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事 作者:酥油饼(下)【完结】(44)

2019-05-19  作者|标签:酥油饼 东方玄幻

  虽然王为喜表现得情真意切,但容韵依然有所防备。他入城后并没有先找名单上的人,而是拐进一家绸缎庄,挑拣了一会儿,就被引入二楼贵宾室。

  坐了会儿,便有掌柜夫人出来接待。

  两厢对了词,不管男女,便认了亲。

  掌柜夫人说,西南王府近日戒备森严,连鸟儿也飞不出来,将近一个月没有消息递出来了。

  陈致问明那人居住的位置,决定夜访。

  掌柜夫人劝说他三思:“实不相瞒,这王府每隔三五日,就有尸体从后门抬出来,直接上后山埋了。我派人去查看尸体,还没靠近呢,就被抓住了,只能自尽。”

  陈致再次感受到没有隐身符的不便。

  容韵问:“鄂国夫人呢?”

  掌柜夫人说:“她倒是进出自由。毕竟西南王的命令都由她转达。不过,她身板护卫重重,不止原先的人手,王府还拍了死士与精兵。不夸张的说,就是一座移动的西南王府。”

  容韵将情报记下来,又问道:“鄂国夫人暂理军务,其他人可有怨言?”

  掌柜夫人笑道:“自然是有的。”

第77章 向月之心(七)

  掌柜夫人一一细数:“头一个便是老西南王远征时, 被委以重任, 看守大本营的老将项阔。他年纪比老西南王还大上几岁, 前几年得了白虎病,常年在家里将养,手中权力渐移交给了儿子。西南王重病消息传出的当日, 他就带人围住了王府,要定鄂国夫人谋害王爷的罪名。”

  陈致好奇道:“那鄂国夫人如何化险为夷?”

  掌柜夫人说:“重兵围府,又没有消息出来, 到底如何, 无从得知。坊间倒有些传言。有的说,鄂国夫人敞开大门, 接待了项阔,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终于说动了这位西南支柱。两人一笑泯恩仇;有的说, 项阔进了门,便见西南王精神抖擞地坐在照壁前,问他要造反否?吓得项阔当场跪地求饶。不过, 最有鼻子有眼的是第三种。说鄂国夫人与项阔谈了一笔交易。愿以项阔马首是瞻, 共同对付梁云。”

  不等发问,她便解释道:“梁云便是另一个对鄂国夫人不满之人。他原是老西南王的笔帖式,老西南王过世之后,他极力向西南王表忠心,排除异己, 终于被纳为心腹。因与王府诸位公子关系密切,几年工夫,就越过一众老臣,当上了吏部尚书。西南王不设三公不设相,吏部尚书已是他面前第一等的红人了。”

  陈致好歹当过几年皇帝,其中的道道……门儿清。

  这是文武之争。

  梁云觉得自己是文官之首,递话儿这种动嘴皮子的事,上数正数都是该轮到自己。项阔的资历摆在这儿,又是大军压境的战时,自己处理军务当仁不让。

  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鄂国夫人若抓住这个做文章,倒可以换来一时的太平。

  看如今西南上下,磨刀霍霍,明显是武将、主战派占了上风,可知掌柜夫人为何认为第三种较为可信了。

  掌柜夫人建议:“前些日子,项阔之子项慕偶遇户部郎中令狐奇,两人起了一番争执,令狐奇被打断了两条腿,上了夹板之后,就抬到户部尚书府去了。没多久,又去了吏部尚书府。谁知梁云闭门谢客,显然不欲多管闲事。你们若要下手,倒可从他下手。”

  令狐奇这个名字虽然陌生,但是户部郎中有些耳熟。

  陈致略想了想,便想起了仙童“出卖色相”的那件事。黄圭中预言的,那个调戏陈轩襄男宠外室的登徒子,不就是户部郎中吗?

  这人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恶,这辈子总是徘徊在作死与倒霉之间,不能自拔。

  掌柜夫人知道两人必有事情要谈,体贴地将房间留给了他们。临走前,还给了一本簿子,上面详细分析了西南势力分布的情况,光是名字,就足足罗列了二十来页。

  陈致叹为观止:“这些人手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掰着手指,满打满算,要是容韵埋下的伏笔,他必须三岁的时候就深谋远虑成了一只老狐狸。

  容韵说:“这些人原先是外祖父怕我娘远嫁,被我爹欺负,所以带去的陪嫁。谁知我娘半路就把人打发了,当时胡诌了个借口,说西南王野心勃勃,早晚要染指江南,没想到一语成谶。”

  陈致说:“我倒觉得你娘深谋远虑,只是怕你爹担心,才这么说的。”

  容韵盯着他笑。

  陈致扬眉:“你笑什么?”

  “你与我娘虽然没有见过面,倒是难得的知己。”

  “可惜生出了个你。”

  “……”容韵强行解释,“在一起,自然还是互补的好。”

  陈致说:“这倒是。师徒嘛,总要一个使唤人,一个被人使唤。”

  容韵说:“如果是师父,被使唤一辈子也愿意。”顿了顿,带着几分凄楚与忧郁,幽幽地说,“只是这一辈子看看便到了头,未免也太短暂了些。”

  陈致假装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起身走到窗边,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盆栽,等后面响起斟茶声,才转身说:“你打算从何人下手?”

  容韵说:“从令狐奇下手虽然简单,但此人评语是好色胆小,怕是不能成事。倒是户部尚书……”

  陈致脱口道:“房伯坚?”

  容韵斟茶的手顿了顿,才将茶壶放下:“房伯坚升任尚书不久,师父竟已知悉,消息真是灵通。”

  陈致说:“没什么,我就是关注他。”

  容韵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抬头看他。

  陈致道:“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容韵说:“难道不是吗?”

  陈致想了想解释的理由,真真是漫漫长长浪费口水,破罐破摔说:“是。”

  容韵忽然笑了:“师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陈致:“……”三合一的容少年,心思你莫猜。

  容韵说:“想来是黄天衙又布置了什么任务吧?难道这位户部尚书,还有什么不能言明的身份不成?又或者,他将对未来的天下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虽不中,亦不远。

  黄圭上说,房伯坚走的路,是跟着西南王入阁拜相的路。只是陈轩襄已经命丧九泉……

  陈致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为了让房伯坚当上户部尚书,支持陈轩襄,皆无才派了一个假扮男宠外室的任务。可见,按照天道预定,陈轩襄不该死得如此仓促轻易。

  小细节尚且讲究,大方向竟然武断?

  陈致越想越觉得诡异,脸上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凝重。若非陈轩襄突然起事,他此时此刻,已经置身神魔战场。

  也不知那里战况如何了。

  额头被轻碰了一下,不及躲闪,对方就缩回了手。

  容韵单手支腮,看着陈致:“师父有心事,只管与我讲。就算帮不上忙,我也可以……说笑话给师父听。”

  陈致说:“哦,那你说个笑话来听听。”

  容韵说来就来:“从前有座山,山上住着一对师徒。有一天师父对徒弟说,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徒弟。徒弟大喜,当下就站起来问,师父师父,你终于答应嫁给我……师父,鞭子粗糙,容易伤手,你想打我只管用凳子摔,用桌子砸,千万不要用鞭子。”

  陈致冷笑:“我偏要用鞭子,又如何?”

  容韵叹气:“师父执意如此,徒儿也无话可说。只是,师父若是伤了哪里,千万照样的给徒儿也来一条,算是我们师徒齐心了。”

  陈致暗道:我要是能照样的来一条,还用得着拿自己当威胁吗?

  既定了房伯坚为目标,容韵便叫掌柜夫人查探他的行踪。

  陈致想起西南王发兵之前,吴玖曾通过谭倏示警,不管是为了多一条后路,做墙头Cao,还是真心实意地“改邪归正”,总之也算是半枚棋子。他与房伯坚同为江南世家,就算没有往来,平日也会互相关注,探口风,找他最好。

  虽然吴玖是西南王的男宠之一,却不住在王府里,而是拥有一座别院。名义上是对他的尊重,其实买房子的钱还算在“嫁妆”里。

  容韵写了一亲笔信,“辗转”落入吴玖手中。信中要他游说鄂国夫人,弃城投降。

  这么写是有道理的。不清楚内情的人,只知道鄂国夫人独揽大权,只有到了广州,才知道鄂国夫人背后另有其人。容韵是为了掩饰行踪。

  三个时辰后,吴玖就在容韵约定的木桶内投递了一封信。

  容韵没有去拿那封信,而是站在不远处的酒楼楼上,看着一个时辰后,木桶内自燃,片纸不留。之后,他又站了站,见始终没人关注木桶,才转身离去。

  其后,陈致夜探别院。

  吴玖正坐在庭院里,一边喝酒,一边做画。

  陈致从屋檐跳到树梢,变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看到画的内容——是位温婉的妇人。陈致与她有一面之缘,可惜,也是永诀。

  想到她拼死留下的孩子,没了娘不说,爹还明目张胆地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也不知吴家日后要如何对他解释。

  吴玖画完亡妻,痴痴地看了会儿,收起画,火盆中,付之一炬。

  陈致从树上下来,走到他身后。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4/7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