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无名 作者:螟蛉子(下)【完结】(54)

2019-05-17  作者|标签:螟蛉子 甜文 情有独钟 强强 青梅竹马

玉有韫也笑道:“穆武来想杀庄忌雄,我不想杀庄忌雄。到底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该死的只是江家人。在江家我没能杀了你,便不会再杀你。何况你练成九如神功,只要我死在你手里,我教弟子定会死心塌地追随你,认你做九如神教下一任教主。”

无名道:“可笑。”

第96章 兄妹重逢

玉有韫讲罢江家灭门之案的前因后果,也不问无名何事可笑,心平气和地道:“这是第一件,我要告知你的事。第二件,则是关于九如神功。

你去峨眉山寻玉非关,机缘巧合,练成九如神功,出乎我的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庄家持有的天人五衰,本是功法颠倒的九如神功,由此入道,不破不立,必经受五衰之相,九死一生。而且,就算练成了九如神功,也还有一个难处——我教鼻祖创此功,初衷是为护意中人周全。因此,传其衣钵,须与鼻祖一般痴情。这就难了,痴情之人,整日胡思乱想,神魂颠倒,武艺难臻化境。而根骨好、悟- xing -佳,肯下功夫的,醉心于武学,岂是痴情之人?

九如神功末一节,如南山之寿,炼虚合道,须与意中人厮守整二十载,情投意合,恩爱美满,心魔不生,方能大成。若与意中人分离,必为心魔所扰,功亏一篑,因走火入魔而殒命。”

无名在幻境中已听闻,九如神功有这个弊病,自是安之若素,却不知,在云南时,他将功力传了少许给庄少功,是否会害了庄少功。当即问道:“若将此功传与旁人,会如何?”

玉有韫道:“欲传此功,须取一对雌雄冰蚕蛊,分别植入传功之人和受功之人的任督二脉。待雄蚕吸纳传功之人的功力,再放受功之人的雌蚕吃了雄蚕,功力方能传承。寻常的传功之法,便是将功力传给旁人,也如泥牛入海,所传之功力,几日便消弭无踪。”

无名知晓自己传功之法有误,于庄少功无碍,便问玉有韫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

玉有韫思量一番,摇了摇头,笑道:“江晓萍仍在庄家,凭你的耳力,稍后一定可以听出她在何处,我自不必交代。我这一世从未求过人,我所畏惧的人,也不是你,而是玉非关。他如今恢复神智,铲除了蛊门,下一个对付的便是我。如今教中人心浮动,我已众叛亲离。既然如此,不若死在你手里,只求你,念在我不曾为难庄少功的妹妹,也不要为难我的三妹俞氏。”

无名沉吟不语,若是之前,他没有陷入九如幻境,就算庄少功不杀庄忌雄和俞氏,他也必定会百般折磨这二人,再以岐黄之术治好二人的伤,如此反复,令二人生不如死,以绝后患。

可这一曲幻境,令他颇有体悟,不论玉有韫所言是真是假,他心中的仇恨委实淡了许多。

他忽然发觉,仇恨会使他一往无前,也会伤害伴在他身旁,为他付出,为他提心吊胆,却始终无法体会他的仇恨,追不上他的步伐,因他落得遍体鳞伤的亲友。无敌如此,庄少功亦如此。

正如无敌所言,他的确是一个自以为是,一意孤行的人。若要依他之前的心意行事,无敌娶妻生子,庄少功- xing -情大变,他落得形单影只,与鼠互食,也是并非不可能,这是他一手酿成。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为仇恨左右,更不该以此来刁难无敌和庄少功。

说到底,他已不是昔年藏在水缸中的病弱孩童,也不是除了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的庄家死士,更不是恨生父背叛先母,为幼时得不到的天伦之乐,而耿耿于怀的愚昧稚子。

他已然长大成人,可以在广阔的天地间恣意遨游,而前仇旧恨,只是一粒待拂去的尘埃。

想至此处,无名凝视着玉有韫,眼中一片清澄,点了点头,一切交由庄少功定夺。

两人就这般隔着琴案,面对面而坐,微风自门外拂来,帘布微掀,尘埃荡尽。

他二人不约而同,各覆一手于冰蚕丝弦上,一按一揭,内力自弦上游走彼此百脉。

无名的功力,早已胜出玉有韫许多。琴声动处,丝弦轻颤,玉有韫的经脉一根根崩裂。

玉有韫却似浑然不觉,沉湎在琴声里,眼中早已没了无名,仿佛又回到披皑的蜀山,飞雪连天,少女抱着银狐独自漫步,那是滔天血海的伊始,却又素净动人,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景致。

最终,沉入黑暗之际,那少女向他望来,眼中没有爱恨,而是满溢的与亲人重逢的欢喜。

无名撇下殒命的玉有韫,迈出卧房时,守在院中的九名白衣少女,一齐拜倒颂道:“属下恭迎教主,教主神功盖世,天保九如,以莫不胜,以莫不兴!”

无名心知玉有韫一死,九如神教的教众,只把会九如神功的人认做教主。这本就是一帮日薄西山的乌合之众。他并不理会,径离了北院,吩咐管家把庄家上下数百人,召至鸳鸯滩前。

庄少功等人不在鸳鸯滩前,只因无名与玉有韫较量时,引庄少功一行人去安歇的迎儿发了难,触动一处机关,欲将庄少功困住,反让夜烟岚识破了伎俩,与七圣刀合力击退一帮九如神教的教众,擒了迎儿,逼问庄忌雄和俞氏的下落,得知这对夫妇乘船望北逃了,当下一齐去追。

途中颇有些阻碍,沿岸有许多庄客来阻挠作乱。幸得捕风营的探子赵方和广西总督派兵相助,加之有无策出谋划策,庄少功对庄头和庄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承诺了决不伤及无辜,减免租子等好处,才稳住了局面。不多时,无心和无颜合力将庄氏夫妇擒来见庄少功。

庄少功问江家灭门之事,庄忌雄只道此乃他一人所为,与俞氏无关。俞氏却也供认不韪,道是自己争风吃醋,才要杀害庄忌雄与杨念初的骨肉,和庄忌雄无关。这一对夫妇,死到临头,狼狈非常,却仍旧恩爱如故,且待庄少功十分温和,便与往昔在家中毫无二致。

庄少功心乱似麻,没个理会处,拿了庄氏夫妇,也不教他二人受罪,率众折返来见无名。

两人相见时,无名已与庄家上下说明易主之事,又从滩后的水牢中将江晓萍救出。

江晓萍已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因幼时受了惊吓,心智与孩童无异,脸颊有一片火燎的白瘢,往昔无名未出门时,悉心为她医治,白瘢倒也并不狰狞。她只道自己困在水牢中,是与无名捉迷藏,浑身- shi -透也笑靥如花,却不认得庄少功,嚷着肚子饿,无颜便领她梳洗更衣去了。

庄少功几乎忙昏了头,一时无瑕和江晓萍相认,先犒劳广西总督及其军士,让夜烟岚和七圣刀将这一尊神送回桂林府,又令无心和蓝湘钰看住庄氏夫妇,与无策应付庄家不明就里的亲戚,派无名安抚庄家收养的孤幼弟子以及传艺师父,也亏得无名颇有威望,好歹没有再闹出乱子。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庄少功和无名才在东厢坐下,胡乱用些茶点,讲了这一日各自见闻。

庄少功揉着眉心,振作精神问:“如今却如何处置庄家主和庄夫人?”

无名吃着点心,慢条斯理地答道:“你才是江晓风,这是你的事,不要问我。”

庄少功见这少年郎撂担子,微一摇首,神色缓和了些:“我只怕你伤他二人- xing -命。”

无名道:“若非他二人生出事端,江家也不会只剩了你和令妹,难道不该杀?”

“方才你也讲了,杀害我家人的罪魁祸首,是九如神教的教主玉有韫。庄家主和庄夫人的罪,说到底,在于辜负令堂杨念初,且以不义之心收养孤幼,为庄家卖命。庄家主是你的生父,又与我有养育之恩。我想将二老收押在此,劝他二人改过自新,便以耕读打发余生。”

“玉有韫有意包庇庄忌雄和俞氏,一面之词未必属实,你却要做个糊涂判官?”

“此刻我是再清醒不过,便不要再追究了,”庄少功长叹一声,仿佛在讲给自己听,“就此打住,却是最好的。昔年我冒名顶替你,而你为我出生入死,投木报琼,善因善果。有这一善,你我这一辈人,不比上一辈强了许多?我只盼,你我之后,下一辈人,不会再有杀戮。”

无名听罢,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下一辈人,我是个断袖,下一辈人靠你了。”

庄少功哭笑不得,就在此时,厢房门开了,一个粉衣少女扑进来叫道:“哥哥!”

庄少功迎起身,细看这粉衣少女时,正是自己的亲妹子江晓萍。

江晓萍梳着垂鬟分肖髻,闪着清亮的眼眸,脸上的白瘢让淡妆遮了,当真是俏丽可爱。她看也不看庄少功,与他擦肩而过,如一只蝴蝶,扑入无名的怀中,又撒娇似地唤了声:“哥哥。”

无名放下点心,取出巾帕,揩净手指,左手揽住把江晓萍,右手藏入自己衣襟里作势摸索。

江晓萍好奇地问:“这一回,哥哥去了何处,给萍儿带了什么?”

无名不答,摸索了片时,把右手拳在江晓萍的身前,好似握着个物事。江晓萍掰开他的手指来瞧,掌心却空无一物,便抡起两只手,交替打着他的掌心:“哥哥不守信,又欺负萍儿!”

无名嘴角微牵,把揽江晓萍的左手一松一翻,手中赫然是一股金丝编织的精美绳套。

江晓萍喜形于色,道了声“翻花线”,急忙忙地要取,无名却又把双掌一合,再摊开来看,两手空空如也,金丝绳套已不知所踪。江晓萍“咦”了一声,左右顾盼:“翻花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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