,夺了他手里的步枪。

蒋老爷子穿着灰色绣纹的睡衣与几个卫兵走到门口时,蒋丞堪堪抬起枪,手指都在发颤。

那名被他夺了枪的士兵就站在半米外,左右看了看首长,又看了看首长的儿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边都没有说话。

蒋丞单手握着自动步枪,努力克制着不弯下腰,冷汗淋漓地抬枪指着蒋老爷子。

蒋老爷子穿着太极样式的睡衣,站在门口眯眼看着蒋丞。

蒋丞在低低地喘,面上不动神色,心却跳得很快,他几次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一边在模糊的意识中尽力观察着蒋老爷子的神色,那边没有动作。

良久,蒋丞喘匀了气,缓缓转过身朝停车库走,枪还拿在他手中,斜斜指着地面。

车子从停车库驶出,不远处的别墅早已恢复了寂静,一片黑暗。

蒋丞在车上打给李明森,问他是否打听到李白白的去处。

李明森:“你出来了?他在……”

李明森确实找到了能把李白白弄出来的人,还没来得及运作,蒋丞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他直接开车到李白白所在的那个派出所,进去在值班警察的面前亮出警员证,要求提人。

值班的小警察疑惑地打给领导问询,领导又打给上头的人确认,一道道命令传下来,小警察拿着钥匙去提人出来。

审讯室的门打开,四面灰色的墙壁,李白白在两三个小时前终于如愿以偿地靠在椅子上睡着。

蒋丞走过去,小警察解开李白白的手铐,蒋丞握住李白白的胳膊,低声喊道:“李白白,起来了。”

李白白四十八小时没合眼,几乎要睡死过去,蒋丞又叫了他几声,李白白头磕了下,迷迷瞪瞪地醒了。

看到蒋丞的时候,李白白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站起来:“你出来啦!”

站在一旁围观的值班小警察不明真相:你们俩到底谁是出来的那个啊。

蒋丞低头在李白白额头上亲了两三秒,半搂着他道:“走了。”

李白白长叹一口气:“终于能走了。”短暂的清醒过后浓重的困意又席卷过来,他也反手搂着蒋丞的腰,半倚在他身上走出去,开了车门直接趴在放烟的台子上打瞌睡。

蒋丞从另一侧车门上车,他上来的时候李白白又清醒了些,侧枕着胳膊含糊地问他:“我们这就出来了。”

蒋丞没发动车,摸了摸他的头发,嗯了声。

李白白渐渐想起事情始末,蒋丞发动车子。

李白白:“是你把我弄出来的?你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蒋丞想回答他,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想和李白白说话,想他一句自己一句地永远说下去,但几个小时前他经历的事情太复杂,一下无从开头。

“我回了趟家……我父亲家。”

李白白睡意朦胧地嗯了声,睁着眼睛侧枕在胳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蒋丞道:“我问他把你关在哪儿了,他不说,你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话说得无比含糊,但两人都能听得懂。

蒋丞:“我们闹崩了。”

李白白靠近蒋丞,搂着他的肩膀亲他侧脸一会,蹭了蹭,表示安慰。

蒋丞开着车,抽空侧头吻了他一下,继续开车。

李白白这下清醒了,看到蒋丞右额角的一片稀稀落落的血渍,不由摸了摸问道:“你这怎么了?”

蒋丞看他一眼,又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样子,视线看向前方,说:“枪走火了。”

李白白惊异地往后抻了抻脖子,家庭不和睦还能动用重型武器,这得是什么环境。

“你们玩得真大。”李白白诚恳地感慨了句,靠着副驾驶座,虽然困得要死,但也坚持着没睡过去。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到家。

李白白从地下车库就整个人半挂在蒋丞身上,后来发现他腿又开始受不得力后就只抱着,两人上了楼,双双栽在床上,做了一次,脑袋抵着进入梦乡。

第46章:年夜饭那个年夜饭

离大年三十仅有一天,两人睡到第二天中午,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陈青宇问李白白明天晚上过不过去吃年夜饭。

李白白睡眼朦胧地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这可是个好问题。”

陈青宇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笑。

李白白耷拉着脑袋,问道:“在哪儿吃?”

陈青宇:“你说呢。”

意料之中,李白白捋了把头发,低声道:“你觉得我去合适?”

陈青宇道:“年三十,来一趟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觉得呢?”

李白白从胸腔里呼了口气,弓着背:“我也不知道。”

姑嫂两个唉声叹气一阵,陈青宇说:“你自个看吧,也不要勉强,二老什么态度我们也不清楚,要不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好的话再叫你过来。”

李白白点点头道:“行……行吧。”

李白白停顿一会,又说:“我应该带人去么?”

陈青宇显然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瞪眼愣了半天,才道:“你自己看,你打算带人来?!应该没事吧……应该没事。”

李白白艰难地思考着,嘴里咂了几下,没说话。

陈青宇:“你带他来,他也同意?”

李白白侧头朝身后看了眼,蒋丞正倚在床头看手机,他道:“不清楚,没问过。再说吧,到时候联系。”

李白白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想了会事,转过身侧趴在床上,扭了几下,梗着脖子凑到蒋丞身边:“看什么呢?”

蒋丞没刻意遮挡屏幕,所以李白白轻易就看到了,手机界面是新闻一类,屏幕最上面滚动着一行短信提示,看开头貌似是警队之类的事。

李白白跟着他看了一会,蒋丞随意问道:“年后我就要去队里报道了,你觉得我还去么?”

李白白都快忘了蒋丞还在警队有职位这回事,怔了怔问:“你想去么?”

蒋丞不是很在意道:“看吧。”

李白白拉起被子,蹭了蹭躺在枕头上,在被窝里踢了下蒋丞的腿:“你行么?”

蒋丞在被子里屈起右腿,朝李白白那边侧了侧身,睡在一床被子里,一指划出那条未读短信,大概就是警队统一发的放假通知和值班表,他道:“过完年还有几天才去报道,到时候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李白白道:“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你腿不对劲,碰哪儿了?”

蒋丞随意道:“落地有点猛。”

李白白嗯了声,转身对着他阖眼睡了几秒,睁开眼:“你从哪儿落的地?”

蒋丞侧首看他一眼,说:“三楼。”

“……”李白白道“下午去医院再复查下。”

蒋丞应了,看着手机屏幕两三秒,忽地说:“下午我得先去警队里一趟。”

李白白:“去那儿干嘛,都放假了。”

蒋丞道:“今天还没放,我去看看,你在医院附近等我。”

“来了,去看的情况怎么样?”李白白在医院周围的快餐店坐着等了一会,蒋丞将车停在门口。

冬天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很好,蒋丞在阳光下眼睛微眯,不在意道:“和平常一样。”

李白白从台阶上跳下来:“那你想好了么?”

蒋丞:“什么。”

李白白:“就是,以后还去不去警队?”

蒋丞走向车的另一边,上驾驶座:“还没想。”

李白白莫名其妙地坐上副驾,不知道他在神游什么,兀自耸耸肩。

到医院后,挂号拿X光单,去照X光,拿片子要等半个小时,两人去附近买了点东西喝,一边等着。

李白白侧头看着饮品店柜台里的蛋糕和冰淇淋,想到什么,说:“待会看完片子去趟超市吧。”

蒋丞右手捏着一把车钥匙,银色的钥匙从指间露出来:“要买什么?”

李白白道:“过年吃的东西,还有明天晚上,看春晚要吃的。”

蒋丞抬眼与他对视,而后说:“明天你不回家?”

李白白下意识耸肩,眼睛睁大看着蒋丞道:“可能吧……也不一定,我们俩自己也可以过,对吧,买点熟食,酒什么的。”

蒋丞看着他,右手拇指和中指不轻不重地搓了一下,继而笑了笑,说:“好。”

X光片出来,医生看过后,说是胫骨上还有裂缝没愈合,要继续休养。

李白白:“大夫,你能看出来这缝儿是压根没愈合还是已经愈合后来又被震开了么?”

医生从诊断书上抬头看了李白白一眼,又转头低眼看了下蒋丞的右腿:“又震过?”

李白白摊手。

医生什么都没说,唰唰在单子上加了几种药,递给他们,叫下一个进来。

之后两个人去超市买了许多熟食和蔬菜,水果。包装的甜饭,速冻水饺。李白白当天晚上就忍不住把所有包装都拆了,东西吃完了一半,傍晚八九点在小区里走了十来圈消食儿。

大年三十,一大早起来,二人照常打开电视看重播的早间新闻,轮番洗漱。蒋丞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站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看手机,过会换到纪录片频道看二战的纪录片。

洗手间里突然传出一声脆响,李白白迟钝地“啊”了声,自动朝外解释道:“操,牙刷掉洗脸池了。”

蒋丞朝他的方向看了眼,没说话。

李白白从洗手间出来,蒋丞随意看他一眼,提醒道:“右脸。”

李白白咳了几声到茶几上拿手机,顺便摸了摸右脸:“怎么了?”

蒋丞道:“泡沫没洗干净。”

李白白动作顿了顿,转回到洗手间。

蒋丞听到洗手间里的打开的水声,眉一拧,果然片刻后,里面传来骂声:“操,老子的手机!”

李白白一脸懊恼地拿着毛巾擦手机和电池,擦完放到鞋柜上晾着。

蒋丞道:“你怎么了?”

李白白莫名其妙:“没怎么啊,挺好的。”他说着躬身打开鞋柜把皮鞋穿上,起身又是“哐当”几声,鞋柜上的东西掉了一地。

李白白:“……”

蒋丞微微叹道:“你太紧张了。”

李白白把东西一一放回原位:“我紧张什么?有什么紧张的,没有嘛。”他可笑地摊手,转身去厨房。

蒋丞道:“你穿着皮鞋到厨房干什么。”

“……厨房是个神圣的地方,我要神圣地对待它!”

蒋丞过去厨房,李白白从扎起的保鲜袋里拿出小笼包放到微波炉里热,对着按键按了半天,蒋丞躬身把插头插在插座上,按了按键,微波炉开始加热。

李白白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吧是我太紧张了,但其实我觉得我没有那么紧张。”

蒋丞靠在厨房瓷砖的墙壁上,看着他说:“你不回家的话我们可以两个人过,一起吃年夜饭。”

李白白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还留了一半猪耳朵准备今天晚上切丝儿吃呢。”

蒋丞道:“别想了。”

李白白睁了睁眼,点头,复而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爸妈态度松了,我过去吃饭,你过去么?”

蒋丞一怔,感到很意外,但仅仅是一怔,接着就欣然点头了。

李白白咧开嘴笑,微波炉叮了一声,蒋丞手机响,他出去接电话。

李白白端着盘子放到餐厅,看到蒋丞在客厅,他接电话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神色看不出什么,李白白问是谁打来的,蒋丞没回答,和他一起吃了早餐,下楼多买了几个碗碟后就走了,车也没开,神情如常,说他下午回来。

那电话是蒋旭天的副将打来的,说让蒋丞去医院一趟。

蒋丞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到医院楼下时,副将下来接他,对他说,蒋老前些天肺出了点问题,检查出来是肺癌,早期,再过半个月要做手术。

蒋丞一言不发地站了片刻,问:“叫我过来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那副官看向别处,说:“是我的意思。”

蒋丞没再说话,到医生处询问了病情,医生的回答是早期,发现得早,不出意外的话,手术配合化疗,应该是可以保证不复发的。

他去了一趟病房,屋里屋外三四个勤务兵和副官守着。

蒋丞站在门口,只说:“好好休息,配合治疗。”“我会来看你的。”

蒋父没做出回应,神情复杂地看他,但也没说‘不需要’之类的话。

虽说年夜饭是在晚上吃,但大多数人家从下午四五点便开始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在家里吃的就一起准备晚饭,改变观念去酒楼吃的,这时候大多私家车也开进小区,接上穿着崭新得体的家人,乐颠颠的小屁孩们。

陈青宇,李明森和江小天也是在这时去到李家父母家。

陈青宇发来短信说,观察态度,随时汇报,你可以待命了。

蒋丞回到家就和李白白心平气和地说了蒋父的事,李白白有些惊愕,随即便似乎恢复了情绪,想安慰蒋丞,但又看不出他有什么可安慰的,蒋丞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问他几点了。

下午六点半,天色已经暗了,市内一处家属楼下,停着一辆黑色不新的越野车。

车内,李白白和蒋丞二人倚在车座上,李白白拿出他准备的纸质的餐具,从后座提过大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吃食。

一个打开的行李箱放在两人腿上,各种熟食和从饭店提的小菜摆放其中。

李白白拿过放好白糖和芝麻的甜饭开始搅拌,蒋丞在笔记本电脑上连接无线网,找到央视直播的地址,放到全屏。

晚上七点半,家属楼一楼的小屁孩打开窗户放魔术棒,随之而来的是屋里春晚开播的声音,大约又过了三十秒,李白白:“快看,开始了。”

网络延时半分多钟,车窗外和车内二重奏,李白白摇上车窗和蒋丞看着春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吃切丝猪耳朵,喝啤酒。

“不行,今天吃完这么多,一定要去步行消食儿。”

“嗯,哪天去给你买辆车吧。”

“行,我这次也要买越野,拉风。”

“嗯。”

晚上九点,手机上再没动静,李白白知道没多大可能了,失落和心里坠坠的东西被晚会的气氛冲淡了不少,晚会还没看完,他们就开着车里的空调吃东西看小品。

九点半,陈青宇的电话直接来了,李白白连忙接起。

陈青宇:“快快快,二老要带着小天下来放炮,心情好像不错,老爷子哼曲儿呢。”

李白白手上套着塑料手套吃猪蹄,闻言忙道:“知道了,还有多久?”

陈青宇声音愈小且急促:“大家都穿在穿外套了……”

李白白肩上夹的手机掉到了车座下,也顾不得捡,匆忙摘下全是油和醋调料的手套,喊道:“我爸妈要下来了,快快快收拾!”

没吃完的猪蹄混合着蘸料倒在空的行李箱内,所有乱七八糟的食品袋都扔到箱子里,对着后视镜整理仪容,然后紧张地坐在车里等。

果然,一分钟不到,一家五口就顺着楼道下来了,江小天穿着帅气迷你版的小夹克,提着一袋子烟花炮竹,老爷子戴着手套拄着一边的拐杖,老太太穿着红色的呢子衣服,獭兔帽子,显得十分端庄漂亮。

陈青宇下楼后就有意地寻找李白白的踪迹,看到他们的车后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别过来。

一家人到数栋住宅楼的后面,一片荒废的草地上去放烟花。

蒋丞开车缓缓跟着绕过去,停在住宅楼后。

江小天蹲在地上点烟花,一边还拿着手机打电话,大喊大嚷,看得大人们纷纷笑起来,两位老人尤其高兴。

烟花一簇一簇地在天空绽放,李明森走到两位老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朝车的方向看过来。

李白白瞬间僵硬:“他们是在看我们么?”

蒋丞道:“应该是。”

老两口说了几句话,李妈妈执意要拉老爷子过来,老爷子远远朝两人看了眼,用力杵了杵拐杖。老太太无奈,只能一个人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李白白和蒋丞同时下车,蒋丞绕过车后走到李白白身侧。

虽然到了春节,天气却依然很冷,紧张的吐息间面前尽是白气。

李妈妈走到车前,视线首先定在后面的蒋丞身上,好一会才说:“小伙子挺精神啊。”

李白白:“妈……”

李妈妈看向他:“怎么不回家吃饭?”

李白白勉强笑笑:“临时有点事,现在来看看您。”

李妈妈点点头:“我做了炸排骨和丸子,改天让你青宇哥给你带点。”

李白白险些收不住口水,忙捂着嘴装模作样地哈了口气:“好久没吃了。”

老太太看样子多少已经接受了,李白白侧身小声介绍道:“这是蒋丞。”

李妈妈这才正式将目光投在蒋丞身上,蒋丞神情平静地朝她颔首,李妈妈说:“蒋家的儿子啊。”

李白白:“嗯。”

李妈妈端详他,说:“你长得像你妈妈。”

蒋丞有瞬间的走神,继而稍加恭敬地点头:“阿姨。”

李妈妈笑了笑:“过年你们自己有没有吃点好的?”

李白白吐舌笑道:“刚才还在吃。”

李白白紧张了一天的年夜饭加会面,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回到车里,李白白才觉得吃撑了,他在车上给江小天发了短信说改天再给他带新年礼物,安静地开车回家,和蒋丞绕着冬天枯萎的绿化带走了很多圈儿。

“你觉得我妈怎么样?”

“你和她不太像。”

“那是现在,我小时候别人都说我长得随妈,我哥随爸。”

夜风越冷,两人回到家,正逢十二点,外面炮声顿时炸开,响成一片。

李白白抱着枕头睡不着,去楼下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了两瓶六十多块钱的红酒,坐在床上和蒋丞一边聊一边喝,当醉不醉的时候话最多,两人从大学聊到了小学,从小学聊到了幼儿园,又从婴儿照片,聊到了大学。

李白白:“我就是那时候看上你的,知道么……你丫怎么就那么拽,那么拽,除了搂的马子比我的漂亮,剩下的都和我差不多,一样一样的,但我就是看上你了,知道么。”

蒋丞在部队里酒量早就练海了,一瓶下去也只是微微犯晕,他听到李白白的话,把和大学时期的时间点对上,那还真是很早,早到他晚上和宿舍里的人闲侃说楼下宿舍那帮早就是不是互生情愫,晚上六人挤一张床想妈妈的那时候,原来那么早……

大年初一早上六点,外面炮声再起,李白白痛苦地拉起被子。

九点,两人终于不堪其扰,起来挨个洗漱。蒋丞弄完去卧室的洗手间刮胡茬,李白白一嗓子瞌睡,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刷牙的时候嘴稍微长大都会冒出一个大大的哈欠。

“啊——”

李白白握着刷牙杯和牙刷,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痛苦地刷牙。

……等等。

李白白抓着牙刷的手转了转,转到手背正对着镜子的角度,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缩,小指和无名指指根有微微的摩擦感,右手无名指指根赫然出现了一枚银色宽边的戒指。

“嗬!”李白白满嘴泡沫吸了口气,凑近镜子。

“嗬!……咳咳咳,咳咳,咳!”李白白忙漱口,漱喉咙,匆匆涮了牙刷和杯子,抬起右手看,又把手背对着镜子看。

李白白手背对着镜子,很近很近,人也凑到镜子前,和手保持平行,镜子中的右手握了握拳,李白白对着镜子真心感叹道:“李白白,你心真大!”

“李白白,你心真大!”

李白白小碎步从洗手间出来,跑到卧室,蒋丞还没弄完,李白白赶紧掏昨天穿的牛仔裤的裤兜,摸出个硬盒子,揣在睡裤口袋里,慢慢朝卫生间走。

他轻轻推开门,蒋丞把电动剃须刀扔回抽屉,正躬身在洗脸池前冲没刮净的泡沫。

李白白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总之是用一步一抬,很夸张的蹑手蹑脚的动作走到蒋丞身后,梗着脖子凑到他脖颈旁边。

蒋丞冲了一脸水,一抬头,李白白并排和他把脑袋对着镜子,嘴合不拢,咧着牙笑。

李白白把手从蒋丞的另一边肩膀后拿出来,右手张开,手背对着镜子,露出戒指:“这什么啊。”

蒋丞眉毛动了动,唇边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他直起身来,状若无意地抬了抬左手,露出一样款式的戒指,又放下去。

李白白呲着牙抓住他的手,举到自己眼前,端详半天,又把自己的右手与他的放在一起,眯眼乐道:“好看。”

“什么时候买的?”李白白接着问“诶你不是把卡都给我了么?”

蒋丞道:“我还有工资。”

李白白深吸了一口气,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散发出的愉悦挥之不去:“什么时候买的?”

蒋丞忍不住在他额头上吻了下,低声说:“前天下午。”

李白白轻轻“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你咋这么好NIA?”李白白欢快地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蒋丞抽出手往卧室里走,李白白不轻不重地拉住他,一晃一晃的,右手趁机从睡衣裤袋里摸出盒子,拈了枚戒指出来,从身后直接套在蒋丞的手指上。

蒋丞察觉到回头看,看到手上的两枚戒指,一侧的眉往起挑了挑。

李白白把自己的那枚也套上:“买了好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你。”

蒋丞道:“现在是合适的时机?”

李白白嘴咧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儿:“不知道,但是爷高兴,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

蒋丞看着他,也笑了笑,手上用劲拉过他把他按在床上,两手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撑在床边,俯身吻下去。

“……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一年春节格外得短,没有了走街串巷的拜访,两个人只腻在自己的圈子里看看电影,做做爱。

春节后,蒋丞回警队上班,正式退伍成为公安特警,在城市内巡逻巡逻,时不时穿着特警警服带着队员到重要场合充门面,假期和李白白要不宅在家里看影碟,要不去国内国外旅旅游,爬爬山。

半年后,蒋旭天进行手术,蒋丞陪床将近半年,蒋旭天康复出院。

李白白偷偷开车到蒋宅,买了大堆初元之类的补品,最后还是只敢放在门口台阶上,放个贺卡,上书:女婿李白白敬上。

三年后,山寨西餐自助店“利诺尔恰”分别在三个城市开了七家分店,普天同庆,李二白终于有钱养老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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